第三章
燕朔風(fēng)像一頭失控的獅子，在攝政王府里橫沖直撞。</p>
他踹開一扇扇雕花木門，闖入一個個可能藏著我的房間。</p>
可那里，空無一人。</p>
只有奢華，和死寂。</p>
終于，他停在了“棲鳳殿”前。</p>
這名字，真諷刺。</p>
殿門被他粗暴推開，陽光裹挾著灰塵，涌了進來。</p>
我看著他，一步步，踏進這金碧輝煌的囚籠。</p>
鮫綃紗帳，波斯地毯，紫檀木的家具上，嵌著的寶石，閃著冷光。</p>
“這就是陸懷溪住的地方？”他環(huán)顧四周，聲音嘶啞，壓抑著怒火。</p>
“是啊，燕師兄。攝政王對她，可真是寵愛有加呢�！�</p>
凌霜華……</p>
她跟在他身后，聲音里，是掩飾不住的酸楚和得意。</p>
燕朔風(fēng)走到桌邊，拿起一個金杯，端詳。</p>
“寵愛？”他冷笑，笑聲里，滿是嘲諷和恨意。</p>
“砰！”</p>
金杯被他摔得粉碎。</p>
“這就是她過的日子……這就是她想要的榮華富貴……”他聲音很輕，卻像從胸腔最深處發(fā)出的怒吼。</p>
不……不是這樣的……</p>
凌霜華還在煽風(fēng)點火：“誰說不是呢？攝政王為了她，特意從西域找來了最名貴的龍涎香，熏得滿殿都是。還有那‘夜月珠’，南海鮫人泣淚所化，世間罕有，那閹人眼都不眨就給她做了瓔珞……”</p>
“夠了！”燕朔風(fēng)突然怒吼，打斷了凌霜華。</p>
他的聲音，顫抖，像壓抑到極致的弦。</p>
他走到床邊，猛地掀開繡著鴛鴦戲水的錦緞被褥，一把扯下床頭的香囊，摔在地上，踩得粉碎。</p>
“她終究還是想繼續(xù)做她的公主！她享受的這些，是用我顧家一百二十口人的性命，八萬將士的鮮血換來的！”他咬牙切齒，每個字，都像一把淬毒的刀。</p>
公主……</p>
可笑，前朝大周，早就亡了。</p>
父兄無能，國破家亡。</p>
我?guī)е鴼埓娴淖迦�，像喪家之犬，逃到北疆�?lt;/p>
是顧家，是燕朔風(fēng)，收留了我們。</p>
那里沒有陰謀算計，只有獵獵的風(fēng)，和自由的靈魂。</p>
我們一起狩獵，一起練劍。</p>
星空下，他說，等邊關(guān)大捷，他要以將軍夫人的禮儀，十里紅妝迎娶我。</p>
可還沒等到迎娶，我就成了攝政王最得寵的“夫人”。</p>
顧家一百二十口人，連同他指揮的那場戰(zhàn)役，八萬將士，都死了。</p>
死在了我所謂的“榮寵”之下。</p>
燕朔風(fēng)拔出長劍，瘋狂劈砍。</p>
床榻，桌椅，屏風(fēng)……</p>
一切，都在他的劍下，化為齏粉。</p>
“燕師兄，冷靜點！”凌霜華假惺惺地勸著。</p>
“冷靜？你讓我怎么冷靜？！”他喘著粗氣，雙眼血紅。</p>
突然，他的目光，停在了角落。</p>
那里，有一個博古架。</p>
小嬋，正從博古架后，一點一點，艱難地爬出來。</p>
她渾身是血，氣息奄奄。</p>
紀(jì)昀囚禁折磨我，我已經(jīng)很久不住在這棲鳳殿了。</p>
可這里，卻是他們認(rèn)為我最可能在的地方。</p>
小嬋是怕等不到人來，拼著最后一口氣，從暗道里爬出來的吧。</p>
“小嬋……”我飄過去，想扶她，可我的手，穿過了她的身體。</p>
燕朔風(fēng)也看到了小嬋，他認(rèn)識她，我的貼身婢女。</p>
他大步過去，站在小嬋面前，居高臨下，逼視她。</p>
“陸懷溪呢！她在哪里！”他厲聲問，聲音冰冷。</p>
“公主……公主她……”小嬋虛弱地?fù)u頭，嘴唇翕動。</p>
“說！她在哪里！”燕朔風(fēng)加重語氣，眼中是毫不掩飾的殺意。</p>
“求求您……燕將軍……求您……見見公主……”小嬋用盡最后的力氣，哀求。</p>
“見她？我恨不得將她碎尸萬段，挫骨揚灰！”燕朔風(fēng)冷笑，笑聲里，滿是恨意。</p>
小嬋從懷中，掏出一樣?xùn)|西，顫抖著，舉到燕朔風(fēng)面前。</p>
是同心結(jié)。</p>
那半截，斷裂的同心結(jié)。</p>
燕朔風(fēng)的瞳孔，猛地收縮。</p>
“這是……”</p>
“公主……她一直……都帶著……她說……只要有它在……就相當(dāng)于……和您……在一起……”小嬋的聲音，越來越微弱，斷斷續(xù)續(xù)。</p>
燕朔風(fēng)愣愣地看著那半截同心結(jié)。</p>
眼中，閃過一絲迷茫，一絲痛苦，一絲……懷念？</p>
可這些情緒，轉(zhuǎn)瞬即逝。</p>
“她以為，這樣就能贖罪嗎？這個賤人！做戲！她以為這樣，我就會心軟，放過她嗎？！”他怒吼著，一把奪過同心結(jié)。</p>
“不……”小嬋想阻止，卻晚了。</p>
燕朔風(fēng)抽出長劍，狠狠劈向同心結(jié)！</p>
“當(dāng)啷”一聲，同心結(jié)上串著的狼牙，被劈成數(shù)截，碎落在地。</p>
小嬋發(fā)出絕望的嘶吼，掙扎著想去撿。</p>
“留著這些臟東西做什么？和那個賤人一起陪葬嗎？！”</p>
燕朔風(fēng)一腳將所有的碎片，踢向殿外的池塘。</p>
“撲通，撲通……”</p>
碎片落入水中，消失不見。</p>
燕朔風(fēng)轉(zhuǎn)身，走向門口。</p>
“搜！把整個攝政王府翻過來，也要把陸懷溪找出來！”</p>
他下令。</p>
凌霜華得意地應(yīng)了一聲。</p>
士兵們四散而去。</p>
我看著燕朔風(fēng)，看著他眼中的仇恨，看著他決絕的背影。</p>
我絕望了。</p>
小嬋用最后的力氣，艱難地說：“燕將軍……公主她……已經(jīng)死了……您別找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