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春運路上我親自給一名患者做了人工呼吸。</p>
父子倆見狀后，搖下車窗陰陽怪氣。</p>
“真不嫌惡心，誰的口水都肯吃！”</p>
我裝作聽不見剛準備去擰車把手，車卻猛的往后挪動了一下。</p>
兒子探出頭笑嘻嘻道:“爸爸生氣吃醋了，作為懲罰，媽媽你自己想辦法下高架吧！”</p>
后來我透過窗看去，副駕駛上明顯多了一個人，卷著大波浪的身形清晰可見。</p>
聽著里面?zhèn)鱽淼淖I笑，我心涼了半截。</p>
摸了摸饑腸轆轆的小腹，頂著父子倆錯愕的視線，頭也不回的上了病患的車。</p>
1</p>
給高架上偶遇的病患做完人工呼吸后，周圍掌聲雷動。</p>
我紅著臉低調的小跑回了自己的轎車旁，剛準備開車門，就聽坐在車里的丈夫冷不丁開口。</p>
“真是不嫌惡心，誰的口水都肯吃！”</p>
“大過年的，晦氣！”</p>
我裝作聽不見繼續(xù)去擰車把手，車卻像是故意針對似的，猛的往后挪動了一下。</p>
正不解時，兒子探出頭笑嘻嘻道。</p>
“爸爸生氣吃醋了，作為懲罰，媽媽你自己想辦法下高架吧！”</p>
聞言，處于興奮狀態(tài)的我像是猛的被人潑了一盆冷水，澆了個透心涼。</p>
“你們什么意思？”</p>
“就是這個意思啊媽媽，開車的是爸爸，他不高興了，怎么能讓你上車免費享受勞動力呢？”</p>
林璟年明明才十歲，說出來的話卻狠毒無比。</p>
“高架還堵著，媽媽你現(xiàn)在開始走，說不定還能比我們早到一會兒呢！”</p>
我沒有應聲。</p>
外面淅淅瀝瀝下著雨，不少車主看我孤零零站著，都紛紛降下車窗詢問。</p>
我知道，他們父子不是因為我救人才想要折騰我，而是骨子里的惡趣味在作祟。</p>
尤其是林峻池，近幾年性情大變，對我格外苛刻，只要我做的事情有一點偏離他的預期，就要變著法的折騰我。</p>
林璟年也被他帶壞。</p>
每次都喜歡用貶低、羞辱我的方式來滿足他們的快感。</p>
“林峻池，這外面多少度你知道嗎？”</p>
我低著聲音道：“真的會死人的！”</p>
林峻池不屑一顧。</p>
“你不是醫(yī)生嗎？快死了你感知不到？我看你挺有活力��！”</p>
“還自詡潔癖呢，哦，不會看那個男人長得年輕帥氣，才忍不住撲上去人工呼吸吧？”</p>
誰能想到這種話是一位丈夫在自己兒子的面前脫口而出的。</p>
“林峻池，求求你別把我想的這么齷齪可以嗎？”</p>
我?guī)缀跏潜拔⒌焦亲永锏膽┣笏?lt;/p>
“哦，那你自己解決啊。”</p>
“高架也就幾公里，如果你真的昏死過去，再找人給你做人工呼吸唄。”</p>
2</p>
林峻池從不把我的性命放在眼里。</p>
林璟年亦是，“媽媽快開始走吧，要是爸爸氣上加氣，可就不是幾公里這么簡單咯�！�</p>
是了，他們父子倆對我做的更過分的事情也不是沒有。</p>
前兩周就因為我去林峻池的公司給他送文件時，忘記把桌上的東西歸位。</p>
回家后硬是讓我頂著零下五度的寒風，在露臺外面洗了整整一夜的棉被。</p>
洗到生理期僅僅只一天就沒了不說，還遭遇了前所未有的疼痛，堪比凌遲。</p>
后面發(fā)了高燒更是無人問津。</p>
林峻池直接帶著兒子出去自駕游瀟灑，扔我一個人在臥室自生自滅。</p>
而今天是他們自駕游回來的第一天。</p>
其實我們并沒有和好。</p>
甚至現(xiàn)在我看到林峻池......還打心底里發(fā)怵害怕。</p>
如果不是因為答應過我媽，今年要回娘家過年，我寧可一個人呆著。</p>
“林峻池，我要是走了，你和年年的飯怎么辦？自制機很復雜，萬一灑出來又要花時間清理�！�</p>
我低聲下氣，“而且那個病人突發(fā)心梗，我不能見死不救啊，峻池，別誤會我了好不好？”</p>
“這么多人看著，要是拍照發(fā)到網上，對公司影響也不好呀�！�</p>
我知道他好面子，在乎聲譽。</p>
果然，此言一出，立馬將車門解了鎖。</p>
只是上車后，他還沉著臉，一副生人勿近的姿態(tài)。</p>
“也不知道當初怎么娶了你這樣的女人，知道檢點兩個字怎么寫嗎？”</p>
“是個男人的嘴你就親？跟夜場的女人有什么區(qū)別�！�</p>
侮辱性的話讓我漸漸紅了眼眶。</p>
我是醫(yī)生，救死扶傷本就是我的使命。</p>
他憑什么這么說我？</p>
可為了兩年前那份恩情，我愣是一個字都沒有出言反駁。</p>
“干什么呢你！熱飯都不會熱嗎？”</p>
在外面凍得手指僵硬，一時間沒按住機器蓋子，飯湯飛濺，落到了林峻池的袖口。</p>
他下意識揮來一耳光，胳膊砸上我的下顎，我瞬間疼得冒出了淚花。</p>
“這是真絲襯衫！真絲的！”</p>
家里不是沒有過真絲的衣服，從前也沒見他這么緊張過。</p>
忽然我心中苦澀，想起這是他那位美女秘書蘇曦可送他的三十五歲禮物。</p>
還真是寶貝萬分。</p>
我也會嫉妒，便忍不住嘟囔了一句。</p>
“知道要回我媽那兒，為什么還穿這么寶貝的衣服？”</p>
林峻池立馬停下動作，狠狠在我胸前推了一把。</p>
“你以為我想去嗎？要不是你三求四求，求得我頭痛，我才不想去那窮鄉(xiāng)僻壤！”</p>
我的后腦勺撞上車窗，頓時眼冒金星。</p>
后座上的林璟年也幫腔道:“哼，我真是一點也不想去外婆那里，又破又臟！”</p>
見兒子附和，林峻池的臉色染上笑意，只是看向我時，奚落和鄙夷的神情更加重了。</p>
“我還是喜歡曦可阿姨，爸爸，我們去曦可阿姨家過年吧好不好？”</p>
聞言，我更是震驚了。</p>
我早就知道林峻池和他那小秘書的關系不簡單，卻也沒想到就連兒子都被策反了。</p>
難道真的跟閨蜜說的一樣，是我把婚姻想得太簡單了嗎？</p>
3</p>
“曦可阿姨家的小狗可愛，我想去玩狗，不想回外婆家喂豬！”</p>
我手中動作徹底滯住。</p>
原來他們父子倆都已經去過這位蘇秘書家里了嗎？</p>
我的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張照片。</p>
是小年夜那天，蘇曦可朋友圈秒刪的一天動態(tài)，一高一低的人影站在她的身后，正在貼著新春喜聯(lián)。</p>
如果真的是他們，那么林峻池的背叛也算是板上釘釘了吧？</p>
這時，林峻池的電話響了起來。</p>
“阿池，我好害怕啊，景寧高速封路了......我看了天氣預報，說是還有大暴雪呢，晚上不知道有多冷�！�</p>
林峻池倒也完全不避著我，那頭女人嬌媚的聲音直接公放。</p>
“現(xiàn)在車上就我和陌生司機，孤男寡女的，我心慌。”</p>
聞言，林璟年立馬催促，“爸爸，我們快幫幫曦可阿姨吧！要是遇到壞人了怎么辦！”</p>
見兒子這樣緊張，我的心又是狠狠一揪。</p>
想到我昨天餓到胃出血暈倒在廣場，醫(yī)生打電話給父子倆，讓他們趕緊回來簽字手術。</p>
可他們卻為了一場沒有看完的煙花秀，在我九死一生的關頭，硬是拖到今天中午才回來，把我拋給外人負責。</p>
甚至為了趕路，連手術都沒做就催促我出院了。</p>
到現(xiàn)在，我還滴水未進，胃里抽痛不止，臉上更是慘白的可怕。</p>
可父子倆有誰在乎過嗎？</p>
甚至我捧在手心里的寶貝兒子還責怪我攪亂了他們的出行計劃。</p>
可現(xiàn)在陷入困境的主人公換做蘇曦可，他們便緊張成這樣。</p>
“��？年年你也在旁邊嗎？那豈不是夫人也在了？”</p>
蘇曦可瞬間又變換了一副嘴臉，“夫人，我不是有意打這通電話的，只是我實在沒人能求助了�！�</p>
不等我開口，林峻池沉聲道:“有什么可道歉的，你的安危最重要！”</p>
我鼻尖開始發(fā)酸，看向窗外。</p>
喬喬說的沒錯，我一味的隱忍，換來的只能是他們的變本加厲。</p>
看著后視鏡里不斷嚷嚷著想要蘇曦可的兒子，和提到她的名字都洋溢著幸福的丈夫，我的指甲刺進掌心，連眼眶里蓄滿的淚都忘記流了。</p>
以前他們父子倆不是這樣的。</p>
自從兩年前的變故發(fā)生，加上蘇曦可上位成秘書長后，一切都變得不同了。</p>
“正好，我們現(xiàn)在就在高架上，你把車錢支付了過來找我們！”</p>
話落，蘇曦可的語氣瞬間雀躍，“真的可以嗎？只要夫人不介意就行！我還給你們帶了禮物哦�！�</p>
“快來吧，抒怡大方，不會介意的。”</p>
他的眉眼彎彎，像是情竇初開的少年。</p>
以前的林峻池也是這么溫聲細語，帶著寵溺的腔調跟我煲電話粥的。</p>
此時此刻，我愈發(fā)清楚的感受到他的不同。</p>
4</p>
這時交通廣播響起，言明今天高架上的人不出意外都得在原地過夜了，需要做好應對措施。</p>
聽到廣播，林峻池狠狠敲了一下方向盤。</p>
“你下去，想辦法弄點吃的！”</p>
外面現(xiàn)在已經開始飄起毛毛細雨。</p>
我捏著餐盒，腿上擺著一盒還沒開始熱的飯菜。</p>
從胃疼進醫(yī)院起那天，我已經超過二十四小時沒有進食了，現(xiàn)在他居然讓我出去找食物？</p>
而且，因為時常被罰跪，我的腿一到冬天就疼得發(fā)顫。</p>
剛剛出去救人的時候，行走起來就已經隱隱不穩(wěn)，我不信他們父子看不出來。</p>
“媽媽，能不能不要這么磨磨嘰嘰？等別人都把食物分光了，我們一家豈不是要餓肚子了？”</p>
話落，林峻池也放緩了語氣。</p>
“是啊，你又不會開車，萬一等會路通了要往前挪，我不在，總不能杵在這兒不動吧？”</p>
“再說身為母親犧牲一下自己不是應該的嗎？你不去，難道要小年去？”</p>
我根本沒有反駁的理由，他們父子處于一個戰(zhàn)線，且永遠有理由拿捏我。</p>
下車也好，至少不用面對他們。</p>
只是剛下車，還來不及關上車門，就聽到里面?zhèn)鱽須g呼雀躍的慶祝聲，像是又打贏了一場戰(zhàn)役。</p>
只有我像個逃兵，神情恍惚，委屈連哽咽都變得奢求。</p>
“終于找到您了！”</p>
突然，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靠近，抓著我的胳膊就把我往一旁拽。</p>
“還記得我嗎？剛剛是您搶救了我的老板，現(xiàn)在他又發(fā)作了，我們尋求了交警幫助可是一時半會也無法離開，能請您......”</p>
我連忙打斷，擺出了專業(yè)的架勢，“不用多說了，他人在哪兒？”</p>
男人的車不遠，就在幾步開外。</p>
打開門，男人臉色發(fā)白，躺在后座捂著胸口，看著格外痛苦。</p>
“又是你，麻煩你了......”</p>
的確麻煩。</p>
如果被林峻池看到，我搶救了他第二次，不知道又會做什么文章。</p>
也是可笑。</p>
我是在救人，又不是出軌，為什么還要擔心他的看法？</p>
收起旁騖，認真施救。</p>
結束后，我松了口氣，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剛準備下車，就被男人握住手腕。</p>
“方便跟車嗎？”</p>
我沉默了一瞬。</p>
就聽那位助理道:“我們離開的時候忘記傳呼隨車醫(yī)生了，如果您愿意的話，我們可以付您六位數(shù)的傭金作為報答�！�</p>
可猶豫過后，我還是拒絕了。</p>
“我車里有孩子，抱歉�！�</p>
下車后，我一手攏著大衣，一手提著塑料袋，小跑回自己車前。</p>
作為一次救助的報答，那位助理給了我一盒面包和飲用水。</p>
透過窗看去，原來空蕩的副駕駛上明顯多了一個人，卷著大波浪的身形清晰可見。</p>
“夫人這么久沒回來，不會是生我的氣了吧？”</p>
“她還不知道你來�！�</p>
“放心好了，就算生氣，她也不敢走，要是她半天找不來食物，還得給她點教訓，正好讓她把位置給你騰出來！”</p>
“是啊阿姨，你留在爸爸身邊才是最有用的，我媽她除了洗衣做飯還能干嘛，去個家長會連外語都看不懂！”</p>
“哎呀你們別這么捧殺我。”</p>
聽著里面?zhèn)鱽淼淖I笑，我心涼了半截，拉著車把手的手都忘了收回。</p>
這些話實在是欺人太甚！</p>
“咯噠”一聲響，車里的視線一瞬間都聚焦到我身上。</p>
車窗下落，蘇曦可妝容精致的沖著我打了聲招呼。</p>
林峻池沉著臉，“還愣著干嘛，坐后面去！”</p>
情緒翻涌，胃里再度開始抽痛。</p>
“媽你這弄的也太少了夠誰吃啊！曦可阿姨，你和爸爸先吃吧！”</p>
說著，林璟年的胳膊伸出車窗，開始掏我抱在懷里的手提袋。</p>
“惡心夠了嗎�！�</p>
一語落罷，林峻池瞬間變了神色，“鄭抒怡，說什么呢你！”</p>
“不想坐車就滾！少甩臉子�！�</p>
還是這樣。</p>
永遠都是這樣。</p>
我在這個家，永遠都是被拋棄的。</p>
下一秒，我手一松。</p>
懷里的食物滾了一地。</p>
“你找死！”</p>
頂著父子倆錯愕的視線，我頭也不回的上了剛剛那個男人的車。</p>
余光里，還能感受到林峻池錯愕的將半個身子探出窗外。</p>
“鄭抒怡！你去哪兒，給我回來！”</p>
5</p>
躲進男人車里，強忍的淚水徹底決堤。</p>
男人和前面的助理都被嚇了一跳，等看到我滿臉淚痕后相對無言。</p>
“對不起，讓你們見笑了�！�</p>
緩過來后，我深吸一口氣，“剛剛您說需要隨車醫(yī)生，現(xiàn)在還能應聘上崗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