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林觴去了一趟洗手間，把那些臟污的紙幣一張一張都沖洗干凈，然后晾干。</p>

    再次回到病房的時候，護士有些意外：“你昨晚去哪里了？病的這么重就不要亂跑了�！�</p>

    林觴把一沓干凈的紙幣遞給他。</p>

    “我也不知道應該付給醫(yī)院多少費用，這些你幫我交了吧�！�</p>

    護士連連擺手：“你這些錢看起來好幾萬了，用不了這么多的。收費部就在一樓，我告訴你怎么去......”</p>

    “不用了，交完費用如果還有剩下的，就給醫(yī)院里最需要的病人吧�！�</p>

    林觴離開了醫(yī)院。</p>

    七天的陽壽，就這樣過去了一天，還剩下六天。</p>

    他渾渾噩噩的在街上走著，鬼使神差地走到了一家婚紗店門口。</p>

    櫥窗里，掛著一條美輪美奐的婚紗。</p>

    白色曳地的大裙擺，胸口綴著一串珍珠，折射出五彩斑斕的光線。</p>

    他有些癡癡地趴在玻璃上看著，用手描摹著他的輪廓。</p>

    這件婚紗......</p>

    本應該穿在江夏眠身上的。</p>

    他找了國外最好的婚紗設計師，按照江夏眠的尺寸和喜好，一點一點手工縫制出來的婚紗。</p>

    他還記得剛剛拿到婚紗的時候，設計師讓江夏眠試一試尺寸。</p>

    當江夏眠提著裙擺從試衣間里走出來的時候，他看的呆住了。</p>

    她緩緩地走近，輕輕握著他的手，溫柔逇說：“阿觴，我已經(jīng)等不及穿上這身婚紗嫁給你的那一天了。”</p>

    而林觴，一條腿跪在地上，握著她的腳踝，親手幫她穿上了銀色的碎鉆高跟鞋。</p>

    鄭重的吻落在她的腳背。</p>

    “一個乞丐還看婚紗？嗤，真不要臉。”</p>

    “就是，你看他，身上都臟成什么樣子了，光是看一眼就玷污了這件婚紗�！�</p>

    林觴一愣，不由得后退了一步。</p>

    是啊，現(xiàn)在的他已經(jīng)配不上這件婚紗了。</p>

    “江總，江太太，你們來啦！快請進！”</p>

    林觴飛快地轉過身去。</p>

    等江夏眠和馮啟川一起進了婚紗店，才小心翼翼的回過頭去看。</p>

    店員們諂媚地看著馮啟川，給他介紹著店里的婚紗。</p>

    是啊，她們都訂婚了，應該也快要舉行婚禮了吧。</p>

    江夫人的病拖了這么多年，估計也一直在催促江夏眠盡快完婚生子。</p>

    馮啟川的目光突然被櫥窗里的那件婚紗吸引：“這件的設計風格好特別，我挺喜歡的，夏眠你覺得呢？”</p>

    江夏眠的目光卻陰沉下來：“誰允許你們把這件婚紗擺在櫥窗里的！”</p>

    店員們嚇的噤若寒蟬：“對不起江小姐，我們看這件婚紗設計巧妙，典雅又不失華麗，就自作主張把他擺在櫥窗里做店里的招牌了。這件婚紗當初應該是您的吧？您的眼光，肯定是沒錯的......”</p>

    “撤下來，立刻！”</p>

    “是是是......我這就撤下來，放進倉庫里去，永遠都不會再拿出來了。”</p>

    “扔了�！�</p>

    “江總您說什么？”</p>

    “我說，把這件婚紗扔了�！�</p>

    “......好�！�</p>

    店員手腳麻利的把婚紗從模特身上剝了下來。</p>

    因為心神不定，手上一個用力，婚紗被撕開了一個大口子。</p>

    但江夏眠就在旁邊盯著，他不敢怠慢，只得胡亂把婚紗卷成一團，扔進了店外的垃圾桶里。</p>

    “江小姐，已經(jīng)扔掉了�！�</p>

    江夏眠一直陰沉著臉，不知道在想什么。</p>

    馮啟川叫了一聲：“夏眠？”</p>

    江夏眠“嗯”了一聲：“繼續(xù)挑婚紗吧�！�</p>

    馮啟川問：“那件婚紗......是之前林觴特意給你定做的，是嗎？”</p>

    江夏眠厭惡地說道：“以后不要再提起不相干的人�！�</p>

    “好，知道了�！�</p>

    林觴在角落里等了很久，直到馮啟川和江夏眠挑到了滿意的婚紗，一起離開了。</p>

    他像是個小偷一樣，飛快地跑去了垃圾桶邊，把婚紗取了出來，緊緊抱在懷里。</p>

    突然間，他被人重重推了一把。</p>

    “你是哪兒來的？這一片的垃圾桶都是歸我的，你來搶？”</p>

    推他的人是個拾荒者，看起來有些年紀，手里還拎著一個破爛的袋子，里面放著許多瓶瓶罐罐。</p>

    林觴說：“這個賣不了廢品的，就當是垃圾，給我吧，行嗎？”</p>

    拾荒者狐疑地打量了他一下，然后堅決拒絕：“不行，你給我！”</p>

    說著，就要來搶他手里的婚紗。</p>

    林觴不想放手，可是拾荒者的力量很大，婚紗已經(jīng)有了裂縫，爭執(zhí)之下又多了幾道撕裂。</p>

    林觴頓時淚如雨下，他不敢再用力，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哭著哀求：“求求你，把他給我吧，這件婚紗對我來說很重要，求求你了......”</p>

    說著，他開始不停的磕頭。</p>

    拾荒者也被他的動作搞蒙了。</p>

    他終于松了手：“算了算了，一件破衣服而已，我也穿不了，你拿走吧。”</p>

    “謝謝，謝謝！！”</p>

    林觴抱著婚紗一路狂奔，直到徹底跑不動了才停下來，靠著強喘氣。</p>

    他怕拾荒者后悔，更害怕江夏眠去而復返，看到他如今狼狽的模樣。</p>

    沒有鏡子，他就去了湖邊。</p>

    在一個沒人的角落里，他脫下了身上沾著血液和淤泥的臟衣服，小心翼翼的捧起這件婚紗。</p>

    “夏眠，如果你一開始遇到的就是馮啟川的話，人生應該會更加順利吧？”</p>

    “他健康，家世也好，能給你好的生活，也能陪你到老�！�</p>

    “早知道會這樣，我們當初就不該相遇，更不該相愛的�！�</p>

    “但是沒關系了，六天之后，我就去當無常了，以后不管你輪回幾世，都不會再遇到我了�！�</p>

    “就讓我最后再擁抱一次這件婚紗吧，就像是擁抱著穿著婚紗的你一樣......”</p>

    他撿起地上的落葉，當做玫瑰花瓣；</p>

    又摘了一小把野花，當做捧花。</p>

    他珍惜的捧著婚紗，一揚手，枯葉紛紛落下，他輕聲哼著婚禮進行曲，緩緩走在這條無人的小路上。</p>

    終于，體力不支，他摔倒在路邊的樹干上。</p>

    他輕輕把頭靠上去，像是跟從前一樣，靠在江夏眠的腿上小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