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前夜
綠柳的話勾起了陳軒對那個可憐女人的回憶。
沒有察覺到氣氛有些傷感，綠柳給陳軒擺好了碗筷，催促著他快點吃，自己則啃著還沒有拳頭大的窩頭。
可即便這樣，她的眼中依然滿是笑意——在綠柳看來，陳軒能吃上肉，比她自己吃肉都要讓人高興。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在陳軒看來，這碗所謂的肉，簡直和那個摻雜了木屑、麥殼的窩頭差不多。
咬一口，一種說不出的怪味彌漫在口腔之中，讓他險些一口吐了出來。
這個時候還沒有炒菜，對于一般飯食的處理方法就是放在一起來個大鍋燉，而肉食最多再加上個烤。
弄熟了以后，再抹上肉醬，這就是不得了的珍饈美味了。
之前雖然一直吃的只有蘿卜、白菜等青菜，可好歹也沒這么難吃。
“公子，你怎么不吃呀，涼了就不好吃了�！�
綠柳終于看出陳軒的食欲好像不怎么樣，疑惑地問道。
在她看來，能有窩頭吃就已經(jīng)很不錯了，更何況那可是肉誒……
“我不喜歡吃肉，給你吃吧�！�
陳軒把那一碗肉往綠柳面前推了推。
“不行，不行，那怎么可以？這是給公子你……”
“你不聽我的話了嗎？來，張嘴，啊……”
“啊……”
陳軒趁機夾起一塊肉，塞進了綠柳的嘴里。
綠柳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來，一邊捂著小嘴用力咀嚼，一邊高興地喊道：“原來這就是肉的味道。”
“你以前沒吃過肉嗎？”
“沒有吃過，奴婢的爹在奴婢很小的時候就死了。娘靠給別人縫補、漿洗衣物養(yǎng)活我們。可即便這樣，大哥和大姐還是餓死了。不過在奴婢進府里的那年，他們有吃飽過一次哦。”
陳軒聽著十分心酸，在后世的時候，饑餓這個詞在許多人的心目中幾乎已經(jīng)消失了。
歲大饑，人相食，也只不過是一句寫在書本上的形容詞罷了。
可現(xiàn)在，陳軒真實地感受到了。
看著吃完窩頭，在舔手指的綠柳，他將剩下的饅頭掰開，分給了她一半。
“公子，我……”
綠柳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陳軒給打斷了。
“綠柳，聽話，我讓你吃你就吃�！�
“是，公子……”
肉，好好吃……
饅頭也好好吃，就是沾上了眼淚，有點咸咸的。
“綠柳，你相信你家公子嗎？”
“相信，當然相信�！�
“那就好，我以后絕不會再讓你挨餓，也會讓你頓頓有肉吃！”
聽了這話，綠柳不由得瞪大了眼睛：“頓頓有肉吃，那豈不是和皇帝一樣了？”
“哈哈哈，傻丫頭……嗯，你說的也沒錯，而且皇帝下地干活的時候，用的都是金鋤頭呢。”
“哇——”
……
第二日，中旨一經(jīng)頒布，果然在朝野上下引起了一陣非議。
這還是夏興第一次頒布中旨，自是有些不同。
一些低級官員上折子，紛紛對此表達了異議——在他們看來，今天你皇帝可以下達中旨，明天就可以濫殺大臣，那后天大夏朝豈不是就要亡國了？
不行，絕不能開這個口子。
只不過這些折子在內(nèi)閣就被壓下了——那些大佬們好像一下子都忘記了中旨代表著什么，也可能是真的被小皇帝的氣勢給嚇到，不想在這件事上掃他的興致，居然沒有一個人站出來反對。
就這樣，兩個素未謀面，甚至連彼此名字都不知道的年輕人，在命運的安排下，被捏到了一起。
和陳府人一起接旨后，陳軒沒有說什么，依然是默不作聲的回到了自己的小院中。
只不過有人看到有陣陣濃煙從校園中升起，仿佛在燒什么東西。
而夏寧在知道這件事后，對著前來報喜的宮女只說了四個字。
這四個字是她在詩集的扉頁上看到的——關(guān)我屁事！
仿佛要成親的不是她一樣。
然后她又對著聽到公主殿下口出穢語，眉毛都立起來的女官說了四個字——關(guān)你屁事！
說完之后，夏寧咯咯地笑了起來，覺得心情都好了許多。
……
時間一天天過去，很快就到了戶部侍郎陳年的第四子入贅皇家前一天。
一般人家婚嫁，都要張燈結(jié)彩，可陳家卻是將這婚事操辦得異常低調(diào)，甚至沒有邀請親朋好友前來做客。
無鞭炮，無鑼鼓，無喧鬧。
一切就好像平時一樣安靜。
“公子，老爺和夫人也太過分了！”
對此，綠柳表達了強烈的不滿。
“不管怎么樣，公子你也是他的兒子，怎么能這樣？”
“好了，我可是入贅，哪怕是皇家，也改變不了我上門女婿的事實。這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他們自然要低調(diào)一些了�！�
砰砰砰——
這時候外面響起了敲門聲。
陳軒有點奇怪，這么晚了，會是誰呢？
“綠柳，去開門，看看是誰�！�
“是�！�
綠柳去了，很快帶著一個婦人回來。
婦人手里還拉著一個小女孩，身后跟著幾個婢女。
這婦人正是陳軒便宜老爹的妾室孫氏，那個小女孩就是陳軒的妹妹，陳慧，今年十一歲。
“見過孫姨娘。”陳軒起身施禮。
“哎呀，你可是新郎官，你的禮我可不敢當�！睂O氏捂嘴輕笑道，然后回身命令幾個婢女，“將東西放在桌上，然后就退下吧�！�
幾個婢女聽話地將托盤放到了桌上，然后退出。
“阿軒啊，來看看，這是老爺和夫人為你準備的新郎官裝束�！�
掀開托盤上的紅布，孫氏笑道。
陳軒默然，他還以為陳年和他老婆都已經(jīng)忘記明天就要和皇室聯(lián)姻的事情了。
不過他也沒說什么陰陽怪氣的話——一是對著孫氏說這些話沒有意義，這不是她說的算的事情。
還有就是，現(xiàn)在說這些話徒增陳年夫婦厭惡外，沒有其他的意義。
除非能對他們造成真實傷害，否則陳軒不打算做這些無用功。
“哥哥！”陳慧脆生生地喊道。
沖著她點點頭，陳軒示意綠柳拿出一塊飴糖給她。
小姑娘看到飴糖，眼睛頓時亮了起來。
“娘，你先吃。”陳慧踮起腳尖，想要把飴糖塞進母親的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