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當(dāng)初在我家買我的那個(gè)人，柳家的管家姓李，他帶人找上門來了。
東順頂著一張烏眼青的臉，上前兩步，對(duì)李管家點(diǎn)頭哈腰。
大爺，這就是張猛，您給的畫像上那女的就在他這
李管家在屋里打量了一圈，嘬了口煙，慢慢吐出來。
搜人！
一群人開始動(dòng)作起來，張猛被按在地上死命的掙扎。
你們是什么人，放開俺！
屋子里本來就沒多大地兒，很快我就被人從柜子里拽了出來。
放開俺婆娘，有什么事，俺自己擔(dān)著
李管家擰了擰眉頭，
你婆娘，你知道她是誰嗎，你擔(dān)的起嗎
張猛趴在地上，被五六個(gè)壯漢死死按著。
他費(fèi)勁的抬頭，怒視著眼前的人，額頭上青筋暴起，雙目通紅。
李管家蹲下身來，拍了拍張猛的臉。
這是我們葫蘆溝柳大爺?shù)囊棠�，大爺買來還沒嘗一口鮮兒，就這么被你糟蹋了，你該死啊
李管家站起來，背過身去。
往死里打！
五六個(gè)人圍了上來對(duì)張猛拳打腳踢。
密密匝匝的拳腳落在張猛身上，他抱著頭不住的喊。
他是俺婆娘，不是你們.的姨娘，你們別動(dòng)動(dòng)她
張猛被打的不住的悶哼，說話都連不成句。
李管家，別打了，我跟你回去，再打下去他就沒命了
我跪行到李管家身前，拉住他的衣角，苦苦哀求他。
不知是哭的太厲害，還是怎么的，胃里一陣翻涌。
哇的一聲，我吐了。
李管家立刻蹲下身，抓住我的手腕子切了切。
別打了！
李管家一聲令下，身后沒了聲音，我回身一看，張猛躺在地上奄奄一息，鼻子里嘴里都是血。
我撲過去想要抱住他，立刻就被人押住了。
李管家冷笑一聲，指著張猛，
你好大的膽子！
身后有一個(gè)管事模樣的人上前，
李管家，怎么了
李管家面色凝重，
肚子里有了。
那管事臉立刻沉了下來。
這這可怎么交差啊
李管家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子，
不能就這么打死他，得帶回去交給大爺處置。
那管事的道，就這么帶回去
李管家瞇著眼看了看我的肚子，又看了看張猛。
先廢了他作孽的根，剩下的讓大爺裁度。
幾個(gè)人又上去制住了張猛的手腳，有兩個(gè)人按住他的膝蓋，一左一右使勁往兩邊掰。
別動(dòng)他，李管家，你行行好，別這樣
我跪在地上不住的給李管家磕頭。
打！
李管家話音剛落，一根棍子高高舉起，落在了張猛的腿間。
一聲凄叫。
我嚇得閉上了眼，再睜開的時(shí)候就看到張猛的腿間都是血。
我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再醒來的時(shí)候已經(jīng)在柳家了。
一個(gè)頭發(fā)灰白的男人端坐在太師椅上，手里攆著一串烏黑油亮的佛珠。
我知道這是柳家大爺。
見我睜開眼，柳大爺把我拉到他身邊，伸手摸了摸我的肚子。
有了
我噗通跪下身來。
大爺，您行行好，饒這孩子一命！
柳大爺把我拉起來，眉眼里竟有幾分溫和。
只要你聽話，這孩子就是我柳家的繼人。
我驚訝的看著他，不敢相信聽到了什么。
柳大爺一把年紀(jì)，不知道娶了多少個(gè)，這么多年別說兒子，連個(gè)閨女都沒有，原來是他自己不行。
他現(xiàn)在是想把我肚子里的孩子當(dāng)成自己的孩子來養(yǎng)。
可這是我和張猛的孩子。
大爺，張猛呢，你饒了他，我聽你的話。
柳大爺瞇了瞇眼，
我可以留他一條命，但以后你不能再見他。
大爺，我以后什么都聽你的，你讓我再見他最后一面，我給您磕頭了。
我跪在地上，不住的給柳大爺磕頭，他拉起我。
有身子的人了，怎么說跪就跪。
他在偏院養(yǎng)傷，等他好了，就打發(fā)他去外頭的莊子上，你可以去看一眼。但只這一次，以后就當(dāng)沒這么個(gè)人吧。
我重重給大爺磕了一個(gè)頭。
我隔著窗縫往里看，張猛躺在一張木板床上，嘴唇發(fā)白，有個(gè)大夫正給他診脈。
奶奶，我們?cè)撟吡�。大爺說了，只讓看一眼。
我眼里噙著淚，扒著窗戶還想再看看，卻被兩個(gè)丫頭一左一右拉開了。
我成了柳家大奶奶，懷著柳家的種，金貴的不行。
我試圖打聽張猛的下落，可府上的人嘴嚴(yán)的很。
我怕傳到大爺?shù)亩淅�，也不敢太深究�?br />
只要知道他還活著，我就知足。
屋里實(shí)在悶得慌，我趁著晚間丫頭打瞌睡，一個(gè)人在府里轉(zhuǎn)悠。
突然聽見角門上有人在哭。
誰在那
一個(gè)丫頭慌忙的跑出來，跪在我面前。
驚擾了大奶奶，大奶奶恕罪。
你是誰，為什么在這哭
那丫頭驚恐的搖著頭，不說話，只是哭。
我看她哭得可憐，拉起她安撫。
你別怕，跟我說說遭了什么事了，我能幫你的肯定幫。
她哆哆嗦嗦的抬頭看了我一眼，我和善的沖她笑笑。
我叫雙兒，是前大奶奶的陪嫁丫頭，今兒是我主子頭七。
她說著又哭起來。
我家主子本是千金小姐，最后卻是被一張席子裹著抬出去的，連塊牌位都沒有。
原來為著我逃跑的事，柳大爺打斷了大奶奶的腿，把她關(guān)了起來。
自那以后大奶奶就瘋了，大爺嫌煩就把她挪到了慌院。
說巧不巧，在我回來的頭一天，這大奶奶突然就沒了。
聽雙兒說，她去偷偷看過，大奶奶死的時(shí)候嘴里留流黑血，是被毒死的。
想起那晚燈火下衣著華麗的婦人，她扔給我兩個(gè)菜餅子讓我逃出去，沒想到她竟落得這樣的下場(chǎng)。
我感到一陣惡寒。
我和雙兒偷偷在慌院給大奶奶立了個(gè)牌位，供奉些香火，還把雙兒留在了我屋里。
外頭人人都道我是個(gè)有福氣的，肚子爭氣。
才八個(gè)月，穩(wěn)婆就住府里了，柳大爺老來得子，珍貴的很。
其實(shí)不少人都知道我臨盆在即，只是沒人敢說。
因?yàn)榈灿姓f我身子看著比一般的重的，柳大爺都將人活活打死了。
一天雙兒氣喘吁吁的跑進(jìn)來，她在屋里四下張望了一圈。
看她神神秘秘的，我知道她這是有話要說。
我把里頭的丫頭趕了出去。
雙兒，可是讓你打聽的事有眉目了
大奶奶，外頭傳信進(jìn)來了。
她猶豫了下：您要我打聽的那個(gè)人早就死了，八個(gè)月前外頭的莊子上沒的，聽說是被綁在馬后，活活拖死的。
啪的一聲，手里的瓷杯滑落，我身上的血像是被人抽干了。
雙兒察覺出我神色不對(duì)，忙跪下身來握住我的手。
奶奶怎么了，那人可是奶奶要緊的人
我緩了口氣，收斂了神色。
沒什么要緊的，雙兒起來。
我趁著拉雙兒的功夫，從地上撿了塊碎瓷片子，藏在了袖子里。
雙兒，我累了，我去里邊躺會(huì)，你吩咐一聲，別讓人進(jìn)來。
我給了雙兒一沓銀票，讓她去城里買四季開不敗的花，買不到不許回來。
我躺在床上摸了摸肚子。
孩子，我們?nèi)フ夷愕�，你說好不好
肚子里的小東西又動(dòng)了。
你看，他說好。
我捏起碎瓷片，在脖子上狠狠劃了一道。
不知過了多久，我看到有人在向我招手。
我飛撲過去，看見了那張我朝思暮想的臉，他憨憨的沖著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