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集
他頭發(fā)亂糟糟的，眼睛瞪圓，表情扭曲變形。似乎是身前遭受了巨大的痛苦。
那一刻，所有情緒從身體里抽離。
我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就這樣愣愣站在原地，仰頭呆呆望著。
二姐姐姐沒哭，她反應(yīng)迅速，將我抱在懷里，捂著我的眼。
棲樂不怕，姐姐會護著你的。
她派人去找太子哥的身子。
不過很可惜。
大禮國的人，故意留下個頭顱。
剩下的，都拿去喂野狼了。
18.
前來的使者姿態(tài)高傲，語氣不屑，頂撞圣上，該當(dāng)處死，以儆效尤。
見我時，視線多停留了一秒。
二姐姐姐側(cè)身擋在我跟前。
你就是李棲樂?
這是你哥哥給你備的生辰禮，我們圣上應(yīng)允了。
太子哥精心挑選的琉璃盞，就這樣被人隨意丟棄在我面前，發(fā)出了清脆的響聲。
終日累積的情緒，在看見琉璃盞后，突然爆發(fā)了。
二姐姐姐察覺到了我的意圖，將我抱在懷里。
李嫣然，你放手。
我猛烈掙扎著，倔強的不肯讓淚水落下。
你放手！
他們欺人太甚，我要殺了他們。
殺了他們！
二姐姐姐就這樣抱著我，仍由我宣泄自己的情緒。
良久，她才沙啞著嗓音，故作平淡道，三兒…
…我們打不過他們。
19.
這是有關(guān)農(nóng)夫與蛇的故事。
父皇收留了他們，卻被他們狠狠咬下血肉。
有了自己土地后，他們建立了大禮國，野心逐漸膨脹，想要開疆?dāng)U土。
矛頭就對準(zhǔn)了李國。
他們憑借卓越的智商，研究了很多武器。
多次派兵出征，不顧一切廝殺百姓。
像極了沒有人性的叢林野獸。
我們想過很多辦法，但都沒用。
他們的武器太強了，若是硬碰硬，將士們……全都會倒下。
太子哥的死，讓二姐姐姐終于肯袒露真相。
很早之前，他們就安插了人手，在太子哥的飯食里下毒。
等有所察覺，劇毒深入骨髓，太子哥時日無多。
擒賊先擒王。
這才有了太子哥前去赴宴。
有去無歸。
二姐姐姐帶我出了城門，這里早就沒了往日的繁華，只剩下無盡的蕭條破敗。
百姓流離失所，每個人的眼里都是一片死寂，毫無光芒。
我怔怔看著，心臟像是被無形的手死死攥緊。
二姐姐姐站在我身邊，她也學(xué)著太子哥摸了摸我的頭，笑的溫柔。
可我卻感到了莫名的悲傷與難過。
三兒啊。
阿姐要嫁人了。
20.
二姐姐姐要嫁的不是青梅竹馬的霍小將軍。
而是大禮國的皇帝。
也是，殺死太子哥的真兇。
二姐姐姐抱著我，低聲緩緩道，
三兒，你知道嗎?
將士們打了這么多年的仗，早就打累了。馬上就要到秋收，再過不久就是除夕，他們已經(jīng)有好些年沒過家了。
大哥和他們說，這場仗打完就能回家�，F(xiàn)在大哥不在了，二姐姐我也得把這件事做下去。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到時候空曠的大殿內(nèi)，只剩下細弱的啜泣聲。
良久，她又恢復(fù)了平靜。
嫁誰不是嫁啊?到時候我就是皇帝的寵妃，要風(fēng)得風(fēng)要雨得雨，誰還敢說我不的不是?
那撈什么子的皇帝，有可多錢了，到時候我就拿他的錢養(yǎng)三兒，你說好不好?
21.
我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只是這些天都粘在二姐姐姐身邊。
還被她笑話，三兒還小，就喜歡粘著人。
我沒辯駁，就這樣安安靜靜呆著。
二姐姐姐時常望著嫁衣發(fā)呆。
記憶里，二姐姐姐愛讀話本子，立誓要這輩子一生一世一雙人。
所以當(dāng)遇到霍小將軍后，二姐姐姐不可避免的心動了。
這嫁衣她繡了好些年，為的就是風(fēng)風(fēng)光光嫁給霍小將軍。
可現(xiàn)在。
刺啦——
精美的嫁衣被人狠狠撕碎，只剩下散落漫天的飛絮。
我制止住了她的動作，一字一句道，二姐姐，我替你嫁。
22.
太子哥死了。
這個皇朝還需要位皇帝。
沒人能比二姐姐姐更適合。
父皇的子嗣很少，只有我們?nèi)齻�。
太子哥和二姐姐姐自幼時起，就會因著皇位吵的不可開交。
二人都不服輸，各方面都不相上下。
只有我，是個無能草包。
什么都不會。
我笑了笑，二姐姐，你看�，F(xiàn)在你的機會來了。
所以這個親，我去嫁。
正當(dāng)我為這個計謀稱贊時，迎面就被二姐姐姐狠狠打了一巴掌。
李棲樂，身為公主，你怎么能這般自甘墮落?上趕著給人做妾?我以前都是怎么教的你?
現(xiàn)在全忘了是嗎?
二姐姐姐罕見的面露兇色，若是換作以為，我肯定是怕了。
可現(xiàn)在，我對上她的眼，語氣哽咽，沖著她吼道，二姐姐姐心疼三兒，難道三兒就不心疼二姐姐姐了嗎?
二姐姐姐身子愣住，淚水止不住的往下掉。
三兒…就只剩二姐姐姐一個親人了。
23.
這天之后，我就被二姐姐姐關(guān)了起來。
她派了不少人看住我，也不愿意和我見面。
我也曾多次潛逃，卻被人很快抓了回去。
直到和親的鼓聲傳到宮內(nèi)各個地方。
我才知道，二姐姐姐要走了。
掙脫掉宮人的束縛，我拼了命地向城墻的方向跑。
和親的車隊很長，卻寥寥數(shù)人。
一點點消失在地平線。
我站在高高的城墻上，大口大口喘著粗氣，凜冽的秋風(fēng)灌入肺腑，冰冷又刺骨。
眺望遠方，也只能望著。
就像當(dāng)初，我沒能抓住李明鈺。
這次，也沒能抓住李嫣然。
24.
殿下。
李國，需要你。
沈太傅手里端著的是傳國玉璽，畢恭畢敬跪在我跟前，懇請我繼承皇位。
我別過臉，沉聲道，我不配。
我承認我是個窩囊廢。
只會躲在長輩庇護之下的幼鳥。
從小到大不學(xué)無術(shù)，毫無志向。
即便到了現(xiàn)在，也是如此。
別找我，我根本不配！
胸腔涌上股無力的酸澀感，濕了眼眶。
幼時的記憶開始變得模糊，
可我依舊記得他們說的每一句話。
我要成了皇帝，一定讓天下百姓幸福安康。
那我就當(dāng)天下第一富商，讓人人都能吃飽飯！
我會護著大家，不被人欺負。
…
那我想，他們都可以像我一樣無憂無慮的過每一天。
25.
沈太傅沒有為難我。
他眼眶微紅，雙手顫抖。
太子吩咐過，若殿下不愿。就將殿下送離，去殿下想去的地方。
這是公主為殿下準(zhǔn)備的錢糧。
我抬眼看去，心想。
太子哥和二姐姐姐可真疼我啊。
就連退路，也提前為我預(yù)備。
見我沉默，沈太傅眼里染上光芒。
可很快，我接了過來。
沈太傅沒再說話，最后叮囑道，殿下。
珍重。
26.
馬車搖搖晃晃走了小半日。
中途遇到了小孩，我忍不住逗弄。
怎么不穿鞋就跑出來玩，不怕被你娘知道，打你屁股?
小孩稚嫩的臉龐上只剩下麻木，我沒娘，她死了。
那你怎么活過這個冬天?
…我沒想過會活下去。
你的志向是什么?
小孩沉默片刻，她對上我的眼。
眸里，是破碎又稀疏的光。
活著，娘讓我好好活著。
27.
夜里。
我做了個夢。
又回到了兒時。
太子哥揉了揉我的腦袋，笑著安慰我，棲樂。
沒抱負就沒抱負，人都是自私的。哥哥只希望你每天都能快樂。
走的遠遠的，再也不回來。
28.
走個屁。
我摸了把眼角的淚。
穿好衣服就往回走。
29.
殿下。
沈太傅早早候在城門口，笑著看向我。
他早就料到了我會回來。
不愧是老謀深算的老狐貍。
本殿下散心歸來，太傅可有要事?
沈太傅直直跪在地上，臣，懇請殿下承襲皇位。
允了。
30.
在我十六歲這年。
我成了李國歷史上，最年輕的皇帝。
望著大殿下，烏泱泱跪著的臣民。
都在齊聲說著，吾皇萬歲萬萬歲。
我的思緒飄遠，想到了太子哥，想到了二姐姐姐，想到了霍小將軍。
想到了我們共同的志向。
為往圣繼絕學(xué)，為萬世開太平。
我揚聲道，平身。
31.
二姐姐姐回來了。
她變了很多。
最引人注意的，還是她隆起的小腹。
二姐姐姐有些不自在，抬手擋了擋。
這孩子，我是不會生下來的。
我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她的話。
三兒，你長大了。
二姐姐姐說話格外眷戀，似乎又想到了過去。
可是，沒有過去。
所有的一切，在她選擇嫁給大禮國的圣上后，變得不同。
如今，我和她再也無法回到從前。
二姐姐姐也明白這樣的道理，她沒在說話，只是低著頭喝著茶。
二姐姐姐，茶涼了，身子要緊。
我來給你斟茶。
二姐姐姐看向我時，笑了笑，應(yīng)了句，好。
我們就這樣靜靜呆坐了半日。
半日后，她就要啟程離開。
我握住她的手，承諾道，二姐姐，等我接你回家。
好。
她眼里閃爍著淚光，原本暗淡的眸里，多了絲亮光，笑著同我揮別。
三兒，我等你。
我握緊了手里被她塞入的紙張，發(fā)不出一絲聲音。
會的，一定會的。
我會把二姐姐姐接回來。
32.
大禮國從來都沒想著放過我們。
紙上說，最遲這個冬天。
他們將要踏破李國。
拿回原本屬于他們的土地。
沈太傅氣紅了眼，一派胡言！
相比起盛怒的沈太傅，我顯得冷靜的多，現(xiàn)在，我們還能征多少兵?
沈太傅張了張嘴，但卻啞了聲。
他眼眶濕熱，陛下…
…所有將士都隨著霍大將軍，去了邊疆。剩下的都不滿年歲…已經(jīng)無人可征了。
大殿之上，一派低迷。
還有人可用！
殿下傳來竊竊私語之聲，陛下，怎可讓孩童上場殺敵?
我否認，不！
我說的可用之人，是女子。
33.
外界傳言李國的國君瘋了。
年齡小就是不足為懼，盡干些荒唐事。
居然還想著讓手無寸鐵的女子上場殺敵。
朝堂之上的否定聲都被我忽視。
翌日，我?guī)е娙巳サ搅颂锕 ?br />
地里有不少婦人在耕作。
她們見來了人，圍了上來，目露警惕。
我站在高處，揚聲道，諸位，我此番前來，有要事相求。
她們沒說話，靜靜聽著，眾人表情都是麻木的，已經(jīng)被摧殘到失了希望。
如今敵國侵犯，將士們鎮(zhèn)守邊疆，奈何寡不敵眾，特此懇請諸位…
我頓了頓，望向眾人，話音一轉(zhuǎn)，笑道，帶親人回家。
34.
婦人們沒作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低下了頭。
她們都明白，但都不敢。
沈太傅嘆了口氣，剛想說些什么。
一個衣著襤褸，眸光堅定的女人站了出來，我去。
我的阿寶，走的時候才十七歲。還沒來得及相看人家，說要保家衛(wèi)國，才愿意成家立業(yè)。
五年啊，整整五年，書信早就斷了。邊疆太冷了，阿寶那么怕冷，還沒穿上娘給做的新衣。
女人的聲音漸漸弱了下來，哭聲漸響。
如果不是因為他們，我的阿寶還會帶在我身邊…
眾人的議論聲越來越大，紛紛說著這些年的相思之苦。
我相公就是個不識字的村夫，聽著要征兵，就跟著去了。任憑我死纏爛打也不肯改，他說。若是國沒護住，那么家也就沒了。
還有我爹…唯一的親人。也跟著去了。
還有我，我的哥哥們都去了。
……
這么多年來的苦楚在這一刻爆發(fā)。
但她們沒哭。
原本暗淡無光的眸，重新亮了起來，那是對生活的希望。
我笑了笑，我們?nèi)ソ铀麄兓丶摇?br />
眾人齊聲，好！
35.
回宮后，跟在身后的大臣罕見的都沒開口，他們還沉浸在方才的震撼，久久無法回神。
其中有膽大的，問出了聲，陛下，這是為何?
我反問，換做是你們呢?如今大廈將傾，你們會怎么選擇?
是走的遠遠的，當(dāng)做什么都沒發(fā)生接著過日子，將來老了追憶一二。還是留下來，同眾人殺敵抗戰(zhàn)，保家衛(wèi)國?
朕知曉眾人對李國的貢獻，但如今局面，若是要走，朕絕不阻攔。
一時之間無人作答。
最先站出來的是沈太傅，他跪在地上，神情嚴肅，臣，愿誓死追隨陛下！
緊接著，也跟著跪下一兩個。
漸漸的，人越來越多。
聲音也比方才更加嘹亮。
到最后，眾人都跪了下來。
齊聲震天，臣愿誓死追隨陛下！
36.
人力有了。
可財力和物力始終是缺的。
我將目光放在了領(lǐng)國大宋。
太子哥先前也多次與宋國國君互通書信，希望對方能助李國一臂之力，可都被對方以各種方式婉拒了。
而如今，我同樣去找宋國國君幫忙。
寥寥數(shù)行，就派人加急送了過去。
沈太傅欲言又止，還想著若是被拒絕了，應(yīng)該如何寬慰我。
可僅僅一日，就收到了宋國國君的回信。
信上說，自會鼎力相助。
還說要在近日和我見面。
沈太傅不解，陛下，都說了些什么?
我神秘一笑。
將寫給宋國國君的紙拿給沈太傅。
信上只有兩行。
【你猜，他打完我，下個打誰?】
【汗流浹背了吧，老表�！�
37.
大禮國執(zhí)著于李國。
不僅僅是因為，李國是第一個愿意收留他們的人。
住久了也就有歸屬感，人善被人欺，所以就想霸占了去。
同樣的，李國雖小，但卻格外富饒，還是各國交通要塞。
若是各國都知道，李國若是沒了，大禮國可不好拿捏。
野心被養(yǎng)大后，怎么還甘心蝸居在小小的李國呢?
下一步想著，自然是吞并所有。
抹去原本關(guān)于我們的痕跡。
重新建立屬于他們的文化。
這怎么能忍?
作為帝王，眼里是最容不得沙子，尤其是還有想要推翻他政治的野蠻人。
于是，他們也顧不得隔岸觀火。
紛紛鼎力相助，要把這火給熄滅。
就來丁點兒火苗也不留。
畢竟。
野火燒不盡，春風(fēng)吹又生。
38.
眼見著，萬事俱備，只欠東風(fēng)。
可突然又出了岔子。
有人重病不起，短短數(shù)日就口吐白沫，死了。
等查清緣由，眾人都變了臉色。
是瘟疫。
并且，還是大禮國的投毒。
這陰毒的招數(shù)我見過。
死的人還是我的至親。
我眸光猩紅，強忍著滔天的怒氣，摘下了腰上掛著的玉佩，拿著這塊玉佩，去藥谷。
去！快去！
我下令讓人燒掉用過的床褥，衣裳等。
火光漫天。
李國迎來了凜冬的第一場雪。
眾人都仰頭，看著這滿天的鵝毛。
火勢漸小，到最后被融化的冰水熄滅。
陛下，我們能勝嗎?
沈太傅喃喃，望著我，視線迷茫。
這是瘟疫啊，這是瘟疫啊，會死很多人的瘟疫啊。
他顫抖著雙手，步履蹣跚，神情癡狂。
細弱的哭聲越來越大，眾人絕望，不知所措。
我重新燃起了火把，潑了油，再次往里一扔。
點點火光逐漸變大，到最后隱隱有灼燒落雪之勢。
我沉聲，朕，會護著萬千子民！
有朕在，又何懼?
沈太傅沒說話，與我四目相對。
他渾濁的目光逐漸變得清明，臣相信陛下。
是臣糊涂了。
隨后，他又感慨，陛下，已有先帝之資，不。陛下比先帝，更厲害。
沒人知道，皇袍之下，我的手顫抖不停。
指甲陷入肉里，汩汩血珠染紅了地上的白霜。
39.
師傅來的很快。
他早早就對瘟疫有所建樹和研究。
應(yīng)對起來也是得心應(yīng)手。
瘟疫逐漸被控制起來。
加上天寒，傳播速度變慢不少。
到最后，這場來勢洶洶的瘟疫，短短半月就被克服了。
看著師傅日漸憔悴的面容，心中的感動難以言喻，師傅…
師傅笑了笑，棲樂，為師和你的志向一樣。
也想為百姓們做事。
他摸了摸我的頭，感慨道，棲樂長大了。做的很棒。
我努力克制住哽咽的情緒，不愿讓眼眶里的淚珠掉落。
只是輕聲應(yīng)了句，嗯…
40.
我還記得。
開始的導(dǎo)火線。
是我的二姐姐。
他們好像已經(jīng)查到了蛛絲馬跡，自然是不肯放過二姐姐的。
二姐姐就這樣，一絲不掛的被他們丟棄在鬧市之中。
任人圍觀。
甚至有些人，見狀就開始對她動手動腳。
卻被旁人拉住，都快死的人了，你也不嫌晦氣?
嘿嘿，不要錢還這么漂亮，我撿了大便宜。指不定之前就被玩了不少次。
話音剛落，這人的頭顱就掉在了地上。
這是我殺的第一個人。
溫?zé)岬难獮R在臉上，原來是這般感覺。
不痛不癢。
只覺得心里暢快無比。
二姐姐的肚子像是癟了的氣球，腹中的胎兒被人活生生剖出來的。
我二姐姐平日里最是愛美的。
定要是極好的胭脂，上好的衣裳。
她說，天底下最好的，才能與我相配。
可如今，她全身上下沒有一塊肉是好的。
青青紫紫，疤痕交錯。
我找到她的時候，她還剩一口氣。
似乎是為了等我，強撐著不愿閉眼。
我趕忙脫下身上的狐裘，將它蓋在二姐姐身上。
她進氣少出氣多，哆哆嗦嗦說著話，三兒…欠的銀子…
…就…替二姐…好好活下去。
別讓人…欺負去了…
滾燙的淚砸在她的臉上，二姐姐努力想把我擦掉，可她沒力氣了，她笑道，還…還有…
我…我想回…回家…
被我抱在懷里的人，漸漸沒了呼吸。
周身只剩下了凜冽的冬風(fēng)，呼嘯而過。
二姐姐自幼嬌氣慣了。
如今被人這般欺負。
定是去找太子哥告狀去了。
而我能做的，就是帶二姐姐回家。
李嫣然，你怎么這么笨?你不最是囂張跋扈的嗎?怎么還被人欺負了?下次別去那么遠的地方，受了委屈又沒人幫你…
你怎么和李明鈺一樣，都是死腦筋。打不過就跑啊，活命最重要，最后還得我給背回家…
…
這漫天的雪又開始下了。
我仰頭，任由落雪打濕我的發(fā)。
用極低的聲音喃喃道，
…李嫣然，我沒有親人了。
41.
奔赴戰(zhàn)場后，我終于見到了霍小將軍。
他已經(jīng)得知了所有事情，面上叫人看不出情緒，見我來，摸了摸我的頭，棲樂，長大不少啊。
這些天，辛苦你了。很快就能結(jié)束了。
我點頭，認真打量著眼前的男人。
他駐守邊關(guān)，一呆就是數(shù)年。
早已沒了記憶里的青澀。
對我來說，卻并不陌生。
霍小將軍笑道，你二姐姐托我好好護著你，放心，有你二姐夫在，肯定保你安然無恙。
42.
大禮國的人，仗著擁有旁人沒有的武器，格外目中無人。
可他們怎么也沒想到，原本被他們看不起的李國百姓，竟然也能憑借血肉之軀，狠狠殺出一條血路來。
他們想過很多陰招，但都被我一一化解。
因為這些法子，在我幼時，已經(jīng)被我用爛了。
做事講究個有來有往。
我也學(xué)著回報了他們大禮。
用他們曾經(jīng)對付李國的招數(shù)，一一還了回去。
結(jié)果卻被他們指著鼻子大罵，卑鄙小人！
我沒打算多說，長劍一揮，雪梅染紅了我的白衣。
他們見我這架勢，都被嚇傻了。
立馬開始打感情牌。
陛下不是醫(yī)者仁心嗎?難不成，就忍心對無辜之人下手了嗎?
陛下原諒我們少不更事，犯糊涂，求求你別殺我們。
我罕見的沉默，眾人都以為我會松口。
那你問問看，李國的將士們答不答應(yīng)。
不答應(yīng)�。�！
終1.
這場戰(zhàn)終于結(jié)束了。
就在我松了口氣時。
一支破風(fēng)而來的利箭，直直朝著我射來。
陛下！
眾人驚呼。
但我卻毫發(fā)無損。
被人緊緊護在懷里，棲樂…
…有二姐夫在，沒人敢傷你。
霍小將軍哇的吐了口血，整個人跪倒在地。
嫣然走了這么久，我怕她會忘了我…
這樣也好…我去找她了…
終2.
班師回朝的路上。
婦人們狠狠拍打著她的丈夫，這么久不回家，要死啊你?要死啊你?你知不知道我多害怕你…
媳婦兒是我不好，別哭了。我們現(xiàn)在就回去。
沒用的老頭子，到最后還得老娘接你回去，不然的話你早就…哼，我看你以后還敢不敢不聽我的話。
眾人都朝著同一個方向前進。
那是家的方向。
終3.
我又去田埂里，看望了婦人。
彼時的她，手里還抱著胖娃娃。
陛下，她很喜歡你。
我的手指被胖娃娃抓住，搖晃著，咿咿呀呀說著話。
嗯，她會平安的長大。
無憂無慮的長大。
終4.
今日是除夕夜。
宮里的人都被我批準(zhǔn)回去和親人團聚。
外面洋洋灑灑的大雪，預(yù)兆著新年祥瑞。
我獨守在偌大的宮殿。
吃著自己包的餃子。
還貼心的盛了三碗。
可那三個位置空蕩蕩的。
我坐在原位，心里迷茫。
一切都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為什么…
…我找不到家了呢?
終5.
我獨自去找之前遇見的小孩。
她還活著，活過了這個冬天。
我走上前，將包子遞給她。
我沒有親人了。阿姐讓我好好活著。
你愿意跟我走嗎?
小孩猶豫片刻，最后還是拉住了我的手。
為什么愿意相信我?
因為，姐姐是第一個，同我說，愿意帶我回家的人。
我心里莫名酸澀，慌忙抹了把臉上的淚。
嗯，我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