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江惟月不讓我下車,硬是載著我回了家。
她裝作什么都沒發(fā)生一樣,一改往日對我的冷漠一進門就去廚房做飯。
我將行李放下準備去一趟公司,她紅著眼攔在我面前:
“你要去哪?你要走了嗎?你真的舍得扔下我?”
我搖搖頭:
“去公司一趟�!�
江惟月這才松了一口氣,看著她這副慶幸的模樣我覺得好笑。
曾經(jīng)一次次將我忽視的時候她在想什么呢?
為什么現(xiàn)在又來裝作一副很在乎我的模樣呢?
但問題的答案對我已經(jīng)不重要了。
我剛要出門,江惟月的聲音在身后響起:
“我給你做飯吃,你嘗嘗我的手藝,早點回家~”
我腳步一頓,沒有回頭也沒有應(yīng)聲。
去公司辦完了交接工作,領(lǐng)導將資料和機票一起交給了我。
是三天后的飛機。
同事們?yōu)榱烁懔藞鲭x別宴,大家都喝得盡興。
這是我第一次喝得這么多,頭都有些發(fā)暈。
到家的時候已經(jīng)是半夜了,剛進門就見江惟月紅著眼睛坐在沙發(fā)上看著我:
“為什么不接電話?為什么不回家?”
我愣了愣,才看到手機里有十幾條未接來電,淡淡開口:
“沒看到�!�
確實沒看到。
但江惟月不信。
她沖上前抓起我的手機指著上面的電量聲嘶力竭道:
“電量還是滿的!你手機又沒關(guān)機!怎么會沒看到!?”
“從前你都是秒回我的啊!為什么現(xiàn)在不秒回了!”
我嘴角揚起一個嘲諷的弧度,忍不住笑出聲:
“因為那是以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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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惟月身形晃了晃,死死咬著下嘴唇抑制住眼淚。
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后就忘側(cè)臥走,剛走到門口胃里一陣翻痛,疼痛傳來。
我知道胃病又犯了。
翻出藥來我跌跌撞撞地去廁所吐了半晌,然后就著水吃了藥。
江惟月沖過來奪走我手中的藥瓶看了一眼震驚道:
“你有胃病?!為什么不告訴我?!”
我聽著這話真是差點笑出來。
我強忍住笑意抬頭看向江惟月,眼中的失望絲毫不加掩飾:
“我沒告訴你?”
江惟月臉色蒼白,應(yīng)該是響起從前她罵我胃疼是矯情病的話了。
她頓了一會,才緩緩蹲下身子將我扶到床上:
“明天我陪你去醫(yī)院體檢,好不好?”
我垂著頭大腦一片空白,月光灑在我們身上。
屋里靜默了片刻我才輕聲開口:
“好。”
國外看病很昂貴,江惟月的提議也正是我白天所想到的。
第二天一早,我空著肚子準備去喊江惟月起床。
一打開門,卻看到空空如也的臥室。
我皺眉,給江惟月打去了電話。
響了幾聲,難得的在打第一通就打通了,江惟月接起電話,聲音壓低:
“喂?”
“知州這邊有點事,你自己去醫(yī)院吧�!�
“我一會忙完這邊就——”
“不用了,你陪他吧�!�
說完,我掛斷了電話,路過鏡子看到我的臉毫無表情。
和我的心里一樣,真的毫無波瀾。
習慣了。
去醫(yī)院交完錢,我開始一個個項目檢查著。
距離我離開還有兩天,我這兩天要做一下離開前的準備工作。
畢竟這一去,可能不回來了。
檢查到最后一個項目,胃。
醫(yī)生給我開了藥讓我按時吃,其他的一切正常。
我終于松了口氣,正準備離開醫(yī)院就見到江惟月和陸知州也在門口等著。
兩個人的手還緊緊牽在一起。
剛出診療室,江惟月眼尖地一下子就看到我了。
她下意識地松開了陸知州的手站起來朝我走過來:
“你也在這個醫(yī)院啊,我都不知道�!�
“那個,知州早上有點拉肚子,我陪他來看病,醫(yī)生建議來看看胃,所以我才——”
“程讓哥?你不至于把惟月管得這么嚴吧?我拉個肚子讓她陪我看病你都要跟蹤,你是變態(tài)嗎?”
陸知州打斷了江惟月的話,毫不客氣地將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朝我揚了揚下巴挑釁開口。
看樣子他還以為我是從前那樣,追著江惟月屁股后面跑,生怕她和陸知州有什么逾矩行為的程讓。
“知州,不是這樣的�!�
江惟月小聲否定了他剛剛的話,陸知州卻得寸進尺地上前兩步抓住我的手腕:
“說話啊,你還不讓惟月有朋友了?”
“被我抓到現(xiàn)行了就跑是不是?”
周圍看病的人紛紛看了過來,一眾看向我的視線充滿了敵意。
我眼神落在江惟月身上,冷不丁地開口:
“你不解釋兩句?”
江惟月似乎在躲避我的視線,半晌才拉著陸知州的袖口小聲道:
“知州,檢查到我們了。”
陸知州這才松開我的手,一臉得意地跟著江惟月進了診療室。
我靜靜地看著兩人的背影,最后一次為自己感到悲哀。
這兩天江惟月的態(tài)度讓我以為她良心發(fā)現(xiàn)了。
結(jié)果到頭來,卻還是這樣。
只要在陸知州面前,我永遠排不上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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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我將東西都收拾好擺在角落。
爸媽給我來了電話,他們聲音興奮:
“要去國外啦!東西都收拾好了嗎?”
“嗯,收拾好了�!�
我笑著點點頭。
“那就好,去那邊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吃的穿的盡管買,工資不夠的話爸媽給你錢,別苦了自己奧�!�
我眼眶有些濕意,卻還是強撐著讓聲音聽起來正常:
“好,等我在那邊定下來了就把你們也接過去安享晚年,咱們一家人好好在一起�!�
爸媽笑了起來,突然開口道:
“那你和惟月,就結(jié)束了?”
對著空氣,我輕佻了一下眉毛,低聲嗯了一下,接著補充道:
“早就結(jié)束了�!�
“別擔心,我不傷心,我不愛她了�!�
“啪!”
身后傳來玻璃破碎的聲音。
我掛斷電話,下意識回頭就見到江惟月呆呆地站在原地。
她嘴角的笑意還沒來得及收回去,腳下一地玻璃碎片看得出來她或許是想給我送禮物。
我收回視線沒有開口,準備回去睡覺,路過江惟月身側(cè)被她緊緊攥著胳膊:
“你剛剛跟叔叔阿姨在說什么?”
我反問:
“你沒聽到?就是你聽到的那樣�!�
我甩開她的手就往屋里走。
江惟月呆楞了片刻踹開房門,一把把被子掀起來,聲嘶力竭地哭喊著:
“什么叫早就結(jié)束了?我怎么不知道我們結(jié)束了啊?”
“你不愛我了?你為什么不愛我了?”
“我們五年的感情你說扔就扔!你是不是人啊!”
“程讓!你就是個渣男!”
原本不想和她計較,看著她像瘋子一樣我格外冷靜。
卻在聽到最后一句,我隱忍已久的怒意被點燃,我噌地一聲坐了起來,冷冷地和她對視:
“我渣男?江惟月,你要不要好好想想你都做了什么?”
“我們之間結(jié)束不也是你選擇的嗎?你選擇了和你的好男閨蜜,沒選擇我,不就是早就結(jié)束了嗎?”
“問我為什么不愛你了,我要是再愛你我才是有��!”
我說話毫不客氣,也是我們在一起這么多年來唯一一次對她說重話。
果不其然,江惟月直接跌坐在地上,像是孩子一樣大吵大鬧地拽著我的腿哭喊:
“我都說了只是朋友,能不能別離開?”
“我知道你介意,那我以后少來往還不行嗎?”
“這么一點小誤會為什么要鬧這么大啊?為什么啊?”
看著她的這副淚流滿面的模樣,我心中竟無一絲聯(lián)系,只覺得厭煩。
見我一直不說話,江惟月終于冷靜了下來。
她吸了吸鼻子抬頭看向我,聲音帶著祈求:
“別走好不好?”
我一寸一寸打量著她的臉,輕聲開口:
“如果我非要走呢?”
江惟月愣了片刻,突然眼里迸發(fā)出奇異的色彩:
“那我們?nèi)齻一起去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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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冷笑一聲沒說話。
江惟月似是也反應(yīng)過來自己在說什么,紅著臉低下頭。
半晌,她才扶著床晃晃悠悠地站起來離開了次臥。
我不知道她去哪了,只知道自己很累,簡單鋪了鋪床倒頭就睡。
明天就是離開的日子了。
醒來的時候是被廚房傳來的香味喚醒。
走出去,看到江惟月圍著圍裙正笑著看向我,飯桌上擺著四菜一湯。
一模一樣的菜式,我在陸知州微博看到過無數(shù)次。
江惟月遞給我筷子也坐了下來,似乎昨天晚上發(fā)瘋的不是她一樣。
一夜之間,她又變回那個冷靜的模樣了。
她給我夾了一筷子菜,輕聲開口:
“你都要走了我還沒給你做過飯,你嘗嘗,好不好吃�!�
我點點頭送進嘴里,忽地笑了出來:
“果然好吃,難怪陸知州這么愛吃�!�
江惟月臉上剛揚起的笑容僵住,反問我:
“你怎么知道陸知州愛吃?”
我挑了挑眉:
“他微博發(fā)的,發(fā)了很多次�!�
江惟月的臉色一瞬間變得蒼白,顫抖著手掏出手機點了幾下才找到陸知州的微博小號。
她一點點往下滑動著,里面大大小小地像是記錄情侶日常一樣。
同時,兩人曖昧的聊天和接吻的照片也同樣在上面。
一瞬間,好像什么都知道了。
江惟月嘴唇哆嗦著,張了張嘴卻沒有發(fā)出聲音。
我依舊低著頭緩緩地吃著飯菜,長長的睫毛打下斂去我眸底的情緒。
“確實挺好吃的,謝謝你的飯�!�
咽下最后一口飯,我笑著抬頭對上從頭到尾一直沒動筷的江惟月。
她好像在微微顫抖,只一句話眼圈便通紅:
“我不知道他發(fā)了微博�!�
“我和他說過別亂發(fā),會讓你誤會,我沒想到�!�
我靜靜地聽著她的解釋,心中卻泛不起一絲漣漪。
此時她說什么在我心里都像個笑話。
不讓他發(fā)怕引起誤會,那為什么還要說那樣曖昧的話呢?
朋友之間會親臉頰嗎?
還是個異性。
我推開椅子站起身,準備出門。
江惟月依舊坐在飯桌旁,聲音哽咽:
“你是不是已經(jīng)對我徹底失望了?”
“我說過不讓他發(fā)的——”
“別再推卸責任了,江惟月�!�
“為什么不讓他發(fā),說明你也知道這樣的行為不好,那為什么要做呢?”
“因為你根本不夠重視我,也不夠愛我,也不怕我離開你,不是嗎?”
“所以,別再裝出一副深情的模樣了,真的�!�
說完,我打開門大步離開。
明天就要走了,今天我獨自一人隨意逛了逛這座我生活了幾年的城市。
大大小小的街巷,都有著我們兩人的回憶。
甚至連一些店鋪我都記得我們是什么時候去吃的。
時間過得很快,人也變得很快。
回到家的時候已經(jīng)是晚上了,路燈昏黃的燈光照耀著。
我看著這座我住了五年的房子,猶記得我們兩人剛搬進來的時候,江惟月笑著每個房間來回跑,笑聲清脆:
“我們有家咯~”
后來呢?
后來我每個夜晚獨守在這個家里,江惟月只有在喝夠了酒才回來。
原來從很早開始,這個家就只有我在守著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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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當天,江惟月一直跟在我身后。
她也不說話,就這樣看著我來回換衣服,在家里走來走去。
最后收拾好一切,我站在門口回頭看著她:
“再見。”
“我送你吧�!�
我們兩人異口同聲。
看著她烏青的眼袋和憔悴的臉龐,我沒再拒絕。
一路上,我們誰都沒說話。
江惟月一直在無聲地落著淚,眼淚大顆大顆地砸在她的腿上,隱忍的哭聲從她沉重的呼吸聲中可以聽出來。
她好像真的很傷心。
可是為什么呢?
明明我走了,她和陸知州可以順理成章在一起了。
但我沒問,也不想問。
到了機場門口,我接過她手中的行李箱對她微微一笑:
“那我走了�!�
江惟月剛憋回去的眼淚又掉了下來,她拽著我的胳膊,近乎哀求一樣:
“你帶我一起去吧。”
我詫異地看向她:
“陸知州呢?”
她慌張地掏出手機亮出手機聊天框,她斥責了陸知州隨便發(fā)微博不告訴她害得我要離開。
陸知州說她自己又當又立,明明跟他在一起的時候她也很享受,現(xiàn)在出事了把錯都賴到他頭上。
兩人好像罵了一整晚。
“我們決裂了,我不會再跟他見面了,我可以安心地跟你走了!”
江惟月眼里帶著希冀,迫不及待地向我證明對我的真心。
我輕佻了一下眉,輕輕甩開她的手:
“可是江惟月,太晚了�!�
“其實在你把我當作二選一的選擇的時候,你就不配跟我走了�!�
“我們就到此為止吧�!�
說完,我就朝里面走。
忽地,我想起來什么似的轉(zhuǎn)頭看向江惟月,她剛黯淡的眼神又重新燃起色彩:
“忘了說了�!�
“你倆狗咬狗挺有意思的,我支持陸知州說的話�!�
江惟月的臉唰的一下變得慘白,整個人搖搖欲墜站在原地差點摔倒。
我再也沒回頭地朝前走。
剛落地收拾好東西回到公寓,我才發(fā)現(xiàn)手機有一通陌生消息。
是陸知州。
“對不起啊,我插足了你們倆,但也讓你看清了江惟月的為人,我也算做好事了吧?”
看著這種恬不知恥的人我忍不住笑出聲:
“知三當三算好事?”
說完我就將他拉黑了。
在這邊跟著跑了一次采訪后,上頭交代給我一個任務(wù)去采訪領(lǐng)導層。
短短半年,我的名氣飛快地傳遍國內(nèi)外,一時間名聲大噪。
我漸漸適應(yīng)了在國外的生活,也開始享受一個人的生活。
再次收到江惟月的消息是在新年的時候。
她說“對不起,去年新年沒陪你,如果知道那是我們的最后一個新年的話我一定會拋下一切陪你的,我愛你。”
我這才想起,去年新年是她扔下我去找陸知州的第一次。
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就別再說抱歉了。
我回了一句新年快樂,別再聯(lián)系我了后就拉黑了她。
后來,我的生活過得越來越充實,漸漸地也想不起來這段經(jīng)歷了。
只是偶爾午夜夢回,會想起那個撲到我身上,笑得暖洋洋地說我想你啦的女孩。
回憶,只能存在在夢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