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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醒來,已是深夜。
昏黃的燭光,映照著床邊趴著的人影。
是無塵。
他睡得很不安穩(wěn),眉頭緊鎖。
聽見響動,他猛地驚醒,抬頭看我,眼中滿是血絲和疲憊。
西西,你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他急切地問,伸手想扶我起來。
我避開他的手,冷冷地看著他。
會有孩子的,西西,你別難過......他輕聲安慰,語氣溫柔。
我看著他,眼神平靜如死水:我們不會再有孩子了。
他愣住了。
國師大人日理萬機,何必在我這小小蕃客身上浪費時間我緩緩開口,語氣疏離,字字如冰。
西西,你怎么了......那時真是太子妃身子有恙......他急了,伸手想抓住我的手。
安西月。我打斷了他的話,身子微微后仰,避開他的觸碰,復姓安西,單名一個月字,博學的國師大人,不會不知道吧
他張了張嘴,卻終究沒說出話來,臉色瞬間蒼白。
我閉上眼睛,不再看他,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無的冷笑:我不過一個小小蕃客,門戶低賤,我的孩子,自然比不得太子妃金貴。
無塵再也裝不下去,他緩緩起身,聲音沙�。耗愫煤眯菹�,我......我改日再來看你。
說完,他便跌跌撞撞地走了。
無塵是人人敬仰的國師,百姓心中的活菩薩,
和離是不可能的。
我必須想別的法子,徹底離開他。
玉婆婆端著藥進來,看著我,嘆了口氣:國師大人一直守著您,寸步不離,連眼睛都沒合過......
可那又如何呢
我的心,早已死了,碎成一片一片,再也拼不回了。
府里的下人們竊竊私語,說夫人沒了孩子,瘋了。
我不在乎。我只是求著玉婆婆教我做小衣裳,整日里坐在房中,一針一線地縫著,就好像,我的孩子還活著。
我笨手笨腳,總也學不好。可我想親手給我的孩子做衣裳,做虎頭鞋,做小帽子......
從前,哥哥總笑話我:月兒,你學西域話又快又好,膽子也大,就是這女紅,怎么也學不會。
嫂子笑著說:等你有了孩子,嫂子給你做。
弟弟妹妹們也圍著我:月兒姐姐,等你生了孩子,我們幫你帶......
還有哥哥那小大人一般的兒子,奶聲奶氣地說:姑姑,等你生了小弟弟,我把我的木頭小人送給他......
我一針一線地縫著,笑著笑著,眼淚就掉了下來。
針尖刺破了手指,鮮血滲出,滴在雪白的棉布上,暈染開來,像一朵朵小小的紅梅。
淚水,也滴了下來,落在血跡上,模糊了視線。
我想哥哥,想嫂子,想弟弟妹妹們,想那個故作老成的小侄兒,還有我的孩子......我想他們,想得心都疼了。
玉婆婆走過來,將我摟進懷里,輕輕拍著我的背。
她從懷里掏出一個小瓷瓶:這是假死藥,小主人給你的,他說,三日后,在城西的絲路花雨客棧等你。
我接過瓷瓶,緊緊地攥著,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明覺拿來一張粗略的地圖,說是無塵的意思,讓我將烏孫的地形,畫得再詳盡些。
太子殿下與三皇子爭儲,拿下烏孫,至關重要。明覺解釋道。
我看著那張圖,冷笑一聲。從前,我為他們解讀西域密文,翻譯書籍,鑒別珍寶......那些東西,要么進了太子妃的庫房,讓她拿去討好太子;要么就成了太子妃娘家生意的助力。
可如今,我什么也不想做了。
夫人,您......明覺見我遲遲不動筆,有些遲疑。
我將地圖推到一邊:我不會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