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那雙按在胸口的雙手抖得不成樣子。
“李珥,不要睡�!�
大雪紛飛。
少年爬上樹枝,將被風吹落的鳥窩送還,手上的枝干因為驟增的壓力發(fā)出危險的“咔嚓”聲。
少年惴惴不安,這時聽見一個清脆的聲音:“九殿下,您跳下來,我來接住您!”
少年低頭,對上一雙堅定的眼睛。
看見少年李珥眸中的意動,我霎時心驚,沖上去想要阻止:“不要!”
不要跳啊,李珥。
可我無能為力。
少年的李珥穿透我的手臂直直掉下去,落入程頤懷中,他們被簇擁著往前走,走向那個血色斑駁的未來。
“李珥,李珥!”
“醒醒,李珥!”
有人在叫我。
再睜眼,是十年后的程頤,看著我滿眼欣喜:“李珥,你醒了,不要鬧了好嗎?”
“蘭妃還活著,你不管她了嗎?”
母妃?
渾身都痛,大腦瘋狂叫囂著要將我拖入更深的混沌,老太醫(yī)施加在身上的針給了我一絲清醒,我順勢拽住程頤的袖子:“母妃還活著?我要見她!”
程頤用力回握住我的手,點頭道:“對!蘭妃活著,你好了我就帶你去見她�!�
“她病了,如果你也不管她,她就活不成了!”
身體好一些,程頤如約讓人帶我去見到了母妃。
冷宮中瘋癲的婦人,她不記得所有人,誰也進不了她的身,卻在我進來的剎那向我撲過來。
母親素來柔軟的手掌皸裂出丑陋堅硬的傷痕,將我緊緊摟�。骸靶【�!”
聽著熟悉的呼喚鼻尖酸澀,又驚又喜抬頭,卻對上一雙純凈懵懂的眼睛。
回到紫宸殿的耳室。
隱在暗處的人影將我攔腰抱起放上床榻,皺著眉數(shù)落:“怎么不注意點又流血了,不是最怕疼了么?”
程頤解開衣服為我重新?lián)Q上干凈的綁帶和傷藥。
冰冷的空氣貼在肌膚上,見程頤久久沒有動靜,我打了個寒戰(zhàn)想要攏好衣服,卻輕輕擋開。
程頤冰涼的指尖按在包好的繃帶上,下面是隱隱作痛的創(chuàng)口。
“見過蘭妃了?”男人聲音低沉。
我驟然抬頭,對上一雙欲念橫生的眼睛。
后來傷口又裂開了,可我一點也不疼。
5
紫宸殿有個小耳朵,來歷不明,蠱惑圣心。
宮中的流言從未止歇,可我卻毫不在意。
我只是不明白,在一個個抵死糾纏的夜晚,與我這樣一個仇人之子,面對我這樣殘缺丑陋的身體,程頤的興致為何絲毫不減?
程頤不在的日子,我獨自安靜坐在昏暗的耳室,從日出到日落,等待下一個和母親團圓的日子。
兩年后,母妃的病情有了好轉(zhuǎn),不會再發(fā)狂,每天醒來記憶會回到過去的某一天。
用木簪仔細地替母妃挽好長發(fā),母妃對著鏡子左看看右看看,問我:“真好看,你父皇一定也會喜歡�!�
我笑著回應(yīng):“當然�!�
今天,母親回到了在宮里等父皇下朝的時候。
母親聞言喜笑顏開,她興沖沖站起來,卻在下一刻變了臉色:“芙蓉糕呢?快要下朝了,你父皇最喜歡的芙蓉糕為什么還沒有備好?”
母妃開始焦慮,我連忙過去護著她不要被磕到:“芙蓉糕我去拿,您別急�!�
冷宮的前朝妃子當然不會有芙蓉糕份例,我拿出那把嵌了寶石的匕首交給膳房的管事,期望可以換來一盤芙蓉糕。
太監(jiān)結(jié)果匕首收好,卻讓人將我打了出去。
拳腳加身,我隱約感受到鼻腔里的血腥味。
“你們在干什么,趕快住手!”
有人由遠及近,打退施暴的太監(jiān)。
“九殿下,您沒事吧。”
好久沒人這么叫我了,看著眼前的人我愣了愣:“沈寒之?”
沈寒之避開我的眼睛,手上卻依舊小心攙扶著我:“殿下,你還好嗎?我送您回去?”
看著這個看都不敢看我一眼的人,我嗤笑一聲,推開他的手:“不了,多謝沈大人,我自己回去就好�!�
渾身都疼,我放慢腳步踉蹌著往冷宮的方向去。
最后拿著用家書代筆和小宮女換來的芙蓉糕回到冷宮,將母妃哄睡著后。
程頤趁夜而來。
一把嵌著彩色寶石的匕首摔在桌上,男人面沉如水:“你今天見了誰?”
下午的動靜不算小,膳房的太監(jiān)怕?lián)�,主動報到御前�?br />
我抬起頭,直視程硯要吃人一樣的眼睛:“你既然聽說了,那就該知道我只是過去要一份糕點�!�
程頤掐著我的下巴:“可是沈寒之他向我要你。”
我別開眼:“那是他的事。”
“宮變時,沈相投靠你,我和沈寒之有會再有什么關(guān)系呢?”
程頤冷笑一聲,將我往矮榻那邊拽。
衣衫落地,我握住程頤的手近乎哀求:“別在這里,母妃還在�!�
程頤手覆在我的嘴上,笑容詭異:“那你就小心一點,千萬別出聲�!�
后來我咬破了唇,在漫漫長夜中忍受著無盡的煎熬。
我沒有看見,我越是隱忍程頤的目光越是殘忍。
我沒有聽見,自己破碎的哭聲已經(jīng)溢出了嘴唇。
我更不知道,不知道什么時候,本該熟睡的母妃睜開了眼睛,震驚、悲痛,最后一片死寂本文檔收集于互聯(lián)網(wǎng),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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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妃死了。
她讓我為她折來一束紅梅裝飾花瓶,卻在獨自在房中,用那只她慣用的、被削得尖銳的木簪,刺穿自己的咽喉。
她想起所有,留下絕筆信,希望我可以自由。
程硯與我一同操辦了母妃的后事。
我在母妃靈前不吃不喝跪了三天,聲音嘶啞,無淚可留:“程夫人隨夫出征,你及冠后的第一套衣裳是母妃親手縫的�!�
“五年前,我要救你,在雪地里跪了三天父皇仍不松口,也是母妃陪我父皇才刀下留人�!�
“可是程頤,我們卻一起逼死了她。”
程頤身體微微一頓,壓下眼底的情緒過來扶我。
“我沒有想到姨母會突然清醒,李珥,是我之過�!�
我壓住扶在胳膊上的手掌,看之程頤的眼睛,一字一頓:“那你為何不以死謝罪呢?”
程頤沉默。
毒藥、綢布、銳器……凡我可以得到,皆為我所用。
半月之內(nèi),我無所顧忌,行刺了近百次,皆被化解,我們都疲倦不堪,在我又一次在午夜用碎瓷片扎進程頤胸口時,前朝大臣在金鑾殿死諫。
程頤不愿處死我,他在紫宸殿打造一個樊籠,將我鎖于其中。
“外有宿敵北疆虎視眈眈,內(nèi)有江山易主百廢待興。”
“李珥,我還不能死�!�
我冷笑,亂臣賊子談何家國大義?不過貪生怕死狡辯說辭而已。
我被鎖在籠子里,一開始天天鬧騰,想盡辦法破籠而出,后來心如死灰連正常飲食都做不到。
身體一天天衰敗,程頤哀求我,威脅我,發(fā)現(xiàn)都無濟于事。
他眼眶通紅:“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什么都不在乎了,是嗎?”
最后程頤喝下讓人生不如死的毒藥,頸上青筋暴起,絕望而期盼地問我:“如果我受你所苦,能不能讓你開心一點?”
我置若罔聞。
直到有一天,沈寒之來看我。
他撲倒在我病榻前淚流滿面:“是我的錯,我的魯莽害了您。”
“可該死的人不是您�!�
“殿下,您要好好活著�!�
我看著沈寒之譏諷一笑,拼盡全力朝著柜子狠狠撞上去。
耳邊一下子鬧騰開,聞訊而來的程頤將我摟進懷里,手覆在我血流不止的額頭上,聲音慌亂:“別怕,別怕,太醫(yī)馬上就來了!”
我看著那雙陌生而急切地眼睛,眼里閃過一絲迷茫。
7
一覺醒來,我什么也不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