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都遮了哪兒了?”
沈鳶坐在床邊不理他。
衛(wèi)瓚便心思忍不住亂動,
渾鬧著、勾了沈鳶的衣領(lǐng)往里頭看。
只見那層層疊疊的錦繡衣裳下頭,果然是曖昧不清的紅痕遍布,肩頸一帶尤其讓他作弄得一片狼藉,連兩顆紅豆都腫了一圈兒。沈鳶的身子受不住太多,他便格外愛同沈鳶做這些無關(guān)緊要的親熱,倒留下許多痕跡來。
這樣的靡麗浪蕩,這樣的故作正經(jīng),如今都是他的。
衛(wèi)瓚眼眸烏暗,正想說兩句渾話,卻忽的一陣劇痛,活魚似的彈了一下。
原是沈鳶幾分惱意,戳他傷痕累累的患處。
本就腫得老高,讓沈鳶這一戳,便越發(fā)火辣辣的疼。
沈鳶見他吃痛,忍不住又戳了一下。
衛(wèi)瓚又彈了一下。
最后沈鳶眼睛明顯亮了,不自覺揚起手來。
衛(wèi)瓚眉心一跳:“沈折春!”
沒用,到底是重重在他傷處揍了一巴掌。
“啪”一聲脆響,雪上加霜。
揍得衛(wèi)瓚悶哼一聲,離水活魚似的彈跳起來,卻是齜牙咧嘴說:“沈折春,你好歹毒的心腸�!�
沈鳶這才出了氣似的,將自己襟口攏好,只低低笑了一聲:“色膽迷天�!�
衛(wèi)瓚說:“咱倆誰色膽迷天,你動手動腳地亂揍人屁股�!�
沈鳶輕哼說:“你都好意思把我綁回來,我對自己的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衛(wèi)瓚說:“你再說一次,我是什么人?”
沈鳶自知說漏了嘴,緘口不言。
衛(wèi)瓚低低地笑:“你怎的不說了?”
“我是什么人?”
沈鳶只面紅耳赤挽起袖子來,惡向膽邊生,意圖趁人之危。心道左右這小混蛋身強力壯,已讓侯爺揍了,再腫上兩天也沒什么不能的,只喊:“知雪,拿繩子來�!�
他非要將人捆著揍了才好。
衛(wèi)瓚只笑著將人手腕抓著了。
兩下僵持,昨晚那點兒新婚的熱度又上了來,只覺沈鳶那兇惡的神色都帶了幾分可愛,勾得人心里頭發(fā)酥。
衛(wèi)瓚盯著沈鳶的唇瞧了好一陣子。
忽得聽見外頭知雪小聲敲門:“公子�!�
沈鳶說:“怎的了?繩子拿來了?”
知雪急說:“不是,是侯夫人回來了,直接往枕戈院來了,這會兒快到門口了�!�
沈鳶怔了一怔。
衛(wèi)瓚正欲說什么。
卻忽見這小病秧子立馬變了另一副面孔,渾不似在他面前兇惡。
眼圈紅紅的,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沒多久連鼻尖都有些紅了。
只等侯夫人一進門兒來,這小病秧子便開口沙啞喊了一聲:“姨母�!�
眼看著眼淚珠兒就要掉下來了,又讓他睫毛顫了顫,給收了回去。
惹得侯夫人一進門兒就抱著沈鳶,柔聲喊:“我的兒�!�
——很難相信這是剛才要趁人之危,拿繩子捆了揍他的沈鳶。
衛(wèi)瓚在床上目瞪口呆,忍笑忍得艱難。
這小病秧子,翻臉比翻書快,還有三四副面孔呢。
在父親面前是懂事溫潤的后輩。
在他面前是夜叉鬼。
在他母親面前,倒成了委屈巴巴的小可憐了。
偏他們還都受用這一套。
不覺著沈鳶變化無常,反倒越親近,越覺著好笑可愛。
衛(wèi)瓚一笑,屁股便跟著疼。
只心里想。
沈鳶可不是將他們一家人都吃死了么。
……
沈鳶扶著侯夫人到外堂時,眼圈兒已紅得跟小兔子似的,挽著侯夫人可憐巴巴看了半晌。
嘴上卻說:“許久沒見著姨母了,折春想姨母了�!�
侯夫人一聽這話,再見風(fēng)光無限的狀元郎做這模樣,心早就化成了水,只說:“你姨父都跟我說了,此事實在是瓚兒不像話。”
沈鳶溫聲說:“姨母,沈鳶并不怨怪。”
侯夫人道:“你不怨怪,我卻怨怪�!�
“我連姑娘本都給你相看好了,只等著你自己去瞧一瞧,才好定下來,哪知我只一出門的功夫……”
侯夫人是真動了幾分怒容。
她心思細膩,多年來看得清楚,沈鳶表面性冷,卻比旁人都重情,尤其渴望一個家庭。
所以縱然百般不舍,也早早就想為沈鳶相看一個知書識禮的大家閨秀,依照沈鳶的體貼溫柔,必能舉案齊眉,將來有二三子嗣,兒孫繞膝,也不必再孤苦飄零。
從前是礙于沈鳶的身子,沒尋到好的。
如今沈鳶高中狀元、前途無量,卻是自己親生兒子不做人,一紙婚書就將人搶了來。
就算是衛(wèi)瓚此刻放了手了。
沈鳶的名聲也毀得差不多了,那些愛護女兒的人家,如何愿意屈就一個同男人成過親的人。
侯夫人遠比靖安侯想得要更多,只是當(dāng)著沈鳶的面兒,卻不好同他說這些后頭的事情,只輕輕拍著他的手,道:“瓚兒自小就脾氣倔,慣愛自己拿主意,此事他請了圣上的婚書,我見著他不會輕易松口�!�
“你只再等一陣子,他稍冷靜下來,我再同他好好說,不成便去宮里說�!�
沈鳶垂眸,低低地“嗯”了一聲,又眼圈兒紅紅的說:“無妨,折春不過孤身一人,侯府恩重如山,小侯爺又給折春尋了醫(yī)藥大夫,折春愿意在侯府待一輩子�!�
又頓了頓,聲音格外柔軟:“……從前我也時常羨慕小侯爺,能喊您一聲母親�!�
“如此想來,可算是得償所愿,并不委屈。”
他這話說得真心實意,叫侯夫人眼淚都快流了下來:“鳶鳶,姨母對不起你。”
沈鳶裝了可憐,又舍不得侯夫人真哭,舍不得侯夫人真憂心。
只勉強說兩句笑話,給侯夫人講白日里衛(wèi)瓚挨揍的事情。
侯夫人聽了心酸又好笑,卻嘆氣:“我就說,瓚兒怎的火急火燎把我支走了�!�
“他父親又火急火燎把我叫回來�!�
“你姨父這會兒還在屋里頭舞刀弄槍,琢磨著再打瓚兒一頓,只是他不曉得,此事哪是一頓打能結(jié)了的�!�
“你姨父慣常只有那幾棍子的工夫,瓚兒早不怕他打了,哪有什么辦法�!�
侯夫人沉默了一會兒,卻是輕聲說:“歸根結(jié)底,還是怪我。”
“我早該瞧出來,瓚兒自打上回挨了那二十板子以后,看你的眼神兒就不一樣了�!�
沈鳶見著侯夫人這樣子,竟是說不出的愧怍。
侯夫人說的那二十板子,總覺著已是許久之前的事了,可他那時其實心里是怕衛(wèi)瓚的。不只是怕挨打,也是怕在這家中無立錐之地。
那時便是侯夫人溫聲庇護他,說無論怎樣,都不會叫衛(wèi)瓚傷了他。
這些年來,這么多次,也都是侯夫人護著他。
不知怎的,他瞧著侯夫人的面孔,忽得裝不下去這可憐了。
許久,在侯夫人手心里的手縮了縮,鼓足了勇氣,才輕聲喊:“姨母�!�
“若折春說……”
“衛(wèi)瓚不是搶了我來的呢。”
侯夫人頓了頓。
沈鳶幾乎用盡力氣,聲音卻小得如同蚊子似的:“姨母,若我走錯了路,待小侯爺并非……無情�!�
“姨母會惱我么。”
他始終不敢相信,侯夫人會將他與衛(wèi)瓚放在同等重要的位置上。
他在所愛之人面前,是那樣的微小。
侯夫人那雙如水溫柔的眼睛瞧了他許久,像是在判斷他這句話的真假一樣。
慢慢將他的手握著了。
侯夫人喊他:“鳶鳶�!�
沈鳶抬不起頭來。
聽見侯夫人輕輕笑了一聲。
“這算什么走錯了路呢�!�
“果真你姨父就是個傻的。”
……
沈鳶是自己回來的。
走進屋的時候,腳步輕飄飄的,耳根發(fā)紅,只坐在床邊,埋首在臂彎。
衛(wèi)瓚還趴在床上擺弄彈珠呢,見他進來了,便笑說:“回來了?”
沈鳶也不回答。
衛(wèi)瓚這才覺著他不對勁兒,說:“你跟我娘都聊什么了?”
“她……她不會要進宮去幫你退婚吧?”
他最怕的其實就是自己母親。
他爹無非就是家法,不足為懼,只是侯夫人若定了心思要將沈鳶救出苦海,那只怕就真要鬧到宮里也不罷休了。
沈鳶搖了搖頭。
衛(wèi)瓚卻忽得瞧見沈鳶手腕上的鐲子。
富貴人家的男子也有戴鐲的,只是沈鳶素日不戴。如今清瘦有力的手腕上,竟套著一只潔白無瑕的羊脂玉鐲子。
沈鳶見他看過來,才喃喃說:“姨母給我了�!�
衛(wèi)瓚不自覺眉眼舒展。
那鐲子是侯夫人的陪嫁,斷不可能隨便給人的。
如今給了,便是沈鳶承認(rèn)了他們倆的關(guān)系。
——他沒想到沈鳶有這樣的勇氣,以為還要好些時候才能說出口。
“姨母說……往后都不要我走了,說我也是她的孩子�!�
沈鳶將那鐲子細細看了又看看,眼底透著說不出的喜悅和慌張,只低聲說:“我本以為……”
衛(wèi)瓚輕輕撥弄了一下沈鳶手腕上的玉鐲子,說:“你要這樣,我可要嫉妒我娘了。”
“怎么一兩句話就能讓你高興成這樣。”
沈鳶望了望他,又望了望鐲子,似乎始終沒想清楚,這成親之后突如其來的變化。
懵懂得像是掉進夢境的白兔子。
衛(wèi)瓚沒說什么,只懶洋洋又趴回去,低低笑了起來。
嚴(yán)父慈母,乖乖巧巧的新兒子。
如今全家只他一個壞人了。
可那又怎樣呢。
他到底是給了沈鳶一個家了。
作者有話說:
明天應(yīng)該就完結(jié)啦!
會有甜甜的番外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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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104
也合該是衛(wèi)小侯爺身強體健,
待到晉桉成親那日,已能從床上爬下去了,只是迎親的事情是不能了,
按大祁舊俗,
須得未婚的少年郎陪著迎親,沈鳶這會兒已沒資格了,衛(wèi)瓚更是不必說,
這倒也是好事。
如今若是衛(wèi)瓚跟沈鳶陪著迎親,
只怕滿城的人不看新郎官兒,倒都看他們來。
酒席倒是一起去吃的。
晉桉這日的確是風(fēng)光俊俏,新郎官兒一身正紅,頭上又簪了一朵紅花,
身上淡淡的桂花香,誰瞧了都要贊一聲好模樣。
娶得那許小姐個子小小的,
跟個子高挑的晉桉相比,越發(fā)顯得玲瓏可愛,
只是出門時,
轎子后頭一直有幾只貓喵喵叫著跟著。
敲鑼時給驚走了,待園里擺席的時候,
大貓帶著幾只小貓,又在墻頭上眼巴巴地瞧著。
沈鳶見了著實可愛,
便離席伸手去摸,那貓也很是親人,
非但不跑,還懶洋洋蹭了蹭他的手背,
一副拿他當(dāng)擦背板的慵懶模樣。
晉桉笑說:“本是些野貓,
許小姐一直喂著的,
這會兒知道許小姐出嫁了,也跟著來了�!�
旁人便笑:“還一口一個許小姐呢,成了親就該改叫娘子相公了。”
這一句話倒是叫三個人都不大自在。
衛(wèi)瓚沈鳶也是新婚,卻又跟晉桉不大一樣,面面相覷看了半晌,又皆撇過頭去。
晉桉也面生窘色,匆匆囑咐后廚拿些魚來,既是婚宴,便將這幾只小貓也宴一宴。
衛(wèi)瓚便笑說:“喜歡不妨養(yǎng)一只�!�
沈鳶想了想,道:“不了吧,大毛二毛長得太壯了,怕是要欺負(fù)它們�!�
大毛二毛精力旺盛,憐兒一個人都照顧不過來,天天被兩只狗遛得滿處跑。
更何況這幾只懶洋洋的小貓團了。
衛(wèi)瓚說:“那養(yǎng)在外面院子里,大毛二毛留在侯府�!�
沈鳶這倒眼睛亮了一亮,說:“這倒是個法子。”
再回席上時,昭明堂一群人都瞧著他倆笑,你撞我我撞你的,不知在打什么機鋒。
沈鳶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衛(wèi)瓚卻將沈鳶的手握著了,道:“瞧什么瞧,成親那日不早都瞧過了么�!�
眾人便唏噓起哄:“好哇好哇,成親幾日,就護食起來了�!�
衛(wèi)瓚便笑:“怎的,這幾日沒收拾你們了?”
眾人嘻嘻哈哈道:“你還收拾我們,我們可都聽說了,你讓你爹給揍得起不來床。”
衛(wèi)瓚便挽袖子道:“來來,讓你見見我起得來起不來�!�
眾人這才避讓著沒繼續(xù)起哄。
也是這會兒都忙著灌晉桉的酒,先頭衛(wèi)瓚這個渾人就沒給他們機會,只將人揍了一地,就自己進洞房去了,倒留著這些人一瘸一拐去外頭擋酒。
這會兒衛(wèi)瓚也來了興致要去灌。
讓沈鳶輕輕瞧了一眼,只說:“大夫還不讓喝酒�!�
衛(wèi)瓚說:“知道了�!�
便將酒杯給放下了。
又讓人撿了閑話,沖著衛(wèi)瓚擠眉弄眼:“好呀,衛(wèi)二哥這會兒可聽話了�!�
“成了親的人,道真是跟咱們不一樣了。”
沈鳶耳根一紅,衛(wèi)瓚也有些不好意思。
總說不出是怎的一種情愫,在兩人之間無聲流淌。
唐南星在那嚷嚷,說:“我一早就說他們倆好了,結(jié)果沒人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