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趙貞和趙氏被關押進了大理寺,而其余聽到消息的大臣,尤其是?跟趙貞不對付的王規(guī),早叫上幾個同僚來梁帝面前詢問要怎么處置?
王規(guī)恨不得把趙貞從大司農(nóng)的位置上擼下來,要是?沒了趙家?做后?盾,看?趙貴妃還?敢不敢這么囂張。
只可惜他殷殷地去,卻只得到梁帝一句“此事?尚有疑點,朕已下令將其二人關押,等查清之后?再行處置�!�
王規(guī)失望不已卻只能?作罷,不過他心里想的卻是?,如此丑事?,就是?皇帝也不能?隨便放過吧,趙貞要倒大霉了。
另一邊,趙貞與趙氏被押送至大理寺關進了囚房,也不知是?否故意?,竟關在了一起。
趙氏看?見兄長,猶如看?見了救星迫不及待撲上來問:“兄長,陛下如何處置你我?會殺了我嗎?他們把我們關到這里,我會不會被用刑……”
趙貞厭煩她哭哭啼啼的模樣,狠狠將人甩開,“閉嘴!你還?有臉問,要不是?你不夠謹慎怎么會有今日之禍,你不是?派人在院門口守著嗎,怎么這么多?人過來都沒發(fā)現(xiàn)前來報信?”
趙氏:“這……我也不知道�!�
趙貞冷笑:“是?,你不知道,你不過是?個只知道勾引兄長的婊子?而已!”
趙氏聽他竟然用如此低賤的話來奚落自己,先是?愣了下,緊接著臉上的表情變成了十足的憤怒,溫順柔弱的面具裂開。
“勾引?”她利聲尖叫,“趙貞,你要不要臉,究竟是?我勾引你還?是?你色欲心虛連族妹都不放過!”
“當年我不過是?給你去送解酒茶,是?你不顧人倫強要了我,我拼命掙扎,可又怎么抵得過你一個男子?的力氣,真醉了的人又怎么會有力氣干這褲-襠里的事?兒,你不過是?以醉酒為借口大發(fā)獸性而已�!�
“事?后?我忙逃走,只想當做什么都沒發(fā)生,是?你,你趁機威脅我,把我強留在你床帷廝混,不止不讓我嫁人,還?用藥落了一個孩子?害我今生都做不了母親,一直到被族伯發(fā)現(xiàn)你才無?可奈何把我當成棋子?送到楚王府,成為你官路上的一塊踏腳石……”
趙氏說著說著,聲音越來越凄厲,雙目赤紅,悲從中來。
她身為趙氏女,不說金尊玉貴眾星捧月,就是?安安穩(wěn)穩(wěn)嫁個家?世相當?shù)纳倌昀煽偸?尋常,卻被逼得與族兄茍且,如今還?被暴露于人前,趙氏已經(jīng)能?想象自己今后?的日子?會有多?黑暗,不,或許她都見不到日后?了。
她繼續(xù)不留情面地戳穿趙貞的不堪,“呵,你身為趙氏宗子?,想要什么樣的美人沒有,非要跟我廝混,不過是?想享受這種亂-倫背德的刺激而已,你就是?個禽獸……”
“啪!”
趙貞惱羞成怒,再也聽不下去,一巴掌狠狠甩到了趙氏臉上,她半張臉頓時腫脹起來。
他的眼神?瞬間狠辣無?比,在牢房昏暗的光影中更顯殺意?。
“趙春奴,你閉嘴!”趙貞一臉陰冷,冷笑一聲,“你說我強占你,說得你好像有多?無?辜一樣,當初你生母早亡不受待見,不是?你主動湊到我身邊來求我庇護你的嗎?不是?我,你能?有后?面呼奴喚婢穿金戴銀的好日子?嗎?”
“把你送去楚王府,楚王不肯碰你,不是?你自己耐不住寂寞又發(fā)騷回來找我?”
趙春奴聽他這么一說,眼神?閃了下,下一瞬卻又恢復了受害者的姿態(tài),“我是?主動討好你想把日子?過好點,可真正罔顧人倫的是?你,是?你,趙貞,這一點你永遠也沒法?否認!”
趙貞聞言,終于忍不住一把將人推到在了地上。
他黑著臉坐到了床邊,不善地看?著趙春奴,幽光閃爍,似盤算著什么。
趙春奴也不敢再繼續(xù)刺激男人,兩人的力量差距在這里擺著,萬一他真的一怒之下把自己……
她縮到牢房一角,坐在地上抱著腿,警惕地看?著他。
當年少女初長成,她或許隱約察覺到了趙貞對自己的打量,可她不敢得罪他,只有依附他自己才有好日子?過,所?以那件事?發(fā)生后?她也不敢捅到長輩面前去,相比起趙貞,他們絕對會放棄自己來保全趙貞,而后?來,也確實?如此。
兩人這段關系,早就剪不斷理還?亂了。
另一邊,梁帝聽完趙貞的話后?,獨自在殿內(nèi)沉思了會兒,最終還?是?揮揮手,招來幾個暗衛(wèi),命他們?nèi)ゼ毑榻袢罩?有沒有姜淮的手筆。
趙貞說得有道理,事?情發(fā)生得太巧了些。
另一邊,他又下令封鎖消息,決不允許此事?流傳到市井上影響今日的法?會,不過在朝的公卿夫人,該知道的已經(jīng)知道了,就算面上不說,私底下也會將趙氏一門當初談資私下笑話。
消息很快傳進趙貴妃休息的院中,當她聽到趙貞和趙氏在茍且時被眾人抓個正著時險些氣厥了過去,侍女忙扶著她給她順氣。
趙貴妃緩過這口氣后?,死死抓著侍女的手,長長的指甲嵌入對方皮肉里,她絲毫未覺,只瞪著一雙憤恨的眼睛,“趙春奴這個賤婢,肯定是?她勾引我兄長!”
侍女被掐得皮肉青紫卻不敢呼痛,只能?小心服侍盛怒之中的趙貴妃。
“不行,就算要懲治也只能?罰趙春奴那賤婢,我得為兄長向陛下求情�!彼奔币绯�?門檻。
趙貴妃深知自己如今的榮華跟趙氏一族的勢力有很大關系,如果兄長就此被貶,她今后?在宮中也很難立足了。
“不、不可以……”趙貴妃忽的又停下腳步。
這事?鬧到了陛下跟前,陛下此時的心情肯定很不好,她不能?在這個時候去觸陛下的霉頭,還?是?等他怒氣稍平之后?,她才好去求情勸說。
趙貴妃只能?按捺下心中的焦急,在屋子?里來回踱步,好不容易熬到下午回宮,她命人t?好生將九華宮收拾一番,又備下梁帝平日喜歡的酒菜,才命人去請梁帝。
而她自己則又在宮人的服侍下沐浴香湯,好生梳洗打扮了番,裝扮得她粉面桃腮,艷光逼人。
梁帝回到宮中,同樣修整了番,然后?處理了點日常政務,直到斜陽西落,郭侍中掐著快要傳膳的時間點上前稟告,“陛下,貴妃娘娘那邊派人來請陛下�!�
趙貴妃盛寵不衰,梁帝一個月有半個月都歇在她那兒,以往只要是?貴妃派人來請陛下,幾乎沒有不應的。
然而今天梁帝卻沉默了。
他知道她為何派人來請自己。
不過趙貴妃畢竟伺候他許多?年,又甚合他心,梁帝終究還?是?決定給她點臉面,只要她懂事?的話就不遷連她。
梁帝御駕蒞臨九華宮,趙貴妃忙迎上前殷切服侍扶他進殿。
梁帝隨意?掃了眼,見花瓶里插上鮮花,桌案上擺的是?他喜歡的瓷器,菜色也都是?他愛的,心知趙貴妃用心了。
趙貴妃小心觀察了梁帝一眼,見他面色尚可,稍稍心安。
她體貼地服侍梁帝用完飯,又為梁帝親手煮了蘇子?茶,等他半倚在軟塌上享受著放松下來時,才跪坐在他面前。
“陛下,妾有一事?想稟�!壁w貴妃柔聲說。
梁帝眼神?忽的一凝,眸中的溫度頓時降了不少,冷冷地看?向她。
趙貴妃感?到有些不妙,可事?關兄長她能?不能?開口,便只能?硬著頭皮繼續(xù)說:“妾聽聞妾之兄長犯了錯事?觸怒龍顏,他實?是?罪該萬死,可他畢竟是?妾胞兄,妾何忍見他淪落至此啊,還?請陛下開恩�!�
梁帝盯著她瞧了一會兒,突然問:“你知道趙貞犯的什么事?嗎?”
趙貴妃:“……”此事?實?在難以說出?口。
梁帝冷笑一聲,“你也恥于出?口啊,可他竟真能?干出?來,還?叫那么多?人抓住,真是?給了朕好大一個臉面!”
趙貴妃見梁帝愈來愈氣,慌亂之下只想為自己解釋,“陛下,兄長自幼蒙受圣賢教導,向來克己守禮,絕不會主動行此淫-穢之事?,肯定是?一時不查被人引誘�!�
梁帝見她紅唇一張一合全在為趙貞開脫,視線卻忽然凝在了她眉眼上。
她跟趙貞是?同胞兄妹,五官生得有五六分像,尤其是?眼睛,眼型幾乎一模一樣,看?到她,梁帝便不由想起趙貞。
今日趙貞被押進乘龍殿時雖裹了衣服,卻依舊狼狽不堪,尤其跟趙氏跪在一起時,幾乎能?讓人想象到兩人先前的丑態(tài)。
趙貞生出?淫辱族妹的心思,焉知他沒有對顏色更好的趙貴妃動過念頭,恐怕只是?礙于親妹不敢下手罷了。
趙貞還?時不時進宮探望她,見到嬌媚可人的妹妹時,他心里是?不是?在想她在床幃里的模樣。
想到這里,梁帝的臉色瞬間難看?到了極點,甚至隱隱泛起了惡心,有種自己的女人給他帶了綠帽的惡心。
梁帝再沒說一句話,一把掀開她甩袖起身,鐵青著臉離開了九華宮。
第47章
四十七章
姜從珚也終于抵達鮮卑王庭了……
趙貴妃癱軟在地,
不明白梁帝怎么一下子發(fā)這?么大的?火,一點?也不給自己面子,以往他?就算再氣也不至于此。
自己只是想?給兄長?求個情而已,都還沒開口陛下就走了。
…
熱鬧的?浴佛節(jié)過?去,
隨著暮色四合,
長?安城再次沉寂下來。
澧水院,
閣樓。
昏沉的?夜色中,
一道靈巧身影飛快閃過?從?窗戶跳了進去,
快得幾乎讓人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黑影像貓一樣輕巧落地,
在寂靜的?夜晚中居然沒發(fā)出一點?聲音,他?看著坐在地上的?那道身影,“主子,事情已經(jīng)辦妥了,不會留下任何?線索�!�
人影聽到稟告,
終于慢慢抬起隱沒在黑暗里的?臉,
迎著淺淺的?一豆燭光,只露出三?四分輪廓,唯獨那雙眼睛卻深沉得令人膽寒。
“我知道了,下去吧�!彼�?低聲。
那人便跟來時一樣,悄無聲息地消失在了閣樓里。
趙氏、趙貞、趙貴妃,他?們都是算計長?生奴的?人,
他?之?所以等這?么久才出手,
就是要一擊即中,將他?們打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他?早知趙氏跟趙貞勾結,
兩人雖是兄妹,能正大光明見面的?機會卻不多,更不要避開人行那茍且之?事,
唯有去禮佛才不會被?人懷疑,平林寺在城內(nèi),離得近,就成了兩人不二之?選。
姜淮獨自坐在昏黑的?夜色中,盯著眼前?那盞微弱的?油燈,一眨不眨,許久,他?長?袖一扇便將僅有的?一絲光亮熄滅,閣樓徹底陷入黑暗。
他?又仰躺在了地上,睜著眼看著漆黑的?四周,任由黑夜將自己包裹。
-
趙貴妃仍不甘心,后面兩天她又派人去請,甚至自己主動過?去請罪,梁帝卻都不曾再召見她。
宮里的?消息向來傳得快,沒兩天,趙貴妃屢次求見陛下不得的?消息就傳遍南北兩宮了,眾人都猜她是因為?趙貞而失寵,一時間都陽奉陰違起來,尤其?是王皇后,更是親自過?來嘲諷她。
“從?前?聽聞趙氏家風嚴明,沒想?到果然不同凡響啊�!蓖趸屎笮Φ没ㄖy顫,原本顯出幾分年紀的?面容都年輕了不少。
趙貴妃氣得不行,恨不能撲上去撕爛她的?嘴,卻被?宮人攔住。
她受了氣,狠狠將九華宮里伺候的?人發(fā)落了一通,卻一點?用都沒有。
后來她想?起五公主,梁帝對這?個女?兒還是有點?疼愛的?,便強令五公主去見梁帝為?自己求情。
可惜五公主知道了舅舅的?事,心里對他?也很有成見,覺得他?給趙家和她阿娘丟臉,她又一貫驕縱天真不會逢迎,于是見到梁帝后也沒能上幾句話就被?打發(fā)出來了。
趙貴妃只罵她沒用,五公主覺得很委屈,這?些天也悶悶不樂。
不,不止最近,自從?拓跋驍來到長?安后她就沒有一天高興的?日子,就算他?走了她也沒感覺輕松多少,現(xiàn)在更是發(fā)生了這?樣的?事,她也不明白,短短一兩個月,她的?生活怎么就跟之?前?完全?不一樣了。
那時候,她每天無憂無慮,阿娘和父皇都寵她,想?干嘛就干嘛,可是現(xiàn)在,總有一種莫名的?沉重氛圍纏著她,叫她再也開心不起來。
過?了兩日,梁帝派去調(diào)查的?暗衛(wèi)將查到的?消息稟告給他?。
事情經(jīng)過?很簡單,就是一直跟趙家不對付的?安平侯夫人挑的?事,她的?侍女?正好撞見趙貞去了趙氏休息的?院子,于是暗中窺伺終于找到了機會將此事鬧大,唯一有疑點?的?就是趙氏安排望風的?那個侍女?突然鬧肚子去了茅廁以至于無法及時通知偷奸的?二人讓他?們被?逮個正著。
安平侯夫人也有幾分聰明,又被?王規(guī)提點?了兩句,她確實是故意鬧大的?,趙貞害朝廷丟了臉,她自然不會自己特意針對趙家,以免被?遷怒,還吩咐了侍女?,如有人暗中來問咬死是碰巧,以為?遇到了賊人所以才帶著人去捉,先前?并不知道趙貞兄妹的?事。如此以來,就能把自己摘得干干凈凈。
事情查到這?里,跟姜淮確實沒有絲毫關系,不管是安平侯夫人還是留陽郡王妃都不曾跟他?接觸過?。
可梁帝想?起趙貞那日的?話,總試圖在其?中找出姜淮的?蹤影,而趙氏那個侍女?,就是他?懷疑的?點?,趙氏在楚王府,要對她的?侍女?下手可太容易了。
只可惜查了又查還是沒抓到把柄,梁帝只揮手叫人退下,頭上的?十二冕旒在額前?投下一片陰影。
又過?了幾日,王規(guī)見梁帝還沒發(fā)落趙貞,召集了幾個人來求問情況。
梁帝只道,“朕已命人查清,趙貞之?事乃是匈奴細作故意為?之?,意欲于浴佛節(jié)上損我大梁威嚴,實非他?本意。然,也怪趙貞自身不夠謹慎才給人可乘之?機,朕念其?往日為?國效力?的?情分上,撤大司農(nóng)銜,貶為?水衡都尉,至于其?妹楚王妃……”
梁帝沉吟了會兒,他?倒是想?把楚王妃送回楚王府羞辱姜淮,可真這?樣做會有損他?的?威信,顯得他?對楚王不夠寬和,于是道:“楚王也受委屈了,便將楚王妃送至城外庵廟悔過?。”
王規(guī)一聽,抽了抽,險些沒控制住臉上的表情。
什么匈奴細作?什么算計?他?聽著怎么這?么扯淡呢。
趙貞當時那清醒的樣子可不像被算計了,他?分明就是與趙氏早有茍且。
但緊接著他也明白過來了,皇帝現(xiàn)在就是要保趙貞,大司農(nóng)到水衡都尉,看起來是t?貶職了,可水衡都尉專管鹽鐵,同樣是個大肥差,普通官員連邊兒都摸不到,現(xiàn)在竟當做懲罰給趙貞,真是可笑。
真不知趙貞給皇帝灌了什么迷魂湯,讓皇帝這?樣保他?。
他?十分不滿,卻又不敢表現(xiàn)出來,只能憋屈著告退。
直到退出聽政殿,走在出宮的?復道里,他?才恍然。
趙家原只是個二流士族,十來年前?趙貴妃出頭,梁帝頗寵她,才將趙貞一手提拔了上來。
朝中重臣多為?士人,他?們除了為?國效力?,同樣十分注重家族利益,有時甚至聯(lián)合起來反對皇帝的?政令,皇帝自是不甘心權柄落于他?人之?手,便扶持起一個趙貞,但隨著趙貞權勢日盛,有時也不全?聽皇帝的?話。
現(xiàn)在看來,皇帝還需一條走狗,尤其?趙貞現(xiàn)在聲名狼藉,他?也只能依靠皇帝再沒辦法違抗他?的?命令了。
想?通關竅的?王規(guī)雖然還是生氣,但他?知道,趙家再也不可能像以前?那樣得勢了。
趙貞僅僅被?貶職,梁帝又找了個借口把他?調(diào)任出長?安以淡化此事的?影響,而趙氏則被?押去了城外二十里處的?一座庵廟。
趙氏聽到自己要在廟里度過?余生而趙貞僅僅只是外出避難時,胸中生出前?所未有的?恨意。
憑什么!
憑什么淪喪天良的?是趙貞,自己是被?逼的?,可到頭來她卻要在這?清苦的?廟里了此一生,而他?卻毫無影響。
世道對女?人不公!不公!
趙氏死死掐著手心才沒咆哮出來,要是有一天她還能遇到趙貞,她絕對要抓破他?的?臉,看他?毀了容還怎么做官!
眾人以為?趙貞之?事就這?么了結了,卻沒想?到趙貴妃竟然失寵了,不是三?五幾天的?失寵,而是徹底的?失寵,沒有貶位,依然還是貴妃,可梁帝從?此再沒召幸她,不過?這?也是后話了。
一場不倫之?事引發(fā)的?后續(xù),身為?罪魁禍首的?趙貞只貶了官受了點?不痛不癢的?懲罰,而趙貴妃卻因此被?皇帝厭惡,有心思通透的?大概猜出了原因,卻也只是嘆息一聲。
唉,皇帝心里膈應,趙貴妃是復不了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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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一晃來到五月。
端午剛過?,朝廷收到六百里急遞,黃河突發(fā)端午汛,沖垮了堤岸,河南、河內(nèi)兩郡良田被?淹,百姓流離失所。
這?個時節(jié),種下的?麥子還沒到成熟的?時候,就這?么被?毀于一旦,百姓后半年沒有糧食過?冬,如果朝廷不想?辦法賑災,會產(chǎn)生幾十萬的?流民,若是再被?有心人激起民變,內(nèi)憂加外患,后果不堪設想?,梁帝趕緊召集群臣商議此事。
“陛下,臣以為?,當務之?急是要派人去賑災,發(fā)放糧食以穩(wěn)定災民,否則窮極生變,實為?禍患啊。”大司徒崔望道。
“司徒大人得是�!北娙烁胶�。
梁帝坐在案后,瞥了他?們一眼,“賑災自是要賑,只是這?個章程,諸位愛卿可有提議?”
眾人便為?難起來,無它,這?些年國庫實在艱難,稅收日益不足。
“要不從?國庫中支些錢糧?”
“不可!”有人急忙反駁,“如今國庫空虛,本就難以支應,下半年還要調(diào)撥涼州河北的?軍需,一旦糧草不濟,必定給邊關帶來隱患,屆時我大梁就真是大廈將傾了�!�
“可若不賑災,災民們沒了生路,反了怎么辦?”高太尉質(zhì)問。
“不若提前?征收秋稅?”
“也不行,今年已經(jīng)征到后年的?稅了,再強征下去,同樣會將百姓逼反的?。”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要怎么樣?”有人急了。
……
梁帝聽著底下議論許久,卻一直拿不出個可行的?章程,臉色也越來越不好。
忽然,一片亂糟糟的?聲音中,其?中一道尤其?響亮。
“陛下,臣有一策。”一個約莫三?四十、蓄羊角須、頭戴二梁進賢冠的?黑領朱衣大臣站了出來,他?的?年紀在一群五六十的?公卿中顯得十分年輕,面貌也帶著意氣風發(fā)。
殿內(nèi)所有人的?目光便都落在了他?身上。
此人是司馬維,原趙貞手下官員,趙貞被?貶后他?便被?提了上來。
才上任,年紀又輕,自是想?趁此機會表現(xiàn)一番。
“愛卿有何?良策,但請來�!绷旱鄣馈�
司馬維上前?一步,拱手行禮,然后:“臣以為?,賑災之?事,不能全?靠朝廷,亦可借用當?shù)刂?力?。”
“嗯?”
“今年遭了洪澇,以陛下之?仁心定會免其?賦稅,河南河內(nèi)本就是糧食稅收之?重地,如此一來,今年之?稅短于去年,國庫本就不見寬裕,下半年還有官員俸祿、帝陵、軍需等諸多支出,實不宜將全?國之?財賦于兩郡之?地,是以須借當?shù)睾椭苓叴髴糁?力?�!�
“如何?借力??”
“世常有有佃農(nóng)租借主家田地之?舉,今何?不反過?來?”
“這?……”有些人已經(jīng)明白過?來他?的?意思了。
司馬維繼續(xù):“大戶必有存糧,何?不讓他?們出面,以糧食租借百姓之?田地,或兩年或三?年,田地仍由災民耕種,只是這?三?年期間所得歸于大戶,待還清借貸的?糧食,自然便將田地歸還�!�
“如此一來,朝廷不需耗費巨資即可解眼前?洪水之?困,亦不用擔心災民生亂矣!”
……
桓府。
桓均今日下值極早,一到府中便候在前?廳等祖父回來。
一個多時辰過?去,桓余的?馬車終于抵達家門口,桓均忙迎上去。
“祖父�!�
桓余看了他?一眼,知道他?等自己是為?什么,“去書房�!�
兩人便一道去了書房。
“祖父,賑災的?事議得怎么樣?”桓均迫不及待問。
桓余斜他?一眼,不緊不慢地拿起喜愛的?白瓷茶杯飲了一口,慢悠悠地潤了潤喉,才道:“你已年滿二十,也在朝中待了幾年,怎么還是如此不穩(wěn)重?”
桓均吸一口氣,低下頭,“祖父教訓的?是�!�
可他?心里卻不認同,賑災之?事關乎數(shù)十萬百姓的?性命,他?怎么能不憂心。
桓余見他?認錯,終于點?了點?頭,這?才慢慢起早上在梁帝那里的?議事結果。
當桓均聽到皇帝竟然同意了司馬維的?賑災策略,決定借當?shù)卮髴糁?力?來賑災時,他?已握起雙拳,渾身顫抖不已。
如此計策,皇帝竟然能同意!
現(xiàn)在得好聽是租借災民的?田地來放糧賑災,可一旦田地到了那些大戶手里被?他?們占去,還能拿回來嗎?
到時他?們?yōu)拿袂匪?們的?糧一直沒還清,就一直霸占田地,誰又能為?災民出頭?
桓均已經(jīng)能想?象到,這?次災情過?后,河南、河內(nèi)兩郡的?田地就要完全?被?士族把持了。
而朝廷那些大臣,他?們本身就是士族大家出身,此策一出,得利最大的?就是他?們自己,自然不會反對。
桓均的?心霎時墜入冰窟,只感覺一股寒氣竄了上來。
士族,確實已經(jīng)滲透入梁國的?各個方面了。
這?些年士族不斷頒布減免租賦的?政令,使得他?們擁有廣大的?土地卻征不了稅,加上天災頻發(fā),國庫日益空虛,以至于沒有糧食去賑災,這?便又加劇了士族對大梁的?腐蝕。
大梁就這?么不斷陷入惡性循環(huán)里,沒有人能拯救,除非將所有士族連根拔起,可,以如今的?形勢,又有誰能做到呢?沒有人!
夫一人者,何?以與萬民之?敵乎?
這?一刻,桓均深刻明白了公主為?什么要叫自己去淮南。
那日交談結束,他?回來后去各部調(diào)閱了許多歷年卷宗,又翻了此前?兩朝的?天文水利和氣候,看完之?后,果然印證了公主那句話——天氣在日益寒涼,我們正處于冰期。
接著他?又借桓家之?利調(diào)看了戶田文書,其?中記錄在冊的?,幾乎一半都是士家大族的?田地,更不要他?們私藏不報的?大量隱田和佃農(nóng),而這?些田地又享有特權不用繳稅,朝廷只能去盤剝本就困苦的?百姓。
再看已經(jīng)完全?被?士族把持的?朝堂話語權,桓均想?,就算沒有胡人,大梁或許也會走向末日。
“祖父也以為?此策甚好?”桓均突然抬起頭問。
桓余看著孫子的?眼睛,一時答不上來。
他?這?個孫子,是桓家十幾個兒郎里最聰明的?一個,也是最固執(zhí)的?一個,他?明明出身士族,家族給了他?衣食,教導他?文武,他?卻同情那些毫不相干的?庶民。
這?樣的?性格,若放在太.祖一朝或是昭文太子手下,或許能成就一代名臣,可放在如今這?朝堂……
桓余搖了搖頭t?,“七郎,你要知道,有些事,非人力?所能及�!�
他?想?勸這?個孫子,希望他?能聰明些,不要妄圖以蜉蝣之?身去撼大樹。
“祖父,詩書中常念‘國家’二字,可見先有國后有家,國之?不存,我們即如覆巢之?卵,安有立足之?地,若繼續(xù)放任下去,大梁早晚有一天會毀在我們自己手里�!被妇肿皱F心。
桓余見他?如此,只余一聲嘆息,“我又如何?不懂,只是……大勢不可為?啊,你又何?必非要逆流而上?”
“祖父,孫兒之?志已定,九死不悔,無有轉圜之?地!”
罷,他?起身彎腰,恭敬地施了一禮,然后轉身離開了書房。
桓余只看著他?離去的?堅定背影,闔上眼皮,靜坐許久。
除了賑災,桓均是后面才知道,朝廷竟然還欲削減涼州軍費,理由還是那個,國庫空虛,又大梁與鮮卑結盟,胡人一時必不敢來犯,適當削減軍費亦不妨礙。
好一個國庫空虛。
大梁沃土千里,每年種下的?糧食高達千萬傾,卻收不上來稅,多可笑。
原本的?躊躇都消失了,桓均發(fā)現(xiàn),自己終究也只有那一條路可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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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愿娶妻了?”桓余老爺子十分震驚地看著自己的?孫子。
“是�!被妇Ь锤┦�。
桓老爺子臉色反而有些猶豫起來,“你該不會還想?娶盧家女?吧?我絕不允許!”
“非是她�!�
“那是誰?”
祖孫二人正在一處水閣乘涼,桓均跪坐在祖父對面,緩緩抬起頭,“祖父,孫兒愿娶一貴女?,但孫兒有個條件�!�
桓余垂眸沉思了會兒,似在思考他?背后這?出鬧的?什么意思,可他?的?婚事實在拖太久了。
“你先吧�!�
桓均道:“孫兒想?要族中商隊�!�
桓余倏地抬起眼皮。
桓均的?族中商隊,并不是桓家的?人手,而是依附桓家而生存的?各個家族以及一方豪強組成的?利益網(wǎng)。
大梁內(nèi)有不少豪商,他?們雖不入仕,卻家纏萬貫勢力?龐雜,來往于東西南北之?間,販賣大宗商貨如布匹、糧食、酒水、茶葉等,甚至還有私鹽。
如此巨額利潤,自然會招來禍患,于是這?些豪商便各自歸附士族大家,投靠他?們謀求后盾,所得利潤三?七分成,自己三?,士族七。
而士族為?了獲得更大的?財富,便在地方頒布各種條令,或是給他?們頒發(fā)特別許可的?行商令引,使得他?們完全?壟斷地方商業(yè),從?而再次剝削百姓累積巨量米錢。
桓家作為?一方士族,自然也有不少這?樣的?勢力?,桓均開口討要,這?是少主才能擁有的?權力?。
“你究竟要干什么?”桓余沉聲問。
桓均:“祖父,孫兒欲赴淮南�!�
桓余瞪大眼。
……
最終,桓余還是同意了。
他?知道自己這?個孫子,自幼聰穎,是個能成大事的?人,雖不知短短時間內(nèi)他?為?何?會如此選擇,可他?有句話服了他?——
孫兒生于桓家,長?于桓家,蒙受親長?教導,孫兒自不會行毀滅桓家之?事,我在救國,也在救己!
后來,他?又問桓均,他?選定的?成婚人選是誰。
他?,天子六女?。
桓余心中著實疑惑,他?原欲給孫子聘程家女?,程家與桓家也算是多年世交,程家女?又素來溫順,與七郎最是相配不過?。
他?與都兒子商量好了,若七郎今年還不成婚,明年就算再不情愿,家里也要為?他?舉婚。
桓余想?了想?,罷了,六公主就六公主吧,他?為?天子操勞多年,在他?面前?還是有點?臉面的?,六公主也沒什么特別的?名聲,一個不受重視的?公主,天子應該不會不允。
利用婚事談了條件,桓均當即開始著手準備。
不過?他?還不急著離開,他?還要等一個人,公主離開前?曾跟他?,“謝將軍或許會來尋郎君,愿郎君善用之?�!�
那時的?謝紹,不過?一執(zhí)金吾,可一轉眼他?便成了旅賁營副統(tǒng)領。
或許這?一切,早在和親詔書下達時她就在安排了。
如果真要走上那一條路,他?確實需要強大的?兵力?支持自己。
不過?,等謝紹回京之?前?,他?要再去見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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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司徒,小子冒昧打攪,還請司徒大人莫怪�!被妇钌习荻Y。
“呵呵,你小子已經(jīng)來了,難道老夫還要給你黑臉,這?豈是待客之?道�!贝匏就叫呛堑�,態(tài)度很是可親。
桓均拱手再拜,“司徒寬厚�!�
崔司徒擺擺手,“既然來了,不如陪老夫手談一局吧�!�
“請司徒賜教�!�
將近五月中旬,天氣愈發(fā)熱了起來,長?安城中許多士人甚至外出避暑去了,居于長?安的?許多也大都搬至水閣、竹林以解暑。
崔府中也有一處湖泊,此刻,桓均和崔司徒便坐在一處湖心水榭,四面臨水,清風徐來。
二人各執(zhí)一棋,桓均執(zhí)黑,崔司徒執(zhí)白,正在這?小小的?一方天地中試探、較量。
崔司徒崔望,出自清河崔氏,父崔行,乃太.祖臣也。
不同于其?他?太祖一脈在昭文太子和太.祖去后仍不滿新帝,崔氏一族在先帝登基后很早就轉了風向,這?些年一直頗受重用。
崔望年六十,已在司徒之?位待了十年。
朝局風云變幻,能久居司徒之?位,自是有其?過?人之?處。
桓均原本沒打算找崔司徒,還是公主,她提出來的?,但跟提起謝紹時那種掌控全?局的?自信不同,她到崔司徒時,罕見的?有些疑慮,好像她也不能確定崔司徒會不會幫他?,只跟他?可以試探一下。
于是桓均來了。
對他?而言,他?即將遠離長?安奔赴淮南,若在朝中有人能暗中襄助自己,他?會事半功倍。
“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彼�。
“崔司徒,小子見識淺薄,實在不懂日前?朝廷的?賑災之?策,司徒久居朝中資歷深厚,可否為?小子解惑?”桓均一開口,便將問題指向了最尖銳的?地方。
崔司徒執(zhí)棋的?手一頓,然后便神?態(tài)自若地落下一子,仿佛對桓均的?冒犯半點?不計較。
“哦,有何?不解?”
桓均:“朝廷讓大戶用糧食租用災民的?田地以助災民度過?此難,那災情過?后,大戶不還田,當如何??”
“自是有朝廷法度在�!�
“朝廷法度又是何?人在施行?”
崔司徒落子的?速度慢了許多,捋了捋胡須,終于抬起那雙蒼老銳利的?眼認真看向桓均。
“小小年紀,志向倒是不小�!�
桓均道:“小子不敢妄言志向,只是此舉關乎到大梁江山,小子不能不在意�!�
“你想?如何??”
桓均猶豫,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開口,他?此時根本判斷不出崔司徒的?態(tài)度,他?老謀深算,看似溫和實則可能暗藏機鋒,若是把自己的?計劃告訴他?,萬一他?不僅不贊同,反而意欲阻止該怎么辦?
可……已經(jīng)踏進這?道門了,畏畏縮縮無功而返實在不是他?的?風格,桓均心下一凝,抬起頭,“淮南之?地,未如北方�!背纱笫抡�,必須要有決斷的?勇氣。
崔司徒忽然看向他?,那雙鬢白蒼老的?眼睛盡是這?幾十年宦海沉浮的?精光。
桓均心頭一跳,掌心已出了汗。
崔司徒卻飛快收回視線,又恢復了溫和的?長?者模樣,不再答他?,清脆落下一子,悄無聲息地將他?包圍起來。
桓均沉下心,專心對弈起來。
直到一局罷,黑子被?白子大龍咬死,他?將指尖的?黑子放回棋盒,然后對崔司徒一揖,“小子輸了�!�
崔司徒放聲一笑,同樣將棋子一扔,“你你輸了,可老夫卻覺得,輸?shù)?人是我��!”
桓均眼前?一亮,倏地望向崔司徒,“司徒您……”
崔司徒擺擺手,示意他?不必再。
“年輕人,放手去做你想?做的?事吧,讓老夫看看,你能走到哪一步。”
桓均克制住自己的?激動,往后退了兩步,再次重重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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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中旬末的?時候,謝紹回來了。
果不出姜從?珚所料,當?shù)弥觅S衛(wèi)的?傷亡后,朝廷第一時間就準備向他?問罪。
謝紹拿出匈奴人頭與信物,呈給梁帝和眾人,他?們的?態(tài)度才稍微好轉了些,但依舊對他?是賞是罰沒個定論。
直到崔司徒進言:“陛下,旅賁衛(wèi)久居長?安,初次對敵就能擊潰胡敵,還斬落他?們這?么多人頭,將公主平安送至鮮卑維系了兩國盟約,正明我大梁將士之?英勇、陛下之?明德�!�
又道:“近年來,不少中原百姓聞胡便懼,不若將謝統(tǒng)領帶t?回來的?人頭懸于城門之?上,讓過?往百姓看見,亦知道我大梁將士之?勇猛更甚胡敵,如此一來,國威可揚!”
眾人一聽,確實有道理,而且十分光彩。
梁帝就更是心動了。
這?些年與周邊胡人的?小規(guī)模戰(zhàn)爭,梁國敗多勝少,胡人常南下劫掠,以至于邊境百姓十不存一,不得不南下內(nèi)遷,中原百姓從?他?們口中得知了胡人的?兇殘,就更是畏之?如虎。
現(xiàn)在難得有這?個機會,梁帝自是希望自己臉上有光。
沒費什么工夫,崔司徒的?提議就被?采納了。
既然此事被?當成好事宣揚,那對謝紹就該重賞了。
于是,才升上副統(tǒng)領的?謝紹,轉眼間便又授了驃姚校尉一職,已經(jīng)進入一千石官員之?列了。
謝紹再次被?連升數(shù)級,從?一介寒門布衣坐到這?個位置,可謂是一步登天,但他?行事作風卻一如既往地沉穩(wěn),絲毫沒有因此而張狂,這?便更讓人滿意了。
他?回到自己的?簡樸的?小院,只有一個門房和一個長?隨照料起居,家里也沒有什么人,父母早已亡故,只有叔嬸待他?如親子將他?撫養(yǎng)長?大,如今還在老家。
謝紹確實沒因升官而高興,他?腦海里一直回想?著當初跟公主的?幾次對話,其?實每一次他?都很震驚,心神?動蕩,可他?現(xiàn)在卻能清晰記起她話時的?聲音以及那柔中帶寒的?臉龐。
他?坐在院中,看著天上的?明月,莫名從?懷中掏出那個瓷瓶,里面還有一些藥粉,他?沒用完,或許是舍不得用完。
看著白瓷瓶,他?忽然想?到,那夜月色下,她的?肌膚似乎比這?上好的?瓷器還要白凈。
思緒忽的?飄遠,等他?猛然意識到不對回過?神?時,臉色猛地一變,狠狠皺了下眉,臉上出現(xiàn)一種自責、不該的?表情。
他?不該想?這?些,這?是對公主的?不敬,只是想?想?也不行。
他?將白瓷瓶再次收回懷里,他?想?,他?確實該去見一見桓均。
桓均聽謝紹回來之?后,本想?找個日子拜訪他?,沒想?到謝紹主動約見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