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張維胸膛劇烈起伏,嘴唇上的胡須還在顫抖,一雙虎目氣勢駭人,在他面?前踱了兩步,“胡人就是胡人,我當初追隨太-祖和昭文?太子?立志守護漢人江山,這一點,就算張家?人全死了也不能改�!�
老爺子?聲如洪鐘,放出這句話,擔心這個孫子?還要說出什么話來氣自己,怕自己真忍不住打斷他的腿,重重地?哼了聲,大步跨出書房。
他一離開,書房中劍拔弩張的氣氛終于緩和下來。
張延薅住張徇的胳膊將?他從地?上拽起來,“你平時那么鬼精的人,今天怎么就偏偏要跟老爺子?對著干?把?他惹急了,真使出軍法來看你不躺上十天半月�!�
張徇垂下眼,表情并不在意。
他沒想能這么輕易說服祖父,他也沒打算現在就倒向鮮卑,這只是一次初步的試探而?已,但祖父的態(tài)度比他想的還要堅決些。
祖爺爺和祖父追隨太-祖皇帝和昭文?太子?打天下,就算皇帝再不當人,只要梁國還在一天,祖父就不會放棄自己的責任。
但他不一樣。
他從沒見過太-祖,也沒見過昭文?太子?,他自然是敬佩他們的,可他們已經不在了啊。更何況,當今這位跟他們張家?可是有血仇的。
他剛剛那句話并不是氣話,涼州世代為中原抵御胡人,做得已經夠多了,生活在這里的百萬軍民,難道他們就該一代接一代地?犧牲在戰(zhàn)場上嗎?
他只是想給涼州多找條路。
長生奴曾問過他這樣一個問題:如果一個胡族血脈的孩子?,在他襁褓時期就被一戶中原人家?收養(yǎng),教他說漢話習漢字,他也不知自己的血脈,認為自己是個漢人,那他究竟是胡人還是漢人?反過來,一個漢人流落到胡人部落,他長大后跟著胡人一起劫掠中原,那他是漢人還是胡人呢?
她當時還就這個問題在他們幾個兄弟姐妹間組織了一場辯論賽,最終也沒辯出輸贏,里面?許多論點卻讓他印象深刻。
漢人,胡人,究竟是以血脈、文?化、還是立場來區(qū)分的?
張乾見侄子?垂著頭一直不說話,也寬慰一句,“你說的話也不是全然沒有道理,我也知道你都是為了涼州,但老爺子?是個認死理的性?子?,他跟昭文?太子?的情誼,對他的承諾,不是輕易能放下的�,F在就說這些為時尚早,我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為時尚早?早嗎?他怎么卻從長生奴那里感受到了風雨欲來的急迫呢?張徇想,這樣微妙而?平衡的局勢恐怕很快就會被打破,天下平靜不了多久了。
-
曲姚比張徇早幾日離開,出了王庭后,他順路回了趟家?安排好族中的事?情,帶著姜從珚給的人繼續(xù)南下,終于抵達淮南。
“府君,有位曲姓商人遞來拜帖,說想求見您�!�
桓均憑借桓家?的人脈,去年成功升任洪州刺史,上任半年有余,已將?身邊的班子?搭了起來,今年正在跟本地?士族深入交流。
曲?來了。
“將?人請進來。”
第134章
第
134
章
主桓均、謝紹劇情……
洪州,
秦時?為豫章郡。
洪州位于整個南方的中心位置,南北聯通中原和嶺南,東西毗鄰揚州和荊州,水系發(fā)達,
襟三江而帶五湖,
實是南方的交通要道,
同時?擁有大片富饒的平原,
堪稱南部大糧倉。
姜從珚得知桓均來此上任后,
毫不猶豫分?派了?人手跟過來,
倒不是幫他做官,而是在?這里興建新的瓷窯廠。洪州府在?后世能得到瓷器之都的美稱,自?然是這里有得天獨厚的自?然條件。
反正有人脈,不用?白不用?。
桓均見她這么不客氣,一時?間都不知該說什么。
當然,
這對他也是有好處的。
此時?士家大族多習慣用?漆器、金銀銅器等,
陶器也用?,只?不如漆器和金銀銅等來得華美,顯不出他們的身份和尊貴便不受重視,直到兩三年前長安城中出現了?潔白如雪的瓷器。
瓷器比陶器更為考驗燒制技藝,細膩無?暇,稀有又昂貴,
完全符合貴族們的審美和增顯身份的需求,
瞬間受到各層士人的狂熱追捧,甚至叫人為此寫了?無?數詩賦。
可惜白瓷產量太少,
一直處于供不用?求的狀態(tài),夸張的時?候,一個普通的白瓷盤都要賣到百金,
一些稀有的青瓷彩瓷更是千金難求,可以想見其中利潤,只?是聽說這賣瓷器的商人背后靠山很厲害,還與涼州有關,貪婪的士族們才沒敢下手罷了?。
桓均知道白瓷背后的主?人是姜從珚時?,他竟沒感覺詫異,好像她做出什么他都覺得這是應該的,旁人做不到的,她卻可以。
桓均也就暗自?在?心里嘀咕了?幾句,來洪州上任,理?清這邊的頭緒后就特意批了?地?方供她的人建廠,每個環(huán)節(jié)的批文也一路通暢,還親自?出面組織了?當地?幾個家族做些運土、運柴等的力氣活兒,自?然,瓷器廠是付工錢的。
一通操作下來,瓷器廠建得十分?順利。
眾人一開始還持觀望狀態(tài),等到第一批瓷器燒制出來,大家真見到了?價值百金的t?瓷器時?,洪都府就沸騰起來了?,各家紛紛找上門來購買,瓷廠的門檻都要被踏破了?。
他們以前想用?瓷器還得從長安花重金購入,路上稍有不慎碰碎了?或是被劫的話?錢就打水漂了?,現在?家門口就有瓷器,要是能買到不知能省多少錢呢!
還有那心思活泛的,甚至找門路見了?管事,說愿意提供人手跟瓷廠合作分?銷到周邊去,更有甚者,還想仗著自?己在?本地?的勢力強行入股抽成。
桓均豈能干看著不管?他去瓷器廠巡視了?圈,意思就傳達出去了?。
他是一府刺史,背后在?長安還有桓家,眾人不敢輕舉妄動,又想起一開始他就在?給瓷器廠撐腰,都以為瓷廠背后的主?家是他,只?能歇了?這份心思。
不能入股,分?銷還是可以的,分?銷的利潤也十分?可觀,桓均便利用?這個機會,以利益為餌籠絡了?幾個家族為自?己所?用?。
瓷器廠得以扎土生根,桓均得到了?支持,當地?家族得到了?利潤,可謂三方共贏。
怪不得總說官商勾結,這“勾結”起來,確實不容小覷。
現在?,桓均聽到曲姚找上門,沒有任何猶豫,直接讓手下將人帶進來。
曲姚從后門進入刺史府,由仆人引著穿過后院的回廊和兩道黑油小門,終于在?一座臨水的亭子里見到了?桓均。
“小人拜見府君�!鼻σ豢缛胪ぶ芯透┥戆萘�?下去,神態(tài)謙卑恭順。
“竟是曲大當家親自?來了?,快快免禮,請坐。”桓均道。
曲姚圓潤的五官笑?團起來,“府君謬贊,小人不過是個跑腿兒的商販而已。”
桓均笑?看他一眼。
兩人你來我往說了?幾句場面話?,桓均親自?給他倒了?杯水。
曲姚恭敬接過,一喝,兩條眉毛抬得老高,原本小圓的眼睛都瞪大了?一倍。
“曲當家覺得這水如何?”桓均笑?問。
曲姚將瓷盞從嘴邊拿開,手指卻還握得緊緊的,“甘甜襲人,回味無?窮。”
“曲當家走南闖北這么多年,見識非凡,連你都如此稱贊,這樁生意確實大有可為啊�!�
聽他這么說,曲姚也不兜圈子了?,直接說:“小人受女郎之命來拜見府君,便是為了?做成這樁生意,不知府君具體如何打算,需要小人做什么�!�
“不急,我們還要等一個人�!被妇似鹈媲暗奶撬嬃�?一口,正好掩去嘴角那絲僵硬的弧度,呵呵,問他怎么做,他也做不了?主?啊。
桓均聽說曲姚上門就派人去請,沒等多久人就來了?。
也是一個年約四五十的男人,蓄短須,相貌不算出眾,步履行走間卻露出幾分?精悍,看著不像商人,倒有幾分行伍之態(tài)。
這是姜從珚的人,鄭閭,先前興建瓷廠就是他一手負責的。
終于到齊,三人正式商量起種蔗產糖來。
蔗苗適合栽種在水熱豐沛的南方,尤其是嶺南,姜從珚的人手還未觸及那片區(qū)域,要靠桓均去打通關節(jié)。
嶺南地?區(qū)名義上雖屬于梁國的統治,實際上位置偏遠,朝廷勢力不能完全觸及,里面還有許多本地?山民和宗族勢力,可謂錯綜復雜,交州刺史夏侯顯跟他同在?大儒崔呈的書屋中讀過書,但二人年齡差得多,并未見過幾次,只?是勉強稱得上師兄弟。
此前桓均給夏侯顯去過一封信,對方倒也回了?,言詞間還頗為可親,敘了?幾句當年讀書時?的舊情。
交州不是個好去處,夏侯顯也是被貶來當刺史的,大概率也想做出一番功績來,桓均覺得說服他配合自?己應該不是件難事。
桓均負責與夏侯顯合作組織當地?百姓種蔗,鄭閭負責建廠和技術,曲姚則通過他的商業(yè)網絡將產出的糖鋪向?全國,一條完整的產業(yè)鏈便形成了?。
商定?好各自?的分?工,桓均又對曲姚道:“近年來天災頻發(fā),各地?時?有起義,流民落草為寇,道路艱難,曲當家可否有此感慨�!�
曲姚面露凄凄,嘆了?一聲,“府君說得很是啊,小人也愈發(fā)覺得道路不太平,十次走商,有一半平安無?事就是幸事了?。”
桓均道:“今年年初,鄂州十萬流民起義,朝廷派下平南將軍謝紹,領兵鎮(zhèn)壓叛亂�!�
曲姚暗自?思忖起桓均這話?,特意提到謝紹,肯定?不會沒有緣故,他琢磨了?會兒,好似品咂到了?什么。
行商最?重要的就是保證貨物安全,尤其是現在?這種混亂的世道,匪徒猖獗,豪商們背靠士族,自?然也會借助他們身后的軍事力量,這并不鮮見。
桓均現在?的意思是讓他去找謝紹依靠合作?
“多謝府君提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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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嫖姚校尉到平南將軍,短短半年,謝紹又升職了?,這也算是天時?地?利人和。
他才殺了?匈奴讓朝廷面上有光,正受梁帝器重,暗中又跟桓均達成了?合作,崔司徒也推了?一把?,事情就這么定?下來了?。
平叛不是件好差事,平定?叛亂是應該的,要是沒干好,盧逡就是前車之鑒,但謝紹不懼。
他只?從長安領了?一萬兵馬,其余全靠抵達鄂州后他能調用?多少本地?服役的守軍。
他在?戰(zhàn)場上確實英勇,但畢竟年輕,初出茅廬,一下就要面對這么復雜的局勢,實難做到游刃有余,尤其這些流民并非全是大奸大惡之徒,只?是鄂州刺史貪酷,他們活不下去了?不得不揭竿造反,謝紹不由動了?惻隱之心。
他從流民手中奪回鄂州城池,卻未下令趕盡殺絕,可流民們沒了?糧,便試圖向?周邊劫掠,謝紹不得不繼續(xù)鎮(zhèn)壓。除非把?人全殺了?,不然繼續(xù)下去遲早還是會亂起來,但這是將近十萬口人命啊。
這時?他想起公主?那晚跟他說過的話?,諸葛優(yōu)……
“我要外出一段時?日,你們堅守城池,沒我命令,不許出城殺敵。”謝紹吩咐道。
“將軍要去做什么?”副將許七斤問。
謝紹冷眼瞥過去,“無?需你操心,按照本將吩咐的做就行�!�
“是。”
交代好城中的事,謝紹只?帶上十來個親衛(wèi)就出發(fā)了?。
鄂州和武陵郡不過數百里,快馬一兩日就到,謝紹抵達后,稍一打聽便得知了?諸葛優(yōu)的住處。
他隱居在?羅山上,名氣卻不小,他在?山上建了?個書屋,常有學生前去拜謁。
謝紹遞上自?己的拜帖,那守門的童子卻說先生不在?,出門交友去了?。
謝紹問:“先生何時?回來?”
童子搖頭,“不知道,或許今日就回來了?,或許三五日才回來�!�
三五日?謝紹心下一沉,多耽擱幾日,流民形勢就越嚴峻。
“先生去了?何處?”
童子還是搖頭。
不知去了?何處,主?動去找也不行了?,謝紹想了?想,“那我就在?這里等著,等先生回來�!�
小童想勸什么,可瞧他一臉堅定?,只?好搖著頭走開了?。
謝紹的想法很簡單,萬一下回又錯過還不知道耽擱多久,干脆守株待兔。
幸好,老天還是眷顧他的,夜色四合、倦鳥歸巢時?,遠處密林小路中行來一個文士,他約莫三十,蕭蕭然然,目似明?星,只?觀氣度便頗有高人之姿。
“敢問可是諸葛先生?”謝紹迎上前。
“當不得將軍一句先生,一鄉(xiāng)野之人罷了?�!�
諸葛優(yōu)擺擺手,從他身邊錯身而過,就要跨進院舍。
“先生且慢�!敝x紹震驚他竟一眼就看穿自?己的身份,反應過來后忙道,“小子今日冒昧打擾,是有求于先生�!�
“哦?”諸葛優(yōu)回頭。
……
謝紹終于得進門,將自?己兩難處境告訴諸葛優(yōu)。
諸葛優(yōu)卻道:“將軍找錯人了?,我只?愿在?此山野間躬耕讀書,并無?出世之心�!�
謝紹又勸了?幾句,諸葛優(yōu)依舊不為所?動。
“夜深了?,將軍不如歇息一晚,明?天好早些上路�!�
他似真要去睡了?,謝紹不得不拿出最?后的撒手锏。
“請先生再聽我一言。”
“先生素有澄清天下之志,拯救萬民之心,然先生三十未仕,抱壁向?隅,天下何人堪識?今鄂州十萬生民于水火中望先生如涸魚之望甘泉,如孤兒之望父母。豺狼遍地?,先生之寶劍寧沉睡于劍鞘中,亦或斷于猛獸之頸項也?”
“無?田則失民,此亂之源也,亦國亡之源也,我不止是為這一州之民來請先生助手,乃為天下之民,今四方胡敵環(huán)繞,如猛虎探目,均田地?,安生民,或可挽漢人國祚于危亡矣�!�
謝紹激情憤慨地?說完,眼神一動不動地?盯著諸葛優(yōu),要是他還不同意,他也沒辦法了?。
諸葛優(yōu)緩緩抬起眼皮,頭一次用?嚴肅到尖銳的眼神打量謝紹。
前面那段t?抱壁向?隅的話?他并不放在?心上,真正讓他在?意的是那句“均田地?,安生民”。
“這話?是誰教你說的?你背后還有誰?”
謝紹:“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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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卑王庭。
拓跋驍派去柔然的使?臣回來了?,經過一番交涉,柔然最?終還是沒跟匈奴達成合作,決定?用?財寶牛羊贖回大王子。
大王子在?拓跋驍手上是一回事,更重要的,匈奴胃口太大了?,簡直要把?他們搜刮一空,真上貢的話?,柔然的族人今年就別想活下去了?。
匈奴跟柔然正式開戰(zhàn),拓跋驍冷眼旁觀,鮮卑的局勢算是暫且平穩(wěn)下來,姜從珚正全力發(fā)展各項產業(yè),還有推行漢字的事情,卻在?這時?收到了?叱干拔列傳回的消息。
他們中了?慕容部的陷阱,被包圍了?,請求王派兵支援。
叱干拔列是拓跋驍手下最?受重用?的猛將之一,性格又高傲不服輸,能叫他放下面子派人回來求援,情況絕對不容樂觀。
原以為平定?慕容部不過是花點時?間,竟還出了?這種岔子。
拓跋驍立即著手點兵,直到深夜才回來。
姜從珚沒睡,一直等著他,“你要派誰去?”
拓跋驍沉默了?瞬,撫上她的臉頰,“我親自?去�!�
第135章
第
135
章
“好像比冬天時小了�!�
“你親自?去??”姜從珚按住他手背,
烏眸大睜,似有幾分驚慌。
拓跋驍見她反應這么大,反而笑了,把臉湊過來,
“怎么,
舍不?得我,
擔心我?”
姜從珚有點惱他這時還不?正經,
沒好氣地推開他的臉,
“你好好說話�!�
拓跋驍不?情不?愿地抬起脖子?,
“我怎么沒有好好說話?”
姜從珚白他一眼,“你親自?去?平叛的話,誰來坐鎮(zhèn)王庭?”
匈奴雖還在跟柔然?交戰(zhàn),誰知他們?會不?會趁拓跋驍不?在突然?來攻?柔然?也是個墻頭草,南面的羯族雖平定半年了,
未必就真的一點異心都沒有,
還有梁國,梁帝那做派……
鮮卑看似安穩(wěn)強盛,實則四面環(huán)敵,如果一挑一自?然?沒人?打得過,萬一同時發(fā)難,就很難說了。
奇怪,
拓跋驍坐鎮(zhèn)王庭時她并沒有覺得周邊的敵人?那般強大,
只要他在就有種?絕對?的安全感,唯有他說要離開時她才會生出?危機,
或許是由于他身上充沛的精力?、目空一切的舍我其誰、堅韌不?拔的頑強意志,以及戰(zhàn)無不?勝的英勇表現讓她不?知不?覺間生出?了這種?安全感。
“我打算帶兩萬精兵去?踏平慕容部?,讓莫多婁領四萬兵馬駐守賀蘭山邊境,
段目乞領三萬防范柔然?,蘇里還去?鎮(zhèn)壓羯族,同時也防備梁國偷襲。”拓跋驍早想好要怎么分配兵力?了。
姜從珚聽著?他的話,一邊在心里盤算,鮮卑常規(guī)兵力?在十五萬左右,今年又擴編了一萬新兵,還在訓練中,拓跋驍這么安排沒問?題,不?管哪方來攻,都不?可能?在極短時間內拿下數萬兵馬,只要拖延住時間等他回援就能?扭轉局勢。
慕容部?是鮮卑幾個大部?族之一,大約有二十萬人?口,能?抽調出?的兵力?只有不?到兩萬,叱干拔列帶了三萬兵馬前去?平叛,他同樣征戰(zhàn)無數勇猛無雙,不?說踏平慕容部?,至少能?打個勢均力?敵吧,怎么會中計慘敗?也可能?是不?習慣那邊的地形?
想到這里,姜從珚攥住男人?的衣襟,“你帶張錚一起去?吧,慕容部?那邊多山地,作戰(zhàn)方式可能?會不?同。”
拓跋驍哼了一聲,有些不?高興,粗糲的手指勾起她下巴,“小瞧我?征羯族時我就在打過攻城戰(zhàn)了,賀蘭山那邊同樣多山,我也在那里擊退了烏達鞮侯。”
姜從珚:“……”
“我不?是小瞧你,算是……擔心你吧�!�
聽到這話,拓跋驍又高興起來了。
“擔心我?”他的手改為?捧她的臉。
明明在說很嚴肅的正事,被他這么目光灼灼地盯著?,姜從珚的臉也有些熱了,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低低應了聲:“嗯�!�
“好,我就帶上他讓你放心。”
男人?最后這句話,含糊在了唇齒交融中。
過兩日?又要離開,起碼分開一兩個月,這么久不?能?見她親她,拓跋驍就想趁現在多貪一貪。
姜從珚被折騰了三回,都子?時過半了,床帳中的聲音依舊未歇,拓跋驍從身后側摟著?她,不?知饜足。
床鋪十分寬大,兩人?原躺在中間靠外一點的位置,現在,不?知何時她已被推到里側,面前就是墻和淡藍色的錦帳,時不?時輕拂到她臉上。
他用唇封住她的唇不?讓她說拒絕的話,就這么放縱自?己享受這人?間極樂。
姜從珚不?知是熱的還是羞的,渾身雪肌都泛起了淺粉,仿佛一樹迎春綻放的桃花,粉潤嬌柔,其中幾朵尤其紅艷,不?斷被猛獸撼動,柔柔弱弱地顫動著?,花瓣上香露滾落。
許久,男人?才終于仰起脖子?,呼出?一口粗氣,結實滾燙的胸膛劇烈起伏著?。
他沒松開,就這么抱著?她,撥開她被汗水沾濕后黏在雪頸上的烏發(fā),時不?時啄一下她香膩的肌膚,享受著?歡愉后的余韻。
過了片刻,他突然?道:“好像比冬天時瘦了。”
姜從珚累個半死,軟綿綿地靠在男人?懷里,幾乎要暈睡過去?,一開始都沒反應過來他在說什么,艱難地睜開朦朧淚眼,從鼻間發(fā)出?一聲疑惑的輕哼。
拓跋驍又握了下,很確定地說:“是瘦了一圈,我天天盯著?你吃飯都能?瘦,接下來我不?在,你豈不?是要更瘦了,再瘦就沒了,我喜歡你胖點�!�
他說的是實話,她現在太瘦了,尤其天氣暖和起來衣裳變得輕薄后,越發(fā)顯出?她的纖細來,有時真覺得一陣輕風可能?就要把她吹跑了。
而且,從他觀察到的,一個月里有一半時日?她都食欲欠佳,特別是來月信那些日?子?。
不?吃飯怎么長好身體。
姜從珚:“……”
都說些什么狗話!她恨不能撕爛狗男人的嘴,只是她的力?氣都在先前那幾場春潮中被耗盡,此時連抬個胳膊都困難。
她努力?眨去?眼中的潮意讓自己的視線清晰起來,低頭看去?,男人?黝黑粗糙的手指跟她的對?比那般明顯,他一只掌心能?蓋住她大半鎖骨,于是那還算飽滿的花骨朵兒在男人?大掌的襯托下也顯得嬌小起來。
姜從珚咬著?牙,攢起力?氣將男人?的手掰下去?,“你嫌棄就別碰我。”
她只顧鉚足了力?氣,拓跋驍卻忽的表情猙獰起來,渾身打了個哆嗦,“嘶”地一聲猛吸了口涼氣。
下一秒他雙臂一收緊緊箍住她,腿也將她纏緊。
姜從珚這才驚覺他還沒離開……感受到那變化,怕他還想來,她忙想往前躲,被他按住。
“你再動我真要死在你身上了!”男人咬牙切齒地說。
姜從珚就像被施了定身術的仙子?,一動也不?敢動了。
……
第二天,姜從珚喜提全身酸痛套餐,仿佛回到剛成親時那樣,不?得不?取了藥膏涂上。
狗男人?!
這段時日?男人?還算溫柔,也會耐著?性子?討好她,做完后只是有點累,歇一覺就恢復了,她便也感受到了點樂趣,甚至累了后睡眠仿佛也更沉了些,讓她獲得了另一項好處。
可昨晚……他不?再問?她舒不?舒服,也不?再問?她受不?受得住,仿佛壓抑了幾月的火山終于噴薄而出?。
姜從珚恨恨地抓了抓被子?,心里打定主意等他晚上回來絕不?要給他好臉色。
還嫌棄她?
她不?自?覺又低頭看了看自?己,隔著?寢衣,只見一截圓潤的弧度,鬼使神差地,她抬起手輕輕碰了下。
這不?正好?哪里就沒有了?
胡思亂想了片刻,她猛地意識到自?己居然?因為?狗男人?一句話在這里想東想西,很是唾棄了自?己一把。
她就長這樣,他愛喜歡不?喜歡。
她還嫌他手太粗糙,粗硬的繭子?總刮得她肌膚生疼呢,也沒見他保養(yǎng)保養(yǎng)自?己的手。
事態(tài)緊急,拓跋驍一大早出?門,又是忙到亥時才回來。
姜從珚原本還不?太想理他,可男人?說:“我后天一早就出?發(fā)。”
她就說不?出?話了,任由他將她摟到了懷里溫存了會兒。
大軍開拔這天凌晨,姜從珚拖著?疲憊的身體,還按去?年那樣,親自?給他穿甲衣,走?出?王庭為?他送行。
熹微的晨光中,看著?男人?騎在馬上高大挺拔的身影,姜從珚忽然?生出?些不?安。
緊接著?她安慰自?己,還沒到時間,離他原本隕落的軌跡還有將近兩年時間,t?不?會有事的。
他今后還會征戰(zhàn)無數,她不?可能?因為?自?己那點擔憂就再也不?讓他上戰(zhàn)場了,男人?就算再愛她也不?會答應。
“戰(zhàn)場上刀箭無眼,你要小心�!弊罱K,所有難言的話語只匯成了這一句。
拓跋驍對?她的關心十分受用,只有這時她才會拋卻矜持直白地表露自?己的心意。
他在領口處掏了掏,“你送我的平安結,我一直帶著?呢,當?然?會完好無損地回來見你�!�
姜從珚看著?他的動作瞪大了眼,平安結正常是掛腰上的,他卻栓在了脖子?上。
“掛在外面太容易毀壞了�!蓖匕向斂闯�?她的驚訝,解釋了句,卻不?覺得掛在脖子?上有什么丟人?的。
掛脖子?上多好,想看就拿出?來看看,平時藏在甲衣里還不?會壞。
“也是,行軍打仗不?比平時。”姜從珚又是感動又是好笑。
沒說幾句話,拓跋驍終究要出?發(fā)了。
他迎著?太陽升起的方向,騎在高高的馬背上,意氣風發(fā),帶著?踏平天下的決心和勇氣。
姜從珚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視野中,這才騎著?馬慢慢往回走?。
拓跋驍平叛去?了,她的日?子?還得繼續(xù)。
比起去?年,她今年越發(fā)忙碌了。
拓跋驍愿意放權給她,她現在也有了人?手和根基,如今鮮卑各項雜事都是她在管。
她處事公正,對?小部?落和普通牧民的政策十分友好,大力?發(fā)展各種?產業(yè),加上大巫營造的輿論,她在鮮卑的聲望與日?俱增,眾人?幾乎都不?在意她漢人?的身份了。
姜從珚坐鎮(zhèn)王庭,按照拓跋驍先前安排下來的,陸續(xù)完善各處布防,協調各處糧草。
一切風平浪靜。
這天晚上,夜黑風高,彎彎的下弦月被烏云遮住透不?出?一絲光亮。
寂靜的王庭中,卻有幾道暗影悄無聲息地出?了帳篷,不?約而同地聚集到了某個隱秘的地方。
帳篷中沒點燈,僅憑聲音他們?就能?認出?各自?身份,幾人?商量許久,終于在天亮前離去?。
第二天,同樣一個漆黑的夜晚,一道黑影摸進了拓跋勿希的帳篷。
“六王子?,你的出?身和血脈才是最該繼承王位的,你難道甘心就這樣過一輩子?嗎?”
……
王庭離慕容部?只有不?到一千里。
拓跋驍帶著?大軍出?發(fā)的第五天,姜從珚盤算著?行軍速度,他是急行軍,應該已經抵達了,或許還跟慕容部?交上了手,不?知道有沒有把叱干拔列解救出?來。
她今日?召集了些人?,繼續(xù)商議各條防線上的后勤事宜,卻在此時,王庭外飛奔回一騎,馬上之人?形容狼狽,渾身帶血,直撲來王帳。
“報,王率大軍去?救援,半路遇襲!”
“什么?”姜從珚猛地站起身,眼前發(fā)暈。
第136章
第
136
章
恐怕不止針對拓跋驍,……
“阿珚姐姐�!碧m珠第一時間上前扶住她,
滿臉擔憂。
在場的人聽?到拓跋驍半路遇襲,同樣驚慌不已,相互望了望周圍的人,目露驚詫,
交頭議論起來。
“阿珚姐姐,
王那?么英勇,
肯定不會有事的�!碧m珠努力想著安慰的話。
緩過?一開始的震驚后,
姜從珚慢慢回神,
眼睛重新聚焦,
先看到蘭珠關切的小臉,又看到下面?議論紛紛的眾人。
“對,他不會有事的。”姜從珚反握住她的手。
只是埋伏,沒?說戰(zhàn)況如何,更沒?說他受傷,
他帶著兩萬精兵,
這個?戰(zhàn)力足以橫掃鮮卑各個?部族,就算中了埋伏也不是輕易能殲滅的。
鮮卑人口就這些,就算內部有人想置他于?死地?,能召集的兵力也有限,人口分散,把附近所有成年男人全都?拉上戰(zhàn)場也絕對不會超過?五萬,
裝備更不如拓跋驍的大軍精良。
她不能因為一個?消息就自亂陣腳,
尤其?面?前還有這么多人。
姜從珚穩(wěn)住心神,攥緊了袖中的手指,
挺直脊背,臉色恢復了平日的沉靜,望向眾人,
眼神冷冽。
“安靜!”她冷喝一聲。
清冽的聲音似寒涼的雪風拂過?面?龐,攜著隱隱的威勢,眾人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議論,齊齊注視著她。
姜從珚對上這么多雙眼睛,不躲不避,烏眸黑沉,“不過?是半路遇到了敵人,這是兵家常事,王英勇無雙,當初能帶領鮮卑三萬兵馬擊退烏達鞮侯十萬鐵騎,如今又豈會敗于?一場小小的偷襲?我們現?在聽?到的已是兩日前的消息了,說不定王早看破了敵人的陰謀,已經?脫困了。”
真的嗎?
姜從珚現?在只能往好的方面?去猜,拓跋驍不在,單憑她一個?可敦的身份并不能號令所有人,必須拿出絕對的氣勢才能鎮(zhèn)住他們。
“不管怎樣,我們也該派人去查清楚情況。”有人說。
“你說得對,稍后我自會派出人手去探查王的消息。”姜從珚道,接著話鋒一轉,語氣更加冰冷,“王的安危關系著整個?鮮卑的存亡,匈奴虎視眈眈,萬一誰泄露了消息致使?匈奴趁機來攻的話,他就是鮮卑的叛徒。你們現?在聽?到的關于?王的事,一個?字都?不準外泄,若有違令者,殺!”
她一雙黑眸一寸寸從眾人臉上掃過?,跟每一個?人對視,他們全都?不由感到一股強烈的壓力。
向來溫柔可親的可敦,頭一次展露出如此?鋒芒畢露的氣勢,雖不如王那?般強悍,卻也十分危險,讓眾人意識到她不只是說說,她真的會動手。
“我們會遵守可敦的命令�!北娙说�。
又有人繼續(xù)問,“我們該派人去增援吧,萬一,我是說萬一,王真的被困住了等?著我們援兵呢?”
這話說得有道理,好幾?人都?贊同,姜從珚也擔心拓跋驍真被人算計了,剛要點頭答應,腦子里飛快閃過?一道亮光,抑住了她將要出口的話。
去救援,派誰去救援?王庭總共還有多少兵力?
絕大部分已經?被拓跋驍和莫多婁帶走了,只剩些今年才編進來的新兵和蘭珠領的那?些。
“你們說得有對,我們是該組織軍隊去支援王,可王庭兵力太少,需要從周邊抽調,我會盡快安排下去�!苯獜墨娺@么說。
大家又商量了會兒,姜從珚再三嚴令眾人封鎖消息,將人打發(fā)走,終于?忍不住軟倒在了座位上。
蘭珠還守在她身邊陪著她,“阿珚姐姐……”
“我沒?事。”姜從珚揉揉她的臉,露出一個?安撫的眼神。
她剛說的話不全是逞強,她相信拓跋驍不會栽在這里,如果連一場小小的埋伏都?應對不過?來,他就不是那?個?僅十六歲就擊敗對手登上王位的拓跋驍了。
蘭珠稍稍安心下來。
姜從珚又仔細問了傳信人具體?的情況,他只說王率兵馬急行軍去支援叱干拔列,卻在經?過?獨石口時遭到來自后方的襲擊,更具體?的他就不知道了。
“王沒?有命令你給我?guī)г�?”她問,明亮的眸光似乎能照見說話人心底最真實的想法。
“沒?、沒?有,我是因為正好在外圍才僥幸突出包圍圈,然后就第一時間回來報信了,不知道王那?邊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