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拓跋驍答不上來,他當然沒有后悔,他希望旁人知道她的好,卻又不想叫人看到。
“你今天?跟那個管事說了許久的話?,他一直在看你�!�
姜從?珚回憶了下,不確定地問?:“你說的是付鐵生?”
男人點點頭。
姜從?珚吃吃笑了笑,伸出手指無語地點了點他的額頭,“他給我?匯報工作,不說話?難道要靠腦子憑空交流?再說他看我?,他不看著我?說話?,難道要看著別人說?”
“他只是個小小的管事,你可是整個鮮卑的王,他的醋你也吃,拓跋驍,你能不能有點出息�!彼詈筻亮司洹�
拓跋驍想,自己就是這么沒出息。
“那你下次表情嚴肅點,別太給好臉色�!�
“……”
她實在懶得跟他掰扯了,親了口他的臉。
素了幾日,男人哪里抵得住這誘惑,后日又要啟程,到時條件肯定比不上土默川。
他暫時也不能想別的了,只沉浸在這軟玉溫香中。
在土默川逗留幾日,一行人再次啟程,路過前套,同樣暫留了幾日巡查各項產(chǎn)業(yè),又接見了各部首領(lǐng),跟他們?議了議今年的民生問?題。
以?前拓跋驍一個人來,雖也會聽,可聽多了就煩,他一冷下臉,旁人就怕他,就不敢多說了。
姜從?珚卻不一樣,她耐心十足,態(tài)度又溫和,還能提出解決辦法,就算暫時解決不了也承諾過后會召集人想辦法,眾人便大膽起來。
他們?想,有可敦在好像也不錯。
姜從?珚同樣提醒他們?,“開年后大巫向天?神占卜過,天?神的旨意是今年的氣候會十分反常,大寒潮來襲,你們?要在七八月份就做好入冬的準備�!�
“�。俊北娙梭@懼不已,不愿相信,又不敢不信。
不少人已經(jīng)起身望向天?空,嘴里不斷念叨著“愿天?神庇佑鮮卑子民”等話?。
巡視完前套,一行人轉(zhuǎn)而向南,最終抵達了賀蘭山。
賀蘭山腳下同樣是一片寬闊的平原,被?稱為西套,分布在黃河兩岸。
這一站才是拓跋驍?shù)淖罱K目標。
他要帶人登上賀蘭山查看地形,山路崎嶇,姜從?珚奔波多日也累了,兩人便兵分兩路。
他自己帶著一隊人馬去?巡邊,姜從?珚則去?考察平原,接見各部首領(lǐng)。
他這一去?就是四五日,回來時,姜從?珚發(fā)現(xiàn)他甲衣上居然沾了血。
她一驚,“怎么回事?遇到敵人了?”
她一邊問?,一邊讓他抬起胳膊,看他有沒有受傷。
拓跋驍見她這么關(guān)心自己,十分受用,只道:“我?沒受傷�!�
“那是怎么回事?”
拓跋驍?shù)溃骸安皇谴笫拢贿^遇到匈奴一隊探馬,我?就順手殺了�!�
他這么說,姜從?珚放心下來,卻還催他解了甲衣,換下衣服看了看,確實沒受傷。
賀蘭山另一邊就是匈奴人,雙方時不時派出人手去?打探對?方的動靜,遇上確實很正常。
“那你問?出什么了嗎?”
拓跋驍:“匈奴人又在朝他們?的王庭聚集�!�
姜從?珚心下一沉,烏達鞮侯是迫不及待了嗎。
第153章
第
153
章
太-祖,您也在為今日……
匈奴探馬帶來的?消息讓姜從?珚心頭的?天空籠上一層陰云,
早知烏達鞮侯今年會有行動,卻還是比她想得更快。
她只能安慰自己,外祖他們應(yīng)該會加強防備,只要固守城池,
涼州暫時不會有事,
只是梁國那?邊……
拓跋驍還好好地坐在鮮卑王座上,
對烏達鞮侯是個?無形的?威脅,
他必不敢讓匈奴大?軍傾巢而出,
只要梁國吸取去年的?教訓(xùn)稍微爭點氣,
最多陷入焦灼的?拉扯。
賀蘭山一行結(jié)束,夫妻倆回?到王庭。
阿榧見到分開?一個?多月的?女郎,瞧她的?手和?臉似被曬黑了些,皮膚也糙了,眉眼?間透著疲憊和?憔悴,
心疼得不行。
“女郎吃苦了,
這又瘦了一圈,可要好好養(yǎng)上一段時間才能恢復(fù)氣色了�!�
姜從?珚笑笑:“還好,也不算什么�!�
騎馬辛苦,拓跋驍已經(jīng)特意為?她放慢速度了,不然吃的?苦頭更多。
她這一趟沒有白去,親眼?看到各處的?情況,
發(fā)現(xiàn)許多問題,
讓她心里?有數(shù)。
此時已是三月中旬,王庭各處已經(jīng)在準備春季大?會的?事了,
處處彩旗飄飄,給初春的?景色增添許多明媚,生機勃勃。
如今的?鮮卑確實生機勃勃,
一切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fā)展,物資豐富起來,糧食產(chǎn)量增加,牧民們除了放牧還能做工補貼家用,冬日沒那?么難捱了。
今年的?春季大?會跟去年的?流程大?差不差,只多了些新奇的?玩意兒,尤其是各種精致的?衣裳首飾,貴族姑娘們一見就喜歡上了,很舍得掏錢買。
姜從?珚和?拓跋驍照例接見了各部官員,詢問每個?部族發(fā)展情況,安排下?今年的?事情。
三月二十這天,拓跋驍主持開?始春季大?會后,大?巫走上祭臺,當?著所有族人的?面親自向天神占卜。
眾人翹首以盼,希望大?巫能說出一個?吉兆。
然而,他們卻見大?巫猛地從?嘴里?吐出一口鮮血,披著五彩羽衣的?身影倒了下?去。t?
人群瞬間炸了——
“大?巫!”
“怎么了?”
“發(fā)生了什么?”
“兇兆,這肯定是兇兆!”
所有人都在往前擠,恨不能沖上祭臺,何舟帶著王庭護衛(wèi)維持治安,別叫慌亂的?人群發(fā)生踩踏。
還好大?巫很快醒了,醒來的?她跪在地上,眼?神惶恐地望向天空,嘴里?不斷念著祈求的?話。
許久之后,她朝拓跋驍磕頭,“王,吾無能,不能改變鮮卑的?命運。”
站在前排離得近的?,聽到這句話,心里?有了不祥的?預(yù)感。
拓跋驍沉著臉,“你說。”
大?巫道:“開?年后吾曾占卜過一次,天神說整片大?地今年都會遭遇恐怖的?大?寒潮,吾剛才向天神祈求,祈求天神降下?福祉庇佑鮮卑度過這場災(zāi)難,然而天神說,此乃劫數(shù),不可避免�!�
啊?大?寒潮?
底下?人都懵了,可回?憶剛才的?情形,大?巫都被反噬到吐血了,可見妄圖逆天改命的?代價有多大?。
“窺探到一絲天機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大?巫不用自責,本王會早做準備�!蓖匕向�?shù)馈?br />
春日的?太陽在大?地灑下?大?片大?片金色的?陽光,明明那?般燦爛,眾人卻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
春季大?會的?狂歡也被寒潮的?消息沖淡了,眾人憂心忡忡,沒了玩樂的?心思,儀式結(jié)束后就找到拓跋驍。
“今年真的?有大?寒潮嗎?”
拓跋驍?shù)溃骸按?巫的?占卜一向很準�!�
于是,今年春季大?會的?重要議題變成了如何面對幾個?月后即將到來的?極寒天氣。
姜從?珚跟他們一起議事。
有人問,“聽說王庭這邊有種特別的?燃料,小?小?一塊就能燃許久�!�
姜從?珚點頭,“確實有這種燃料,只是現(xiàn)在才在平城開?采出來,路途遙遠,道路尚不夠平坦,運輸至鮮卑需要耗費許多人力?,數(shù)量十分有限。”
其實鮮卑領(lǐng)地內(nèi)的?煤礦也不少,河內(nèi)、西林和?興安等地都有不少煤礦,可能是時間太短或是地質(zhì)原因,暫時還沒被勘探到。
若有足夠時間,她手下?的?隊伍肯定能勘探出來,但現(xiàn)在最缺的?就是時間。
眾人有些失望,卻無可奈何。
姜從?珚便提出讓各部組織牧民抱團過冬,不需要成百上千,只讓附近幾戶人家聚在一起集中供暖,這樣一來就能節(jié)省下?不少燃料,支持他們度過漫長的?冬季。
除了供暖,還有個問題便是糧食。
天氣變暖必定會導(dǎo)致糧食和牲畜減產(chǎn),去年攢了不少糧,現(xiàn)在還在倉庫中堆著,今年順利的?話,能趕在寒潮來臨前收獲一批糧食。
開?春得早,出巡時她已經(jīng)吩咐他們盡早種下?麥子了。
姜從?珚根據(jù)各部人口,跟他們簽訂一個?中央與?地方?的?糧食協(xié)議,可以先“借”給他們,后面再?用各種方?法還。
“多謝可敦仁慈,現(xiàn)在看來,也只能這樣了�!�
總之,忙碌了近一個?月,暫時協(xié)調(diào)好各部情況。
四月初,姜從?珚收到消息,三月中旬時,烏達鞮侯再?次兵臨中衛(wèi)。
他這一次出動了十五萬騎兵,比去年足足多了一倍,可以想見他是抱著怎樣的?雄心與?壯志。
姜從?珚試探著問了拓跋驍一句,“烏達鞮侯南下?,內(nèi)部必定空虛,你有想過趁機襲他嗎?”
烏達鞮侯在賀蘭山邊境安排了守軍,但拓跋驍想攻的?話,這些都不是問題。
拓跋驍卻搖了搖頭,“等戰(zhàn)況見分曉再?說�!�
烏達鞮侯攻梁國對他也不是件壞事,他現(xiàn)在完全可以坐山觀虎斗。
姜從?珚垂下?眸。
拓跋驍見她情緒有些低落,想了想,“你擔心涼州?”
他對涼州實在沒什么好感,盡管那?是她外祖家,可她老為?涼州牽腸掛肚,一點風(fēng)吹草動都會憂心不已,去年還做了噩夢半夜驚醒,險些害她又生病。
“涼州侯也是個?英雄人物,經(jīng)營涼州多年,怎么會連這點情況都應(yīng)付不過去,你不用太擔心。”他生硬地安慰了幾句。
姜從?珚抿著唇,軟軟地看了他一眼?,沒再?說話。
想到史書為?張家寫下?的?結(jié)局,她怎么能不擔心,尤其她十分清楚外祖父的?性情,他嘴上罵得再?兇,心里?依舊裝著大?梁江山,梁國要是有什么事,他會坐視不理嗎?梁帝心思又陰暗,既想讓張家抵抗胡人,又見不得張家人立功,他恐怕只恨不得涼州軍跟匈奴人同歸于盡算了。
她又想到拓跋驍,她其實能猜到他現(xiàn)在的?想法。
野心勃勃的?男人們總是熱衷于對外征戰(zhàn)來建立不世之功,親密的?相處中,她當?然會察覺到拓跋驍偶爾流露出來的?野心,他能征善戰(zhàn),無有敵手,然而他卻按捺住了征戰(zhàn)的?沖動,蟄伏著繼續(xù)壯大?自己。
就如他之前沒有繼續(xù)南下?,現(xiàn)在也不會去攻匈奴。
-
梁國探馬發(fā)現(xiàn)匈奴南下?,光是前鋒就在五萬以上,中衛(wèi)守將錢忠立馬給長安發(fā)急遞。
八百里?加急的?軍情傳回?長安城,朝野震蕩,人心惶惶。
“匈奴人又卷土重來了?”
“還來得這么快?”
“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探清楚他們有多少兵力?,中衛(wèi)現(xiàn)在是否能堅守到援軍抵達�!�
聽政殿,梁帝的?臉色尤其陰沉。
最主要的?自然是匈奴人再?次來犯,可紛繁復(fù)雜的?思緒中卻閃過去年涼州侯送來的?那?封奏疏,他當?時提醒朝廷匈奴今年極可能再?犯,自己卻因司馬維的?話并未增派兵馬,而現(xiàn)在,匈奴真的?又來了,大?臣們會怎么想?
“陛下?,朝廷必須馬上派兵支援�!�
高太尉的?話將梁帝從?沉思中拉了出來,他抬起眼?,環(huán)視跪坐在殿中的?諸卿大?臣們一眼?,沉聲道:“增派多少援軍,由何人統(tǒng)領(lǐng)?”
“臣以為?援軍至少要十萬。”高太尉道。
其余人也點頭,此時他們也顧不上要消耗多少國力?了,保住梁國江山才是最要緊的?。
很快有大?臣建議,“可以從?京畿抽調(diào)五萬南、北軍,再?從?隴西、北地兩郡各抽調(diào)三萬兵力?,這兩郡離得最近,”
這個?建議很中肯,原本沒什么好說的?,司馬維卻道:“京畿周邊總共也就八萬兵力?,一下?抽調(diào)走五萬,對長安是不是……”
后面聲音消失,眾人卻意會到了未盡之意,要是前線失守,長安兵力?不夠的?話,所有人都危險了。
崔司徒偏頭看了他一眼?,眼?中飛快閃過一道厲色,卻沒說什么,跪坐在他身后的?大?臣淳于敏憤怒地伸出手指著司馬維,“你什么意思?”
司馬維:“我只是防患于未然,長安是國都,自然要以長安為?重�!�
“我看你分明是有自己的?私心。”
司馬維:“我只有一片效忠陛下?,效忠大?梁……”
“行了,什么時候了還在打嘴仗,議事要緊�!贝匏就街袛嗔硕说�?爭執(zhí)。
經(jīng)過一番拉扯,梁帝最終決定先派三萬北軍和?五萬地方?軍去支援中衛(wèi),后續(xù)再?從?兗州征調(diào)五萬兵力?。
兗州離得遠,這般情況下?,自然是援軍越多越近,越早支援中衛(wèi)才好,可梁帝分明是將司馬維的?話聽進去了。
崔司徒道:“援軍從?長安出發(fā),抵達中衛(wèi)也需半月,軍情如火情,陛下?不如修書一封加急送往涼州侯手上,請他先領(lǐng)涼州軍去救�!�
此提議一出,眾人都十分贊同。
“去年就是靠涼州軍及時救援才奪回?了城池�!庇腥讼�?意識道。
他聲音不大?,偏這時殿內(nèi)突然安靜了瞬,眾人便都聽見了。
一時間,所有人的?臉色都發(fā)生了微妙的?變化,眼?神下?意識避開?梁帝。
氣氛忽的?詭異起來。
就在這份安靜中,眾人聽到司馬維冷笑了聲,“說來也奇怪,匈奴不去攻家門口的?涼州,反而繞路來攻中衛(wèi)�!�
他這話分明在暗指涼州跟匈奴有什么勾結(jié)。
淳于敏再?也忍不住站起了身,“司馬維,你在陰陽怪氣什么?”
司馬維一臉坦然地道:“我只是在說發(fā)生的?事實。”
為?什么不攻涼州攻中衛(wèi),你心里?沒點數(shù)嗎?淳于敏恨恨地想。
“議事就議事,你這樣子成何體統(tǒng)。”崔司徒斥了淳于敏一句,轉(zhuǎn)而朝司馬維道,“匈奴大?軍必定不止一路,或許早已兵臨涼州了,只是路途遙遠軍報暫未抵達而已,你是陛下?的?肱股之臣,更當?慎言。”
崔司徒一發(fā)話,司馬維也不好繼續(xù)編排了,不著痕跡地看了上頭的?梁帝一眼?。
除了增兵,何人統(tǒng)帥也是個?問題。
“周侯勇武,威望能服人,不如由他當?任大?將軍?”淳于敏道。
周侯即周紀,周瓊之子,自五十年前隨太-祖起t?兵,為?梁國江山立下?汗馬功勞,周家世代掌軍,周紀當?年亦隨父征戰(zhàn)沙場多年,這些年一直統(tǒng)領(lǐng)著北軍,實戰(zhàn)經(jīng)驗豐富,是當?今最有威望的?老將,若他來當?大?將軍,應(yīng)該沒有將士不服。
不少人點頭以示贊同。
趙雍卻忽然出座,“陛下?,周老將軍年事已高,將近七旬,恐怕不妥�!�
“周老將軍年紀雖大?,身體還硬朗著�!贝居诿舴瘩g。
“打戰(zhàn)夙興夜寐,周老將軍這般年紀,怎可叫他再?受此累,再?者刀劍無眼?,有個?萬一,教陛下?于心何忍,我大?梁這么多將士,非要逼個?七旬老人上戰(zhàn)場?”
淳于敏只覺他在強詞奪理,氣紅了臉,“周老將軍只需把控大?局,何須他親自上陣殺敵,涼州侯也近七旬,卻能領(lǐng)涼州軍擊退匈奴,可見領(lǐng)兵作戰(zhàn)跟年齡無關(guān)。”
趙雍聽到這話,嘴角閃過一個?短促的?笑。
本來他還怕其余人也站出來反對自己,有了淳于敏這句話,再?多人相勸都沒用了,哼!
果然,吵了片刻,梁帝最終開?口了,“趙卿說得不錯,周紀年事已高,還是叫他安享晚年吧,你們重新推舉個?得用的?�!�
淳于敏不可置信地看了眼?皇帝,最終卻只能頹然地垂下?眼?,后面他也不說話了,任由朝臣們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
耳邊嘈嘈雜雜,他卻莫名想起桓均。
他比桓均空長幾歲,二人都拜師在大?儒崔呈門下?,在他書屋中讀過書,入朝后意見頗為?相合,很有幾分交情。
當?初他得知桓均竟要主動離開?長安去南邊任職,還勸了幾句,當?時桓均問他:“你以為?司馬維所獻賑災(zāi)之策如何?”
他當?時答不上話,這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的?事。
桓均又道:“皇帝同意了,百官也同意了。”
他有些狼狽地移開?了視線。
“長安已無我展翅之日。”桓均最后道。
淳于敏現(xiàn)在體會到他當?時的?心情了,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睜睜看著朝堂上這些人為?了各自的?算計,一點點蠶食大?梁江山。
議到最后,梁帝最終決定委任關(guān)內(nèi)侯何煬為?大?將軍,又選了左右將軍,分別是周紀之子周泓,趙雍之弟趙卞。
周泓在北軍任中尉,棄了周紀不用,折中之后讓他兒子統(tǒng)領(lǐng)北軍。
趙雍跟趙貞是堂兄弟,趙貞被貶后,趙氏一族就變成了趙雍獨大?。
趙家其他人雖沒過錯,可趙貞之事讓整個?趙氏一族蒙羞,趙雍選擇逢迎皇帝,后面果然得到了重用。
趙氏一族現(xiàn)在的?地位全靠皇帝心情,要是能在戰(zhàn)場上立功,日后自可扶搖直上。
危機,是危也是機。
任命左右將軍時,有人提到謝紹,說他前年跟匈奴交過手,還勝了匈奴人,這一年在平定鄂州叛亂中表現(xiàn)也十分不錯,不如派他去對付匈奴人,卻被趙雍否決了。
“他那?次才多少人,跟現(xiàn)在相比不過是過家家而已,至于平叛,不過是一群沒多少戰(zhàn)力?的?流民,他領(lǐng)著朝廷精銳,平定不了叛亂才要治罪�!�
謝紹雖姓謝,卻與?朝中謝氏并無關(guān)系,沒有人為?他說話,他自身威望又不足以叫皇帝和?百官們對他另眼?相看,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
詔書很快頒布下?來。
周紀聽到自己居然被皇帝因“年事已高”這個?理由棄用了,當?即披甲進宮求見皇帝。
“陛下?,臣耳不聾眼?不花,拿得動刀殺得了敵,能再?為?大?梁征戰(zhàn)十年!”他一被侍中引進南書房便“鏗”地一聲跪了下?來,昂起的?虎目決心滿滿。
梁帝快步起身過來,親自扶起他的?胳膊,“愛卿這是作何,快快請起。”
周紀不動。
梁帝松開?手,“朕沒記錯的?話,愛卿都七十歲了吧,你這般年紀,再?叫你為?國操勞,若有個?萬一,教朕于心何忍。”
周紀胸中滿腔熱血,“臣為?武將,此一生惟愿保家衛(wèi)國,馬革裹尸!”
他油鹽不進,梁帝臉上的?肌肉僵了僵。
他完全直起了身,站在周紀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這個?老臣,十二旒玉冕在他眼?底落下?晦暗不明的?陰影,“愛卿,詔書已下?,朕不能朝令夕改�!�
周紀顫著眼?看著他。
…
“父親,陛下?怎么說?”
周紀一回?到家,周泓立馬迎上來。
其實不用問了,看父親失魂落魄的?模樣就能猜到結(jié)果。
周紀抬首看了看天,烏云越來越厚,唯有西邊還剩小?片余暉,也即將被烏云吞噬。
他維持著這個?姿勢看了許久,仿佛看到了自己少時跟隨太-祖和?昭文太子平定天下?的?過往,直到第?一滴雨落到他眼?皮上。
太-祖,您也在為?今日的?大?梁落淚嗎?
從?父親周瓊到他,他們?nèi)竹R一生,立下?無數(shù)汗馬功勞,末了,卻都以“年事已高”棄而不用。
這就是他們周氏一族的?宿命嗎?就如同涼州一樣。
“父親?”周泓擔憂地喚了句,他怕父親一時想不開?。
周紀回?過神,猛地鉗住兒子的?胳膊,力?道大?得幾乎要將他的?骨頭也捏碎,“陛下?命你為?左將軍,不管發(fā)生什么,你都不要忘記你肩上的?責任,決不能叫胡人踏破我們的?關(guān)口,否則梁國危矣�!�
周泓重重點頭,“父親放心,我絕不會墮了周氏一族的?名聲,絕無后退,只有血濺黃沙、馬革裹尸!”
“好,好!”周紀現(xiàn)在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兒子身上了。
“父親,雨大?了,進屋吧�!�
是夜,周紀并未歇息,書房的?燈亮了大?半夜,一直在跟周泓交代軍中的?事。
“何煬這人領(lǐng)兵經(jīng)驗還算不錯,他熟讀兵法,在大?事上倒有些見地,但為?人軟弱,兩軍交戰(zhàn),最忌優(yōu)柔寡斷,得靠你自己多用心……趙卞這人有些陰詭,你要防著他點,但也不要輕易得罪他……”
“多謝父親教誨,兒子都記下?了。”
軍情緊急,一時間也不能馬上點出十萬人手,何煬、周泓各自點了兩萬前鋒,輕裝簡行趕去支援,趙卞則帶著剩下?的?隊伍加緊趕上。
與?此同時,一道八百里?加急的?快馬從?長安出發(fā),直奔涼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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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達鞮侯已經(jīng)兵臨中衛(wèi),他們剛打完一場渡河之戰(zhàn)。
去年冬日他們占了便宜,趁著黃河結(jié)冰暢通無阻地來到了中衛(wèi)城下?,今年卻要艱難些。
但這都過去了,他們順利渡過了黃河。
此時,烏達鞮侯的?大?帳中,眾人正在商議接下?來的?作戰(zhàn)計劃。
隨著匈奴各部大?軍陸續(xù)抵達,有人不免擔憂,“拓跋驍會不會趁機偷襲我們?”
烏達鞮侯道:“我自然留了人手對付他,就算他真偷襲,只要我們在梁國搶到足夠多的?物資,就算不上損失�!�
烏達鞮侯自信拓跋驍一時攻不下?匈奴。
不過這也提醒他,這幾年除了攻打羯族,拓跋驍幾乎沒有主動發(fā)起對外戰(zhàn)爭,他不相信拓跋驍沒有野心,那?只能是他在暗中籌謀著什么。
拓跋驍剛登上王位那?年,匈奴實力?遠超鮮卑,但這幾年鮮卑越來越強,已經(jīng)隱隱有要反超匈奴的?趨勢了。
烏達鞮侯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脅,所以他必須冒險,幸好,他成功了,他終于登上至高無上的?可汗之位。
話說回?來,根據(jù)探子的?消息,鮮卑這兩年的?日子比之前更好了,前年那?場暴雪對他似乎也沒多大?影響。
而這一切,好像都是從?他娶了梁國公主開?始的?。
對,就是那?個?梁國公主。
截殺拓跋驍那?天,他只匆匆看了眼?,印象卻十分深刻,尤其是刺向自己那?一簪。
他原以為?這個?梁國公主不過是個?柔弱的?女人,沒想到除了揮簪的?決心,在其它方?面也這么能干。
想到這里?,他忽然對拓跋驍生出嫉妒,就是嫉妒,他命真好啊,隨便娶個?梁國女人就能幫他坐穩(wěn)王位。
早知她會給拓跋驍帶去這么多好處他當?時就該直接殺了她,或者趕在拓跋驍娶她前將她擄到匈奴去,讓她成為?自己的?女人。
烏達鞮侯跟手下?大?將們商議了兩個?時辰,一致認為?要加大?攻勢,趕在梁國援軍來臨前攻下?中衛(wèi)。
“梁國只有這點守軍,說明連天神都在庇佑我們�!睘踹_鞮侯給眾人打了支興奮劑。
他還以為?經(jīng)過去年梁國會加強防備,自己攻下?城池會遇到困難,結(jié)果,哈哈哈,真是老天都在幫他。
“對,只要趕在他們援軍抵達前攻下?城池,他們沒了龜殼保護,梁國軍隊就是軟弱的?綿羊只能任由我們宰殺了哈哈哈。”有人附和?。
“接下?來,輪流進攻,一刻不停,拿t?下?城池!”烏達鞮侯拔出刀。
與?此同時,一匹快馬翻過崇山峻嶺,再?次抵達涼州。
涼州再?次收到中衛(wèi)的?求救信。
第154章
第
154
章
以后你跟梁國、涼州就……
涼州侯第一時間?召集手下大將商議。
“父親你去年就上書提醒過朝廷叫加強防備,
朝廷為?什么?不加派援軍,現(xiàn)在區(qū)區(qū)三萬人?,怎么?抵擋得?住匈奴十幾萬騎兵?”
張乾眼睛都氣紅了,鐵拳“砰”的一聲狠狠砸到桌面上,
茶碗跟著哐哐跳了幾下。
“他們抵擋不住就往涼州送求救信,
涼州將士的命就不是命了嗎?”
想起去年為?了中衛(wèi)之戰(zhàn)犧牲的兩?萬將士,
張乾仍心?痛得?不行。
他以前對朝廷只是不滿,
現(xiàn)在已經(jīng)開始上升到恨了,
恨皇帝,
恨他昏庸無能,恨他將梁國拖入今日這般境地。
張乾這番話戳中了其余將士的心?,他們同樣握緊拳頭,手背緊繃著,眼含怒火。
涼州侯環(huán)視一眼,
看?著張乾沉了眼神?,
“叫你們來是商量辦法的,不是聽你抱怨的。”
張乾偏過頭,仍梗著脖子。
“中衛(wèi)求援,救還是不救?”涼州侯沉聲發(fā)問。
保家衛(wèi)國是涼州將士的職責,要是以前,眾人?肯定毫不猶豫說要去救,
可有了去年之事?,
他們都猶豫了,朝廷這意思分明就是要他們白白送死。
涼州將士的命也是命,
他們也是父母的兒子,妻子的丈夫,孩子的父親,
他們可以犧牲,但不能犧牲得?沒有意義?,尤其梁國現(xiàn)在的危機完全是他們自己作出來的,就更叫人?可恨了。
眾人?沉默。
救,不甘心?;不救,他們又說不出口。
最后還是張定站起身,“父親,我認為?我們還是該去救。”
將士謀臣們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
“其一,涼州世代抵御胡敵,如今匈奴來犯,屠戮百姓,我們豈能坐視不理;其二,梁國若破,涼州何去?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此話一出,先前激憤的眾人?似乎平靜了些。
張定說的這兩?個理由,一個大義?,一個生存,無論哪點都確確實實切中要害。
“怎么?救?”涼州侯看?著他,問。
涼州去年剛損失兩?萬人?馬,雖沒到元氣大傷的地步,卻?也是個不小的損失,更何況他們的探馬探到匈奴還有另一支隊伍在向涼州逼近,顯然,烏達鞮侯是要借此拖住涼州,不許他們?nèi)ゾ�,說不定半路還有埋伏。
公孫卯起身,踱至大案前,仔細觀察地圖,伸出手指著一處劃過去,道:“可命一將率四萬精兵走匯陽道繞后偷襲匈奴,烏達鞮侯回軍的話,中衛(wèi)之困可解,屆時再借城池之固抵御匈奴�!�
眾人?一聽,確實可行。
“你們誰愿領(lǐng)命?”
“末將愿往。”
涼州侯話音剛落,便有兩?三個大將起身抱拳。
張乾沉默片刻,也抱起拳,“末將愿領(lǐng)此令�!�
他先前確實心?有不甘,但父親既已下了這個決定,他就不會再反對。
涼州侯看?看?底下將士,點點頭,正要點張乾當任此次的主將,院外忽然傳來急報——
“報,羌人?進犯涼州邊境,已兵臨西平、金城!”
涼州侯霍然起身。
西平、金城,一個在東一個在西,羌人?兩?面出擊,加上西北方向的匈奴,涼州現(xiàn)在三面受敵。
才定下的計劃就被?這封突來的急報打?斷了。
涼州侯的呼吸似停息了許久,而后才長長吸入一口氣,一瞬間?,他的目光似蒼老了許多。
所有壞事?都一起發(fā)生了。
他看?向眾人?,“再議吧�!�
中衛(wèi)情況再緊急,他們也必須先把涼州守住。
張掖、西平、金城都需要派兵防守,這樣一來就沒有多少?兵力能被?派去救援中衛(wèi)了。
最終,涼州侯命張乾為?主將,率兩?萬騎兵星夜馳援中衛(wèi)。
涼州軍多為?步兵,現(xiàn)在總共不過三萬騎兵,這是涼州侯能做出的最大的決定了。
只盼著一切能順利吧。
可他又有種不祥的預(yù)感。
……
胡敵來襲,涼州上下無一不緊張,連空氣都仿佛凝了起來。
張家兒郎們?nèi)荚谕忸I(lǐng)軍,崔老夫人?坐鎮(zhèn)涼都,帶著兩?個兒媳和幾個孫女安撫百姓,組織女人?們制衣、制鞋,救治傷員,送水送糧,保證后勤供給,尤其是救治傷員。
除了跟著上戰(zhàn)場的軍醫(yī),城內(nèi)許多護理都是女人?們在干,傷員在戰(zhàn)場得?到初步急救后就會轉(zhuǎn)回城中由這些醫(yī)護照料。
張紅纓與張音華兩?姐妹也來到醫(yī)院幫忙,她們大多時候負責安排人?手和協(xié)調(diào)物資,忙不過來時也會親自上手幫忙。
好不容易得了個休息的間?隙,兩?姐妹正好碰到一起,她們身上都穿著白麻罩衫,此時已經(jīng)沾上了血污,對視一眼,兩?人?苦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