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原本?他覺得女郎有孩子是好事?,現(xiàn)在這樣?,他也不確定了。
折騰大?半日,姜從珚回到家?中,洗漱干凈,換了身衣裳,重新坐回榻上。
放在等待張復過來那段時間里,她在想,要真懷上了怎么辦,她想到她跟拓跋驍現(xiàn)在的關系,想到今后的局勢,他還?期待這個孩子嗎……她想了許多,可唯獨沒想過不生。
聽到沒懷孕,她確實大?大?松了口氣?,兩人現(xiàn)在的關系本?就不是要孩子的好時機,可她卻隱約有點別樣?的情緒。
拓跋驍自那日離開后便沒回來過,晚上,她又獨自一人躺在床鋪中。
屋里燒著地炕,就算男人不在她也不會冷了,可看著寬大?的帷帳,她忽然覺得很空。
第168章
第
168
章
歷史的洪鐘在她腦海里……
拓跋驍接下?來再?沒回過長寧院,
他住在了軍營,只派阿隆回來取了些衣裳,底下?人有事也?去那?邊找他。
他這是傷了心,不愿再?跟她同處一個屋檐下?了。
姜從珚不是沒想過解決,
可關鍵的問題就那?一個,
如果她做不到?,
就算她說再?多又有什么用。
他既不肯回來,
那?也?只能先這樣?了。
王跟可敦在冷戰(zhàn)。
消息漸漸傳了出去。
一開始大家并沒有特?別惶恐,
兩人之前也?鬧過一些小矛盾,
拓跋驍搬出去住幾晚的情況也?不是沒有,而且夫妻間的事外人不好?插手,但?十多天?過去兩邊依舊沒有和?好?的跡象,王庭里的人便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了。
蘭珠最先坐不住跑過來。
她早想來問問了,只是丘力居一直勸她別亂插手。
“阿珚姐姐,
你跟王究竟怎么了?是他做什么事惹你生氣了嗎?”她語氣很小心。
姜從珚搖搖頭,
“不是,是我讓他不高興了�!�
“那?你能去跟王認錯和?好?嗎?”她用更小心的語氣問。
姜從珚道:“這事不是認錯就能解決的。”
蘭珠不懂了,究竟是什么樣?的事能讓兩人產生這么大的矛盾呢。
再?看姜從珚的表情,神色淡淡,眉目寧靜,看不出傷心或者委屈,
她無從下?手,
只能無功而返了。
又過了幾日,眼見兩人還在冷戰(zhàn),
丘力居也?終于?坐不住了。
她挺著四個月的身孕過來,先是閑聊了幾句,然后才將話?題引到?二人身上。
“前兩年我跟拓跋勿希也?老?吵架,
脾氣上頭的時候我也?對他罵過死外邊算了,那?時鬧得可兇了,又怎么能想到?我現(xiàn)在還會懷上我們第二個孩子呢,所以,夫妻間的日子就是這么磕磕絆絆……我雖然是外人,可我看得出你跟王的感情很好?,既然感情還在,又怎么會有過不去的坎呢,你又是個聰明溫柔的姑娘,肯定會想到?辦法解決的?”
“你要是有什么不好?意思說的,我也?可以幫你轉達�!鼻鹆佑终f。
姜從珚笑了笑,謝過她的好?意。
“我知道你們是擔心我為我好?,謝謝你,丘力居,我并沒有就此跟王老?死不相?往來的想法,只是需要時間�!�
想到?什么,她問丘力居,“你愛拓跋勿希嗎?你們當初是怎么在一起的�!�
突然被?問到?自?己身上,丘力居也?愣了下?,抬起眼露出回憶的神色,“我們是在很多年前的春季大會上遇到?的,那?時他才十幾歲,但?他騎馬射箭都很厲害,我身邊的姐妹聽說六王子英勇的名氣,拉著我去看他們的比賽,因?為我是賀蘭部的姑娘,跟二王子不對付,他故意朝我這邊射箭捉弄我,被?拓跋勿希看到?了,他看不過,就跟二王子打了一架……”
這算是個很美好?的初遇,少年拓跋勿希第一次遇到?少女時候的丘力居就是幫她教訓欺負她的人。
丘力居繼續(xù)說,“我當時其實是有點喜歡的,后來家里人決定讓我嫁給他時我也?很開心,不過真正結婚后我才發(fā)現(xiàn)他根本沒我想的那?么好?,脾氣壞得很,氣得我頭疼……不過,這么多年,吵吵鬧鬧,不管吵得多兇,冷靜下?來后我們還是愿意把日子過下?去,我也?沒想什么愛不愛的,就希望我們好?好?的過一輩子,其實能一起過一輩子就很不容易了�!�
姜從珚聽了這話?心中微動,或許丘力居這樣?的婚姻才是常態(tài)吧,自?己最開始也?是打算這樣?的,帶著一點喜歡,相?互扶持,這樣?的日子不也?很好?嗎?
可拓跋驍不愿意,原本沒挑破他可能就這么順其自?然地過下?去了,現(xiàn)在撕開這層表象,他覺得自?己真心錯付,不愿將就。
這段日子,姜從珚也?不是沒想過日后。
除非拓跋驍鐵了心要跟她一刀兩斷,不然她是不會主動離開鮮卑的,她絕大部分的產業(yè)和?人手都在鮮卑,這是她的心血,絕不可能就這么割舍。
而且,從內心深處來說,她對他也?不是沒有一絲留戀,只是這份留戀算得上愛嗎?
丘力居回去后,感覺自?己還是沒勸和?成功,姜從珚的反應沒有抱怨沒有傷心,反而過于?平靜了。
換成她自?己跟拓跋勿希吵架,有人來勸的話?,她要不把拓跋勿希罵個狗血淋頭,要不就不耐煩地將人趕走,總之是不可能這么心平氣和?的。
丘力居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著。
拓跋勿希感覺她在旁邊翻來覆去的,弄得自?己也?睡不著,伸出胳膊按住她,“還不睡?”
“我睡不著�!鼻鹆颖�?迫停下?翻身的動作。
安靜片刻,她用腳踢踢男人的小腿,“我今天?去勸可敦,好?像也?沒什么效果,你明天?去勸勸王�!�
“我才不去,他們吵不吵架關我什么事�!蓖匕向斢X得她的這話?有病。
“而且你忘了,拓跋驍本來就不待見我,我憑什么要上趕著給他操心�!�
丘力居:“……”
“你去不去?”
“不去。”
“去不去?”丘力居擰他腰。
“……去。”拓跋勿希沒好氣地應了聲,帶著濃濃的困意,“行了行了,我都答應了,快點睡吧,你還懷著孩子呢�!�
丘力居這才安靜下?來了。
第二天?,在丘力居再?三催促下?,拓跋勿希終于?騎上馬往軍營去了。
他在門口晃蕩了許久,始終沒想好?怎么開口,昨晚t?就不該為了一時的清靜答應她。
猶豫了許久,反而拓跋驍先從里面出來了,他騎著馬,看樣?子要出門。
拓跋勿希趕緊追上去。
騎了一段路,拓跋驍發(fā)現(xiàn)他一直跟著自?己,終于?勒馬停下?,“你跟著我干什么?”
語氣顯見的十分不好?。
拓跋勿希強忍下?他這惡劣的態(tài)度,“你以為我想來,還不是丘力居擔心你跟可敦,她去勸過可敦了,又要我來勸你�!�
“我說你一個大男人跟女人有什么好?吵的,隨便她說什么,過去就過去了唄,丘力居還說讓我死外面呢我都沒跟她計較�!闭f著說著,他才意識到?這暴露了自?己的糗事,連忙咳了聲移開視線。
拓跋驍聽他這話?,眼神微不可覺地波動了下?,“她什么反應?”
“還能什么反應,就是勸可敦……”說到?一半兒,拓跋勿希突然反應過來他口中的“她”不是丘力居,應該是可敦,停頓了下?,回憶著昨晚丘力居告訴他的情況,“沒什么反應啊,就謝謝丘力居關心,讓她回來了。”
聞言,拓跋驍的臉色愈發(fā)冷峻。
呵,沒反應,也?是,她又不在乎自?己,能有什么反應呢,就算丘力居去勸她也?不肯來見自?己。
拓跋驍胸膛劇烈起伏了下?,不再?理會拓跋勿希,狠狠夾住馬腹離弦而去。
馬蹄一揚風一吹,拓跋勿希杵在原地吃了他幾口沙,罵罵咧咧地轉身往回走。
丘力居要他來勸,他勸了,聽不聽就是拓跋驍自?己的事兒了。
拓跋驍不回來,姜從珚也?沒耽擱自?己的事,仍叫若瀾他們過來議事,天?氣終于?暖和?了些,許多生產又能開展起來。
“女郎,王今天?去北原那?邊練兵了。”阿榧見她忙完,找了個機會說。
“嗯,我知道了�!眱扇死鋺�(zhàn)后,阿榧每日都會給她稟告拓跋驍的情況,姜從珚沒阻止,但?也?不見有什么特?別的反應。
另一邊,拓跋驍深夜回來,趁著打水洗漱的空擋,阿隆也?提了句姜從珚這邊的情況。
拓跋驍聽她叫人議事,再?想到?她最近這段時間都是這樣?,沒人見她傷心,也?沒人見她生氣,只專心忙著這些“正事”,情緒穩(wěn)定得好?像什么都沒發(fā)生,對比自?己這些日子以來的氣悶,他簡直就是一個笑話?。
從始至終只有他在為情所困,她本就沒投入感情,自?然也?不會因?為他的冷落而不安。
“以后不用再?跟我說她的情況了�!蓖匕向斃渎暤�。
阿隆閉上嘴。他感覺王的心情越來越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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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到?了三月下?旬,持續(xù)半年的漫長寒冬終于?結束,冰雪消融,天?氣也?暖和?起來,然而王庭卻沒往年熱鬧。
姜從珚記起一件事,想了想,主動去了趟軍營。
阿榧見狀,心中一喜,女郎終于?主動去找王了。
然而來到?軍營,值守的親衛(wèi)卻道,“王今日天?不亮就帶人巡邊去了,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
巡邊去了?
這是拓跋驍每年都要做的事,草原部族分散,權力結構不像中原那?么緊密,他又沒有成年的兒子,于?是每年都要親自?巡查領地加強控制。
往年他大約二月初就會出發(fā),今年天?氣太冷才等到?了現(xiàn)在。
姜從珚不知他是單純忘了兩人約定好?回涼州的事,還是因?為關系破裂不愿跟她再?有牽扯才在這時候離開王庭,不管哪個原因?,總之他短時間內是不會回來了。
其實就算他在也?不見得還愿意跟她一起去,但?她今日還是來了,畢竟這是他們約好?的,她也?抱了一點緩和?的態(tài)度。
只是天?意不湊巧。
又等了兩日,果不見拓跋驍回來。
時間差不多了,她命阿榧下?去準備回涼州的各項事宜。
她提出回涼州,除了想見見外祖父外祖母他們,也?是想跟外祖父談談涼州今后的路要怎么走。
大梁已經?走向末路,若涼州不肯割舍,遲早會被?一起拖入深淵中。
她想外祖父若能支持自?己自?然是最好?的,拓跋驍有一半漢人血脈,也?愿推行漢化,有她在其中緩和?,鮮卑若是一統(tǒng)天?下?,未必不能安定人心,結束將來有可能到?來的亂世。
再?不濟,她也?希望說服外祖父明哲保身,不要成為鮮卑的敵人,否則這也?是一條絕路。
此趟涼州之行,順利的話?一個多月,若有耽擱也?不過兩三個月,離開時間并不長,她把接下?來的一些事情交代好?便帶上親衛(wèi)出發(fā)了。
王庭距離涼都大約一千四百里,隊伍輕裝簡行的話?大約需要二十日,涼州侯的生辰在四月下?旬,這時出發(fā)正好?,再?晚恐怕就要趕不上了。
姜從珚一行人按照計劃上路,行了十來天?,經?中衛(wèi)渡過了黃河,離涼州越來越近了。
與此同時,離開半個多月的拓跋驍也?終于?回到?王庭。
親衛(wèi)收到?他回來的消息,第一時間去稟告。
“王,可敦離開王庭,回涼州去了�!�
這句話?猶如一道晴天?霹靂,拓跋驍臉色巨變,一把攥起這人的衣領,“什么時候的事?怎么不派人告訴我?”
親衛(wèi)被?他這么抓著,又見他暴怒,被?嚇得差點喘不過氣,“已經?快半……半個月了,屬下?派人了,只是、只是沒追上您。”
親衛(wèi)也?委屈,王先前還吩咐他們說不用再?跟他稟告可敦的消息,可他知道可敦離開王庭后還是第一時間派人去通知王,只是王巡邊速度太快,蹤跡不定,根本追不上。
半個月!拓跋驍腦海里回蕩著這三個字,他剛離開王庭她就走了。
她是不愿跟他過下?去了才離開王庭嗎?她說涼州是她家,她回去后是不是就再?也?不回來了?
涼州有她家人,她那?天?跟他吵架就說了,她根本沒想過嫁給自?己,只想待在涼州。
拓跋驍越想越覺得是這樣?,越想越恐慌。
他此刻什么都顧不上了,飛身跨上馬,以最快速度朝南飛馳而去。
“王!”阿隆反應過來后,連忙帶著剩下?的親衛(wèi)追上去。
拓跋驍什么都聽不見了,眼睛直直盯著前方,只顧加快速度,任由初春的涼風從耳際呼呼掠過。
他以為自?己刻意冷落她這么多天?會慢慢習慣,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這多么煎熬,他沒有一時一刻是習慣的,一閉上眼,腦海里浮現(xiàn)的全是她那?張臉,喜怒哀樂、嗔怪嬌斥,揮之不去,忘不掉,斬不斷。
他鬧脾氣,跟她冷戰(zhàn),想讓她妥協(xié),想要她愛自?己,卻從沒想過有一天?她會離開。
她要真離開自?己怎么辦?
拓跋驍發(fā)現(xiàn)自?己完全承受不住這個后果,他絕不許,不許她拋棄他,就算是綁也?要把她綁回來。
他已經?墮入這道愛情的深淵中了,她怎么能就這么抽身離開?
哪怕不愛,她也?必須永遠跟自?己在一起。
拓跋驍星夜奔馳,一路急追,只恨不能立馬飛到?姜從珚身邊。
阿隆咬牙跟了一路,見他還沒休息的意思,追上來勸,“王,人受得住,馬也?受不住了,要是累壞了馬,后面的路程怎么辦呢�!�
這話?提醒了拓跋驍,他終于?放慢速度,胯-下?的驪鷹果然已經?累得直喘粗氣。
驪鷹的耐力已經?比尋常馬匹高出許多了,連它都累成這樣?,可想而知其余馬匹更堅持不了多久。
拓跋驍終于?停下?修整片刻,給馬喂了些豆餅。
然后他下?令,一人兩馬,繼續(xù)出發(fā)。
隨行的親衛(wèi)確實會多帶些馬匹用以備用,可遠沒到?一人兩馬這么寬松的程度,阿隆將這情況稟告給拓跋驍聽,他只道:“多余的人留下?�!�
阿隆見他語氣堅決,心知自?己改變不了王的決定,只好?按他的吩咐,挑了些人出來,每人配齊兩匹馬。
只是這樣?一來,親衛(wèi)少了將近一半,只剩兩百人不到?了。
拓跋驍并不在意,繼續(xù)快馬加鞭,往涼州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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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從珚一行人渡過黃河,又行了兩日,便要抵達涼州邊境了。
此處剛離開鮮卑境內,還未抵達涼都,附近又有羌族和?一些零散的胡匪,并不算太平,一踏上這段路,姜從珚便下?令加強戒備。
此時隊伍正行過一片林間谷地,兩側的山坡上林木茂盛,四周靜悄悄的,看起來沒什么異常。
探馬去提前探路,也?未傳回示警訊號,隊伍便繼續(xù)前行。
然而行到?一半時,靈霄卻飛了回來,在空中長鳴。
何舟知道這是靈霄的示警,眼神一凜,“有埋伏!全軍戒備�!�
前后親衛(wèi)便都圍了上來,舉盾拉弓,飛快結成防御陣型。
片刻后,遠處的山林中果然出現(xiàn)伏軍。
待離得近了,眾人發(fā)現(xiàn)這似乎是支劫t?匪,他們裝備十分簡陋,只有些許刀箭,連像樣?的盔甲都沒有,體型卻十分剽悍,殺氣凜凜,最關鍵的,數量竟十分之多。
姜從珚出發(fā)時帶了五百親衛(wèi),裝備精良,都是精銳中的精銳,尋常胡匪別說打劫,只怕看到?就要躲得遠遠的,這些人明知自?己這里這么多護衛(wèi),還敢來挑釁?
胡匪騎著馬浩浩蕩蕩地沖過來,就在這時,一道絆馬索猛地升起,打頭陣的人毫無防備摔下?了馬,后面一大片沒剎住跟著踩踏。
他們還沒從絆馬索中回過神,鋪天?蓋地的弩箭便落到?了身上。
這是姜從珚的工坊研究出來的弩,射程比尋常箭矢更遠,出門在外,她自?然要多多防備。
先后遭受兩波襲擊,胡匪士氣已經?大跌,然而他們還沒放棄,仍在繼續(xù)往前沖。
胡匪人數雖多,卻根本不是鮮卑親衛(wèi)的對手,很快死傷一片。
姜從珚一直關注著戰(zhàn)況,感到?幾分怪異,胡匪打劫是為了搶奪財物和?女人,這些人明知繼續(xù)下?去只有死路一條,卻還不肯逃走。
但?很快,她知道為什么了。
一直盤旋在半空中的靈霄再?次鳴叫示警。
何舟立刻吩咐耳力過人的親衛(wèi)趴到?地上細聽。
“可敦,附近有兩波人馬在逼近,可能在千人以上�!�
姜從珚眼神一變,果然。
這些胡匪只是障眼法,為的就是拖住她分散她的注意力,同時也?掩蓋了其余兵馬的動靜,真正的殺手锏在后面。
這附近唯二的勢力只有涼州和?羌族,出現(xiàn)的絕不可能是涼州軍,羌族的話?,他們勢單力薄,竟敢如此埋伏她……不,去年羌族跟匈奴一起攻涼州,說不定早勾結在一起了,這次的截殺也?是匈奴在背后授意。
她并未大張旗鼓地告訴別人自?己要回涼州,一路上行事也?還算低調,匈奴能這么快就知道她的蹤跡,還能安排出這么周密的計劃?還是有人把她回涼州的消息傳了出去?
但?此刻也?來不及分辨,面前的羌匪她還有把握擊潰,但?面對千人正規(guī)軍——
“所有人,加速前進,趁敵軍形成包圍前突圍出去�!苯獜墨娒畹�。
對方人多,她不一定能打得過,既然如此,逃就是了,她又不是來打仗的,只要不被?圍住,百里之后就是涼州境內,到?時就安全了。
山路狹窄,路況復雜,既然要全速突圍,坐馬車也?不合適了。
姜從珚穿上輕甲,直接棄車上馬,跟眾人一起趕路。
敵軍越來越近,眼見姜從珚要逃,同樣?加快速度追上。
他們想把姜從珚攔截在這里,可惜她發(fā)現(xiàn)得早,又第一時間突圍,他們還沒來得及圍攏便被?她逃了出去,只好?跟在后面一路急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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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驍晝夜奔馳了兩天?兩夜后,終于?過了黃河。
然而等他追到?那?段林谷,看到?滿地的狼藉,再?看到?那?輛熟悉的馬車已經?散了架,車身刀箭縱橫,他臉色瞬間鐵青。
阿隆同樣?意識到?了什么,心里發(fā)慌,趕緊道:“可敦帶著親衛(wèi),她又那?么聰明,肯定不會有事的。”
拓跋驍沒說話?,只是表情難看到?了極點。
就在這時,西北方向的山林中逃回一個渾身帶血的親衛(wèi),他身中數箭,奄奄一息,一見到?拓跋驍,眼里迸出驚人的光芒。
“王,可敦遇襲,隊伍被?迫往西北逃去,生死不知!”
拓跋驍仿佛被?當頭一棒,滾下?馬來,揪住他的衣領,目眥欲裂,“什么?可敦怎么了?”
這親衛(wèi)本就重傷瀕死,撐著最后一口氣,指了指自?己逃回來的方向,“可敦……可敦在那?邊……”
拓跋驍幾欲崩潰,感到?一陣心悸,他不敢想她要是出了事自?己該怎么辦,此刻他腦海里全是后悔,為什么要跟她吵架,為什么不陪她一起回涼州,要是自?己陪她一起她就不會遇到?危險了……
他失神片刻,反應過來后再?次跨上馬背,沒有任何猶豫,直直朝親衛(wèi)指的方向追去。
路上全是馬蹄的痕跡,還有零星的尸體和?落下?的刀箭,拓跋驍順著戰(zhàn)斗的痕跡追了數里,卻始終不見姜從珚的影子。
直到?追入一個狹窄的山谷中,他猛地意識到?了不對,勒馬急停。
然而此時已經?晚了,山谷兩側冒出大量伏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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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從珚一行人疾馳三十里后終于?擺脫了追兵,眼前就是涼州軍的駐地,他們不敢繼續(xù)進兵。
逃了這么久,人馬都疲憊不堪,現(xiàn)下?已然安全,她便暫時停下?修整,在一處小村落中歇息了一晚,第二日,她繼續(xù)朝涼州出發(fā)。
隊伍剛走出不到?二里地,后面追上一人。
“可敦!可敦!”
隊尾的親衛(wèi)作出防御姿勢,待看清來人的是拓跋驍身邊的親衛(wèi)后,給他讓開了一條道。
那?人直直撲到?姜從珚面前,“可敦,王遭遇匈奴埋伏,危在旦夕!”
“什么!”姜從珚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內容。
拓跋驍不是在鮮卑嗎,怎么會被?匈奴埋伏?
“王巡邊回來得知可敦回涼州,一路急追過來,過了河后在一段山谷里發(fā)現(xiàn)戰(zhàn)斗痕跡和?可敦的馬車,又有親衛(wèi)回來報信說可敦被?人追擊,王情急之下?便帶人朝西北方向追了過去,結果中了匈奴人的埋伏,現(xiàn)在生死不知。”
姜從珚覺得自?己一瞬間好?像聽不懂鮮卑話?了。
她渾身失力,搖晃了下?,從馬上跌了下?來,還好?一旁的兕子眼疾手快將她扶住。
她依舊站不穩(wěn),渾身抽空了力氣,只能靠兕子扶著她。
【永安十八年,拓跋驍隕�!�
姜從珚怎么也?沒想到?,千防萬防,最后竟然是自?己導致了他的死劫。
這一瞬,歷史的洪鐘在她腦海里敲出重重的“鐺”的一記回響,震得她神魂俱喪。
第169章
第
169
章
外祖父,去向外祖父借……
那么一瞬間,
姜從珚幾乎忘記了呼吸,也失去了一切知覺,她的靈魂和軀殼似乎分離了,腦中一片空白,
面前?的景象全都虛幻起來,
世界仿佛在旋轉。
一陣眩暈過后,
心臟突然爆發(fā)出劇烈的疼痛,
一抽一抽的絞痛終于將她游離出去的魂魄拽了回?來,
她臉色煞白,
額頭?冒出一顆又一顆冷汗,捂著胸口目露痛苦,仿佛隨時?會倒下?去,看得侍女?和親衛(wèi)們?擔心不已。
“女?郎!”
“女?郎!”
拓跋驍難逃死劫,這些年所有努力付諸東流。姜從珚不敢接受這個結果,
也不肯接受這個結果。
她感覺自己被命運愚弄了,
她明明一直都在努力避開拓跋驍的早逝的結局,為?什么,為?什么是?她的原因才害拓跋驍落入絕境?
她感到所未有的后悔,她明明知道今年不太平,明明知道他今年可能會出事?,為?什么還要跟他吵架,
哪怕是?先哄哄他,
可她當時?也不知為?什么,面對他的質問,
她沒辦法保持一直以來的冷靜了,或許是?他的愛太濃烈太純粹,讓她說不出一句違心的話,
也忘記了這個隱患。
她以為?最大的變故是?戰(zhàn)場,沒想到是?她自己。
可是?,他為?什么會追得這么急?回?涼州的事?是?他們?早商量好?的,他是?忘了嗎?
姜從珚渾身都在發(fā)抖,她深吸了幾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借著兕子的力氣努力穩(wěn)住身體。
她不能慌,信報只是?說他中了埋伏,他那么驍勇又機警,肯定不會輕易被敵軍拿下?,還有機會,她還有機會救他,她一定要救下?他!
姜從珚眼中的茫然散去,重新聚起神光,犀利地看向報信親衛(wèi),“王帶了多少親衛(wèi)?”
“不到兩百人�!�
姜從珚心頭?一顫,扶著兕子胳膊的雪白手背青筋繃起,這比她想的還要少很多。
不行,冷靜。
“除了你還有別人逃出來嗎?有往別處求救嗎?”她再問。
親衛(wèi)回?:“屬下?也不清楚。王發(fā)現(xiàn)山谷的伏兵后帶領我們?第一時?間突圍,可敵軍人數太多,全都咬死了王,王只好?派出我們?幾個分開突圍去求援,對方也派出許多人馬來攔截,我僥幸突破了包圍,不知道其余人有沒有順利逃出去�!�
姜從珚閉了閉眼,這個陰謀是?從她遇襲開始設計的,她就是?引誘拓跋驍上鉤的那只誘餌,若她被擒自然如了對方的意,她成功逃脫,他們?同樣可以借此偽裝引拓跋驍上鉤,而拓跋驍他……他征戰(zhàn)經?驗豐富,只帶這么點人就追了上去,難道察覺不到這其中的隱患嗎,難道就這么就輕信了他們?的說辭嗎?還是?說他當時?已經?顧不上了。
匈奴處心積慮埋伏他,錯過這個機會絕不會有第二?次了,一定會盯死拓跋驍,這幾個報信的親t?衛(wèi)只怕也是?九死一生,不知能不能成功送到求援消息。
離此地最近的兩支軍隊,只有中衛(wèi)駐軍和涼州軍,兩地距離差不多,但中衛(wèi)在黃河另一側,這個時?節(jié)黃河已經?解凍,援軍過來需要渡河,必定要浪費時?間,最關鍵的,匈奴會不會猜到拓跋驍會去中衛(wèi)求援,讓人在渡口守株待兔狙擊援軍,好?不容易把拓跋驍困住,怎么能讓援軍破壞他們?的計劃。
姜從珚捂著額頭?,不行,只把希望寄托在中衛(wèi)援軍上太渺茫了,就算他們?最終能趕來救援,錯過了關鍵時?間也晚了。
涼州軍!
對,外祖父,去向外祖父借兵!
外祖父若肯借兵給自己,至少能多一半的希望。
“靈霄!靈霄!”姜從珚仰起頭?大聲呼喊靈霄的名字,聲音近乎凄厲。
“喲!”
靈霄應了一聲,拍打著翅膀降落到她身邊,它似也察覺到主?人的情緒,專注地看著她,還用頭?輕輕蹭她。
姜從珚派出一支小隊往中衛(wèi)去調援兵,又掏出紙筆開始寫信。
下?筆時?,她整只胳膊抖得不成樣子,用左手死死按著才勉強寫完這封信,字跡凌亂,若不是?極熟悉她筆記的人都要認不出了。
待墨跡勉強吹干,她便將信卷進了信筒,綁到靈霄腿上。
“靈霄,去找外祖父,把信帶給他,一定要帶到,一定要!”她顫著聲音說。
“喲。”靈霄又叫了一聲,好?像在安慰她,又好?像在說自己一定會完成任務。
它最后蹭了她兩下?,依依不舍地退開幾步,這才展開巨大的翅膀飛向天空。
靈霄速度極快,又不用翻越地上的山礙,至少能省半天時?間。
接下?來,姜從珚又將自己的親衛(wèi)一分為?二?,自己僅留幾十?人,余下?的全去支援拓跋驍。
她的親衛(wèi)也不多,面對成千上萬的敵軍或許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可只要能多分希望,哪怕十?分渺小,那也是?好?的。
“走,全速往涼都出發(fā)�!苯獜墨姅起力氣重新上馬,望向前?方蒼茫的大地。
昨日為?了逃出包圍,她已騎馬狂奔了幾十?里,現(xiàn)在還要這么高強度趕路,身體實則已經?十?分疲憊了,可她也只能硬撐著。
只憑一封信很可能說服不了外祖父,她必須親自開口跟他求情,早一刻抵達涼州就能早一刻發(fā)出援兵,拓跋驍便多一分獲救的希望。
至于他此刻是?不是?已經?被敵人圍剿致……姜從珚不愿去想這個可能,也承受不住這個結果,只要沒親眼看到他,她就相信他還活著,她也只能這樣堅信才能撐著自己不倒下?。
一行數十?匹快馬,浩浩蕩蕩奔向涼都,揚起狂亂的沙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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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驍踏進這片狹窄的山谷后,終于發(fā)現(xiàn)了不對,他剛勒住馬山谷兩側便涌出大批伏軍,立刻明白過來自己中計了。
此時?此刻,他腦子里冒出的第一個想法竟然是?——幸好?只是?計,她沒事?。
他回?憶起一路過來看到的情況,當時?匆匆一略,又心急如焚忽略了很多細節(jié),現(xiàn)在想來,除了最開始的打斗痕跡十?分明顯,其余的更像有人故布疑陣,只是?他當時?心神動蕩得太厲害失去了理智沒發(fā)現(xiàn)。
也是?,她這么聰明,怎么可能那么容易中計。
拓跋驍想了這么多也不過一瞬間的事?,意識到姜從珚是?平安的,哪怕自己還身處埋伏中,心里卻松了口氣。
他沒有任何猶豫,高聲下?令,“往后撤!”
他下?命令的同時?,伏軍也在第一時?間進攻,滾石、箭矢如雨般落下?,企圖用猛烈的進攻留下?拓跋驍的性命。
幸好?拓跋驍發(fā)現(xiàn)得早,隊伍還沒行進到正中間,此時?還在入口處。
他們?飛快后撤,那些滾石、箭矢沒達到預想中的效果,匈奴人十?分氣恨,這拓跋驍果然十?分難對付,明明一路追到了這里,偏偏在關鍵時?候發(fā)現(xiàn)了不對。
不過,那人也說過拓跋驍十?分狡猾,所以他們?也不止山上這點埋伏。
拓跋驍才退出山谷,前?面便又冒出一大片匈奴軍截斷了他的后路。
“拓跋驍,我已經?等?這一刻等?了太久了,看你這回?怎么逃出生天�!睘踹_鞮侯終于現(xiàn)身。
“真是?沒想到,名震天下?的漠北王竟還是?個癡情種,為?了個女?人,不僅能把城池拱手讓給背叛你的梁人,還叫自己落入絕境�!睘踹_鞮侯嘖嘖稱贊,無不得意。
拓跋驍冷冷瞥他一眼,并沒有答話,只用力砍殺圍攻上來的匈奴敵軍。
前?有埋伏,后有追兵,對方人數又在他十?倍以上,他似乎已經?被逼入了絕路,然而拓跋驍臉上卻半點不見惶恐,相反,他渾身散發(fā)出兇悍的殺意。
“所有人,合力突圍!”他氣如雷霆。
鮮卑親衛(wèi)被這么多敵軍包圍時?確實慌亂了瞬,可瞧王依舊那么沉著冷靜,氣勢錚昂,帶著銳不可當的鋒芒,絲毫沒被匈奴人影響,他們?也生出莫大的信心,王向來戰(zhàn)無不勝,總能絕境逢生,這一次說不定也可以呢。
于是?,不到兩百人的鮮卑親衛(wèi)爆發(fā)出驚人的戰(zhàn)力,一時?間,數倍于他們?的匈奴軍竟不能立馬消滅他們?。
可他們?人數太少,繼續(xù)這樣僵持下?去的話最終也只能被圍殺而死。
拓跋驍瞄準了兩面的山林。
烏達鞮侯為?了埋伏他特意將他引到這山谷中來,可這里地勢復雜,山巒起伏,層林密布,大規(guī)模的騎兵根本?施展不開,并不能完全發(fā)揮人數優(yōu)勢。
這是?拓跋驍唯一的突破點。
他邊戰(zhàn)邊觀察局勢,終于找到一個薄弱點,帶著親衛(wèi)往那個方向全力進攻。
“攔住他!”烏達鞮侯發(fā)現(xiàn)了拓跋驍的意圖,飛快帶人追上。
“誰要放跑了拓跋驍,誰就提頭?來見!”他大聲怒吼。
“殺!”
拓跋驍不斷突圍,烏達鞮侯鐵了心要將這個三番幾次壞了自己好?事?的宿敵消滅在這里,雙方都鉚足了全力,喊殺聲幾乎撼動山岳,飛鳥不敢停歇,猛獸不敢探頭?。
廝殺一直持續(xù)到夜幕降臨,山林中連一絲微弱的月光都透不進,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大大加大了作戰(zhàn)難度,然而此刻誰都沒敢放松,無數火把林立,遙遙望去,像在黑色的畫布上點亮了一盞又一盞的星燈,然而這朦朧夢幻的景象下?,卻是?驚險跌宕的血腥博殺。
要是?就這么放跑拓跋驍,就再沒機會殺他了,不僅今后殺不了他,自己的大事?還可能被他毀于一旦。烏達鞮侯生出一股強烈的預感,再次命令加強攻擊。
“上,全都給我上!”
“拿下?拓跋驍!”
鮮卑親衛(wèi)勇猛,終究只是?肉體凡胎,中途不斷有人倒下?,拓跋驍身邊的人越來越少,繼續(xù)下?去,遲早會被拖死的。
趁著夜色,拓跋驍派出數人往各個方向突圍送消息,若是?能等?到援軍,他還有一線生機。
烏達鞮侯全力攔截,可山林里太黑了,還有各種亂七八糟的樹叢和灌木,突圍的方向又各不相同,他實在沒辦法把所有人顧及到,要是?分兵去追這些人從而讓拓跋驍跑了怎么辦?
烏達鞮侯痛恨不已,卻只能先顧著拓跋驍,又命人繞后將他的隊伍圍起來。
拓跋驍邊戰(zhàn)邊轉移,最終在天亮時?占據了一個山頭?。
說是?山,其實并不大,更像一座聳立的崖,山體兩面都是?峭壁,只有一條陡峭狹窄的山脊可以攀爬上去。
是?個易守難攻的好?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