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哈比仍然不得其解:“可是看總裁的樣子,又不像是要拿大少開刀,好像遮遮掩掩的又這么過去了……”
朗州卻使眼色讓他不再多說。他心里隱約有些感覺,KCMP盤根錯結(jié)上百年,高層內(nèi)幕非常黑暗,有些事一輩子也不得其解。再說下去,就是要犯忌了。要板倒葉羽,其實也沒那么簡單,就像這一次,抓到葉羽屯兵兩萬的證據(jù),是得了天時,葉羽千里孤騎的趕來,是地利,偏偏總裁有心幫他遮掩,就占不了人和了。天時地利人和三樣都占全,還要有個運氣,否則這場戰(zhàn)役還是得長期的拖下去。
也罷,爭權(quán)奪利——尤其是黑道上的爭權(quán)奪利,原來就是如此。朗州望著夜色中漆黑的海面,作如此想著。
他們在大陸呆了一段時間,天氣漸漸熱起來了。一日總裁下榻在KCMP旅游業(yè)上的一處海濱酒店里,閑來無事,向葉羽道:“你跟我?guī)讉星期,那邊你爸想你了,打電話來抱怨呢�!�
葉羽原本陪侍在餐桌邊,聞言放下刀叉,說:“葉羽也學(xué)些白道生意,不敢玩物喪志,何況承總裁憐恤閑下來休假,我是高興還來不及�!�
他說的倒是一臉誠懇,就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葉羽這幾日夾著尾巴做人,處處都要小心滴水不漏,一下子就憔悴下來,臉色明顯不如剛來的時候�?偛每谥械摹澳惆帧敝傅氖荎CMP第一副總展風(fēng)云,對葉羽是收養(yǎng)的關(guān)系,自己沒有孩子,倒是視若己出的養(yǎng)著——這也是明面上的說法,按下底據(jù)說葉羽其實是展風(fēng)云年輕時在外面荒唐留下的私生子,人家母親抱著一雙兒女找上門來,展風(fēng)云自己夫人不能生,想要個孩子想要瘋了,不過一個“留子而去母”,手段也著實夠可以。展風(fēng)云多年來對外一直說這是收養(yǎng)的孩子,然而看那個心疼倚重的勁兒,怎么看也不像是一點血緣關(guān)系也沒有。K先生也問過好幾次到底是不是親生的,若是,各方面待遇都不一樣,展風(fēng)云也不知道是忌憚夫人還是實在不好意思,一直堅持是收養(yǎng)而非親生,那么事實到底是怎么回事,也就只有他本人才清楚了。
K先生說:“有空打個電話給展風(fēng)云,告訴他我沒虐待他兒子,叫他別在那擔(dān)心�!�
葉羽“是”了一聲,知道自己犯下大罪卻沒被怎么樣的事展風(fēng)云那個電話起到了巨大作用。展風(fēng)云年過四十,膝下無人,唯獨一個葉羽,看得眼珠子還重,要是總裁真要處理葉羽,不能不顧及展風(fēng)云那方面的意見。他們兩人又是上下級又是兄弟,要是處理了兄弟唯一的子嗣,那就是斷人家香火,真正撕破臉了。
過了一會兒總裁突而又轉(zhuǎn)向酒店負責(zé)人問:“對了,這邊是海濱,怎么不見有游人?夏天要開始了,生意不至于這么淡吧。”
酒店負責(zé)人一顆冷汗滑下來:“這個……這個……”
葉羽切了一半的雪蛤,放下刀叉說:“不怪他,是我交待的,總裁在此處下榻,酒店臨窗就是海灘,若是游人多了,不利于安全。”說的時候正襟危坐神情嚴肅,簡直就是典型的保家衛(wèi)國誓死不辭的語調(diào)。其實從套房落地窗望下去,海灘一片花團錦簇的熱鬧才是海濱酒店真正的樂趣,卻生生叫他一道禁令扼殺了,理由還找的這么正統(tǒng)充分,K先生有心無法,只得不言。
過了一會兒用罷晚餐回房去的時候,K先生突而轉(zhuǎn)頭向葉羽微微的笑道:“……你可是在……記恨那踢你的一腳?”
葉羽一愣,退去半步,俯身道:“折殺我了,葉羽怎么敢。”
“你這小狼崽子不是最會記仇!”
葉羽聽總裁語調(diào)里的意思,便輕輕咳了一聲,不答言。K先生知道他無話可說,自己便哼了一聲:“羽哥兒,我待你如何?”
葉羽吸了口氣,道:“總裁待我,……”以下卻住口不言了,半晌之后,一低頭,“葉羽自然記得的。”
K先生定定的看他一眼,那句“你記得就好”自然心照不宣,就沒說出來了。
晚上海灘上一點人聲也沒有,抬頭看是浩瀚星海,腳下是漆黑的海水,一潮一潮的海汐拍打在沙灘上,卷來咸腥的海風(fēng)。葉羽站在海灘上抽煙,只見一點火光忽隱忽現(xiàn),快要滅的時候,三個人從酒店的方向走過來,為首的那個老侍從向葉羽走近了兩步,請道:“羽哥兒,很晚了,總裁請你去罷�!�
葉羽和這個近侍也不能說不熟了,看他一眼,冷笑道:“你帶人干什么?怕我跑了?”
老侍從臉上皺紋都沒動一下:“哥兒去罷,天晚了小心著涼�!�
葉羽拍拍身上煙味,拂袖而去。
老侍從瞇著眼,不緊不慢的遠遠跟著,黑暗中慢慢的一笑,也不知道他笑什么,又好像只是笑了一下,什么意義也沒有。葉羽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前方濃黑的夜色里,只余一個削瘦而柔韌的印象,似乎還留在不遠處的海灘上,拿著一支煙,神情隱隱有點蒼涼,又有點孤介。只是不管怎么樣,都是不可否認的讓人感嘆一句,真是漂亮。
事實上誰也不知道總裁會在外面停留多久,葉羽和朗州兩個都是從小到哪里給人保護著,叫他們負責(zé)總裁的行程是絕對不現(xiàn)實的,他們完全不會做這樣的事情。負責(zé)保衛(wèi)的是總裁自己從總部帶來的人,只有他們大概知道下一步去哪里,這個大概中還不包括總裁心血來潮,突發(fā)奇想的要去視察什么地方�!热绗F(xiàn)在,一大早上的朗州被手下叫醒,哈比候在床幃之外說:“三少爺,總裁已經(jīng)帶了隨身的幾個人啟程回去香港,您是不是也跟上?”
朗州昨晚帶回來一個當(dāng)紅女歌手,一貫給人捧著在手心里,昨晚卻被朗州折騰慘了。其實折騰慘了又能怎么樣,這會兒還不是乖覺的起身服侍他穿衣。朗州卻有些不耐煩,揮手叫她走,一面快速的套上衣服,說:“我們先走,不相干的人再后一批。葉羽呢?他走了沒有?”
哈比輕聲答道:“大少沒帶多少人來,幾個保鏢都留還在,他自己倒是不見了。”
朗州手上一頓:“不見了?——去哪里了?”
“聽人說……好像是天剛亮的時候隨總裁一起上的飛機�!�
朗州返身就是一腳結(jié)結(jié)實實踹上去:“什么叫好像!”
哈比給踹得翻倒在地下,不敢露出什么疼痛的神色,就勢跪在那里低頭道:“是,我一時急忙沒打聽清楚,不過看樣子是隨總裁一起走的,他也走的匆忙,什么人都沒帶。”
朗州冷哼一聲:“羽哥兒也是……也是個會玩陰的!”他說著就往外走,哈比連忙緊緊跟上。
朗州一邊走一邊心里疑惑,其實總裁這次出行就出行的奇怪,說是視察白道產(chǎn)業(yè)吧,這事其實一直是展風(fēng)云在做,從來沒有總裁親自來的。而且出來的時候輕車簡從,沒帶多少人,沿途也只是停留兩三天,并不驚動多少人,這比起上次全面視察的時候真是簡單多了。再者香港已經(jīng)是視察過了的地方,而且是重頭,為什么還再回去一遍?
他越想越得不出什么結(jié)論,只道是總裁要干什么別人哪有說話的余地,索性也就不去想了。
私人飛機在萬米高空上行駛著,乘客廂里面對面坐著總裁和葉羽�?偛脹]什么,葉羽昏昏欲睡又強撐著不敢睡,郁卒得幾乎要吐血。
偏偏K先生也成心不想讓他安生:“羽哥兒?”
葉羽畢竟年少渴睡,愣了幾秒鐘才猛地“是”了一聲,道:“葉羽在這里�!�
總裁悠悠的問:“晚上和你說的都記住了么?”
“是,都記住了�!�
總裁哈哈一笑,看不出他的確有什么笑的意思,于是葉羽強打精神道:“那人雖然不是有名分生下來的,不過也算是王室血統(tǒng),真到了后繼無人的時候,尊稱他一句殿下也無妨。只是保羅少爺他……日后KCMP的頭號位置……不說鐵板釘釘,也是他最有可能。突而冒出個私生的堂兄弟來分隔一半的產(chǎn)業(yè),不免會有……嗯,會有動蕩�!�
K先生微微點頭:“繼續(xù)說�!�
葉羽半宿沒有合眼,恨不得立刻倒頭就睡,無奈也只能強撐著,手緊緊握著椅子扶手來撐起身體,道:“KCMP一向是黑白兩道產(chǎn)業(yè)都有,不存在一邊一個領(lǐng)導(dǎo)人的情況,何況保羅少爺才是您正統(tǒng)繼承人,那一位是空降兵,一出來就拿走白道上的產(chǎn)業(yè),恐怕無人信服�!�
K先生又點點頭:“繼續(xù)。”
葉羽僵了僵,苦笑:“……總而言之……雖然您不滿保羅少爺年少不懂事……不過黑白兩道產(chǎn)業(yè)分家、定下兩位繼承人的事,總裁還是請深思啊�!�
“這我就不懂了,”K先生道,“你不是一直和保羅爭來斗去的么,怎么給你機會了,你又替他說話?”
葉羽神色一整:“事關(guān)千秋,不敢私怨論之。總裁恕罪�!彼f的面色沉定目光坦然,怕是用測謊儀來測一測,都指不定能給他糊弄過去。若不是葉羽一貫好做笑著給人一刀的事,真是任誰都要為他這番憂國憂民的情懷而感嘆一把。
這個保羅是K先生唯一剩下的兒子。早年他也有些子女,后來各個爭權(quán)奪利,內(nèi)訌殺得都差不多了,剩下一個三小姐蒂芬妮有點頭腦,一度權(quán)傾一時,后來不知道為什么和葉羽結(jié)了仇,有一次葉羽奉命護送她出行去協(xié)調(diào)日本國際刑警,回來人就沒了。葉羽一口咬定是黑幫火并中被第三方毒殺,其實人人都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哪怕沒有證據(jù),總裁要殺葉羽都不是什么難事。只是總裁也沒怎么說,把葉羽關(guān)起來打了一頓,壓制了一陣,也就算了。
再后來就剩了一個保羅,排行最小,不葉羽小些,不是王室里夫人生的,是庶出。眼見著產(chǎn)業(yè)歸到他手上,偏偏他也和葉羽不對盤,三天兩頭要鬧出點事來。這個庶子不爭氣,總裁不是很滿意,這次尋到了一個據(jù)說是K國王室中直系成員留在外面的私生子,總裁便有了把百年基業(yè)一分為二,一半給保羅,一半給那個已經(jīng)長大成人的私生子的想法�?梢哉f這么做至少可以保證兩條腿走路,一旦在將來有什么差池,兩份家業(yè)還可以互相救助。
總裁靠在座椅寬大的靠背上沉吟了一會兒,回過神來,只見葉羽頭歪著,快要睡過去的樣子,兩只手交疊著放在腿上,指尖微微的垂著,拉開一半的窗子透過純金色的陽光,映得手指尖都要透明了一般。K先生默不作聲的看了一會兒,突而拉過他的一只手,把白襯衣袖子褪上去。葉羽一下子給驚醒過來,忙低下姿態(tài)。他手腕上縛出的痕跡宛然,隱隱有些發(fā)青,襯得白的晶瑩透明的皮膚倒是格外托色。
K先生便問:“皮破了沒有?”
葉羽琢磨了一下,說:“不妨事,兩天就好了�!�
總裁拍拍他說:“去睡吧,到了再叫你。”
葉羽站起身來,欠了欠身,向后面臥室走。
第
5
章
這一覺一直睡到香港,葉羽醒來時一睜眼,恍惚之間不是飛機上臥室里低矮的天花板,而是嘉年華酒店總統(tǒng)套房的層層床幔。他翻身坐起來,聽見外面?zhèn)鱽砝鲜虖牡蛦〉穆曇簦骸坝鸶鐑盒蚜�,可要喝些湯水?�?br />
“不用了。”葉羽披上衣服,坐起身來掀開床幔,只見外面天色已經(jīng)暗下來,墻上鎦金大鐘指針已經(jīng)近乎晚上七點,原來已經(jīng)睡了整整一天。他沒有問自己是怎么從飛機上下來的,也沒有問為什么總裁沒有下榻在KCMP白道上的產(chǎn)業(yè),有些問題是不能深究的,深究下來彼此都太過尷尬。
葉羽有心不做停留,直接向門口走,卻聽老侍從悠悠的道:“羽哥兒越發(fā)清減了,還是注意保養(yǎng)罷,……遙想當(dāng)年哥兒初次隨侍在側(cè),珠圓玉潤風(fēng)姿卓絕,如今卻是勞心太過,切忌切忌啊�!�
葉羽哼了一聲:“多謝惦記了�!�
“哥兒從小是養(yǎng)的尊貴的人,”老侍從笑起來,一張布滿皺紋的臉皺的核桃一樣緊巴巴,“記住一句話,站得越高,越想往上爬,越想往上爬,就摔得越狠。哥兒如今近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不如安享尊榮,從此……難得糊涂的好啊。”
葉羽默然,他心里清楚自己這些年逾矩的事做得太不像話,雖然明面上遮掩過去,暗下里卻是人人心里都有數(shù)的。他也知道他現(xiàn)在應(yīng)該停下來了,然而他已經(jīng)習(xí)慣了,他收不了手。
當(dāng)年他回到KCMP,風(fēng)華正盛的時候,卻是手無寸鐵的孤立在這個爾虞我詐的環(huán)境里。這些年他漸漸長大了,明里暗里的手段不知道使了多少,口蜜腹劍借刀殺人的事他認了第二沒有人敢認第一,他漸漸脫去了少年的輪廓,眉眼都透出一種沉定下里的鋒利,卻仍然豐神俊秀容色懾人。后人作傳說羽哥兒“十年不讓天恩”,那是沒有一點夸張的,卻沒說出在這十年蒙受天恩的時間里他如何一步一步地收攏了勢力,由被拋棄的支系攀上權(quán)力的頂端,這期間種種辛酸血淚又豈是一言難盡!
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無法更進一步了,明面上他還排在KCMP上一輩人的輩分之下,實際上除了一位總裁兩位副總,誰見了他都得顧忌著叫一聲大少。然而他停不下手,他深陷在是非之中,情勢逼著他,權(quán)力逼著他,他停不下來爾虞我詐、爭權(quán)奪利,總有一天他要被這年少時渴慕的滔天權(quán)勢活活逼到無路可走。
KCMP下屬旅游公司之一的子公司華夏,位于盛世國際廣場附近,地段不可謂不好,實際上卻只是一座小規(guī)模、只開展新馬泰業(yè)內(nèi)范圍的旅游公司而已。大門口裝飾并不顯眼,一樓是一層接待廳,相比于KCMP大廈的壯麗嚴峻顯然寒酸不少。葉羽推開玻璃門,向前臺小姐笑笑:“我找你們總經(jīng)理,叫他下來�!�
保安有些疑惑,眼前這個年輕人看上去不過二十出頭,秀麗清整,一身T-恤牛仔,就像是任何一個走在大街上的大學(xué)男生,然而神態(tài)非常鎮(zhèn)定,好像沒把什么人放在眼里。小姐不由得多問了一句:“請問先生您是公事還是私事?”
葉羽悠悠的道:“告訴他,總裁叫我來見他�!�
小姐非常疑惑,只得自己打電話,通過秘書轉(zhuǎn)借到總經(jīng)理辦公室,只聽到一個年輕的聲音頗為不耐煩:“總裁?總裁又怎么樣?有事就自己上來沒事就快滾!”說著啪的一聲掛上了電話。
小姐頗有些冷汗:“這個……”
葉羽擺擺手,自己起身向電梯走去。他臉上帶著笑起來的神色,雖然淡,卻可以說是毫不介意甚至是非常溫柔的——如果這是在KCMP總部,那么沒人在看到羽哥兒溫柔的微微笑著的時候會懷疑,下一步雷霆般嚴厲、刀子一樣狠辣的手段就會降臨到自己頭上。葉羽這人就是有點心氣小,總裁都評價過,他容忍不得一點冒犯,稍微有點逾矩,他當(dāng)時微微笑著就過去了,事后哪怕隔個幾年的他都能把這舊賬牢牢記在心里,一旦有機會,非把人整到生死不能得境地才罷休。
他就這么淡淡地笑著走上電梯,來到總經(jīng)理辦公室門口,穿過林林總總好奇的目光,抬手敲了敲門。
“進來!”里面?zhèn)鞒鰜淼恼Z氣與其說是無理,倒不如說就是單純的不耐煩。
葉羽推門進去,迎面就看見辦公室里一片散亂,一個二十五六的大男孩,眉眼英挺,盤腿坐在辦公桌上打PSP。葉羽經(jīng)歷得多了,基本上可以做到面對任何情況都能保持面不改色,實際上心里是有點驚訝也有點好笑的,倒是把剛才一點陰郁的心緒放下來了,問:“你在做什么?”
那個年輕人沒好氣地瞥他一眼:“我不跟你說話,糟老頭派來的人!”
葉羽低低的“噓”了一聲,走過去一只手輕輕的覆上PSP的表面,道:“總裁春秋正盛,羅皓少爺千萬莫要隨口亂說,讓有心人抓到了把柄�!�
羅皓索性放下PSP:“喂,我不管你是什么人,我不是什么少爺!什么時候放我走?”
“這是說的什么話,”葉羽道,“DNA檢測和當(dāng)年令堂的事都被證實了,您確定就是王家血脈,KCMP偌大一份產(chǎn)業(yè),還有誰來繼承?您不僅要認祖歸宗,還要很風(fēng)光很正式的認祖歸宗,……”
羅皓打斷他的話:“我不會,不懂,也懶得參你們這一趟渾水,放我回去該干什么干什么,這個少爺誰愛當(dāng)誰當(dāng)去!”
葉羽心道,原來這人心里也看得明白,倒不是個腦子不夠使的。他搖搖頭,正色道:“少爺這話說得孩子氣了,多少人想求這份家業(yè)都求不到,您是正統(tǒng)的繼承人,為什么好好的說起這種喪氣話來?”接著垂下眉眼,一笑之間,淡淡的就有點溫婉風(fēng)流,“您要是怕做不好,葉羽如今到了這里,就是來輔佐您、照料您的,……咱們先在正經(jīng)生意上做出些成績來,到時候攢些家底,當(dāng)然是您愛走就走,愛留就留,誰能攔著您?”
羅皓也不言語,他其實不是個笨的,只是突而這么大一件事,好像從天上掉下來一個巨大的金磚,金磚固然是好的,可是更大的可能性是把當(dāng)場把人砸的腦漿都出來,無福去消受那天上掉下來的金子了。
葉羽看看這辦公室里被砸得不像樣子,也沒什么地方能坐得,索性也半坐在桌子上,和羅皓距離不過分寸之間。他姿態(tài)放的很低,話卻很鋒利:“您怕做不好,怕趟渾水,這都不是壞事,總比腦子發(fā)熱就以為自己是什么人物了的好�?墒悄惨�,總裁自己也是有子嗣的,這件事現(xiàn)在人人都知道,就算您甘愿平淡,也沒人會相信您真的就平淡了,……那些人的手段,斬草除根、掐滅威脅于無形之中,都是黑道上的�!彼D了頓,看見羅皓皺起眉,便微微笑了開來,“少爺不用擔(dān)心,葉羽雖然不才,卻也能說一句,若是盡心照料,您日后難保不會,難保不會,……”他也不把話說滿,只噙著一點笑意,“至少比私生幼子,孤兒寡母的被人欺凌好,您說是不是?”
羅皓一震。他年少時記得的大多都是自己來路不明,雖然日子過得不算窘迫,卻實在是尷尬莫名,親戚朋友之間難免不低人一等。不久之前他母親去世,父親家族來認子,原本還以為只是一個富勢的大家族,誰知道竟然有這樣的背景,而且,父親早就已經(jīng)去世,來認的是一個有權(quán)勢的叔叔,也就是KCMP的總裁、亞洲黑道教父。這一場□裸的就是官場交易,什么天性父愛親情,幾乎是沒有。就說K先生此生唯一一點情分也是給葉羽耗得差不多了,根本沒想到羅皓這個人,他在意的不是血統(tǒng)家族這類東西,而是他缺少的一個完整的家庭和平靜的生活。
羅皓嘆了口氣:“其實我只想好好找個人結(jié)婚生子,過的一輩子平靜安詳,我不想……”
葉羽知道他要說什么,微微做了個手勢打斷,然后道:“少爺,葉羽知道,……只是論向上走還幫得了你,要論向下走,葉羽有心無力。他日您萬人之上,想要什么人沒有?想要什么隨心所欲的沒有?一輩子平靜安詳其實有時候只是——奢望�!�
他聲音沉下來,羅皓不由得看了他一眼。這個年輕人看上去比自己還要小一些,卻是眉眼沉定,容色之間有一種懾人的味道,軟化下來是春色,嚴峻起來是威壓。
“你憑什么?”羅皓問,他心道這個人在KCMP怕不是小角色,卻做出一副不在乎,“你說幫我向上走,而你是什么人?那個總裁派你來八成是監(jiān)視控制多于什么輔佐的吧�!�
葉羽一斂神色,道:“少爺,葉羽雖然人微言輕,可是如今到這里,就是你的人,……山高皇帝遠,總裁要我做什么是一回事,您需要我做什么,又是另一回事。記住葉羽這是把身家性命交付給您,您走出一條康莊大道,當(dāng)然底下人也跟著承福,您落敗人手,那當(dāng)然……”他微微的頓了頓,“他們對付我的手法自然要更不一樣了。葉羽雖然沒什么本事,不過為了求個自保,當(dāng)然也得盡心照料您,是不是?”
羅皓知道一時之內(nèi)也探不到他的底,他想總裁一直沒派什么人來,這次來的一個不會是泛泛之輩,不過看葉羽這么年輕,也不想是很能說上話的樣子。他沒想到葉羽在KCMP算得了一個生殺予奪的人物,那個未曾謀面的堂兄弟曾經(jīng)想得到葉羽一臂之力也曾經(jīng)想殺了這人以免后患,當(dāng)年幾乎就要登位的三小姐就是在事成之前葬送在了他手里,從此KCMP再找不到合適的繼承人,不然也輪不到羅皓一個私生子的手里。
第
6
章
葉羽那天回去的時候看見朗州,在酒店大堂里囂張的和女明星調(diào)情,看見他從車里下來,迎上前去笑道:“師兄一臉喜氣,想必事情辦得很好啊�!�
葉羽無動于衷的“嗯”了一聲,朗州說:“不知道那位新出爐的大公子是否領(lǐng)情?”
“……都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一步登天的機會,誰能不一樣。”葉羽緊走幾步撇下朗州,正巧趕上電梯。
羅皓這人雖然現(xiàn)在還沒什么地位,不過也是塊硬骨頭,梗的總裁幾天心里不安定,原本沒指望葉羽一見面就能把話說清楚,只希望那個犟脾氣的臭小子稍微軟和一些,兩方面都好做人。誰料葉羽匯報上來,說是差不多談成了�?偛猛砩系昧丝站蛦査骸澳阍趺春退f的?”
K先生早年在日本呆過,葉羽飲食起居方面受他影響大,這時半跪在榻榻米上,琢磨著道:“野心么,是人都有,拿準了分寸,只要輕輕一敲,什么事都好說�!�
總裁一聽就哈哈一笑,說:“羽哥兒真是自己的心態(tài)去度量別人了,倒是真心話�!�
葉羽忙說不敢,總裁也不和他計較這個,心照不宣而已,只悠悠的道:“羽哥兒,你也不能和每個人都鬧僵。我三姑娘的事就不說你了,保羅那孩子你又看不上眼,若是這個還不行,你以后怎么辦?”
葉羽說:“總裁說的是�!�
K先生又道:“真不行,我在一日,護你一日,我不在的時候,你跟了一起去吧�!�
葉羽心里愣生生倒吸了一口涼氣,強笑:“我盡心照料他就是,……總裁春秋正盛,怎么說這樣的話?”
K先生半晌不說話,葉羽不敢搭腔,只靜靜地跪在他身下。葉羽穿了一件白色的浴衣,不是洗澡過后的那種,是和服中男式的浴衣,腰間一條帶子系了,那個角度能隱約看見一截精致的鎖骨,以及衣底柔韌的腰線。若是他動作大點,連前幾天的痕跡都看得見,卻只是一閃而過的。
“羽哥兒,”總裁淡淡的道,“我叫你照拂著,具體照拂到什么程度,你是個知情識趣的孩子,……不要讓我也為難。這事兒,我思想也老了,傳統(tǒng)了,你低下避著我玩玩可以,讓我發(fā)覺了,就不得不處理了�!�
他今天晚上心思葉羽很難摸透,一會兒還好,一會兒又有點警告,葉羽不敢說有也不敢說沒有,只低頭陪著笑,說:“那是當(dāng)然的,葉羽分得清……分得清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