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郎州乖覺,挨著那人老實坐下,說姐姐你給我講講書里的故事也行。
小孩子都是可愛的,郎州小時候藍色的大眼睛撲閃撲閃的,臉色紅潤,金色短發(fā)細細茸茸地貼在頭上,細軟的手臂和小腿,活脫脫一個洋娃娃。
那人就捏了捏郎州的小臉,露出一個有點邪惡又點誘惑又帶著猥瑣的笑容:姐姐喜歡玩洋娃娃哦,你這么可愛,裝扮成洋娃娃最合適不過了,來,姐姐給你打扮,打扮好了我們一起玩啊。
可憐郎州那時候?qū)嵲谑悄暧谉o知,并不能透過那人美麗的臉蛋看透他邪惡的內(nèi)心,于是——
——濃妝反串版LOLI華麗麗登場�。。�
本來郎州也沒弱智到無腦的級別,當看到那人提著條帶著無數(shù)的蕾絲荷葉邊的白色公主裙(真難為他怎么找到的)走向他時,他下意識地反抗:我是男孩,不能穿裙子。
那人眨了眨大眼睛,竟無端端地帶出些水霧來,貝齒輕咬紅唇:你不是答應跟姐姐玩的嘛,姐姐也很想跟你玩啊,你這么可愛,姐姐喜歡你才想讓你穿裙子的,你要是不喜歡,就,就……
眼睛眨巴眨巴,那點水汽似乎就要擠出眼眶了。
郎州連忙求饒,我穿我穿,姐姐你別哭。
其實郎州長得眉清目秀,就算打扮成女孩子,也是個美人胚子,可是,可是再怎么美的胚子也架不住白粉一層層刷墻似的往臉上涂啊,臉蛋上兩團胭脂,說是猴屁股都算含蓄說法了,眉毛用墨畫,黑涔涔地嚇人。
整體效果就是個COS小LOLI的小鬼。
那人給他上妝時,郎州試圖拒絕來著。可是一看美人睜著大眼咬著櫻唇,一幅又無辜又委屈的樣子,他就不忍心了,乖乖地把小臉送上去任其荼毒。后來郎州對任何的美人,包括男人,都沒什么憐香惜玉的感情,究其原因,大概就是小時候這種習慣剛冒個頭,就被葉羽殘忍的惡搞給活生生掐滅了。
他這一輩子,也只憐惜過葉羽一個人。
這么一折騰,就給折騰了一下午,太陽落山的時候總裁身邊的人來叫葉羽去吃飯,郎州也明白自己不應該跟過去,只是拉了拉葉羽的袖子,小聲地叫了句姐姐,那聲音又柔又細,小貓似的。
葉羽讓那侍從在前邊走,自己回身看了看郎州,小鬼般的一個人,只一雙眼睛清透明澈,攙雜著留戀和不舍。畢竟也還是個孩子,葉羽開始覺得自己有點過分了,不就是認錯性別了嘛,不至于這樣作弄他。
于是返身過去拍拍他的頭,聲音放柔:我叫葉羽,以后再來找我玩。
說罷揉揉他細軟的金發(fā)。
再看郎州還是那委屈又不敢說的小模樣,心里一軟,想親親他以示安慰,可那一張臉剛被自己抹了半斤粉,只有嘴巴還是干凈,于是在那柔嫩的唇上輕輕一吻:以后再跟你玩啊,乖。
郎州傻站在遠地,看著葉羽跑遠了。
后來他流連花叢,身邊女人無數(shù),然而不管是吻著什么樣的美人,什么樣的深吻,他腦海里,總會想起這樣一個輕輕淺淺的、與□毫無關系的吻。
那樣美好紅潤的唇,帶著少年干凈清新的味道,羽毛一般落在自己的唇上。
他認為這是自己的初吻,即使葉羽早就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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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葉羽再見郎州時已經(jīng)過了很久了。那時候郎州已經(jīng)知道自己遇見的那個漂亮姐姐實際上是展風云獨子,總裁領過來教養(yǎng)的,這也意味著這人本質(zhì)上是站在自己的對立面的,即使有聯(lián)手也是暫時的,除非兩派的領頭人物展風云或費吉斯沒了,可以容許人變節(jié)。
郎州不傻,他知道自己現(xiàn)在的處境,如果不努力向上爬,那遲早是要給自己的兄弟當墊腳石的,說不定連跟葉羽直面相對的機會都還沒趕上就掛了。
葉羽卻還記得郎州,有天傍晚見天氣好出去溜達,順帶逛商店看有沒有什么新的游戲光盤。買了新盤出來走幾步就碰上了郎州在街邊買冰淇淋,略長高了些,還是那個小可愛的模樣,乖乖地站在那兒手里捏著硬幣:我要兩個球,薄荷巧克力和櫻桃。
葉羽不禁咧嘴一笑,走過去揉他的頭發(fā):也請姐姐吃一個好不好??
郎州低頭看看手里的錢:把兩個球分開裝
葉羽掃他一眼:你手里的錢不是夠買四個
郎州接過兩支蛋卷,一手一個各咬一口:我自己兩個就夠吃了,剩下的錢留著請美女
葉羽當時就郁悶了,幾月不見,曾經(jīng)無比純潔無比天真的小正太哪兒去了……現(xiàn)在站在自己面前的欠揍屎孩子,真的是那個瞪著水汪汪大眼叫著姐姐的郎州嗎……
他晃晃手里的游戲光盤:不鬧了,郎州,想不想跟我去打游戲,新出的,還可以聯(lián)機。你爸爸平時管你也挺嚴的吧,今天就跟他說你留總裁這兒,咱倆玩?zhèn)通宵。
郎州立馬轉(zhuǎn)頭對賣冷飲的小販:三個球�。。�
葉羽背對夕陽無聲地笑:小樣你還是有弱點的吧。
那天晚上兩人當然不曾通宵游戲,事實上郎州知道自己不該和葉羽走得太近,這簡直是兩邊都不討好的事——展風云未必不把他當對手的兒子,費吉斯也絕不會待見這個貌似站錯隊的孩子。
他跟著葉羽進了總裁院子,那年芙蓉花開得好,K先生在游廊邊負手看花,見兩個孩子來打招呼,也只說了葉羽一句:你作哥哥的,也有個分寸,別領著小孩子胡鬧。
本來總裁府邸也不是那么容易進得,只是葉羽一直牽著那孩子的手,K先生縱容葉羽,也就罷了。
郎州還是個孩子,心里再明白些,也有不當心不謹慎的時候,這個年紀的男孩玩起來也是顧不得什么,和葉羽組隊在游戲里廝殺起來,二人聯(lián)手配合得倒也默契,直到有侍從過來叫他們吃飯,這才戀戀不舍(汗!就讓我用一下這個成語吧,小學時候?qū)懽魑�,只要是游記,那離開的時候一定要戀戀不舍~~~童年回憶啊~~~)地停了手。
飯桌上總裁卻道:羽哥兒你看你哪里有個哥哥的樣子,不如去給郎州講一些中文,總強過領著弟弟打游戲。郎州今晚也不用回去了,跟你父親說我留你在這里,叫他不必惦記。
葉羽是真心不覺得中文有什么好講的,而且講了郎州也聽不懂。郎州卻當了真,在葉羽書架上隨手抽本書出來,隨便翻了一頁:羽哥兒你就給我講講這個吧
那是本詞集,連葉羽都詫異自己書架上怎么會有這種東西。郎州指的恰是納蘭性德的《畫堂春》。其實葉羽自己也不懂,他甚至連納蘭性德都不知道是誰,不過糊弄郎州這樣的小孩子還是能的。
他是這樣解釋的:這是寫給情人的,因為兩地分居很思念對方,所以說“一生一代一雙人”,就是指他們倆這一對,“爭教兩處銷魂”就是說明明是一對,偏偏要分開,兩個人互相想念,就是不能在一起,春天都來了情人還是不能相見,后面幾句都是訴說思念的。他就這樣把自己也不懂的幾句給跳過去了。
郎州也偏是要別:他怎么就知道他愛的人也愛他呢,說不定他在這兒寫情詩,那女人正風流快活呢。
葉羽斜他一眼:小孩子懂什么叫風流快活。
郎州跳過去伸手在他下巴上一勾,飛快地偷香一記:這就叫風流快活。美人,你就從了我吧
后面一句是他從電視劇里學來的,也不能怪孩子,現(xiàn)在的電視劇,真是……
他話音剛落,就被撲倒在地毯上,壓在他身上的葉羽臉上有幾分氣惱:你那算什么,還是我來教你什么是風流快活吧。
葉羽是真的有點生氣,被一個小孩子這樣調(diào)戲,在他還是第一次。郎州其實什么都不懂,不過是照著電視劇有樣學樣,此時見葉羽離他這樣近,凝脂樣的臉頰上一抹羞憤的紅,襯著一雙清水眼,別樣嫵媚,竟也看呆了,直勾勾地盯著道:你長得真好看。
一聽他這話,葉羽先泄了氣,郎州分明還是孩子的懵懂,此時還有幾分天真,也真拿他沒辦法。悻悻地爬起來,正想伸手拉他,那孩子竟說了一句讓他吐血的話:
“羽哥兒,等我長大你當我老婆吧�!�
葉羽以前也是個在外面野慣的孩子,一急之下臟話就爆出來了:“老子是男人�。。。。�!不能給人當老婆�。。。�!”
額頭上青筋都快爆出來了。
不過郎州的下一句話讓他更加想暈倒。他說:“那我當你老婆好了,你可是要等我長大啊。”
葉羽一把抓住他:“快,好老婆,快給我找塊豆腐。”
“你要豆腐干什么?”
“一頭撞死�!�
郎州其實是很喜歡葉羽,跟他在一起很開心,即使是他作弄自己硬把自己化成個鬼樣,他也覺得和葉羽玩比和他那幾個兄弟都要自在。他疏遠葉羽,不過是明白自己不應該和他走太近,一旦走近了,卻也無力拒絕。
就像今天,他和葉羽鬧了一晚上,最后還擠在一張床上睡了。
葉羽平時睡覺到半夜都會蹬被子,今天卻破天荒地睡相安穩(wěn)。別說什么他摟著郎州睡就會睡得香,太假了。真實情況是郎州睡覺伸胳膊踢腿的,葉羽還沒來得及蹬被子,就被郎州給踹醒了。他起來一看,那孩子是以肚皮為圓心作360度旋轉(zhuǎn),此時剛好睡倒過來,一腳蹬著枕頭,一腳瞄準葉羽。
葉羽只好也把枕頭放床尾,摟著被子縮在床角小心地躲著郎州無敵神踢,心里默念郎州你個死孩子你快去死,竟老老實實地睡熟了,不過作了個夢,夢里他回到古代娶親,大紅花轎迎回新娘,進了洞房掀開蓋頭一看,蓋頭下竟然是郎州那張正太臉,更慘的是這個正太新娘一腳照他面門踹來。
葉羽一驚,睜眼醒來,正對上嬉皮笑臉的郎州。他蹭地蹦起來:
“你在這兒干什么�。�!”
郎州拿了個抱枕,一臉無辜:“我只是來叫你起床……”
葉羽松了口氣,想剛才只是個夢。
就聽郎州又說“……我才用抱枕砸了你一下,你就醒了”
葉羽當時真想用那個抱枕把郎州捂死。
天為誰春
中
三
葉羽15歲的時候,郎州已經(jīng)接觸KCMP內(nèi)部事務,小小年紀就露出日后手段過人的苗頭,費吉斯眼看這孩子陰狠毒辣很有自己當年的風格,不由得感到欣慰,也將他視作重點培養(yǎng)對象。
那時王平也算初綻頭角,費吉斯對他頗為看重,和自己兒子一樣的培養(yǎng),從權術到智謀到身手,哪一樣都沒落下,隔三差五就叫人帶幾個孩子去道館練練手腳。
郎州足足小王平三歲,便是身形靈活敏捷,力道是不行的。王平也不懂得什么叫惜幼,況且明知老師教子嚴苛,在郎州身上是寄了大希望的,有時候和郎州過招,出手毫不留情,郎州再靈敏也避免不了被招呼上。他也是個倔強性子,挨了打也不吭,只念著下次有機會討回來,下手一次比一次狠,所以兩個人偶爾的切磋簡直就是生死肉搏。
葉羽在總裁身邊長大,一般來說是絕對不會和費吉斯這邊扯上關系的。那時候他初步掌權,也略懂得修習。清晨出去慢跑碰上郎州,只當是小時候玩鬧慣了,一把拉了他過來:
“老婆你這是上哪兒去呀?”
郎州前一天胳膊上挨了王平一下,葉羽在一下正握在他傷處,忍不住吸了口氣。葉羽急忙松開手,那時是夏天,郎州就穿一件卡通T恤,細軟的手臂上分明一道青紫。
葉羽問他怎么回事,他只一徑搖頭。其實不用他說,葉羽也能猜個七八分。蒂爾島就這么大,人又都是有八卦天性的,什么事用不了一天,全島就知道了,何況費吉斯的教育方式也不是什么機密。
葉羽便攜了他的手:郎州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吃早飯,吃完了我們也去道場。
在很多時候,力量并不一定和肌肉有關,也許是技巧什么的。葉羽身形削弱纖細,不過格斗卻是一把好手,他帶郎州去道場,沒見得兩人就真刀真槍的比劃了,不過離開時郎州卻是蠻得意的。
幾天后幾個孩子碰面,王平額角上有深紫的淤痕。郎州趁人不注意,向葉羽眨眨眼,后者回他一個微笑。
照KCMP的習俗,小輩們是要在一起學習的,立這規(guī)矩的初衷也許是想在培養(yǎng)人才的同時培養(yǎng)感情,不過有一句話說的很好“沒有永遠的朋友,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有沒有感情又怎么樣呢,弄權時還是以利益為衡量標準。
不過習俗還是得遵守,總裁和兩位副總的孩子們也都在一起上課。當然有年齡大的可以畢業(yè)了,有不愿上學受那個罪的,最后剩下的也沒幾個。
郎州和王平雖然是費吉斯一派,可他小時候是和葉羽走得近。王平是很勤勉的一個人,他出身上不像葉郎兩個,收養(yǎng)也好庶出也好,總是兩位副總的骨肉,他即便是費吉斯的學生,可若要一步走錯,那就是死路一條的,比不得那兩位少爺,哪怕沒什么作為,家里也可以養(yǎng)一輩子。
所以王平是個很無趣的人,郎州年紀小貪玩,更愿意和葉家兄妹一起笑鬧。
有一次他和葉華一起來上課,很紳士地替葉華提著書包。遠見得柳樹下一美人,微仰了臉看天。那天是雨后初晴的清新顏色,中國古代的瓷器里有種釉色叫“雨過天青”,大概就是那種澄澈如洗,藍天下濃綠的樹陰,影影綽綽一白衣美人,就像一幅墨跡未干的寫意畫。
郎州把書包還給葉華:“那邊有一美女,我去了啊�!�
葉華叫住他:“你怎么就知道是美女?”
“我也是有審美的人啊,那人要不是美女我跟你姓!”
葉華笑了笑:“那過去看看啊�!�
“看可以,別壞我好事啊�!�
兩人走近那樹下的美人。
靜默10秒鐘。
葉華大叫:“葉郎州!��!”
郎州傻眼了。
那樹下的白衣美人,竟分明是,葉、羽!
只見葉羽從鼻子里拉出一團紅紅白白的衛(wèi)生紙:“我流個鼻血,你倆那么大反應干嗎?”
郎州當時就黑線了:你就因為這個才仰著頭??
“對啊,雖然不科學,但是這么一直流我豈不是要血盡人亡�!�
郎州真想扒了他那身臭美的混淆人判斷力的白皮,每次都害他把他當美女�。�!
葉羽后來跟羅皓說他們上學時,“郎州每次都墊底”,其實他也有責任。
他倆那時候誰都不愿意寫作業(yè),還好有個葉華,是幾個孩子中書念得最好的。葉羽抄葉華,郎州再抄葉羽。但是為了防止雷同作業(yè)出現(xiàn),葉羽在抄的時候會根據(jù)自己的水平把幾道題故意改錯,一開始郎州不知道,以為葉羽是原版照搬葉華的,就隨手改幾道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