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香巧心中越來越不安,她只道:“奴婢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你要背叛我�!�
“夠了,二丫頭,”姜老夫人終于開口,“你到底要說什么?”
姜梨收回落在香巧身上的目光,環(huán)顧周圍,慢慢道:“既然大家都不相信我,我就必須要找出此事非我所為的證據(jù),否則這千夫所指白挨一回,我生母的在天之靈也會心疼�!�
姜元柏聞言,臉色更差。
姜梨伸手,走到姜幼瑤身邊的丫鬟金香身邊。
最初就是這個丫鬟,從匣子里拿出了紅寶石頭面。
姜梨走到她身邊,重新拿起放回匣子中的頭面。寶石在日光下熠熠發(fā)光,血色流轉(zhuǎn),本該是剔透的,卻因為上上下下的斑駁刀痕,變得十分黯淡丑陋。
那副頭面被姜梨捧在手上,季淑然突然察覺出有些不對,可還沒等到她開口,姜梨就先說話了。
她說:“這副頭面就是證據(jù)�!�
她的手拂過,溫柔妥帖,唇角的笑容一如既往的皎潔,卻像譏嘲。
“這副頭面是假的�!彼瓜履抗�,“這不是我的頭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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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32
章、第三十二章
嫁禍
“這副頭面是假的,”她垂下目光,“這不是我的頭面�!�
人群寂靜了一刻。
柳夫人率先開口,她問:“姜二小姐,這話是何意?”
姜梨笑了笑,把手中的頭面遞給柳夫人,淡淡道:“我花了四百兩銀子,在燕京城的吉祥樓里買了一副紅寶石頭面。那紅寶石頭面整個吉祥樓統(tǒng)共只有三幅,便是因為這寶石成色極好,顏色鮮亮�!鳖D了頓,姜梨才繼續(xù)把話說完,“可眼下我手里的這副,做工粗糙,顏色黯淡,別說是四百兩銀子,連四十兩銀子都不如。”
“姑娘的意思是……”桐兒忍不住問。
“我便是真的要詛咒我的三妹,也不會用這么寒酸的小物�!苯娴恼Z氣輕蔑,“這不是我的那副頭面,有人拿走了我的頭面,換了這么個破玩意兒來�!�
有人拿走了她的頭面!
事情一瞬間急轉(zhuǎn)直下,眾人恍然大悟,可在片刻后,就又陷入了更深的疑惑。
姜老夫人道:“梨丫頭,有人拿走了你的頭面,這是什么意思?”
姜梨回頭,對姜老夫人微微一笑,道:“老夫人,不急,我現(xiàn)在就來弄清楚,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姜老夫人一怔,當著賓客的面,姜梨喚她“老夫人”而不是“祖母”,親疏遠近一聽便知。這是對她有怨,是因為自己剛才沒有在姜梨身陷困境的時候站在姜梨的一邊?
姜幼瑤和季淑然的面上都閃過一絲訝然,事情不該是如此發(fā)展的。季淑然心中一動,并不希望姜梨打破她的計劃,就道:“梨兒,這寶石頭面怎么會是假的,你莫不是認錯了?”
“不可能!”說話的是柳夫人,她斬釘截鐵道:“吉祥樓出的東西,不可能是這種品質(zhì)。諸位都是吉祥樓的�?�,一試便知�!绷蛉税杨^面又提給身邊的夫人,幾位夫人互相摸過,皆是點頭。
證實了柳夫人的話。
季淑然的眉頭緊鎖,她望向姜梨,突然發(fā)現(xiàn),從開始到現(xiàn)在,寶石頭面上的裂痕被發(fā)現(xiàn)起,無論是眾人的指責還是異樣的眼光,面對這些,姜梨都沒有氣急過。
姜梨不解、疑惑、惋惜、歉疚,偏偏就是沒有慌亂、憤怒、無奈和絕望。
甚至于到現(xiàn)在,姜梨嘴角還帶著一抹溫溫柔柔的笑容,和她最初一模一樣。
都什么時候了,為什么還要笑,有什么好笑的?
季淑然想,心中越發(fā)覺得不對,下意識的,她看見姜梨低頭看向地上的人,也就隨著姜梨的目光一道看去,發(fā)現(xiàn)地上的香巧正跪著,看上去卻是要癱倒在地了。
香巧在發(fā)抖。
姜梨蹲下身,伸手扶起香巧,她看向香巧的目光親切又溫柔,語氣還是如以前一般和善。
她說:“香巧,是你將我的頭面偷走了吧?”
“不、不是。”香巧一口咬定,“奴婢沒有做這回事�!�
“那這就奇怪了�!苯嬗謳еc不解的喃喃自問,“你既然說是親眼看著我用刀一刀一刀刻上去的紅寶石頭面,可眼下那副頭面分明都被人換過了,你看見的,莫不是……鬼呀?”
最后兩個字,姜梨說的格外輕柔,聽在香巧耳中,卻覺得陰慘慘,鬼森森的。
“三姐,你說香巧拿走了你的頭面,可有證據(jù)?”姜玉娥不甘心的道。
“證據(jù)?”姜梨重新站起身,對著季淑然笑道:“母親身為大房主母,就請母親現(xiàn)在立刻派人去香巧房中搜尋那副紅寶石頭面的下落,諸位夫人姐妹都在這里,恰好做個見證。省的姜梨自證清白以后,還要白擔罪名�!�
賓客們聞言有些心虛。
姜梨這話,卻是在指責他們方才看戲的時候,將自己擺在一個高高的位置卻又置身事外,不由分說就將姜梨當做始作俑者。
季淑然面上含笑,牙關緊咬,她也不蠢,曉得今日算計姜梨的事事無果了。她驚訝于姜梨竟然能后發(fā)制人,一個在姜府里沒有人脈沒有銀兩的人竟然有本事翻身�?伤峙陆孢有后招,下意識的又看向香巧。
聽說姜梨要請搜房時,香巧頓時松了口氣,落在季淑然眼里,心中轉(zhuǎn)瞬就有了計較。曉得姜梨大概也搜不出什么,便指派了幾個人,果然去搜尋香巧的房間了。
整個正庭里又恢復了安靜。
姜元柏在這時候終于也回過味兒來,感覺自己似乎做錯了什么。他看向姜梨,見自己那個女兒站在姜幼瑤不遠處,姜幼瑤衣衫精致,發(fā)釵華美,姜梨卻素衣精簡,若非自己風姿楚楚,單憑打扮,還真如丫鬟一般不起眼。
姜元柏頓時又覺得有些不舒服。
姜元柏好面子,護短,就算厭惡惱怒姜梨,也不愿意姜梨在賓客面前折損了姜府的臉面。況且此景此刻,事實證明頭面一事另有蹊蹺,姜元柏就又覺得自己方才對姜梨的語氣是否太重了一點。
眾人心里在想什么,姜元柏的后悔,季淑然姜幼瑤的失望,姜梨一點都沒有放在心上。她站在中庭,饒有興致的盯著強作鎮(zhèn)定的香巧,突然有些想笑。
季淑然和姜幼瑤打什么主意,她早就知道了,不過,她要做的,也并不僅僅只是自證清白那么簡單。
人無害虎意,虎有傷人心。季淑然的人留在芳菲苑,總歸是個禍患,她從前生悲慘的經(jīng)歷中已經(jīng)有了教訓,防微杜漸,斬草除根。
不一會兒,派去搜尋香巧房間的人回來,為了以示公平,姜老夫人還指派身邊嬤嬤一同前去。
張嬤嬤帶著人回到姜老夫人身邊,看了一眼地上的香巧,道:“回老夫人,從香巧的房間里搜出了紅寶石頭面,沒有刀痕,應當是真的。”
香巧身子一軟,喃喃道:“不可能。”
姜幼瑤也是一愣,季淑然見姜梨笑容變大,登時頭皮一緊。
果然,張嬤嬤猶豫了一下,又當著諸位賓客的面,道:“奴婢們還在香巧房間里搜出了不少貴重首飾,當是長房夫人送給二小姐的面禮。”
姜梨驚訝了一瞬,第一次,聲音里有了怒意,然而那怒意仔細去聽,仿佛又帶了三分譏誚。
她說:“原來是香巧貪圖財寶,嫁禍于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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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33
章、第三十三章
蕓雙
“原來是香巧貪圖財寶,嫁禍于人��!”
一石激起千層浪,賓客們立刻議論起來。原以為是府上二小姐厭惡三小姐,姐妹齟齬,姜梨詛咒姜幼瑤的惡毒行徑。沒料到到了最后,竟然是貼身丫鬟見錢眼開,嫁禍于人。
這樣事情就很簡單了,原是姜梨的貼身丫鬟香巧手腳不干凈,想偷姜梨送給姜幼瑤的見面禮,卻又怕事情暴露查到自己身上,干脆去尋了一塊成色遜色許多的頭面掉包。
香巧拼命搖頭,抱著姜梨的小腿道:“不是的,不是的!那些首飾都是二小姐賜給奴婢的!不是奴婢偷的,二小姐快替奴婢說句話�。 �
那些首飾發(fā)釵的確不是香巧偷的,不過,姜梨也不會承認。
姜梨只是看著她,十分痛惜的開口:“香巧,我待你不薄,你為何如此待我?況且,我自己銀錢尚不寬裕,花了所有銀子給三妹買了頭面后,剩下的首飾便是所有了。這些首飾不菲,我賞你一支兩支也就罷了,全都賞你,燕京城能做到這么大方的人,只怕也寥寥無幾吧!”
周圍的賓客皆是點頭,本來就是了,下人做得好,多點賞賜無可厚非�?烧l的錢也不是風刮來的,這么大手筆,把一匣子首飾全賞給下人,除非是腦子壞了。況且姜二小姐剛才所說,所有的銀子都拿來買姜三小姐的及笄禮了,剩下的首飾更不可能隨意賜人,底氣不足啊。
香巧怔怔的看著姜梨,姜梨的神情真誠毫無作偽痕跡,讓香巧都險些迷惑。
她只顧著眼紅姜梨的一匣子財寶,姜梨大大方方的賞賜,她就高高興興的收下,可卻沒想到,主子賜給下人這么多東西,本就太過反常。她只以為是姜梨土包子不懂人情世故,卻沒想到接的那么爽快的東西,卻變成了催命符。
季淑然讓她在姜梨送的及笄禮上做手腳,可香巧近來的嘴被養(yǎng)刁了,膽子也大了,看見那副頭面,也動了心思。恰好聽聞院子里的丫鬟閑談,說起有個珠寶匠,專做贗品。她便尋了過去,花了些小錢,做了副一模一樣的寶石頭面。
除了成色不同,表面上卻毫無差錯。香巧想著,介時姜梨一旦被有口難辯,姜家人懲治姜梨,那副頭面自然也會因為不祥被處理,這件事就算過去了。
這樣一來,既完成了季淑然的交待陷害了姜梨,自己也能白得一副頭面。
香巧沒想到的是,姜梨在這樣慌亂的情況下,還能一眼發(fā)現(xiàn)頭面的不對,而那副真頭面姜梨也只摸過一回而已,如何能辯清。更沒想到的是,那副紅寶石頭面竟然會出現(xiàn)在自己的房中。
她明明將頭面放在匣子里埋在一個安全的地方啊!
是誰做的?香巧抬眼看去,觸到姜梨的目光,心中一個寒顫。
莫非姜梨早就知道了自己要做的事,她一直不動聲色的看著,現(xiàn)在想想,那些毫不在意大方賞賜的珠寶,到了現(xiàn)在,卻仿佛更能證明自己是一個盜竊的賊人。
姜梨從那時候就開始密謀了!
她哪里是什么都不懂的土包子,她什么都知道,卻還要裝作一無所知!
香巧心中陡然升起一股絕望,她搞砸了季淑然的事情,季淑然自然不會輕易饒她。
恰在這時,姜梨又說話了,她道:“只是我還有一事不明白,香巧,你大可換了我的頭面,拿劣等的贗品去應付三妹,三妹收到了,也只會以為是我銀錢不多,但你為何要冒著被發(fā)現(xiàn)的風險,故意在寶石上多刻刀痕,來嫁禍于我,差點害得我被父母厭棄�!苯嫜普T,“我思來想去,你也沒有做這件事的理由,是不是,有什么人在背后指點你呢?”
最后一句話一出,賓客們的表情微妙起來。
背后有什么人,姜家繼母繼女間錯綜復雜的關系頓時躍然眼前。季淑然心中一跳,恨不得把姜梨撕個粉碎,她微微側(cè)身,暗地里遞給香巧一個警告的眼神。
香巧害怕極了,咬了咬牙,心一橫,看著姜梨哭道:“二小姐,分明是你讓奴婢這么做的,你說三小姐不配用那頭面,讓奴婢尋一副一樣的頭面自己刻了刀痕……”
“真是滿口謊言�!苯鎳@息的搖搖頭,站直身子,俯視著她:“你方才說的話現(xiàn)在自己又反悔,這般說謊都不會說。況且,你也沒有解釋你如何偷我滿匣子的首飾�!�
姜梨又看向季淑然道:“母親賜我這個丫鬟,說她品性俱佳,手腳勤快,平日里我也不敢怠慢與她,沒想到這丫頭卻是個手腳不干凈還敢嫁禍主子的,母親,這回你可是看走眼了�!�
季淑然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仿佛被人當眾打了一巴掌。方才她還當著滿庭賓客的面信誓旦旦的為香巧的人品作證,此刻卻不得不收回自己的話。
季淑然勉強笑道:“都是母親的不是,母親……識人不清,害得你受了委屈�!�
一個當家主母如何會識人不清,卻放這么一個可惡的人在繼女身邊,之前對季淑然還同情的諸位夫人,立刻就心中打了個突。
季淑然將賓客們的神情盡收眼底,心中惱怒極了,也就在這時,她明白了姜梨的用意,姜梨也想借此事將香巧送回去,拔掉一顆她安在芳菲苑的釘子。
姜梨心中一笑,季淑然以為她只是拔掉香巧一顆釘子?不,她并沒有太多時間在姜家的瑣事上耗費心思,有些事情,一次做的干凈,會省去很多麻煩。
“母親也并非完全識人不清�!苯嫘Φ溃斑@一次的事情,還多虧母親送我的另一個丫鬟蕓雙,若非蕓雙提醒,我也不曉得香巧是這樣背主的人�!彼谎劬蜏蚀_的看向站在人群后的蕓雙,誠心誠意的道:“這次,多謝蕓雙了�!�
地上的香巧一愣,電光石火間想明白了許多事情,可她的嘴已經(jīng)被婆子拿布堵住,說不出話來。
躲在人群后的蕓雙呆住了,季淑然望向她的目光,讓她覺得心中一片冰涼。
------題外話------
蕓雙,專業(yè)坑隊友一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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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34
章、第三十四章
雙雕
從姜梨的嘴里突然說出蕓雙的名字,令人有些詫異。
正在人群中的蕓雙冷不防被點名,當她聽清楚姜梨說的是什么的時候,第一個念頭就是去看季淑然的表情。
隔著人群,蕓雙仍能感覺到季淑然盯著她的目光,仿佛盯著一個死人。
她下意識的想要搖頭否認,可姜梨又轉(zhuǎn)向她,很感謝的,似乎還帶著欣賞,道:“之前蕓雙就提醒過我,要提防香巧,那時候我還不大相信,如今想來,是我太過自負,多謝蕓雙了�!庇謱臼缛坏溃骸澳赣H雖然誤看了香巧,卻送了個貼心的蕓雙在我身邊,姜梨多謝母親一片苦心。”
季淑然擠出一個笑,心中此刻是什么滋味,卻是無人知曉了。
蕓雙這會兒要說什么也晚了,況且當著諸位賓客的面,她也實在無法反駁這話。香巧的確是將紅寶石頭面藏好的,可是一直跟著她的蕓雙,又把頭面挖出來,偷偷地放在了香巧房中。
世上之人,大多不患寡患不均。她和香巧都是季淑然安在姜梨身邊的眼線,可香巧就憑著一張嘴,愣是從姜梨手中得了許多賞賜。那些賞賜,大約她們跟在季淑然身邊十來年也未必能得這么多。
蕓雙眼紅,看香巧越發(fā)不順眼。她偷聽到桐兒和姜梨的計劃,知道為了反將季淑然一軍,桐兒會當著賓客的面證明香巧掉包了頭面。蕓雙就悄悄地將那副頭面又放回了香巧房中。
即便這樣,季淑然的計劃就不成了。那又如何,就算香巧將姜梨的計劃告訴季淑然,季淑然重新布局,她也不過是邀功,卻并未傷到香巧分毫�?墒琼樦娴挠媱�,香巧卻必死無疑。
一個居心叵測,陷害主子的下人,在姜府里是沒有活路的,況且辦砸了季淑然交代的差事,香巧怎么可能善終?
本來一切到香巧被識破之前,都很順利,誰知道就在快要結(jié)束時,姜梨的一句話,卻把蕓雙陷于了深淵。
蕓雙雙腿一軟,險些跪了下去。
姜梨的笑容更真切了。季淑然大約是個多疑的人,自己的一句話,就會讓季淑然真的懷疑起蕓雙是否起了反心。畢竟看起來萬無一失的事,到了這里卻突然轉(zhuǎn)圜,除非是有了內(nèi)奸同姜梨告密。
香巧自然不會自掘墳墓,那就是蕓雙了。
到了眼下,事情已經(jīng)水落石出,姜老夫人冷聲道:“等什么,把這個禍亂宅院的丫頭拖下去,亂棍打死!”
香巧雙目一瞪,嘴里被布堵著“嗚嗚嗚”的說不出話來,只得求助的看向季淑然�?蛇@時候,季淑然怎么會為了她扯上不清不楚的關系,甚至還催促著:“快些,沒聽見母親的話么?”
香巧掙扎著被拖了下去,賓客們瞧著,心中也生出一絲寒意。姜府家規(guī)嚴苛,不愧是姜元柏,就算平日里看起來和善,手段也不可小覷。
蕓雙瞧著瞧著,脊背也陣陣發(fā)涼。她隱約察覺到,自己順水推舟陷害香巧,恐怕是做了一件天大的錯事。
姜梨雙手合十,輕聲念了一句“阿彌陀佛”。眾人瞧向她,這事件漩渦的中心,整個風波掀起的風眼,此刻正微微低頭,仿佛為香巧的下場不忍,卻越發(fā)顯得側(cè)顏美好純善。
姜老夫人意味不明的看了一眼姜梨,對季淑然道:“既然梨丫頭身邊的香巧沒了,還得給她指新的丫頭。明日府里的婆子領人過來,讓梨丫頭自己挑幾個�!�
桐兒聞言,心中一動,立刻脆生生的開口:“回老夫人,之前芳菲苑的掃灑丫鬟,也都是香巧給安排的。既然香巧此人德行有失,煩請老夫人也將那些丫鬟一并散去,重新挑人。讓芳菲苑里里外外都干干凈凈的。”
一席話,說的季淑然更是臉上發(fā)燙,心中惱火。一個小丫頭竟然也敢在話里指責她。只是心中再如何惱怒,面上仍是不顯。
姜老夫人道:“依你說的辦。”
季淑然忙稱是,又朝姜梨笑道:“之前是母親識人不清,差點誤了大事。這樣吧,蕓雙也還是回我身邊,梨兒,你的貼身丫鬟,明日就自己親自挑選,這樣可好?”
姜梨露出些許遺憾的神情:“本想著我看蕓雙挺好,不如繼續(xù)留在我身邊,不過母親說的也有道理,就全聽母親的�!�
蕓雙聽著姜梨說話,嚇得魂飛魄散,姜梨這話,可是在把她往火坑中推!季淑然已經(jīng)對她起了疑心,留自己在身邊,無非就是為了折磨。偏偏姜梨還火上澆油!
“今日讓諸位看了笑話,”姜老夫人見事情都處理的差不多了,沉聲道:“我姜府管教下人無方,生出如此貽笑大方之事,打擾各位興致,老身代姜府上下給諸位賠個不是�!�
賓客們連稱不敢,姜元柏也道:“改日再邀諸位同聚�!�
今日來觀及笄禮的人們,便是看了這樣一場好戲,卻也收獲菲少。只是本該是主角的姜幼瑤,卻隱隱被人忽略了。
沈如云和沈母由著姜家下人引著出門,忍不住與沈母低聲議論:“我瞧著那姜三小姐也不過如此,那姜二小姐卻是個厲害的,三言兩語就扭轉(zhuǎn)大局,只怕心機不淺。”
沈如云討厭姜幼瑤,因為姜幼瑤是周邦彥的未婚妻。今日姜梨扭轉(zhuǎn)大局,表面是責罰了香巧,實則也掃了季淑然的面子,也讓姜幼瑤面上無光。姜梨讓姜幼瑤失態(tài),沈如云樂見其成,不過,這也不代表沈如云就喜歡姜梨。對沈如云來說,若是姜幼瑤不代替姜梨,如今周彥邦的未婚妻就該是姜梨。
都是情敵,一樣討厭。
正說著,突然聽見身邊有人喊了一聲:“姑娘�!鄙蛉缭坪蜕蚰富仡^一看,就看見有二人正往這邊走,正是方才大出風頭的姜二小姐和她的丫鬟桐兒。
姜二小姐也瞧見了她們,腳步微停,朝她們笑著點了點頭,擦身而去了。
本就不熟絡,也算不上失禮。
只是那一刻,沈如云猛地覺得,姜二小姐朝她笑著點頭的模樣,竟然十分眼熟。
在哪里見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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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5
章、第三十五章
世子
姜梨帶著桐兒和沈如云母女擦肩而過了。
她的臉上,仍舊帶著方才一般清淡的笑容,仿佛這已經(jīng)成為一張?zhí)烊坏拿婢摺H欢屑毴タ�,那嘴角的弧度,卻有些發(fā)冷。
沈如云和沈母,果然是來了。
嫁給沈玉容后,她來到京城。沈母并不是一個好相與的婆母,沈如云更是任性自私。薛懷遠疼愛女兒,竭盡所能給她多陪了許多嫁妝。那些嫁妝都拿來貼補了沈家,而她的衣服首飾,又多被沈如云以喜愛的名義要了去。
她并不是一個圣人,在薛家亦是被寵愛的掌上明珠,沈如云和沈母令她不悅,還是薛芳菲的她,也會表露出來。
每當這個時候,沈玉容就會適時的站出來。沈玉容總說,寡母幼妹從小拉扯著他長大,能有今日的成就,全靠她們的功勞,要薛芳菲對她們好一些。薛芳菲到底心善,想到她們單薄女子照顧沈玉容的不容易,也就盡量忍耐些。
但是寬容并沒有換來同樣的尊重。在她最后半年的日子里,沈母和沈如云從來沒有來寬慰過她。有時候甚至還在門外,用她能聽到的聲音交談,問她做出了那等丑事,怎么還不去死,還要拖累沈家人。
若非薛芳菲心性堅韌,只怕真的會受不了自盡以證清白。
“姑娘?”桐兒察覺到身邊人情緒的不對,小聲喚了一句。
姜梨回過神,笑道:“我沒事。”心中卻想著,只怕沈玉容和永寧公主的事,沈母和沈如云絕不可能一無所知。永寧公主能入沈家如入無人之境,顯然和沈家人是相熟的。
以沈家人見風使舵的性子,找一個金枝玉葉的皇家公主,的確比找一個小吏的女兒劃算得多。今日她也親眼見到了,沈如云和沈母的衣裳首飾,以沈玉容如今的俸祿,只怕買的也有些勉強。
這大概是永寧公主的“好意”。
姜梨心里想著,只覺得沈家人可悲又可憐。永寧公主固然是金枝玉葉,但永寧公主能面不改色的殺妻滅嗣,焉是好相與之人?沈家人只看得見眼前利益,殊不知哭的日子還在后頭。
她樂得看好戲。
沈家人、沈玉容、永寧公主是害的她家破人亡的兇手,這筆債,她會一點一點的討回來。
二人往芳菲苑走回去,即便姜梨今日在姜幼瑤的及笄禮上自證清白,她似乎還是姜家一個被人忽略的女兒。她的行為,并無一人注意。
走在半路的時候,卻是迎面來了一位男子。
姜家的后院里何時有了外男?姜梨停下腳步,沒有近前,與這男子恰好隔開一段距離。這男子也是個守禮的,不再上前。
姜梨?zhèn)壬硐胍獜牧硪粭l路離開,那男子卻突然開口了,輕聲道:“二小姐?”
二小姐?似是很熟稔的口吻,姜梨?zhèn)壬砜聪蛩?br />
這男子不過十七八歲的模樣,穿著一身松香色長衫,料子精美。頭發(fā)以玉簪綰起,長身玉立,俊逸非凡,卻是個不折不扣的美男子,氣質(zhì)斯文清雋,看向姜梨的目光微動。
姜梨盯著他,或許是眼神太過陌生,讓眼前的男人都有些不好意思,他遲疑了一下,才道:“二小姐或許不記得了,在下周彥邦�!�
周彥邦?姜梨恍然大悟,身邊的桐兒更是差點驚叫出聲。
原來這就是寧遠侯世子周彥邦。在她還是薛芳菲的時候,常從自己小姑子嘴里聽到這個名字,但并未見過本人,只曉得是個玉樹臨風的俊美男子。如今成了姜梨,周彥邦又成了她的前未婚夫,這未免有些奇妙。
姜梨頓了頓,就道:“世子。”
很普通的語氣,沒有激動,也沒有百感交集,簡單的就像是對待街上一個陌生人。
周彥邦有些意外。
他和姜梨的婚約,自小就曉得,小時候不懂事,沒有太多感覺。后來姜梨就因為謀害繼母的事被送到庵堂里去了。周彥邦那時候還經(jīng)常聽父母說起,是否要退了這樁親事,但最后不知怎的,未婚妻又變成了姜幼瑤。
周彥邦見過姜幼瑤,是個嬌美可人,單純可愛的姑娘,對姜幼瑤十分滿意,也就對這樁親事沒有異議。
今日來參加姜幼瑤的及笄禮,周彥邦卻見到了時隔多年不見的姜梨。
關于姜梨的記憶,周彥邦只記得小時候是個胖乎乎的壞脾氣的姑娘。但在及笄禮上,姜梨的出現(xiàn),卻讓他的心潮起了漣漪。
姜幼瑤是一尊精美的玉器珠寶,適合擺在屋中。姜梨的高潔靈秀,卻像是天上的皎潔月光,可望而不可即。
周彥邦在男客觀禮的人群中,一直默默注視姜梨。他見著姜梨被眾人指責,不緊不慢的反敗為勝,更起了欣賞之意。眼下又在姜府后院偶遇,周彥邦心中是驚喜的,可是姜梨看他的眼神,卻像是看一個陌生人。
這讓周彥邦有些失望。
大約越是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姜梨對他不怎么熱絡的模樣,卻更是讓周彥邦心潮起伏。他想著,分明前些日子還聽聞,姜梨聽說姜幼瑤和自己的親事時,還傷心直下投了湖�,F(xiàn)在想想,或許那時候教姜梨?zhèn)诵�,現(xiàn)在才會對自己這樣冷漠。
也許自己應該和父親談談,重新商議這門親事,周彥邦這樣想著,再看姜梨時,就仿佛將姜梨當做了自己的未婚妻。
姜梨微微蹙眉,周彥邦這種目光她一點也不陌生,在她還是薛芳菲的時候,甚至她嫁給沈玉容后,仍舊有許多這樣的目光圍繞著她。
令人惡心。
她不欲與周彥邦多說,雖然成為了姜二小姐,但她一點也不想和這人扯上關系。姜梨正要離開,忽然聽得身后傳來一聲嬌喝:“世子哥哥!”
姜梨險些被這一聲喊的牙酸,回身一看,姜幼瑤正小跑過來,一口氣跑到周彥邦身邊,揚起臉笑道:“世子哥哥,二姐,你們在說什么說的這樣高興?”
雖是笑著的,看向姜梨的眼神,卻儼然正房捉奸,兇光畢露。
------題外話------
敲黑板!大家看好了,沈玉容這種就是鳳凰男,千萬不能嫁鳳凰男厚!
當然周世子這種賤賤的渣男也不能要~
還是投國公爺一票,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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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
章、第三十六章
相商
姜梨看著對面的二人。
姜幼瑤和周彥邦身子挨得很近,他們的親事整個燕京城都曉得了,未婚夫妻親密一點,也無可厚非。只是眼下周彥邦的臉色,卻顯得有些不自在。
姜幼瑤又天真的開口道:“二姐,你們方才在說什么說的那樣盡心,怎么我來了就不繼續(xù)說了。”
“沒有說什么,”姜梨道:“不過是偶遇世子,剛打了個招呼,你就到了�!苯嫘πΓ骸凹热蝗脕砹�,三妹就和世子好好相處,我先回去了�!闭f罷,也不等周彥邦和姜幼瑤回答,帶著桐兒徑直離開。
周彥邦忍不住去瞧姜梨離開的背影,姜幼瑤見此情景,暗暗咬了咬牙。
回去路上,桐兒小聲問姜梨:“姑娘,您還是莫要搭理周世子為好�!�
“你想說什么?”
看姜梨沒有生氣,桐兒膽子大了些,道:“雖然從前姑娘和周世子有婚約,如今和周世子有婚約的人卻變成了三小姐�,F(xiàn)在姑娘回來了,可老爺也不會再將婚約變回來,姻緣不是兒戲,兩次三番變卦,咱們姜家也會成為燕京城的笑柄。老爺定然不會讓這種事發(fā)生的�!�
“其次,”桐兒一邊說一邊打量著姜梨的臉色,“這周世子剛才對姑娘的神情,也太熱絡了些,他現(xiàn)在可是三小姐的未婚夫,非但不注意身份,還如此行為,可見并非良配,姑娘……”
“我曉得�!苯嫘Φ溃骸拔易匀恢浪皇橇寂�。不過我們的桐兒竟能想到這么多,實在令我刮目相看。”
桐兒這小丫頭大大咧咧,平日里除了忠心以外,看不出什么特別的。沒想到粗中有細,也能不被眼前利益蒙蔽,姜梨心中很喜歡。
桐兒聽見姜梨夸獎自己,也跟著笑道:“姑娘也不必著慌,咱們姑娘是姜府里嫡出的小姐,莫說是寧遠侯世子,便是王妃都做得。佳婿良配日后再慢慢挑�!�
姜梨聽得失笑,桐兒終究還是太天真了些,不知道人言可畏。單是她從前那一條謀害繼母的罪名,就足以讓她在燕京城里無人問津。否則當初姜元柏也不會將自己送往庵堂,是因為知道在燕京城里,姜二小姐也并不會過得更好。
不過,反正她這輩子,也不打算嫁人了。
……
與此同時,淑秀園里,季氏和季陳氏正在說話。
賓客們都已經(jīng)散去了,今日姜幼瑤的及笄禮,實在是一片狼藉,亂七八糟。旁人看到,只會說她這個當家主母管家不力,后院不整。
姜元柏臨走之時的眼神,讓季氏也十分氣惱。姜元柏分明是在怪責她。
本想著好好收拾姜梨,沒想到姜梨抽身而退,還折了她一個丫鬟香巧。這也就罷了,今日之事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其中的彎彎繞繞,那些個夫人小姐們最愛談論旁人后宅中事,有聰明的定能看得出其中蹊蹺。
季淑然不怕別人看出蹊蹺,做當家主母的,誰的手上是干干凈凈沒點手段。但用了手段還輸了,賠了夫人又折兵,這說出去只怕笑掉人的大牙,是自己承認自己技不如人,輸在一個小丫頭片子手上。
季淑然心高氣傲,回來后恨得在院子里摔了滿屋的花瓶瓦罐。
季陳氏安慰她道:“你這是做什么樣子,被別人看到了,還說你沉不住氣,哪有首輔夫人的模樣�!�
“姐姐,我便是咽不下這口氣�!奔臼缛缓薜溃骸敖婺莻小賤人實在太邪門了!和幼瑤差不多大小的年紀,心眼如此之多。這次的事你也看到了,怎么會有這樣的心機!”
季陳氏道:“她的確是不簡單,你也別自亂陣腳�!奔娟愂戏愿姥诀邔㈤T掩上,道:“眼下姜府大房里,是你做主。別忘了你給姜元柏生了一雙兒女,姜元柏的心是偏向你的。姜梨一個被冷落的女兒,姜府里可曾有人真的拿她當小姐看待?你要對付她,還不是易如反掌,你切記徐徐圖之,莫讓人抓住了把柄�?聪闱蛇@次,就險些出事。”
季淑然慢慢的平靜下來,道:“我曉得�!�
蕓雙已經(jīng)被帶走了,姜梨說的那一番話,終究是讓季淑然起了疑心,雖然蕓雙也解釋過是和香巧爭風吃醋才變成如今的局面�?蔁o論是真是假,蕓雙都害的季淑然功敗垂成,犯下如此打錯,留不得。至于用什么手段,總之旁人問起來,也只會說是蕓雙受不了香巧的死,收拾東西回老家了。
“倒是那個柳夫人,”季陳氏的臉色變得陰沉起來,“三番兩次和我季家作對。爹上回還同我說,柳元豐又參了他一本。這柳元豐如此不識抬舉,如今那個柳夫人又頻頻和我們作對,真令人氣惱�!�
“的確惹人厭煩。”季淑然跟著道:“當初若非她多事,姜梨怎么可能有機會回燕京!”
“也無事,”季陳氏冷道:“他柳家膽敢與我季家作對,自然有他好果子吃。當務之急是你自己,”季陳氏叮囑季淑然,“你這次惹了姜元柏生氣,可得好好安撫她,至于姜梨不急,隨便找個法子,反正她在你眼皮子底下,莫忘了,她的終身大事還拿捏在你手上,介是想使絆子,不是輕而易舉?”
季淑然點頭:“你說得有理。”
正說著,外頭突然跑進來一人,正是姜幼瑤,她神情憤怒,五官都有些扭曲了。見季陳氏和季淑然都在,也不顧別的,兜頭就道:“母親,姨母,姜梨那個小狐貍精竟然當著我的面勾引周世子,不要臉面,你們一定要替我教訓她!”
“她怎么敢?”季淑然“騰”的一下站起身。
“她就是敢�!苯赚幬鼧O了,“母親,她如此不把我們放在眼里,我們怎么能容忍?母親,一定要為我出這口惡氣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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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37
章、第三十七章
勝局
季陳氏和季淑然在商量什么,姜梨并不知道,不過她也清楚,今日一事,面對季淑然的陷害,自己的舉動,也就是將和季淑然的矛盾明明白白的擺在了面上。從過去季淑然對姜二小姐做的事來看,季淑然并非是心胸寬廣之人,矛盾激化,季淑然勢必要采取更厲害的手段。
姜梨并不害怕。
她從前跟著薛懷遠在一起,薛懷遠處理政事并不避諱與她,偶爾還與她探討。姜梨并不是膽小之人,加之死過一次,被枕邊人害的家破人亡,如今的她,心中更有一種隨時準備玉石俱焚的決然。
她回到芳菲苑,才坐下休息了不到半個時辰,就有不速之客前來。
姜景睿提著個蟈蟈籠子,不請自來的到芳菲苑來喝茶。
這二房的小少爺是個不服管教的性子,二老爺姜元平和二夫人盧氏都管教不了他。只有偶爾姜元柏的話姜景睿才聽得進去一二。只是這二少爺,看起來卻和姜梨還算熟稔。
姜梨請他坐下,問:“你過來做什么?”
姜景睿找了個茶杯,讓桐兒給他斟茶,一點也不客氣。歪頭看著姜梨,道:“你今天做的很漂亮嘛,姜幼瑤和大伯母都被你反將一軍,我都要替你鼓鼓掌了。”
這話委實屋里,聽得一邊斟茶的桐兒都有些生氣。雖然二房這位少爺看起來對自家姑娘并沒有敵意,可是有時候看他的態(tài)度,分明又是不把姜梨放在眼里,說話才這般隨便。
“話可不能亂說,”姜梨淡淡道:“我只是說了實話而已。”
“你干嘛瞞著我?”姜景睿擺弄著桌上的茶杯,“我又不會說出去�!�
“堂兄這話,仿佛我與你很熟絡似的�!苯嫘α诵�。
“堂兄”二字一出口,姜景睿微微變色,正視起姜梨,問:“姜梨,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我說的有什么不對?”姜梨的笑容帶著一絲奇異的嘲諷,“之前我在庭院被人指責詛咒姜幼瑤時,曾詢問可有人相信我。整個姜府里,柳夫人和桐兒信我,我記得,并沒有堂兄你�!苯嬲f:“我若是與堂兄很熟絡,堂兄無論如何,也得小小的相信我一回吧。所以我說,我與堂兄也不是很熟�!�
姜景睿的臉“唰”的一下紅了,一邊的桐兒卻聽得解氣不已。本來就是嘛,做出一副熟絡的樣子,好像站在姜梨這邊,可到了關鍵時候,屁都不敢放一個,還不如一個非親非故的外人,這樣的人,怎么算得上熟人。
姜景睿自來油嘴滑舌,極會狡辯,可正要反駁的時候,看見姜梨的眼睛,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什么都說不出來了。
姜梨的眼睛如透明溪水,十分清澈,好像世上所有的謊言在其中都會無所遁形。姜景睿忽然就覺得有些赧然,如坐針氈。
他自認為和姜梨關系不錯,也提醒過姜梨,自覺做到了極致�?梢矝]料到姜梨會這么大喇喇的問出來,你為何不站在我這邊的話?姜梨問的這么坦然,反倒顯得他像個小人一般。
“堂兄不愿為了我得罪母親,我很能理解。在姜府里的人,都深知明哲保身的道理,我也不怪什么。只是,堂兄以后千萬莫說與我很熟的話了,我這個人,最不喜歡做面子�!苯娌痪o不慢的道。
姜景睿只覺得這一席話刺耳之極,不知如何接招。姜梨根本就是在諷刺他沒有膽量,不敢出頭。到底是個年輕氣盛的少年郎,平日里又被嬌生慣養(yǎng)的寵著,如何能接受這般侮辱,當即就道:“我知道了,你別這么陰陽怪氣的說話,我以后不來就是了!”說完把茶杯往桌上“啪”的一下一放,氣沖沖的揚長而去。
桐兒嚇了一跳,埋怨道:“二少爺怎么是這么個暴烈脾性�!庇挚聪蚪�,“姑娘剛才是不是把他說急了?”
“姜景睿這個人,本性不壞�!苯纥c了點杯子,“雖然自私,卻也自私不到冷血的地步,否則也不會在那之前就提點我。身在高門大戶,利益錯綜復雜,凡事必然有所顧慮,他這么做我能理解,不過我不喜歡�!�
大約是薛懷遠從小教會她黑白分明,姜梨本人十分厭惡這樣的人,說他是好人他又可惡,說他是壞人有時候又不壞的徹底,讓人心情復雜。
“我這么一說,要么他徹底厭惡我,不與我往來,要么對我心生愧疚,從此我的事不再作壁上觀。這樣一來,他的態(tài)度就是分明而不是模糊的,如果一個態(tài)度模糊的人留在身邊,總歸是個隱患,怕的就是背后捅刀子�!�
桐兒聽得似懂非懂,點了點頭:“姑娘說的有道理,不然的話,今日也不會讓香巧自食惡果。”
香巧那一日從淑秀園回來,就暗中拿著姜梨裝頭面的匣子擺弄,時而露出不舍的神情。桐兒將此事告訴姜梨,姜梨就猜到,季淑然大約要在及笄禮上動手腳。姜二小姐有個殺母弒兄的過去在前,季淑然打什么主意并不難猜。
姜梨就讓桐兒買通外頭下人,說有個模仿贗品的工匠。香巧果然去尋了工匠掉包了頭面。姜梨又讓桐兒在蕓雙面前說了許多香巧的壞話,又說香巧得了不少姜梨的賞賜。蕓雙眼紅之下,又得知姜梨的反將一軍計劃,對香巧的妒忌,讓蕓雙決定順水推舟幫姜梨將香巧置于死地。
而香巧被抓,姜梨對蕓雙說的一句話,又讓季淑然起了疑心。事情十分順利,蕓雙替姜梨解決了香巧,季淑然替姜梨解決了蕓雙,還重新清洗更換了整個芳菲苑的下人,一勞永逸。
這其中,香巧的貪婪,蕓雙的妒忌,季淑然的多疑,環(huán)環(huán)相扣,缺一不可。姜梨利用的,也就是人性的惡意。
人性最難揣摩,也最容易把握,稍加引誘,就能得到自己的目的。
這一切,從姜梨賞給香巧的第一根發(fā)釵開始,就埋下了種子。
獵人從一開始就布置下陷阱,而最終獵物落網(wǎng)了。
這一局,姜梨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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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38
章、第三十八章
白雪
及笄禮過后,姜梨的芳菲苑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
雖然事實證明寶石頭面一事姜梨是冤枉的,卻也沒有一個人來安撫姜梨。桐兒偷偷地從外面打聽到,姜老夫人將季淑然叫到晚鳳堂,狠狠斥責了一頓。因著姜幼瑤的及笄禮本是季淑然一手操持,最后卻出了這種事,讓來往的賓客看了笑話,姜家落了面子。
“這下子,季氏的管家之能,可要被人大大懷疑了�!蓖﹥赫f起此事的時候,十分得意。
姜梨笑笑,姜老夫人斥責季淑然,大約并不是因為季淑然將及笄禮弄砸了。姜老夫人好歹也是浸淫后宅爭斗多年的老人,宅門里的彎彎繞繞如何不懂?更何況這次季淑然的嫁禍也實在不高明。姜老夫人雖然對姜二小姐不怎么喜歡,到底勉強算得上公平,應當是用此事敲打季淑然。
不過,這一次姜梨的行事,雖然保全了自己,卻也讓姜府后院不寧的事實暴露人前。多多少少會被人遷怒,譬如現(xiàn)在,仍舊被冷落著,便是姜家人對姜梨的懲罰。
只不過,姜梨自己也不在乎。
桐兒笑道:“新來的三個丫鬟還在外面,姑娘現(xiàn)在要她們進來嗎?”
香巧和蕓雙已經(jīng)被帶走了,姜梨自己有桐兒一個丫鬟,在婆子的帶領下又挑了三個。這樣一來,加上桐兒,兩個一等丫鬟,兩個二等丫鬟,再挑了一下外院掃灑的,剛剛合適。
“讓她們進來吧。”姜梨道。
三個丫鬟都進屋前來,兩個二等丫鬟一個叫明月,一個叫清風,年紀和桐兒相仿,看起來是活潑機靈的性子。對著姜梨脆生生的請安,從前并未在姜府待過。
還有一個一等丫鬟,叫白雪,年紀比桐兒稍大些,比不得頭兩個丫鬟活潑,雖叫白雪,卻皮膚黝黑,身材稱得上壯實,穿著姜府特別縫制的杏紅色,有些格格不入的好笑。
桐兒盯著白雪打量,心里納悶。一般來說,小姐的貼身丫鬟就是小姐的臉面,除去品性能力不談,模樣一定要乖巧清秀,這白雪,且不論本事,這模樣放在別家里,這輩子也別想當人的一等丫鬟。
當時婆子挑選的時候,說起白雪,說她力氣大,可以當外院掃灑的,姜梨本也這么打算,可到了最后,不知怎么的卻變成了一等丫鬟。
那婆子還反復詢問過姜梨,大約覺得姜梨不懂其中道理,可姜梨也很固執(zhí)。桐兒看著白雪,實在沒有看出什么特別之處。
姜梨和三個丫鬟簡單的說了幾句話,清風和白露就出去做事了。白雪留在屋里,姜梨瞧著她,笑道:“聽說你家鄉(xiāng)是棗花村的?”
那白雪原本也很拘謹?shù)恼局牭浇嬲f起家鄉(xiāng),倒是輕松了些,道:“正是�!�
“我從前認識一個丫鬟,也是棗花村的�!苯嫘Φ�。
記錄白雪的家境冊子上寫著,白雪來自離京不遠的棗花村,家中有兩個哥哥一個妹妹。爹娘都是農(nóng)人,種著一畝三分地。白雪就是因為自小跟著爹娘務農(nóng),才變得這么黑壯。只是家中人口眾多,隨著兩個哥哥娶妻生子,日子更是難以為繼,為了掙口飯吃,白雪就進燕京當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