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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這十年,他每時(shí)每刻都在想沈無春,把那些回憶,妄想,痛苦撕破了嚼碎了往下咽。他不想沈無春過得太好,怕他忘了自己,又怕沈無春過得不好,受太多委屈。

    沈無春躲著燭光,埋進(jìn)傅鳩懷里。傅鳩順勢攬住他,伸手撫摸他的臉頰,脖頸,脊背,撫摸他的每一寸皮膚,撫摸這個(gè)叫他愛不得恨不得,拿不起放不下的沈無春。

    “不過是本劍譜,你想要,我怎么會不給你�!�

    傅鳩聲音低沉,夾雜著不知道多少的欲語還休。

    傅鳩懷里的沈無春氣息忽然一重,傅鳩手上的動作一頓,指腹蹭了蹭沈無春的側(cè)臉,“醒了�!�

    沈無春抬眼看向傅鳩,“嗯。”

    傅鳩眼中的神色變得漫不經(jīng)心,他沒有說話,只是看著懷里的沈無春。

    沈無春斟酌著語言,“當(dāng)年,我沒有出賣你。我不知道燕無歇帶了那么多人埋伏,我是真的想帶你離開的。”

    傅鳩不置可否,只是問道:“那《玉竭山頃》呢,你想要嗎?”

    沈無春猶豫了一瞬,《玉竭山頃》,說不心動是假的,可在當(dāng)時(shí),《玉竭山頃》并不是最重要的。

    沈無春搖了搖頭。

    傅鳩笑了,氣息微涼,“你真的不心動嗎?”

    傅鳩垂下眼,看著沈無春,“你畢生都在追求更高深的劍法,若不是我天資出眾,怎么配同你走一程�!�

    “我有比那更重要的東西了。”

    沈無春雙手?jǐn)堉跌F的脖頸,微微仰頭,在傅鳩唇上落下一個(gè)微涼的吻。

    傅鳩半掩著的眼睛微微顫動,他該相信沈無春嗎?沈無春知道什么是喜歡嗎,他也會愛上一個(gè)人嗎?

    傅鳩想起有一年的清明,沈無春帶他回浮玉山。

    山下的清明早已是萬物復(fù)蘇,而在浮玉山上還殘留著一整個(gè)冬天的積雪。

    沈無春帶傅鳩去祭拜自己的師父,浮玉山人丁零落不是一天兩天了,那座埋在山南邊的墓穴掩在積雪下,旁邊的一株老梅半數(shù)盛放半數(shù)零落。

    沈無春俯下身將墓碑擦干凈,將山下帶的祭品擺了幾盤,隨后抽劍在他老人家墓前完整的使了一遍折梅劍法。

    “師父,折梅劍法殘缺的第九重,我已補(bǔ)齊了�!�

    沈無春將劍舉至額頭,拜了三拜。

    傅鳩在一旁站著,道:“不向你師父介紹介紹我嗎?”

    沈無春看他一眼,眼里有些笑意,他在師父墓前道:“師父,你從前總擔(dān)心沒有人給我喂招,我的折梅劍法無法進(jìn)益。你現(xiàn)在可以放心了,我遇見了一個(gè)天才,就是他幫我補(bǔ)全的折梅劍法。”

    傅鳩聽了就笑,抽出劍學(xué)著沈無春的樣子使了一遍折梅劍法,隨后又將劍舉至額頭,拜了三拜。

    “你是我的徒弟,論理,要拜六次才對。”

    傅鳩挑眉,“我就要拜三次,別的時(shí)候我都隨你,但在你師父面前,我可不想只做你徒弟。”

    沈無春看著傅鳩,傅鳩對上沈無春的目光,絲毫不讓。沈無春便罷了,傅鳩或許希望沈無春能說些什么,關(guān)于自己的。但是沈無春沒有說話,這讓傅鳩心里有些失望。

    “走吧。”

    “去哪兒?”

    沈無春拎著剩下的貢品,“去祭拜我?guī)煵�。�?br />
    沈無春與傅鳩翻了一座山,才在山北看到一個(gè)孤零零的墓碑。

    “你師伯為何同你師父的墓離的那么遠(yuǎn)?”

    傅鳩問道:“他們有仇?”

    沈無春想了想,“算是吧。”

    據(jù)沈無春所說,沈無春的師父子桑承年輕的時(shí)候癡戀自己的師兄豐離,幾經(jīng)周折,終于求得師父成全,為子桑承與豐離定下婚約。豐離按師命與子桑承成婚,婚后二人一處練劍,互相對招破招,一同突破折梅劍法。

    可惜的是,子桑承情深幾許,豐離卻自始至終不為所動。如此數(shù)年,子桑承愛而不得,心灰意冷,與豐離分道揚(yáng)鑣,離去之時(shí)發(fā)下毒誓,此生不愿再見豐離一面。

    此后幾十年間,兩人再未見面。豐離不是沒有去尋過子桑承,但是江湖那么大,子桑承鐵了心不見豐離,豐離也很難找到他。

    后來子桑承遇見仇敵,寡不敵眾,奄奄一息。豐離得知后,前去相救。等豐離打退敵人,卻發(fā)現(xiàn)子桑承親手剜了自己的雙目。他不愿意見豐離,又沒有辦法像從前一樣轉(zhuǎn)身便走,情急之下竟親手剜出自己的雙目,以示,寧死不愿見豐離一面。

    豐離將子桑承帶回浮玉山,不久之后子桑承便傷重不治去世了。他死之后,豐離萬念俱灰,幾乎是緊跟著去了。

    “師伯死之前交代我,將師父埋入浮玉山山南,自己就埋在浮玉山山北。因?yàn)樗桓译x我?guī)煾柑�,又不想離我?guī)煾柑h(yuǎn)�!�

    聽完沈無春所說,傅鳩嘆道,“多刻骨的恨吶,寧死不肯再見他一眼�!�

    沈無春將祭品擺在豐離墓前,跟著道:“是啊,我到現(xiàn)在也沒有想明白,若我?guī)煾刚娴倪@么恨他,為什么不殺了他呢,反而躲著不見他�!�

    傅鳩看著沈無春的側(cè)臉,“你覺得,你師父對你師伯,只有恨嗎?”

    “不然呢?”

    沈無春回身看傅鳩,“但凡他對我?guī)煵有一絲年少相伴的情分,都不至于對自己這么狠吧�!�

    “你有沒有想過,你師父剜去自己的雙眼,不是不想見他,而是怕自己見他。”

    傅鳩注視著沈無春的眼睛,迫切的希望能在那雙眼中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沈無春搖了頭,“我不懂�!�

    傅鳩眼睛溢滿了失望,他笑道:“是,你不懂�!�

    他看著面前豐離的墓碑,心神大慟,他恍然覺得自己與子桑承,竟有幾分相似。

    一個(gè)豐離,一個(gè)沈無春,都是等不到的人。

    沈無春看著傅鳩忽然低落下來的神色,問道:“若你是我?guī)煾�,你會怎么做?�?br />
    “我

    ···

    我大概會殺了他�!�

    傅鳩垂下眼睛笑道:“我那么恨他,當(dāng)然要?dú)⒘怂��!?br />
    “看,你跟我的選擇是一樣的�!�

    沈無春還覺得自己沒錯(cuò),一個(gè)自己那么恨的人,自然要?dú)⒅罂臁?br />
    他不懂這其間還有愛,但是傅鳩知道。而即便傅鳩知道,他也選擇殺了對方。很久之后,當(dāng)傅鳩被關(guān)在不見天地的地牢,他不止一次的想過,殺了沈無春吧,殺了他這輩子最愛,也最恨的人。

    第17章

    石室里有好幾個(gè)銅絲炭盆,角落里還堆著上好無煙的銀絲炭,但傅鳩自己一個(gè)人的時(shí)候過得潦草,石洞里再冷也沒見他用過。今日不知怎么的,他倒有興趣搗鼓起來了。

    那一日兩人說到最后不了了之,傅鳩最后也沒有表露出來他有沒有相信沈無春的話,但他對沈無春的態(tài)度緩和了很多,不再冷嘲熱諷。

    沈無春圍在生起火的炭盆邊,將冷硬的肉脯烤來吃。已經(jīng)過去三天,燕無歇著人來了一趟,將早先放下的卷宗帶走,又送來的新的需要處理的事件。

    怪不得他那武林盟主當(dāng)?shù)哪敲摧p松,好像每天只需要見見這個(gè)見見那個(gè)。

    沈無春一只手拎著串好的烤肉鋪,站在石洞口注視幽靜的潭水。

    金奪燕進(jìn)出夢赦窟靠的是本事高,他進(jìn)出一趟,可以不觸發(fā)任何機(jī)關(guān),悄無聲息的來去。而燕無歇,他沒有金奪燕那般輕功,進(jìn)出夢赦窟的時(shí)候必然是先關(guān)掉夢赦窟的機(jī)關(guān)。若是武林大會的事不成,他倒可以從燕無歇那里想想辦法。

    只是沒辦法名正言順的帶走傅鳩,難保不會踏上亡命天涯的路。

    沈無春站在洞口,腳上的鎖鏈隨著他的動作嘩啦啦的響,他低頭看一眼,想試試這鏈子最長能到哪里。

    剛抬起腳還沒有踏出石洞,沈無春就聽到了身后傅鳩的聲音,“你想走了?”

    沈無春回身看去,之間傅鳩身著寬袖長袍,墨發(fā)披散在身后,眼睛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不是,我就是試試

    ······”

    “試什么,有什么好試的�!�

    傅鳩看著沈無春,仿佛要把心虛兩個(gè)字釘在沈無春身上。

    沈無春抿了抿嘴,“不試了。”

    傅鳩看起來也沒多開心,沖他招手,道:“過來�!�

    沈無春一邊啃著肉串一邊走過去,他在一面鏡子前坐下,傅鳩站在他身后,拿起木梳,梳理他的頭發(fā)。

    沈無春看著鏡子里的傅鳩,傅鳩正全神貫注的打理他的頭發(fā)。

    “我不在的這些年,都是誰照顧你,”

    傅鳩聲音淡淡的,“你的新徒弟?”

    “是啞姑。”

    傅鳩微挑了挑眉,“是她呀�!�

    “當(dāng)年你被擒,啞姑被視作你的同黨一起被抓,后來我去找燕無歇,將啞姑帶走了。這十年,她一直同我一起待在浮玉山�!�

    傅鳩回想起那個(gè)抱著琴的姑娘,啞姑出身見不得光的地下賣場,為了從那里逃出來,她服下毒藥,啞了嗓子,白了頭發(fā)。傅鳩撿到她的時(shí)候,啞姑就已經(jīng)是現(xiàn)在那幅樣子了。說起來,十多年過去,他連啞姑的臉都記不清了�?上М�(dāng)年啞姑被冤成自己的同黨,想來受了不少折磨。

    “啞姑喜歡你,”

    沈無春看著鏡中的傅鳩,“我感覺得到�!�

    傅鳩面色淡淡,沒有什么反應(yīng)。沈無春不忘表現(xiàn)表現(xiàn)自己,跟著道:“我也喜歡你�!�

    傅鳩嗤笑一聲,“你懂什么喜歡�!�

    沈無春張了張口,“我真的

    ····”

    “你那個(gè)小徒弟呢,”

    傅鳩語氣平淡,“他怎么樣?”

    “沈長策,”

    沈無春最先想到的是沈長策的武功,“他還算有天賦,折梅劍法已練到了第四重,江湖這一代的年輕人,能勝過他的不多�!�

    傅鳩沒說話,沈無春忽然想到傅鳩不太喜歡提劍,又道:“他年紀(jì)輕,心地不錯(cuò),就是輕狂驕縱了些,啞姑說是因?yàn)槲姨珣T著,但你知道我

    ······”

    “好了,我不想聽。”

    傅鳩打斷沈無春。

    沈無春從鏡子里觀察傅鳩的神色,傅鳩眉眼微斂,不辨喜怒。

    “明明是你先提起他的�!�

    沈無春小聲嘟囔。

    “但我現(xiàn)在不想聽了,不行嗎?”

    傅鳩扯了一下沈無春的頭發(fā),扯的他頭皮生疼。

    “好,好,不提了�!�

    沈無春這么說并沒有叫傅鳩心情好些,他隨意的將木簪挽進(jìn)沈無春發(fā)里,將木梳撂在了桌子上。

    見他要走,沈無春忙拉住他的衣袖,“我也幫你挽發(fā)�!�

    傅鳩看他一眼,到底順從的坐下了。沈無春站在傅鳩身后,學(xué)著傅鳩的樣子梳理他的頭發(fā),但是動作笨手笨腳的,一點(diǎn)沒有使劍時(shí)的靈動自如。

    傅鳩懶散的撐著頭,看著鏡中的沈無春。沈無春抬著手,手腕上的一對鐲子就露了出來。他當(dāng)年將這對鐲子送給沈無春的時(shí)候,大抵存了些齷齪心思,想讓沈無春這雙帶著鐲子的手替他做些什么。

    那時(shí)候他喜歡沈無春,這么想想,也不舍得真讓他做�,F(xiàn)在他恨沈無春,也就沒有什么舍得不舍得了。

    傅鳩抓住沈無春的手,沈無春不明所以,看著鏡子里的他。傅鳩也不言語,只是抓著他的雙手往下。

    沈無春被他拉下來,大概明白他想做什么,不是很樂意的樣子。但傅鳩表情十分冷酷無情,沈無春也只好不情不愿的給他弄。

    雖然沈無春心是冷的,可他這副漂亮的身子卻是熱的。哪怕當(dāng)年,沈無春眼里毫無情愛的時(shí)候,也沒在這事兒上虧了傅鳩。

    傅鳩偶爾想想也覺得恨,如果有另一種可能,那種可能中沈無春遇見的不是自己,他也會與別的人做這樣的事嗎?又或者,在那種可能中,沈無春遇見的人,就是他喜歡的人,又怎么說呢?

    傅鳩年輕的時(shí)候琢磨這些事,琢磨的五內(nèi)俱焚,十年過去了,他也沒有什么長進(jìn)。

    好半晌傅鳩才松開沈無春,沈無春站起身,叫傅鳩去給他打水洗手。

    幽靜的潭水邊忽然飛進(jìn)一只通體鵝黃色的鳥雀,停在石室外的石橋邊。

    沈無春擦干凈手,往石室門口走了兩步,那鳥雀親人,停在沈無春手上。沈無春看去,只見鳥雀腳下沒有帶什么紙條,反而一側(cè)的羽毛沾著點(diǎn)血。

    這是他留給沈長策的,若是沈長策有什么事,可以給他送信。

    沈無春略一思索,將鳥雀放飛。

    傅鳩半躺在躺椅上翻書,余光注視著沈無春的一舉一動。

    沈無春在心里斟酌與傅鳩要說的話,忽然聽到外面聲響,他轉(zhuǎn)身看去,原來是金奪燕,急匆匆的從石橋那邊過來。

    先有鳥雀,后有金奪燕,沈長策怕是出了什么大事。

    金奪燕站在洞口,看著一身白衣的沈無春慢吞吞挪到石洞門口,腳下蜿蜒著一條鎖鏈。他心里咂舌,悄悄的看了眼傅鳩,心里覺得傅鳩有點(diǎn)過分,另一邊還有點(diǎn)羨慕傅鳩。

    與世隔絕的山洞,飄然出塵的沈無春,這得滿足多少人的幻想。金奪燕心里想想,在傅鳩面前又不敢太想。

    “沈大俠,你那徒弟出事啦!”

    金奪燕告訴沈無春,沈長策與蘇弄晴二人得罪了青焰谷,被人給扣下了。

    據(jù)金奪燕說,沈長策與蘇弄晴不知怎么的,與臨江山莊對上了。打斗之中,沈長策錯(cuò)手殺了蘇弄晴的繼妹趙真。而趙真又是青焰谷谷主的新寵,青焰谷谷主為給人出氣,便將沈長策與蘇弄晴二人扣下了。

    “說來也是可笑,堂堂臨江山莊的二小姐,竟然給青焰谷谷主做小妾�!�

    金奪燕嘲笑道:“雖然趙平一再說兩人訂了婚約,但他也不看看,人家青焰谷要不要他們這門親戚�!�

    趙平是蘇弄晴的父親,蘇弄晴隨母姓,而蘇弄晴的弟妹,趙真趙運(yùn)是趙平早年的外室,如今的正妻所出,比蘇弄晴小不了多少。

    金奪燕說完,看看傅鳩又看看沈無春,道:“那什么,你要是走,我就在橋?qū)γ娴饶��!?br />
    金奪燕退到橋那邊,沈無春回身看向傅鳩,但他還沒說話,傅鳩就走到他跟前,把他腳上的鎖鏈解下了。

    “你對你那小徒弟挺上心,特地留了人保護(hù)他�!�

    傅鳩回到躺椅上,語氣漫不經(jīng)心,仿佛毫不在意。

    “那是因?yàn)樗苤匾?br />
    ····”

    “你前兩天還說他不重要,”

    傅鳩抬起眼看向沈無春,片刻后又若無其事的挪開,“無所謂,我不在乎�!�

    沈無春抿了抿嘴,“我得去一趟�!�

    “你想走就走吧�!�

    傅鳩眼也不抬。

    “我會回來的。”

    沈無春道。

    傅鳩不說話,像是沒聽到。

    沈無春走到傅鳩面前,在他身邊半跪下來,認(rèn)真的看著他的眼睛,“我真的會回來的�!�

    傅鳩仍然沒說話,一雙眸子像是不見底的幽井。

    沈無春沒有別的辦法,他只能這么向傅鳩承諾。而傅鳩,他眼里根本沒有一點(diǎn)相信的意思。

    沈無春站起身,回頭看了傅鳩一樣,提著劍踏上石橋,像一縷飄忽的光一樣,到了那邊去了。

    傅鳩站起身,走到石室邊,他的墨色長袍拖在底下,層層疊疊的牡丹花像是堆砌的灰燼。

    金奪燕與沈無春說了什么,二人一道匆匆離開。離開前,沈無春回頭望向這里,望向一身墨色牡丹,形如鬼魅的傅鳩,他對著傅鳩說了什么。傅鳩認(rèn)出他的口型。

    他說我會回來的。

    你還是別回來了,傅鳩心里想,我又想殺了你了。

    第18章

    踏著颯颯的月光,沈無春回到了如意客棧。金奪燕跟在他身邊,殷勤的問了他兩句,“用不用我跟你一起去,兩個(gè)人一塊也有個(gè)照應(yīng)。”

    “不必了,”

    沈無春道:“多謝你來告知我這個(gè)消息。”

    金奪燕有些悻悻,不死心繼續(xù)道:“青焰谷可不是好惹的,他們有朝廷背景,青焰谷谷主楚棠生母是公主,他是朝廷敕封的郡王,身邊除了青焰谷那幫人還有數(shù)不清的大內(nèi)高手�!�

    “既如此,你還敢跟著我,不怕麻煩嗎?”

    沈無春看向金奪燕。

    金奪燕嘿嘿笑了兩聲,“美人有難,我哪有袖手旁觀的道理�!�

    沈無春認(rèn)真的看著金奪燕,“你連我都打不過,即使有我應(yīng)付不了的局面,你又能做什么呢?”

    金奪燕一噎,顯然是被沈無春打擊到了,他摸了摸鼻子,尷尬道:“那好吧,回見�!�

    說罷,金奪燕便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沈無春回到如意客棧自己的房間,他房間里日日有人打掃,倒是干凈的很。沈無春叫了熱水沐浴,自己就坐在浴桶里閉目養(yǎng)神。

    忽然屏風(fēng)外有人影走動,沈無春以水滴凝成暗器,裂風(fēng)之勢穿透屏風(fēng)。

    “誰!”

    屏風(fēng)被推倒,外間一個(gè)人影跪在地上,瑟瑟發(fā)抖,“大俠饒命�!�

    沈無春從水里起身,扯了件外袍披在身上,“你是誰?”

    那人跪在地上,像是嚇壞了,他抬頭對著沈無春,沈無春發(fā)現(xiàn)這人雙眼蒙著布,顯見得是個(gè)瞎子。

    “小的楚四,奉我家主人的命令,請沈大俠別院一聚�!�

    沈無春打量他,在他衣角發(fā)現(xiàn)了青蓮紋,“你是青焰谷的人,你家主人是楚棠?”

    “正是�!�

    沈無春心下略一思量,道:“等我換身衣服,就隨你同去。你起來吧,不必跪著�!�

    楚四站起來,聽見沈無春的動靜,忙道:“小的伺候您更衣�!�

    沈無春看他一眼道:“我不用你伺候,你先出去吧。”

    “是�!�

    楚四似乎有過人的耳力,憑著沈無春的腳步,動作或者呼吸就能猜出沈無春在做什么。

    一個(gè)傳話的都如此厲害,看來青焰谷不容小覷。

    不多時(shí)沈無春換了衣服出來,楚四領(lǐng)著沈無春下樓,如意客棧門口正停著六人抬的攆轎。楚四撩起紗帳請沈無春上轎,沈無春坐上轎子,六個(gè)人不言不語的起步,腳下輕的一絲聲音也無。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們才在一處院落前停下,楚四領(lǐng)著沈無春進(jìn)門。這院落布置的十分精致,花草芬芳,仆從眾多,唯一不足之處就是太暗了,從門廊到庭院,一盞燈也沒有。

    沈無春走進(jìn)正廳,只見正廳布置的奢華盛大,香熏羅幕,金盤玉著�?烧龔d的燭火同樣少的可憐,只在幾個(gè)客席的桌案上擺了兩根蠟燭。而上首則掩在屏風(fēng)后面,一根燭火都沒有點(diǎn),像是籠罩在黑黝黝的幕布中。

    沈長策與蘇弄晴坐在下邊客席上,見到沈無春,沈長策激動的站起來,“師父!”

    他只喊了一聲,隨即被身后幾個(gè)人強(qiáng)按著坐下。

    沈無春的目光在他們身上轉(zhuǎn)過一圈,這些人武功扎實(shí),風(fēng)格統(tǒng)一,都是錦衣衛(wèi)的路子。

    沈無春又看向沈長策與蘇弄晴兩個(gè),只見他們雖然被迫坐在席上,但面色尚可,也沒有受傷。

    “谷主,沈大俠到了�!�

    楚四向上首的人稟告。

    “沈大俠請入座,”

    沈無春聽到屏風(fēng)后面?zhèn)鱽硪坏狸幦岬穆曇�,“我眼睛不好,不能見光,還請沈大俠見諒�!�

    沈無春沒有言語,他覺得今日這個(gè)宴會處處透著古怪。

    “沈大俠到了,開席吧�!�

    楚棠話音落下,管家便領(lǐng)著侍女魚貫而入,這些人的動作很輕,一舉一動都是宮廷禮儀。不多時(shí),桌上擺滿了酒菜,那道陰柔的聲音又從上面?zhèn)鱽�,“沈大俠,請用膳吧�!�

    沈無春沒有動,道:“我的兩位徒弟唐突了谷主,我向谷主賠個(gè)不是,還是谷主高抬貴手,放過他們。”

    “沈大俠客氣了,我是見兩位少俠英姿颯爽,所以請來做客,并非問罪之意�!�

    屏風(fēng)后的楚棠笑了一聲,“楚棠仰慕沈大俠已久,夢寐以求想見您一面,沈大俠就看在楚棠一片誠心的份上,略坐一坐可好。”

    沈無春看了眼對面的沈長策蘇弄晴二人,淡聲道:“恭敬不如從命�!�

    他身邊,楚四為他斟酒,行動之間并無盲人的滯澀感。人有五感,失了一感后,其余四感便會格外敏銳。在自己熟悉的環(huán)境里,盲人也可以行動自如。

    過了會兒,管家來回,說歌舞準(zhǔn)備好了,楚棠便叫他們上來。

    只見數(shù)個(gè)少年,走到正廳中間,緩緩起舞。每個(gè)少年都身著柔軟的白衫,眼上蒙著白緞子,腳上帶著鈴鐺,隨著動作發(fā)出輕靈的聲音。說是歌舞,但其實(shí)只有舞蹈而沒有配樂,正廳中唯一的聲音是少年們腳下的鈴鐺,一陣又一陣的鈴鐺聲交疊著,如入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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