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云暄卻不以為意,甚至借機(jī)笑話他:“都怪你平日不好好讀書,一看書就打瞌睡,這會兒才連罵人都憋不出幾個(gè)詞。”
裴十安更生氣了:“你還嫌我沒文化?”
他趴在床沿,費(fèi)力地伸出手,把地上的衣服撿起來,全部砸在云暄身上。
“趕緊滾。還有,把你在這里安插的人撤走,下次再敢給我下藥,我就……我就告訴我爹,你等著我爹在圣上面前參你一本吧�!�
云暄看著他,眼底依舊是淡淡的笑意:“你怎么連生氣都這么可愛�!�
裴十安被他的話噎住,印象中好像從沒有人用“可愛”來形容他。這讓他一時(shí)不知該如何反應(yīng),也不知道該不該繼續(xù)罵他。
云暄繼續(xù)道:“不過我本來就要跟爹說一說我們的事,你先說了也無妨�!�
裴十安聞言立刻緊張起來:“我們的事?我們能有什么事?你要跟我爹說什么?”
“說我們的婚事�!�
“你別做夢了,我不可能跟你成親的!”
被云暄欺負(fù)一時(shí)還不夠,跟他成親,可是要被欺負(fù)一輩子的!
裴十安光是想想就覺得天昏地暗。
云暄漫不經(jīng)心道:“晚了�!�
“什么晚了?”
“我來的時(shí)候,府里很多人都看見了,也都知道我在你房里待了一夜沒有出去,你以為他們不會告訴爹?待會兒一定會有人來捉奸,抱歉,十安弟弟,這次你非和我成親不可了�!�
裴十安臉色一變,半天才憋出兩個(gè)字:“卑鄙!”
“我還是不夠卑鄙,不然我就該請一道圣旨賜婚,到時(shí)候抗旨不遵可是要誅九族的�!�
云暄親了親他的臉側(cè),憐愛道:“但我果然還是舍不得逼你。”
天剛泛白的時(shí)候,果然有丫鬟悄悄開了門,進(jìn)來打探情況。
看見地上扔著明顯屬于太子的衣服,聞到昏暗室內(nèi)透出的情事味道,她立刻明白過來,連說了幾遍“奴婢該死”,咚咚咚跑了出去。
沒過多久,裴父便出現(xiàn)在門外,厲聲喝道:“裴十安,你給我滾出來!”
裴十安覺得自己的快活人生在此時(shí)可以宣告結(jié)束了。
他心如死灰地從床上爬起來,任由云暄替他換上干凈的衣物。
云暄吻了吻他的額頭,聲音溫和:“走吧,我和你一起出去�!�
裴父在書房等他們,進(jìn)去的時(shí)候,裴十安發(fā)現(xiàn)寧硯居然也在。
寧硯看上去有些疲倦,眼睛下有淡淡的烏青,似乎一夜沒有睡好。他立在一側(cè),微微垂著頭,冰冷無瀾的臉上有種死水般的平靜。
裴父輕輕咳了一聲:“殿下,請上座。”
因?yàn)橛性脐言�,裴父并沒有說過分的話,只是聊了些政事,時(shí)不時(shí)還要聽一聽寧硯的看法,并且點(diǎn)頭表示贊賞。
最后還是云暄主動提起昨晚的事,解釋說自己情難自禁,但一定會對裴十安負(fù)責(zé)。
裴父看了裴十安一眼:“你是怎么想的?江挽星那邊,你打算怎么辦?”
云暄若有所思:“江挽星?”
裴父道:“前些日子十安離家出走,我們正是在江家找到了他,并且得知他和江挽星私定終身,已經(jīng)在準(zhǔn)備成親的事了。我們是覺得太倉促了些,所以暫且推遲了婚期,但婚約還在。這件事難道十安沒跟你說嗎?”
云暄攥緊了手里的茶杯,臉上的笑意漸漸消失,看著裴十安道:“十安弟弟從未提起過�!�
裴父也狠狠瞪了裴十安一眼,然后起身吩咐下人:“你去江府,把他們公子請過來�!�
江挽星來到裴府時(shí),一眼就看見裴十安低著頭站在父親身后,像是做錯(cuò)了什么事。
而云暄坐在上首,手指摩挲著細(xì)瓷的茶盞,神色陰晴不定;寧硯垂著眼睛,一副漠不關(guān)心的樣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江挽星上前行禮,輕聲詢問裴父召他前來所為何事。
裴父有些難以啟齒,把裴十安叫到跟前:“你自己做的好事,你自己說。”
裴十安磨磨蹭蹭地走過來,扭捏了半天,也沒憋出一個(gè)字。
江挽星這些日子每天都來找裴十安,但裴十安總是避而不見,算下來,他也許久沒和裴十安這樣面對面地說話了。
江挽星很想他,既然難得見上一面,自然一直盯著他的臉,舍不得移開視線。
他柔聲道:“什么事?你倒是說呀�!�
裴十安咳了一聲:“那個(gè),昨晚,昨晚……”
“昨晚怎么了?”
裴十安又不說話了。
他覺得很為難,因?yàn)樗幌胝f出云暄給他下藥的事,不然父親一定會為了他和太子翻臉,他不想給裴家樹敵。
但要是不說的話,又好像他是自愿的,那就非和云暄成親不可了。
“十安弟弟臉皮薄,還是我來替他說吧�!痹脐逊畔铝耸掷锏牟璞K,慢慢道:“我和十安弟弟兩情相悅,昨夜也已有了夫妻之實(shí)。我正打算擇日上門提親,卻聽聞十安弟弟還有一樁婚約未退,于是今日叫江公子過來,商量一下退婚事宜�!�
江挽星原本臉上還掛著微笑,此刻笑意便凝固在那張秀美的臉上。
沉默片刻后,他上前半步,抓著裴十安的手,略顯急切地問:“他說的是真的嗎?但你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要和我成親,怎么可以……”
裴十安心虛地移開視線,并試圖把手抽出來。
云暄冷道:“江公子和十安弟弟的婚約,原本只是口頭約定,連生辰帖都未曾交換,即便我對此事置之不理,也不會影響太子妃的冊封。不過是因?yàn)殚L輩覺得有些過意不去,才請你過來好好說明,安慰一番,并不是說此事還有回轉(zhuǎn)的余地。你不必再為難十安弟弟。”
江挽星卻沒有理會他,只是固執(zhí)地等著裴十安開口:“成親的事是小安親口答應(yīng)的,那么退婚的事,我也要他親口說�!�
裴十安緊皺著眉頭。
他想來想去,覺得如果必須要挑一個(gè)人成親,那與其成為太子妃,住進(jìn)規(guī)矩森嚴(yán)的東宮,還不如和江挽星在一起。
至少江挽星溫柔美麗、善良大方,不像云暄滿肚子壞水。
云暄淡淡道:“十安弟弟,既然江公子想聽你親口提出退婚,那你說了便是,也好讓江公子死心�!�
裴父見江挽星神情凄楚,也有些不忍,轉(zhuǎn)過頭訓(xùn)斥裴十安:“你看你都造了什么孽!以后不許再出去拈花惹草,就給我待在家里好好學(xué)規(guī)矩,不然怎么能當(dāng)好太子妃?”
裴十安原本還有些搖擺不定,聞言立刻下定了決心。
“誰說我要退婚了?”裴十安也抓住江挽星的手,和他十指相扣:“我和挽星早就訂下了終身,怎么可能輕易反悔?昨晚不過是個(gè)意外。”
云暄眼底凝聚了一抹暗色,冷冷地望著裴十安和江挽星交握的手。
裴父怒道:“你又胡說八道什么?你和殿下已經(jīng)有了夫妻之實(shí),江公子怎么可能不介意?既然不想退婚,你昨晚就不該……”
江挽星道:“我不介意,只要小安愿意跟我成親就好�!�
他當(dāng)然很生氣,裴十安對他避而不見的這段日子,居然是和云暄在一起。他就像吞了一顆青杏一樣酸。
但只要人還是他的,這些事情都可以日后再清算。
一個(gè)愿打一個(gè)愿挨,裴父也不好再說什么。
他對上首的云暄道:“既然十安已經(jīng)做了決定,那只能辜負(fù)殿下的好意了,還請殿下不要怪罪。原本我也覺著十安這孩子太懶散,不適合當(dāng)太子妃�!�
云暄端坐著,久久不曾開口,臉上沒有一點(diǎn)表情。
就在裴十安以為他要發(fā)難的時(shí)候,云暄卻忽然勾起唇角,不在意地笑道:“這有什么。只是我欺負(fù)了十安弟弟,有些過意不去,改日再來登門道歉吧。”
他起身拂袖而去,路過裴十安的時(shí)候,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
裴十安被他看出了一身冷汗,雙腿也有些發(fā)軟,要不是江挽星扶著他,就要一屁股坐到地上了。
太可怕了,這要是跟云暄成了親,不是被他捉弄死,就是被他嚇?biāo)馈?br />
裴父一直把云暄送出門外,書房里只剩下裴十安和江挽星,還有始終一言不發(fā)的寧硯。
江挽星終于找到機(jī)會,不顧寧硯在場,就追著裴十安問:“小安,你和云暄昨晚有了夫妻之實(shí)?這是真的嗎?”
“是真的,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江挽星眼里有些受傷:“這些日子我每天都來找你,你卻一直不肯見我,我還以為我做錯(cuò)了什么事,難道都是因?yàn)樵脐�?你喜歡他?”
裴十安道:“我要是喜歡他,為什么不和他成親,反倒和你成親?”
江挽星怔了怔,眼底騰起一抹亮色。
“那這么說,你喜歡的是我?”
裴十安尚未來得及回答,就忽然聽到瓷器碎裂的清脆聲響,他回頭看了看,發(fā)現(xiàn)是寧硯不小心打碎了茶盞,滿地的碎瓷片。
他臉色有些蒼白,站在潑了一地的茶水中間,許久才蹲下去,似乎想把碎瓷片撿起來。
裴十安連忙道:“小心割到手!放在那吧,等小廝過來收拾�!�
誰知他不說還好,說了之后,寧硯立刻撿起一塊鋒利的碎瓷片,緊緊握在手心。殷紅的血一滴滴沿著指縫落到地上,很快就匯聚成一小灘。
裴十安著急道:“你干什么?讓你別碰你還非要碰!趕緊松開啊,你不嫌疼嗎?”
寧硯垂著眼睛,低聲道:“你又不喜歡我,還管我疼不疼嗎?”
裴十安覺得寧硯像在賭氣,又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他,有些莫名其妙:“你說什么胡話,非要喜歡你才能管你疼不疼嗎?你在我面前受了傷,回頭娘又要說我沒有照顧好你�!�
寧硯慢慢起身,神色更加冷淡:“原來你是擔(dān)心這個(gè)。放心,我不會跟任何人說的。”
他松開手,那塊沾滿了血的瓷片重新落到地上,咣的一聲響。
裴十安訕訕地說:“我也不是擔(dān)心你告狀,至少不全是……就是……我看你傷口挺深的,一直在流血,還是趕緊上點(diǎn)藥吧……”
寧硯眼神微動:“你幫我上藥嗎?”
江挽星搶在裴十安答應(yīng)之前就道:“他不會,我來幫你吧�!�
寧硯沒有開口,只是看著裴十安。
江挽星不動聲色地把裴十安往身后扯了扯,微笑著說:“他真的做不好,說不定還會添亂呢。萬一把你的傷弄得更嚴(yán)重怎么辦?”
裴十安也很有自知之明,點(diǎn)頭道:“挽星說得對�!�
寧硯收回了落在裴十安身上的視線,把受傷的手藏到身后,漠然地說:“算了,只是一點(diǎn)小傷,不麻煩了�!�
裴十安有些急了:“這怎么能是小傷呢?你這個(gè)人到底怎么回事,你自己的身體,你自己都不愛惜嗎?”
寧硯冷道:“不用你管�!�
他面無表情地越過裴十安往外走,裴十安怒從心頭起,一把抓住他的手:“你給我站住,把話說清楚了!你為什么故意弄傷自己,還不肯去上藥?難道你在對我使苦肉計(jì)嗎?”
寧硯微微蹙眉。
裴十安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抓的是寧硯受傷的那只手,心里猛然一驚,連忙松開,但他的手上已經(jīng)沾滿了寧硯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