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裴十安想著這次該怎么引楚尋青現(xiàn)身。
他每天都四處張望,但就是找不到楚尋青的蹤跡,試著喊楚尋青的名字,他也不肯出來。
總不能再深夜去鉆小巷子,萬一楚尋青不在,就真的要被劫財(cái)劫色了。
裴十安想了想,在桌子上給楚尋青留了張字條,寫道:“師父,我有事找你,你能不能跟我見一面?同意的話就給我一點(diǎn)暗示�!�
寫完之后,正好江挽星為他搜集了幾箱新奇的小玩意,叫他過去看一看。
裴十安答應(yīng)著過去了,回來的時(shí)候就看見楚尋青坐在桌前,正垂著眼睛看他寫的那張紙條。
裴十安嚇得結(jié)巴起來:“師,師父�!�
楚尋青微微點(diǎn)頭,裴十安不敢再磨蹭,連忙跑給他倒了杯茶。
因?yàn)樘o張,滾熱的茶不小心濺到手背上,嬌嫩的肌膚立刻就燙紅了一片。裴十安也不在意,甩掉手上的水珠,繼續(xù)去拿茶杯。
楚尋青卻握住了他的手,低聲道:“不用倒茶�!�
裴十安感覺到楚尋青冰冷的手指,渾身一僵,一動都不敢動,幸好楚尋青很快就松開手,只是拿走了他手里的茶杯。
裴十安這才松了口氣,在楚尋青對面落座,剛坐下就聽到他問:“有什么事找我?”
“也沒什么,就是寧硯的事情多虧了師父你幫忙,江挽星聽說之后,一定要當(dāng)面答謝你,順便,順便請你過幾天來吃喜酒�!�
裴十安說到后面,聲音越來越低,也不敢抬頭去看楚尋青的表情。
他知道不該讓楚尋青和江挽星見面,但不這樣做的話,江挽星那邊他又沒法交代。
反正他只要說了就行,楚尋青可以選擇不答應(yīng)。
他忐忑不安地等待著,不知過了多久,楚尋青才終于開口:“我知道了�!�
裴十安連忙暗示道:“師父你如果沒時(shí)間,或者不想見生人,也可以不來。我跟江挽星解釋一下就可以了,他會理解的。”
楚尋青卻說:“我會來的�!�
裴十安有些發(fā)怔:“哦,你要來�。磕�,那好吧,我讓江挽星準(zhǔn)備一下,不過江挽星最近很忙,雖然他很想見你,但不一定能抽出時(shí)間�!�
楚尋青淡淡應(yīng)了一聲。
他們相對而坐,沉默良久。
裴十安忍受不了這尷尬的氛圍,想要找個(gè)借口離開,楚尋青卻先他一步起身,走向了門外。
裴十安找江挽星說了楚尋青答應(yīng)見面的事,并且委婉勸阻道:“你看你最近準(zhǔn)備成親的事情,忙得連覺都睡不好,要不下次再找機(jī)會見師父吧�!�
原本江挽星確實(shí)有些瑣事要處理,打算過兩天再見楚尋青,但裴十安這樣阻撓他們見面,江挽星忽然又改變了主意。
“那就今天晚上吧�!苯煨俏⑿χ⒆∨崾驳哪�,不放過他任何一個(gè)細(xì)微的表情變化,慢慢道:“我讓人把埋在院子里的那壇好酒挖出來,一邊品酒賞月,一邊和師父好好聊一聊�!�
天色剛暗下來的時(shí)候,裴十安就開始緊張了,一會兒跑一趟茅房。
江挽星以為他的腎有問題,差點(diǎn)要請大夫過來,而裴十安覺得自己雖然快要精盡人亡了,但應(yīng)該還沒那么快。
江挽星擔(dān)憂地皺著眉:“我早說過不要貪歡,昨晚我要把你那里綁起來,不讓你泄精,你還不愿意,其實(shí)真的該控制一下……”
裴十安連忙捂住他的嘴,環(huán)顧四周,見沒人注意到江挽星說的話,才松了口氣。
“你下次不要什么事都往外說�!迸崾矇旱土寺曇簦骸白寗e人知道我腎不好,難道你就很有面子嗎?”
江挽星被他捂著嘴,眼睛里還滿是溫柔的笑意:“小安,你在害羞嗎?好可愛�!�
裴十安被他這樣充滿愛意地注視著,有些不好意思地移開了視線,忽然瞥見楚尋青站在門口,不知道什么時(shí)候來的。
他嚇了一跳,連忙起身:“師,師父�!�
說完他都想打自己一耳光,怎么每次見楚尋青都結(jié)巴,好像做了什么虧心事一樣。剛露出一些懊惱之色,余光卻瞥見江挽星正打量著他。
裴十安不敢被江挽星看出異樣,勉強(qiáng)鎮(zhèn)定下來,搶在江挽星開口之前責(zé)怪道:“你怎么見到師父也不說話,沒禮貌!”
江挽星這才起身,輕聲解釋道:“我只是沒反應(yīng)過來,之前聽寧硯說師父是看著他長大的,我以為師父年紀(jì)比我們大很多,沒想到……”
他看向楚尋青那張俊美冷淡的臉,覺得楚尋青完全不像三十幾歲的人,明明還是青年的模樣。
為什么他還沒有成家?相貌這樣出眾,應(yīng)該有很多人喜歡他吧?
三人重新落座,江挽星親自斟酒,素白的指尖拎著一個(gè)銀色的酒壺。
他和楚尋青說話的時(shí)候,楚尋青只是垂著眼睛,果然像寧硯之前描述的那樣沉默寡言。
但江挽星發(fā)現(xiàn),楚尋青一直格外注意側(cè)面的動靜。
江挽星沿著楚尋青的視線看過去,看見了緊張到不停吃東西的裴十安。
江挽星臉上的笑意漸漸淡了。
“小安�!苯煨亲絻扇酥虚g,隔開楚尋青的視線,然后捧住裴十安的臉,仔細(xì)端詳了一番:“你嘴角好像沾到醬汁了,吃東西怎么這么不小心。”
裴十安遭遇這么近距離的美貌襲擊,望著江挽星那雙秋水般的眼眸,整個(gè)人都愣住。
江挽星取出手帕,替他把嘴角擦拭干凈,見他呆呆的樣子,又可憐又可愛,忍不住親了他一下。
想到楚尋青也在看著,江挽星故意加深了這個(gè)吻,裴十安居然也很配合,乖乖的沒有反抗。
直到裴十安喘不過氣,他才勉強(qiáng)退開,兩個(gè)人的唇都親得紅潤潤的。
然后江挽星側(cè)過頭看了一眼楚尋青,不好意思地說:“抱歉,在長輩面前,本來不該這么沒規(guī)矩,但我總?cè)滩蛔∠胗H他�!�
楚尋青冷冷和他對視了片刻,江挽星微微勾起唇角,很溫婉地笑了一下。
最后是楚尋青先移開了視線,語氣生硬道:“不必介意�!�
裴十安覺得氣氛有些古怪,連忙轉(zhuǎn)移話題:“那個(gè),那個(gè),師父你吃這個(gè)蝦,我剛剝好的。”
他隔著江挽星,往楚尋青碗里夾了一塊剝好的蝦肉。
楚尋青原本一口菜都沒動,只喝了點(diǎn)酒,但裴十安給他夾菜,他倒也肯賞臉,拿起筷子把那塊蝦肉吃了。
江挽星靜靜看了一會兒,忽然道:“小安,你還從來沒有給我剝過蝦�!�
一起吃飯的時(shí)候,總是他去照顧裴十安,給他盛湯、夾菜、剝蝦拆蟹,把魚肉里的刺剔出來,如果不是裴十安覺得丟臉,江挽星甚至恨不得親自把飯喂進(jìn)他嘴里。
裴十安也知道江挽星平日對他極好,不免有些愧疚,嘴上卻還嘟囔著:“你連這也要比,不就是一只蝦嗎?真能吃醋�!�
他連忙又剝了一只,本來想放進(jìn)江挽星的碗里,但江挽星湊近他,直接咬住了他的筷子。
裴十安從不和別人共用一雙筷子,他在這方面有些介意,但江挽星做出這樣越界的行為,他居然一點(diǎn)也不覺得生氣。
裴十安心里忽然有些異樣,臉上也跟著發(fā)熱。
熱烈的親吻沒有讓他害羞,但這種自然而然的、仿佛情侶的相處方式,反倒讓他無所適從,以至于當(dāng)江挽星已經(jīng)退開的時(shí)候,他還沒反應(yīng)過來。
直到一聲瓷器碎裂的聲音把他喚醒,連忙看向聲音發(fā)出的方向。
楚尋青手里的酒杯掉到了地上,他面無表情地說:“抱歉,沒拿穩(wěn)�!�
裴十安立刻道:“沒事沒事,再拿個(gè)酒杯就好了�!�
裴十安取了一個(gè)新酒杯,重新替楚尋青斟了酒,隔著江挽星遞給他。
不知楚尋青是不是有意,接過酒杯的時(shí)候,在江挽星看不到的角度,掌心直接覆上了他的手背。
雖然一觸即離,但裴十安的心臟砰砰直跳,許久都沒緩過來。
酒過三巡,江挽星一會兒問楚尋青有沒有喜歡的人,一會兒又說要找人給楚尋青做媒,連裴十安這么遲鈍的人都發(fā)現(xiàn)他是故意試探了。
裴十安很尷尬,不停地在桌下扯他衣袖,小聲讓他閉嘴。
江挽星還要裝傻,水潤的眼睛看著他,問他怎么了,是不是他哪里說錯(cuò)了。
裴十安也不能明說,只能在江挽星說話的時(shí)候給他倒酒,故意打斷他,幾次下來,一壺酒很快就見底了。
江挽星喝醉了。
他喝醉了更黏人,貼著裴十安坐,還總是有意無意地湊到他耳邊說話,溫軟的酒香撲面而來,摻雜著月下花木的清香。
“小安,我們成親的時(shí)候,請師父也來吃一杯喜酒,好不好?”他把下巴擱在裴十安的肩膀上,摟著他的腰。
裴十安哄著他:“好,請,一定請。”
江挽星含著醉意說:“你騙人,你才不會請他。你跟他肯定發(fā)生過什么,別想瞞我,他看你的眼神都不對。”
楚尋青就在一邊聽著,裴十安連忙捂住他的嘴:“噓,別說話了,你喝醉了,快點(diǎn)回去睡覺吧。”
他讓下人把江挽星扶走,江挽星卻只是抱著裴十安,不肯離開他半步。
裴十安只好讓下人出去,坐在那里任他抱著,見江挽星難受地閉著眼睛,便輕輕順著他的背,眼里是自己都沒注意到的擔(dān)憂。
直到這個(gè)時(shí)候,他才能抽空和楚尋青說兩句話。
“師父,我沒想過你真的會來。”裴十安小聲說:“你不喜歡和生人打交道,我以為你會覺得無聊,不肯過來�!�
楚尋青淡道:“如果我不來,他會為難你�!�
裴十安下意識替江挽星辯解:“不會的,他對我很好,就是有時(shí)候愛疑神疑鬼,我不搭理他也就罷了。”
他說話的語氣很親昵,帶著一絲甜蜜的抱怨。
楚尋青凝視他良久,忽然想到上次寧硯咄咄逼人的質(zhì)問,如果裴十安當(dāng)著他的面和別人親近,他難道能做到毫不介意?
當(dāng)時(shí)楚尋青的回答是,即使再介意,他也不會欺負(fù)裴十安。
但現(xiàn)在他才知道,那種不甘,不是常人所能忍受的。
寧硯說得對,沒有人是圣人。
裴十安看了眼懸在半空的月亮,正要問楚尋青什么時(shí)候走,下巴就被他捏住了,臉也被掰過去,被迫和他對視著。
“怎么了?”裴十安有些發(fā)怔。
“你要成親了。”楚尋青道。
“是啊�!�
“你不會跟我在一起了�!�
“……對。”
楚尋青微微低頭,湊近了裴十安的唇。
他不是圣人,不會毫無所求地犧牲,要他放棄心愛的人,那他至少要拿走一些東西。
但他即將吻上裴十安的唇時(shí),見裴十安好像很緊張很害怕的樣子,冷硬的心忽然又軟了一下。
他略微偏了偏方向。
那個(gè)吻堪堪落在了裴十安的唇角,像月光一樣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