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趙恒笑道:“他也就是在你面前這么規(guī)矩吧,
里外里就哄著你一個。”
話雖這么說,但趙恒也不是不懸心,早已交代過親衛(wèi)軍每日都要將趙乾的消息傳回來,又下詔令沿途州縣全力護衛(wèi),
一個月后,沐乘風傳回消息,趙乾已到達西疆大營,連日里在各部巡查,吃住都與將士們一樣,既不擺架子,手上又有真功夫,因此很得將士們的愛戴,迅速在軍中攢下了聲望。
趙恒放下心來,笑著告訴了沐桑桑,又評價道:“這小子越來越穩(wěn)了,等回來以后……便定了吧�!�
他雖然沒又明說,但沐桑桑知道,他應(yīng)該是說等趙乾回來之后,便下詔立太子。
兩兒一女都是同父同母,感情極好,但太子之位還是要早些定下來,免得引起不必要的猜測,沐桑桑想了想趙脩的脾氣,笑著點頭道:“你定吧�!�
之后西疆不斷有消息傳來,趙乾與軍中上下打成一片,頗有些如魚得水的感覺,中間有一次帶隊巡邏,正好遇上烏思翰帶著部下越界窺探,兩邊交了火,趙乾指揮得當,身先士卒,幾乎把烏思翰的人馬全部滅掉,在西疆軍中傳為美談。
“這小子!”趙恒看塘報時,又是擔憂,又是欣慰。
數(shù)月后趙乾返京,翌日便被立為太子,趙脩同日封王。
這晚沐桑桑照例給趙恒解散了發(fā)髻,拿牙梳梳篦時,映著燭光,突然看見他濃密的黑發(fā)中閃爍了一下銀光。
她嚇了一跳,連忙俯低了身,盡量不動聲色,手指卻細細地翻看著,尋了又尋,終于找到了那點銀光——在右邊挨近鬢角的地方,有一根頭發(fā),發(fā)梢是黑的,發(fā)根上卻有一段白。
沐桑桑心里便有些沉。想起趙恒這些年來總是晚睡早起,日夜操勞,想起此時的疆域非但比他剛登基時大了數(shù)倍,比起開國之初也多了三分之一,又想起近年來朝野都說他是中興之主,都說鬼方早晚都是囊中之物——他建下的功業(yè)固然震鑠古今,然而他四十不到的年紀,竟然就有了白發(fā)。
她心疼到了極點,不由得從背后擁住他,輕聲道:“夫嗯?”
趙恒從鏡中看她,欣喜之中又有些意外。夫妻間親密之時,他總哄著她叫夫君,但她極容易害羞,很少肯叫,這樣情意綿綿地叫著他,委實讓他歡喜。
他將她的手握在手里,語聲溫柔:“怎么了?”
“沒什么,”沐桑桑輕輕在他發(fā)心上一吻,道,“就是想叫你一聲�!�
她慢慢地松開了他,重又拿起牙梳給他梳發(fā),閑閑地說道:“以后睡得早些好不好?我白日里偶爾會覺得有些昏沉。”
“讓太醫(yī)來看看吧,”趙恒有些緊張,“是不是我夜里吵到你了?”
他忙起來的時候總是先哄她睡著,自己再起來處理政務(wù),是不是不留神吵到了她?
“只是有時候睡得不好沒精神罷了,不用瞧太醫(yī)�!便迳IT俅握业搅四歉装l(fā),小心地捏住,聲音放軟了,“你陪著我,我才能睡得踏實,夜里不要再起來了,好不好?”
不能任由他再這樣操勞了,他該好好歇一歇。
她的目光對上了鏡中趙恒的目光,就見他眸中盡是溫柔,低低說道:“好,我陪著你�!�
沐桑桑心里一定,手指跟著飛快地一扯,已經(jīng)將那根白頭發(fā)扯下來,藏在了手心里。
她握著那根白發(fā),趁他不注意時放進香囊,塞在枕頭底下壓著。
這一晚趙恒果然沒再起來批折子,只是在她睡著以后,趙恒悄悄從枕頭底下摸出了那枚香囊,握在手心里看了看,重又放了回去。
她雖然小心翼翼,但他還是發(fā)現(xiàn)了她的異樣,猜到了原委。
鬢生華發(fā),也好,正所謂白頭偕老。
趙恒輕輕握住她的手,閉著眼睛微微一笑,只要能與她攜手到老,即便是鬢生華發(fā),又有何妨?
第141章
番外八
帝后
我們做正事
入伏之時,
宮中依著民間的習俗,
將被褥、衣裳和那些藏書、字畫都搬出來在院中晾曬,
別的都還罷了,
唯獨那些字畫都是許多輩人積攢下來的珍品,十分難得,沐桑桑便親自到內(nèi)庫去盯著宮人們搬動。
誰知一進庫房門,
別的沒看見,
迎眼倒是大大小小擺滿了一架又一架的酒壇子,
粗粗一數(shù),少說也有數(shù)百壇。沐桑桑不禁愕然,只知道他喜歡飲酒,喜歡藏酒,倒是從來沒有仔細問過,誰想他不聲不響,竟然弄了這么多家當在這里。
等走到近前細看,才發(fā)現(xiàn)最里面的架子上放的都是空酒壇,一色是天青色的琉璃壇,
壇身上有舒卷流暢的云紋,個頭比葫蘆大不了多少,看上去異常精致,最讓她驚訝的是,
每個琉璃壇的壇口都貼了小小一片紙箋,寫著年份,不過按著干支一算,
卻都是將來的年份。
再看那筆跡,分明是趙恒親筆寫的,他弄這些,又是什么用意?
沐桑桑拿起一個琉璃壇,翻來覆去細細看著,突然想起三月里梅樹掛果的時候,她原本是想要親手給趙恒做些青梅酒的,但那時候她即將生產(chǎn),趙恒說什么也不肯讓她勞累,只哄著她說明年再做,又說御園里梅樹越來越多,以后他陪著她一起,每年都做上幾壇,一半可以喝,一半存起來,存的年份越久,酒就越醇,等孩子長大了,他們清閑了,就能每日里飲酒賞花,過著神仙一般的日子。
難道這些標注了年份的琉璃壇,都是他特意準備好,等將來泡酒用的嗎?
沐桑桑看著鵝黃色的紙簽上他遒勁的筆跡,唇邊慢慢浮出笑意,這笑從唇邊到兩靨,到眸中,最后又到心里,末了整個人都是笑的,雖是在幽暗的室內(nèi),然而室外的陽光仿佛透了進來,光明耀眼。
這天的晚膳擺在翠煙堂,趙恒被宮女請過去時,抬眼一看并不見乳母和孩子,就連伺候的宮人也沒有幾個,臉上不覺就有了笑意,快步走到近前,輕聲向沐桑桑說道:“有好一陣沒有這樣只你我兩個一起用膳了�!�
孩子只有兩個多月大,雖然有乳母照顧,沐桑桑還是不能放心,因此事事都要親力親為,就連用膳時也總是帶著孩子在邊上,他這個做夫君的備覺遭了冷落,卻又不好說出口,心里早已酸溜溜的。
沐桑桑起身來挽了他,笑著拉他在食案邊坐下,跟著從架上的冰盆里取出一個小小的壇子放在食案上,趙恒眼睛一亮,問道:“是酒么?”
她總怕他飲酒太多傷了身體,所以督著不讓他多飲,尤其是最近這段時間,因為時常要跟孩子在一起,她擔心酒氣熏到孩子,越發(fā)管得嚴了,趙恒已經(jīng)有好幾天不曾見過酒,此時一見那壇子,就覺得喉嚨里有些癢癢。
“是,”沐桑桑答應(yīng)著,跟著揭開泥封,兩手捧起來向水晶杯中傾倒,“去年釀的青梅酒�!�
趙恒怕她磕碰到,忙接過來自己倒,就見那琥珀色的酒液清凌凌地傾進透明的水晶杯中,因為冰鎮(zhèn)了許久,杯壁外迅速浮起一層水汽,冷香四溢,令人一望而生清涼之感。
趙恒不覺笑起來,低聲問道:“今兒怎么給我開了禁?”
沐桑桑只是笑,輕聲道:“今兒沒讓孩子過來,你痛快喝一回吧�!�
趙恒心中一動,聽這話,似乎今晚,可以只剩下他與她了……
他瞟了眼高松,高松會意,忙悄悄帶著伺候的人退下,偌大的翠煙堂頓時靜悄悄的,只能聽見不遠處瀑布傳來的泠泠水聲。
沐桑桑無端便緊張起來,連忙拿起酒杯遞過去,輕聲道:“你嘗一嘗吧,只打開了這一壇,也不知道滋味怎么樣。”
趙恒只是笑著,就著她的手飲了一口,忽地俯下了身,微涼的唇覆上了她的唇,那酒香中帶著的果香,一點一點彌散在她口中,只是舌尖上觸到的那點,便已經(jīng)有了熏熏的醉意。
趙恒覺得懷里的人一瞬間便軟了下去,無依無靠在他掌中,讓人的呼吸都為之一滯。
“可以了嗎?”趙恒的聲音里帶了喑啞,澀澀的,比酒意更濃。
已經(jīng)素了三四個月,定力再好,也到了箭在弦上的時候。
他離她很近,能看見她頰上很快暈染了淡淡的紅色,跟著連耳尖也紅了,她閉著眼睛不敢回答,他便更加纏綿地吻,讓她的呼吸也變成了跟他一樣的混亂。
終于,他看見她微微點了一點頭。
下一刻,食案邊已經(jīng)沒了人影,內(nèi)室門前掛著的珍珠簾子晃個不停,男人走得太急,不留神時衣帶上掛的佩玉與珠簾糾纏在一起,嘩啦一聲,一根珠索被扯斷,無數(shù)珍珠亂紛紛地跳落在地上,光暈流轉(zhuǎn)。
“怎么了?”沐桑桑在迷亂中勉強睜開眼睛,聲音低啞地問他。
“不用理會�!壁w恒說著話,腳下卻踩到了一顆珍珠,微一打滑,趁勢便將懷中人放在了美人榻上,跟著覆上去,輕輕含住了小巧的耳朵,含糊不清地說道,“我們做正事�!�
珠簾悠悠地晃著,掩住了滿室的風光。
簾外,水晶杯中梅酒如蜜,風輪鼓蕩著花香,沁人心脾。
階下,水聲潺湲,芰荷搖曳,這一夏的風景還長,這一世的恩愛,也是濃得正好。
作者有話要說:全文完結(jié)啦,謝謝親們幾個月來的陪伴,要是方便的話幫我打個分好不好?愛你們~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