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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想起大?兒子,

    他一陣頭疼。

    周生強身旁的愛人魏敏慧臉上掛著笑,

    說起來話來如絲絲春雨滴答:“林湘同志模樣?真是俏,

    多俊的小姑娘啊�!�

    林湘對于?對象的渣爹以及人后?頭的愛人并?沒有過多寒暄的心思,她的處境也有些尷尬,

    打?過招呼便上樓去了:“周叔馮姨,

    我就不打?擾你們敘舊說話,

    先上去了。”

    周月竹也受不了這場面,

    雖說二叔二嬸是自?家實在親戚,還是最親的那種,

    可她也是知?道二叔和之前的二嬸那些事兒的,這會兒見林湘借口上樓,她也坐不住跟著起身走了。

    兩個小輩窸窸窣窣回到?二樓,進到?林湘房間才松了一口氣。

    周月竹坐到?木椅上幽幽地嘆氣:“哎,二叔和現(xiàn)在這個二嬸怎么過來了。”

    盡管二叔對自?己父親不錯,兩人可謂是兄友弟恭,可是周月竹在心里仍是認為二叔做錯了,只是她一個小輩,每回在父母面前發(fā)表意見都被小孩兒別插手大?人的事情打?發(fā)了。

    林湘想到?樓下兩人,到?底也好奇:“月竹,你二叔他們過來不會是特意來找你堂哥的吧?”

    周月竹也不清楚,她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呢,今天吃了晚飯你和堂哥不是出門?了嘛,我也溜達出去逛了一圈,再?回來就見著二叔二嬸來了,可嚇我一跳。不過我在客廳,他們也沒說什?么,就互相問問最近怎么樣?。我就聽著一句二叔說他兒子現(xiàn)在學(xué)乖了,也出息些了�!�

    林湘瞬間明白:“是他后?來和樓下那魏阿姨生的兒子?”

    周月竹點?頭:“嗯!不過我一點?兒不喜歡他,特別皮特別賴一人,比堂哥差遠了,以前還特別愛欺負我!”

    在周月竹的印象里,這個堂弟就比自?己小幾個月,可他特別壞,小時候就愛扯自?己辮子,經(jīng)常弄壞自?己的東西,攥個拳頭打?人,打?了人還愛惡人先告狀裝哭,到?長大?后?漸漸好些,見著周月竹就是嘴上埋汰幾句。

    林湘若有所思,想著賀鴻遠如今好不容易平靜的生活可惜,他生父一來,估摸會將?這份平靜打?破。

    樓下客廳,周生強面色不虞,嚴(yán)肅的臉上全是不滿:“鴻遠跟我置氣十來年,我不怪他,但是結(jié)婚是人生大?事,他真就聽他娘的隨便找個女同志結(jié)婚?”

    馮姨聽著這話刺耳,忍不住辯駁兩句:“二哥,湘湘是個好姑娘,模樣?好,學(xué)歷不錯,現(xiàn)在在食品廠工作也很?出色,和鴻遠挺般配的�!�

    周生強對三弟妹的話不置可否:“再?好也是個市機械廠普通工人的閨女,對鴻遠能有什?么幫助?”

    周生淮皺起眉頭,勸道:“二哥,你早跟鴻遠他娘分開過了,人娘倆你也多少年沒管了,現(xiàn)在還操心鴻遠的婚事做什?么?鴻遠不是小孩子了,他能自?己做主�!�

    “你倒是會慣著他!還有桂芳也是,怎么就給鴻遠說這么個對象�!敝苌鷱娮�?小就是家里頂梁柱,周家到?他這一輩有五個孩子,上頭一個大?姐,下頭三個男丁,最末是個小妹,當(dāng)年抗戰(zhàn),周家父母打?游擊戰(zhàn)受傷,周生強成了家中主心骨,冒著被鬼子抓走的危險偷摸尋回些吃食,緊著父母和大?姐和弟弟妹妹吃了,他人機靈,自?小就是村里最聰明的,帶著周家人無人敢欺負,尤其是護自?家人護得緊。

    周生淮向來崇拜二哥,他從小時候就愛跟著二哥屁股后?頭跑,要是沒有二哥,一家人興許都要餓死了。再?后?來崇拜二哥當(dāng)了軍人,自?己也跟著參軍,一路升到?旅長也沒少了二哥的提攜。

    見二哥提到?鴻遠一臉無奈,自?然也噤聲了,轉(zhuǎn)頭問起鴻飛的情況:“二哥,鴻飛現(xiàn)在還在軍區(qū)待著?”

    提到與后面的愛人魏敏慧生的兒子周鴻飛,周生強的面色也沒緩和到?哪里去:“前頭跟我吵了一架,自個兒跑金邊來了,進了個廠里混日子,稍微改了點?兒�!�

    明明自?己有本事,愛人魏敏慧又是有文化有學(xué)識的,不知?道兒子鴻飛怎么是那副吊兒郎當(dāng)?shù)牡滦校?br />
    魏敏慧聽丈夫如此評價兒子忙糾正道:“哪里是混日子?鴻飛現(xiàn)在懂事不少,在那個食味食品廠干得很?不錯,說是廠長都很?器重他,我們尋思他愿意出去歷練歷練也是好事�!�

    馮麗聽著食味食品廠的名字有些耳熟,再?一想,那不是林湘她們119食品廠最近打?擂臺的食品廠嘛,感情周鴻飛上那兒去了。

    時間也晚了,周生強和周生淮親兄弟寒暄一陣,這才各自?歇下。

    ......

    這一晚,林湘睡得不大?踏實,早起時慶幸沒見到?在周家客房住下的周生強和魏敏慧兩口子,只吃了早飯,抓緊時間就上工去了。

    賀鴻遠近來已經(jīng)恢復(fù)了日常工作,自?然沒有時間常常來林湘上下班,林湘蹬著自?行車從家屬院出發(fā),兩個車轱轆轉(zhuǎn)動著漸漸就改了方向。

    幸好二廠并?不深究上班時間,她琢磨還是得去和賀鴻遠提前說一聲才好。

    他父親來了軍區(qū),不可能不去見他。

    賀鴻遠帶隊訓(xùn)兵做了晨練任務(wù),剛剛解散了隊伍,讓戰(zhàn)士們休息去吃早飯,就在這時接到?門?崗?fù)ㄖ?,說林湘同志在門?口等他,賀鴻遠吃了一驚,轉(zhuǎn)而大?步向外走去。

    林湘還是頭一回見到?身上僅著一件軍綠色短袖作訓(xùn)衫的賀鴻遠,短袖衫下露出結(jié)實有力?的小臂,肌肉硬邦邦的,散發(fā)著陣陣熱氣。

    “怎么這個點?兒突然來了?出什?么事了?”賀鴻遠追問林湘,仔細打?量她也不見什?么異樣?。

    畢竟林湘從沒在這種時候來部隊找過自?己,賀鴻遠心知?必然出了什?么事。

    “你...”林湘知?道賀鴻遠不認他那個父親,尤其是提都不想提一句,可為了避免他被周生強的突然到?來打?個措手不及,林湘還是斟酌措辭后?通知?他,“月竹二叔來了,昨晚到?的�!�

    聽到?月竹二叔四個字,賀鴻遠臉上的柔情一瞬間退散,劍眉擰得高聳,神情肅殺。

    “我想著還是提前過來跟你說一聲,要是他來找你,你也好有個心理準(zhǔn)備�!绷窒嬉膊还艽丝膛加袘�(zhàn)士經(jīng)過,飛快地伸手握了握賀鴻遠的手掌,似乎能給他一點?小小的力?量,而后?迅速收手扶上自?行車把手,準(zhǔn)備離去,“不過你冷靜點?,也別真的吵起來鬧出事。”

    林湘記得書中曾經(jīng)提過賀鴻遠是童年遭遇變故導(dǎo)致性?情大?變,尤其是性?情偏執(zhí)狠厲,他要是真在軍區(qū)和生父吵架鬧開了,很?容易被人抓到?小辮子。

    畢竟現(xiàn)在還在十年特殊時期,許多人就盯著帶節(jié)奏大?字報伺候,不得不謹慎。賀鴻遠升得快,年紀(jì)輕輕就到?了團長位置,背地里難免沒有嫉恨的。

    “你放心,我都懶得和他多說兩句話。”賀鴻遠見林湘一門?心思擔(dān)憂自?己,心頭那股酸酸脹脹的情緒又翻涌得難以自?控。

    “好,我相信你能處理好,我得去上班了,先走了�!绷窒鎿P起唇角同他告別。

    賀鴻遠的怒氣只積蓄爆發(fā)在聽到?那個男人來了軍區(qū)的剎那,低眉看著特意來給提前通知?自?己一聲的女人身上時,眼?中漾出絲絲縷縷的溫柔:“嗯,你路上慢點?兒,別著急�!�

    林湘見賀鴻遠似乎沒什?么異樣?,也相信這個男人心性?堅強,她雙腳踩上蹬子,將?兩個車轱轆轉(zhuǎn)動起來,向食品廠的方向去,待騎遠了幾米位置,林湘停下自?行車回頭看去。

    男人仍注視著自?己離開的方向,她彎了彎唇,大?聲道:“今晚我們一起去外面吃晚飯!”

    賀鴻遠點?頭。

    留下一個約定的林湘迎著風(fēng),騎著自?行車離開了。

    在廠里一上午的時間,林湘難得地有些走神,正在翻閱書籍的她總是忍不住想起賀鴻遠那邊的情況,以賀鴻遠的脾氣和他對生父仇恨敵視的態(tài)度,兩人怕不是會吵起來。

    “小林哪,你過來�!壁w主任沖林湘招招手,將?人叫到?跟前詳細詢問林湘上回提議的椰子水,“你那天說咱們可以賣椰子水是吧,我琢磨了會兒像是有搞頭,就是這個生產(chǎn)情況啊,可比橘子汽水梨子汽水麻煩�!�

    先說原材料采購,橘子和梨子產(chǎn)地多,可選擇范圍也多,可椰子就沒幾個地方有,基本集中在南方幾個省市,尤其是海寧省為主。這是個優(yōu)勢,其他地方想產(chǎn)椰子水都麻煩,可也是個問題,現(xiàn)在不少地方都有果園,在山頭就能栽種橘子和梨子,只有能找到?合適的果子,同種植場簽訂合同按時按需就能供應(yīng)上原材料。但是哪里有果園種椰子呢?外頭的椰子全是野生野長的,沒有規(guī)范種植自?然也沒法正常采購。

    對于?食品廠的各項原材料,都是采購部門?去收購的批量化水果或者是海鮮產(chǎn)品,這樣?的收購能有品質(zhì)保質(zhì),也有時節(jié)與數(shù)量的保證,要是去找野生椰子那就成了碰運氣了。

    再?有,橘子和梨子榨汁加工方便許多,橘子皮與梨子皮的去除相對于?椰子砍口是要輕松不少的,這又是一個難題。

    趙主任越想越覺得椰子水是有特色,至少在南邊這些省市應(yīng)當(dāng)沒人會抗拒,就是生產(chǎn)環(huán)節(jié)困難重重啊。

    林湘心知?趙主任考慮得詳實,椰子水從采購原材料到?生產(chǎn)都有不小的困難,她也仔細考慮過。

    “趙主任,關(guān)于?采購原材料的事情,想解決無非兩個法子:第一.就去采野生的,那么多椰子樹也不要錢,我們能采到?就是節(jié)省成本了,唯一的問題就是采椰子挺麻煩,耗時耗力?。第二.自?己種植椰子,自?產(chǎn)自?銷,方便管理,可是這樣?也有問題,咱們廠是生產(chǎn)加工廠,并?未涉及過種植業(yè),里頭彎彎繞繞不小,在起步階段并?不適宜�!�

    趙主任點?頭:“是這個理兒,思來想去還是第一個法子好些,咱們自?己去采,可是吧,天天組織一批工人到?處找椰子也不是長久辦法�!�

    林湘笑了笑:“那要是咱們放出話去,收購椰子呢?現(xiàn)在沒有工作的人不少,更是有許多人恨不得工作之余能有個打?零工再?掙些額外收入的機會,咱們可以讓這些人去采椰子,只需要支付他們一筆錢就行,比如十個椰子五分錢,他們本來也沒有成本,付出些時間和勞力?額外賺錢,我們就花錢買這部分勞力?。”

    趙主任豁然開朗,一拍大?腿道:“嚯,還真是個辦法!”

    林湘繼續(xù)道:“至于?椰子的處理問題,也可以雇人來砍口,我記得在西豐市時,挺多沒有工作的同志就找了些糊火柴盒的零散活計回家做,能得些報酬,咱們也完全可以這樣?。具體如何安排工作,再?琢磨琢磨也是行的。”

    趙主任看著林湘,他真是覺得這姑娘腦子靈光,琢磨什?么都琢磨得全面:“這事兒真要是能順利解決了,椰子水的事兒我看真行!這樣?,這兩天咱們找邱紅霞和楊天研究下椰子汁生產(chǎn)情況,先搞出來看看味道如何,生產(chǎn)難度如何,可行的話就寫個詳細報告向黃廠長申請�!�

    二廠處處都要等一廠審批,畢竟各項資金在一廠手里,開發(fā)新?的汽水口味也是要一廠那邊同意才行。

    “好,主任,上回我去蝦醬車間幫忙時跟廠長提了要求,說要是度過難關(guān)了,希望他考慮給咱們廠換套生產(chǎn)設(shè)備,真要是一切順利,到?時候就用新?設(shè)備來生產(chǎn)椰子水�!�

    兩人商議一番,轉(zhuǎn)眼?就到?了午飯時間。

    趙主任和馬德發(fā)忙著敲打?設(shè)備去,林湘和孔真真早早去一廠食堂吃飯,路上碰見不少一廠工人,個個對林湘行注目禮似的,見著可親熱地打?招呼。

    孔真真笑她:“你現(xiàn)在在廠里可有名了,人人都認識�!�

    “真真姐,你可別跟著打?趣我�!�

    孔真真感慨:“以后?想打?趣你興許還沒機會了。你下個月要回一廠了,我們可舍不得你,哎�!�

    在孔真真心里,林湘遲早是要回一廠的,畢竟是個正常人都會選實力?雄厚,財力?雄厚,產(chǎn)業(yè)發(fā)達的一廠。

    廠子今日的食堂飯菜依舊飄香,進門?處的小黑板上寫著六道葷菜和四道素菜名。

    林湘打?了一份香煎鴨、紅燒獅子頭和茄子豇豆干。

    兩人在空蕩蕩的食堂吃飯,樂得自?在,等吃完收拾著飯盒去外頭水槽清洗時,迎面就撞見了蝦醬車間的工人下工來吃飯。

    發(fā)酵組組長和攪拌組組長一路討論著生產(chǎn)情況,畢竟如今秦主任還沒回來,副主任領(lǐng)著幾大?組組長撐著車間,眾人肩上的擔(dān)子不輕。

    這一進一出,林湘和蝦醬車間的幾人就正面碰上了。

    她剛吃了午飯,手里端著個鋁皮飯盒輕輕松松要出門?,見著曾經(jīng)共事了幾日的蝦醬車間眾人揚了揚唇角,點?頭示意打?招呼。

    蝦醬車間那邊有幾人見著林湘眼?睛一亮,忙熱情問候,畢竟見識了林湘的本事,真是不得不服啊。也就是副主任和發(fā)酵組組長表情有些掙扎,神情變幻豐富地匆匆同林湘點?頭示意,忙去打?飯了。

    孔真真在一旁快憋不住笑:“我聽說之前就是劉副主任和何組長帶頭不配合你,現(xiàn)在其他人瞧著是服你了,見著你可熱情,就他倆死要面子,跟你打?個招呼都跟有槍抵著他們腦袋似的�!�

    林湘被孔真真這神奇的比喻逗笑:“我是無所謂,反正以后?也不怎么碰面�!�

    孔真真擰開水龍頭,沖洗著飯盒,在嘩啦啦的水聲中開口:“不是都在傳等你下個月回一廠,廠長要把你調(diào)去蝦醬車間好好重用嘛,那見面機會多了,你好好修理他們�!�

    匆忙的一天下來,林湘在休息間隙仍是惦記著賀鴻遠那邊的情況,下午她和趙主任找上生產(chǎn)汽水的老人研究椰子汁的提取和生產(chǎn)情況時,119部隊里也有不小動靜。

    賀鴻遠早上得了林湘的通知?,沒多久就被周生淮找上門?委婉提及了周生強來了軍區(qū)的事情。

    “他來了關(guān)我什?么事?”賀鴻遠早有心理準(zhǔn)備,面對三叔提起這件事,面不改色回道。

    周生淮夾在這父子中間也為難,他清楚侄子的脾氣,只道:“你爸...咳咳,我二哥應(yīng)當(dāng)要來找你談?wù)劊銈円矂e發(fā)脾氣,畢竟這都是在部隊上,別鬧得太難看。”

    時至今日,其實各自?不再?聯(lián)系興許還好些。

    賀鴻遠對于?三叔的善意心里有數(shù):“我和陌生人沒什?么需要發(fā)脾氣的,您多慮了�!�

    周生淮又想起昨日二哥的話,想著還是得給侄子打?個預(yù)防針:“二哥對你的婚事不太滿意...”

    “他憑什?么不滿意?”賀鴻遠眉峰高聳,眼?中瞬間射出利光,整個人仿佛都帶了刺。

    “你也知?道的,他一向看重這些�!敝苌磁牧伺闹蹲蛹珙^,仍是不放心道,“有什?么都好好說,別鬧大?,平白讓外頭的人看了笑話�!�

    賀鴻遠通身散發(fā)著不悅氣勢,等下午周生強真找上門?來時,正在辦公?室坐著寫報告。

    楊旅同西北軍區(qū)的周首長是舊相識,起初他并?不知?道自?己手下的愛將?竟然是周首長的親兒子,后?來偶然得知?真是吃了一驚,賀鴻遠的資料只顯示家中僅有親媽在,原來其父母竟然是分開了。后?來他又發(fā)現(xiàn)這父子倆關(guān)系似乎不太融洽,甚至賀鴻遠并?不愿意多提及他父親,楊旅也就沒有多問,畢竟清官難斷家務(wù)事嘛。

    這回周首長休假來拜訪,楊旅于?公?于?私都不好推拒,將?人送到?賀鴻遠辦公?室門?口:“周首長,你們自?己聊聊。”

    周生強沖人笑了笑,這才進了屋。

    周生強上一次見到?賀鴻遠這個大?兒子還是在五年前,那時候的賀鴻遠下了戰(zhàn)場,拼著一身重傷圓滿完成任務(wù),立下三戰(zhàn)功,作為西北軍區(qū)首長的周生強在其他軍區(qū)首長口中聽到?了自?己兒子的名字。

    那一刻他才發(fā)現(xiàn),這個兒子才是最像自?己的,鐵骨錚錚上戰(zhàn)場,有勇有謀不怕死,殲滅敵人,立下赫赫戰(zhàn)功。

    只是,匆匆趕去軍區(qū)醫(yī)院看望兒子的周生強萬萬沒想到?,他有朝一日竟然會被趕出去。

    賀鴻遠頂著縫好的傷口再?次撕裂滲出血跡染紅紗布的架勢,將?他趕出病房,還揚言不想再?見到?自?己。

    周生強知?道他心里有怨,只是沒想到?那怨氣這么大?。

    走近大?兒子的辦公?室,賀鴻遠似是早有預(yù)感,連頭都沒有抬一下,仍舊伏案寫著報告。

    周生強在逐漸老去,兒子也從記憶中的小不點?兒成為了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已然比他還高大?。

    “鴻遠�!敝苌鷱娍粗鴥鹤榆娧b上的四個兜,念著他如此年輕的年紀(jì)已經(jīng)是團長級別,確實為老周家爭氣。

    不像鴻飛,應(yīng)當(dāng)就是家里條件太好,太縱著他,將?他養(yǎng)成了個吊兒郎當(dāng)?shù)男?子。

    賀鴻遠放下手中鋼筆,抬頭看向小時候最盼著見到?,如今卻再?也不想見到?的男人:“周首長,有什?么指示?”

    周生強滿肚子親近的話被堵在嗓子眼?,他寧可兒子跟自?己吵吵幾句,也不愿他如此陌生地叫自?己周首長。

    “鴻遠,我休假幾日來看看你三叔一家...”周生強頓了頓,他知?道這個兒子最像自?己,脾氣犟,性?子軸,說話時得分外注意,“還有你�!�

    “不必了,我和周首長非親非故的,來看我干嗎?”賀鴻遠冷淡回他。

    一句非親非故瞬間激起周生強的怒火,兒子將?姓改了已經(jīng)快氣得他吐血,現(xiàn)在更是打?定主意不認自?己這個親爹,他哪里受得住:“什?么非親非故?我可是你親爹!”

    賀鴻遠冷笑一聲:“我可沒有爹?再?說了,我姓賀,隨我娘姓,跟你們周家沒有半分關(guān)系。”

    周生強知?道對不住賀鴻遠娘倆,當(dāng)年他本就是被父母包辦婚姻安排結(jié)的婚,和賀桂芳壓根沒有感情,他是個生性?活泛又念過書的男人,賀桂芳則只會洗衣煮飯種地,連字都不認識幾個。兩人連話都說不到?一塊兒去。

    原本以為一輩子就這么不咸不淡地過了。

    可周生強出去打?仗,見識到?了外面不一樣?的廣闊世界,知?道還有許多人自?由戀愛,外面更有不一樣?的女同志,有文化有思想境界,能和自?己聊到?一起去。

    他多年沒回家,只要有條件就給家里寄去生活費,在外面打?仗奮斗的過程中受過大?大?小小的傷,終于?在一次重傷后?與悉心照料自?己的護士魏敏慧走到?了一起。

    魏敏慧是當(dāng)時軍區(qū)旅長的閨女,從小念書,有學(xué)識有氣質(zhì),說起話來輕聲細語又有見識,還是個體貼入微的護士。周生強從沒體會過這樣?的心動,他只道和鄉(xiāng)下媳婦兒是父母安排的,沒有感情,會和她說清楚分開過,再?給她一筆錢安置,足以讓她生活無憂,就是再?改嫁也沒有后?顧之憂。

    魏敏慧良善,甚至答應(yīng)了周生強將?賀鴻遠帶到?身邊養(yǎng)的提議。

    只是后?來時局緊張,周生強隨軍調(diào)動到?天南海北地走,生生耽誤了回老家的時日,再?回去時,兒子已經(jīng)大?了,記憶中的小男娃竄了個頭,而那個任勞任怨像是老黃牛一般的媳婦兒也蒼老不少。

    他開門?見山同賀桂芳提出了分開的想法,只道兩人是包辦婚姻,壓根兒沒有感情基礎(chǔ),他現(xiàn)在找尋到?了真正的愛人,希望兩人好聚好散,她以后?也可以改嫁,尋個貼心人過后?半輩子。

    賀桂芳沒什?么文化,聽著盼了多年才盼回來的男人說出這樣?一番話,再?見到?男人身邊站著的苗條玲瓏,漂亮氣質(zhì)的女人,立刻低下了頭,滿眼?都是自?己布滿薄繭的手,皺皺巴巴,溝壑縱橫。

    她沒給任何人難堪,只給周生強指路了前幾年去世的他爹娘的墳,痛痛快快地答應(yīng)了男人的要求。

    周生強心知?對不住她,準(zhǔn)備留下一筆豐厚的錢給她余生一個保障,又提出帶走兒子去身邊養(yǎng)。

    賀桂芳只把裝著錢的厚實信封往外推,梗著脖子紅著眼?眶道:“錢我不要,兒子你也不能帶走。”

    周生強自?然不愿意舍下兒子,多番勸說無果,最后?還是魏敏慧一句話令賀桂芳遲疑,最終動搖了。

    魏敏慧說話輕聲細語,可堅定有力?:“桂芳姐,你想想看,鴻遠是跟著他爸生活能過好日子,能有大?好前途,還是跟著你能有前途?”

    當(dāng)娘的最了解當(dāng)娘的心思,賀桂芳舍不得兒子,卻也清楚地知?道自?己和周生強的差距,鴻遠跟著他爸,以后?就能有完全不同的人生,能有出息,不至于?跟村里的娃一樣?這么混著日子過一輩子。

    賀桂芳最終松口了,可是令周生強沒想到?的是,賀鴻遠竟然打?死都不愿意離開他娘。

    周生強勸說無果,還被賀鴻遠紅著眼?睛,仇恨地瞪著自?己和敏慧,甚至口不擇言說自?己和愛人是壞人給氣了個好歹。最終他放棄了帶賀鴻遠走,匆匆將?裝了錢的信封撂到?石墨上,他還有公?務(wù)在身,只能帶著魏敏慧坐著小轎車離開。

    四個輪子在鄉(xiāng)間小路揚起塵埃,賀鴻遠一路追著跑,大?聲喊著讓爸,不要走,他想要自?己父親在身邊。

    小轎車沒有停下,越走越遠,直到?再?也看不見。

    沒多久,賀桂芳托周生淮將?錢原封不動地退了回來,周生強知?道她性?子犟,卻沒想到?這么犟,死活不肯收下這筆錢,也不怕娘倆兒餓死!

    周生強不知?道,賀鴻遠對退回去這筆錢更為積極,他早就在小轎車決絕地消失在視線中時徹底失望,也不肯再?用這個親爸一分錢。

    此刻的賀鴻遠比小時候成熟不少,見到?周生強因為自?己提及不再?是周家人,也和他沒關(guān)系,氣得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時,只覺得心頭爽快。

    “鴻遠,你再?記恨我,你骨子里流的也是我的血,這是血脈親緣,割舍不掉�!敝苌鷱娦闹欣⒕斡謸诫s著憤恨,試圖和兒子講道理,“我是真心為你考慮,你現(xiàn)在有出息,我很?高興,在你身上,我能看到?自?己當(dāng)年的影子,以后?一定大?有前途�!�

    “我有沒有前途和你無關(guān)�!辟R鴻遠并?不想再?聽他多說什?么,看看墻上掛鐘,估摸林湘已經(jīng)下班了,想到?兩人的晚飯之約,賀鴻遠眉目終于?柔和了一瞬,“周首長,你有教育人的癮就回去教育你兒子去,別在外面擺譜訓(xùn)話,我脾氣不好,不稀得聽�!�

    賀鴻遠取下衣架上的軍裝外套和軍帽,利落地穿戴整齊,就聽身后?的中年男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別的事情不談,你的婚事不能聽你娘的安排,那什?么包辦婚姻要不得,憑你現(xiàn)在的級別和樣?貌,我能給你介紹更好的對象,全是...”

    賀鴻遠冷笑一聲,轉(zhuǎn)身憤恨地盯著周生強:“全是達官顯貴?還是首長旅長的親屬?周生強,你以為我跟你一樣?,就盯著高位往上爬,寧可拋妻棄子?我和林湘互相喜歡,我也只想和她結(jié)婚,我們的事情自?己會做主,不需要你這個不相干的外人來指手畫腳!”

    左耳鉆進一句不相干,右耳鉆進一句外人,周生強氣得呼吸都急促了起來。

    “賀鴻遠,我是你老子,我怎么不能操心你的婚事?那林湘就是個普通工人的女兒,你是最年輕的團長,她配不上你,你能娶個更好的對象為什?么不娶?你以為老子閑得慌,誰的事兒都上趕著操心?我這還不是為了你好!”周生強悶聲沉沉,中氣十足,全是多年軍人生涯磨礪出的氣勢。

    不放心賀鴻遠的林湘在門?崗登記后?匆匆趕到?他辦公?室門?口,剛要敲門?就聽見這么一聲怒吼。

    她再?是有心理準(zhǔn)備也被嚇了一跳。

    屋內(nèi),賀鴻遠冷冰冰的聲音響起:“林湘配不上我?呵。我還擔(dān)心你這么自?私自?利,忘恩負義,會害我這骨子里的血都是臟的,害我配不上林湘�!�

    賀鴻遠總是知?道如何用一句話輕易激起周生強的怒氣。

    周首長如今早是榮光滿身,走到?哪里皆是禮遇,唯獨在自?己親兒子這里被指著鼻子罵。

    他氣得渾身發(fā)抖,剛要開口就聽見辦公?室門?被人推開,昨晚見過的林湘就這么出現(xiàn)在眼?前。

    第043章

    第

    43

    章

    林湘的突然出現(xiàn)?打破了賀鴻遠辦公?室內(nèi)的僵持對峙氣氛。

    她在?門外?聽著兩人似乎是?真要吵起來,

    一個冷漠扎心,一個暴躁如雷,照這樣下去,

    遲早被周圍路過的軍人聽見。

    林湘一個情急,當(dāng)下也顧不上禮貌與否,

    直接推門闖了進去。

    屋子里,

    賀鴻遠穿戴整齊像是?準(zhǔn)備離開,雖說面上并沒有過多的憤怒情緒,

    可林湘已經(jīng)漸漸了解他,

    他這幅人挺拔如松,

    繃直身體的姿態(tài)便是?全然沒有與真正親近的人放松的態(tài)勢,

    像是?隨時整裝待發(fā)地蓄力階段,對眼前這個生父有著濃烈的敵意與對峙。

    周生強在?自己兒子面前被激怒,

    當(dāng)下已經(jīng)不加掩飾自己的憤怒,

    嚴(yán)肅冷厲的模樣令人生畏,那是?經(jīng)過生死歷練與常年身居高位浸染后的強大氣場,林湘想起月竹的話,這個單純的小姑娘就提到過,

    二叔不笑的時候就有些兇相,

    要是?真的發(fā)起火來,

    臉一僵,她這個局外?人看了都想趕快逃了,

    大氣不敢出,

    太可怕了。

    林湘不愿意二人在?部?隊鬧出事,

    太過顯眼必定容易招致矚目,

    要是?真有人利用二人關(guān)系做文章,隨意就能給賀鴻遠扣個不孝的名聲,

    如今正在?十年特殊時期,少不了想給人扣上帽子,再拉下深淵的紅.衛(wèi).兵。

    她見二人皆側(cè)目看來,試圖緩和氣氛地抬手?敲了敲已經(jīng)被自己推開的木門:“打擾你們說話了,周首長?,我有事找鴻遠。”

    周生強剛剛和兒子幾乎要大吵起來,情緒激烈間?險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倒是?林湘這一打岔,身為首長?的冷靜自持才漸漸歸位。

    他銳利目光再打量一眼林湘,見她倒是?客氣面色才稍微緩和下來,只是?身旁的賀鴻遠卻大步走到門邊,同時道:“周首長?,我要和對象吃飯去,至于你,大家非親非故的,就不好招待了,你也請自便吧�!�

    賀鴻遠直截了當(dāng)?shù)叵轮鹂土�,見周生強臉又�?一黑,不由得在?心中?冷笑。

    待人憤憤離開,他帶上門同林湘也往外?去。

    周生強離開時氣勢洶洶,只撂下一句生硬的“你早晚有一天會明白,我這是?為你好�!�

    全程,他并沒有和林湘說一句話,只是?無?視了她。

    “你都過來了,今晚去食堂吃飯怎么樣?”賀鴻遠提議道。

    林湘輕聲“嗯”了一聲,悄悄側(cè)頭打量身旁的男人,只見他面色無?異,似乎沒受什么影響,只是?眼底暗色沉沉,就像暴風(fēng)雨即將來臨時平靜卻波云詭譎的烏云壓頂。

    林湘在?開口安慰與顧及男人的自尊心中?間?糾結(jié)片刻,最終剛要開口,就聽賀鴻遠主動出聲。

    “你剛剛都聽到了?”

    兩人走在?部?隊辦公?樓去往食堂的青石路面,期間?遇見來往的戰(zhàn)士都會對賀團長?敬禮示意。

    林湘點點頭。

    “我不認這個爸,我爸早死在?了戰(zhàn)場上,他說什么你也別往心里去,就當(dāng)外?頭不相干的人瞎叫喚。”賀鴻遠提起周生強只剩輕蔑,“他當(dāng)年出去打仗,我娘養(yǎng)著我受傷的爺奶,養(yǎng)著我,后面還收養(yǎng)了兩個鬼子進村后全家都被害的孤兒,就是?我現(xiàn)?在?的大哥二哥,我娘很有本事,還幫著解放軍一起抓過特務(wù),她又能下地干活又能劈柴砍樹,還能上山抓野雞野兔,一人能養(yǎng)這么多人,連帶著還能幫襯鄰居,大伙兒都服她,說她有本事,救了很多人的命。我那時候很小,才幾歲,就跟在?我娘后頭跑,能干點什么就干什么,我那時候總覺得他是?上戰(zhàn)場的英雄,我娘是?在?村里的英雄。我就盼著他回來,早點回來,我們一家人就團聚了�?墒�?,呵...”

    賀鴻遠嘲諷著輕笑出聲:“人終于是?回來了,結(jié)果帶回來個女的,說是?他在?城里娶的媳婦兒,孩子都生了,還說和我娘是?包辦婚姻,是?被逼無?奈...真他娘的不是?個東西?!”

    林湘還是?第?一次聽賀鴻遠主動完整地提起心底的傷疤,他像是?回到了過去,言語冷淡,冰冷的話語自然是?徹底的絕望與死心。

    “我還想把他追回來,讓他跟我們一起生活,結(jié)果跑了幾里地,我壓根兒追不上那四個輪子...”說到這里,賀鴻遠自嘲地勾了勾唇,“后來長?大了我才知?道,那是?小轎車,一般人可坐不上。我去問我娘,我娘說算了,讓他出去過,咱們自己過�!�

    賀鴻遠能感?覺到身邊一道溫暖又帶著小心翼翼的視線落在?自己臉上。

    他側(cè)身低眉看去,直直就撞進了林湘水靈靈的杏眼中。

    那漂亮的眉眼溫柔潤澤,在?傍晚夕陽暖黃的微光下明亮,眼波流轉(zhuǎn)間?,滿是?對自己的關(guān)心與擔(dān)憂。

    “其實也挺好的,我們過得自在?,沒要他一分錢照樣活過來了�!辟R鴻遠又恢復(fù)了那冷淡不羈的模樣,“只是?我沒想到他臉皮那么厚,竟然還想著我能認他,真是?做夢�!�

    林湘記得書里提過,賀鴻遠性?情偏執(zhí),冷情冷性?,始終活在?痛苦與壓抑中?,一切的根源都是?童年變故,只是書里并未具體提及是何變故。

    如今想來,林湘似乎能看見一個幾歲的小男孩兒目睹心中?大英雄一樣的父親攜新?妻回鄉(xiāng),要拋棄這個家庭的震驚與絕望。

    那無?異于是?對幼年的賀鴻遠一次毀滅性?的打擊。

    “你娘很偉大很厲害,你也很厲害�!绷窒鏇]有提及賀鴻遠傷痕累累的童年,只認真輕松地道,“你真不愧是?賀大娘的兒子!”

    賀鴻遠倏地笑了,看著林湘,聽著她傾吐的話語,似是?藏于一身的戾氣和憤恨倏然散去。以往每次聽到或是?直面周生強,就算偽裝得再厲害,他心底仍舊控制不住沖動的戾氣升騰,想釋放通身的憤恨,卻又因壓制戾氣而備受折磨。

    只是?現(xiàn)?在?,看著身邊的女人,言笑晏晏地望著自己,清棱棱的嗓音響起,似是?一縷春風(fēng)拂面,輕而易舉地吹散了自己一身憤恨。

    部?隊食堂已近在?眼前,一座青磚平房,占據(jù)不小的面積,各自帶著鋁皮飯盒的戰(zhàn)士不少,來來往往。

    林湘指著食堂道:“你們部?隊食堂什么菜好吃?我今天也是?有口福了,竟然能嘗到炊事班的手?藝。”

    賀鴻遠勾了勾唇,眉目平和下來:“我去打菜,給你打喜歡吃的。

    ”

    林湘明顯地察覺到賀鴻遠卸下了那股勁兒。

    由于周生強的突然造訪,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了飯點,部?隊食堂里戰(zhàn)士不算太多,大致坐了一半的位置。

    林湘挑了個靠墻的角落坐下,賀鴻遠徑直去窗口打菜。

    環(huán)顧四周,都是?穿著軍裝的軍人正大快朵頤,偶有幾個軍屬的影子,多是?探親來的,也有窗口前見著軍屬來打菜,準(zhǔn)備打回家吃。

    這么一晃,林湘眼前就出現(xiàn)?了個熟人。

    宋威也是?看了好幾眼才確定在?食堂見到了林湘!他望一眼正在?窗口前打飯菜的團長?,而后大步走近林湘:“林湘同志!”

    樂呵呵一人,臉上依然掛著笑,一口大白牙呲了出來。

    “宋威同志?”林湘許久沒見過宋威,想想兩人還曾經(jīng)相過親呢,不過那次相親有些特別,似乎又不像相親,半分相關(guān)事情都沒聊到,她笑著回應(yīng),“你好,你好�!�

    宋威一屁股坐在?林湘對面的凳子上,八卦好奇道:“我聽說了,你和賀團好上了!”

    被曾經(jīng)的相親對象提起這事兒,這多尷尬啊,林湘擔(dān)心宋威誤會什么,忙解釋:“我和你們賀團當(dāng)時真沒在?一起。”

    可別讓人誤會是?兩人早好上了,還忽悠著和宋威相親,這多不好啊。

    宋威樂呵呵笑瞇了眼,撓了撓頭道:“沒啥!我現(xiàn)?在?又相親了,和指導(dǎo)員媳婦兒介紹的一姑娘見了三回面,像是?能成?了�!�

    都見第?三回了,在?這個年代基本就是?互相有好感?,林湘心里有數(shù),微笑著恭喜他:“祝你早日有對象!”

    “嘿嘿,我也巴望著嘞!”宋威回頭看了一眼打完菜正大步往這個角落走來的賀團,忙又轉(zhuǎn)頭傾身同林湘低語,問出心中?好奇:“林湘同志,有個事兒我一直好奇,我們見面吃飯那回,就在?外?面的國營飯店,賀團突然就找上門非要咱們?nèi)艘粔K兒吃飯,他不會是?故意的吧!賀團是?不是?早看上你了!”

    宋威也是?前陣子聽說賀團和林湘好上了,琢磨著琢磨著得出的結(jié)論,喲嚯,好危險啊,自己差點跟賀團搶人!

    林湘眨眨眼,思緒瞬間?被拉回到那個中?午...

    眼前的宋威迅速起身,同走到桌前的賀團敬個禮,麻溜回自己桌前吃飯了。

    賀鴻遠手?里兩個飯盒,一個是?他平時用的,這會兒給林湘裝了一份清蒸多寶魚魚肉、紅燒肉和豬油炒白菜,自己找炊事班借了個飯盒打的紅燒肉和二合面饅頭。

    炊事班手?藝不錯,雖說是?大鍋菜,可有葷有素賣相還挺好,林湘瞬間?就感?覺到了饑腸轆轆。

    她接過筷子正準(zhǔn)備好好飽餐一頓,就聽對面的男人似乎是?意有所指問道:“你和宋威剛剛興高采烈地聊什么呢?”

    咦?明明飯盒里幾樣菜沒有加醋,怎么空氣中?似乎有股酸味兒。

    林湘翹起嘴角,打量著一本正經(jīng)的賀鴻遠:“隨便聊聊啊,我和宋威同志也挺久沒見過�!�

    賀鴻遠手?里正握著個二合面饅頭,狠狠咬了一大口道:“有什么可聊的�!�

    林湘迅速眨了兩下眼:“好歹我和他相過親啊,怎么也能說上兩句話啊�!�

    相親二字一出,賀鴻遠的臉更黑了,抬頭時眉目嚴(yán)肅:“你還記得挺清楚�!�

    林湘快憋不住笑,只能借著吃上一塊魚肉的功夫壓下嘴角,又探了探身子低聲好奇道:“我問你個事兒啊,那天我和宋威同志相親,你突然跑來非要和我們一起吃飯,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現(xiàn)?在?想來,按照賀鴻遠的性?子不像是?這么無?聊且沒有眼力見兒的。

    賀鴻遠握著筷子的手?一頓,轉(zhuǎn)瞬又恢復(fù)自然,只避開林湘探究的目光,硬邦邦開口:“沒有,我就是?隨便走走正好餓了,見到國營飯店有兩個熟人想著干脆一起吃飯�!�

    林湘笑彎了眼垂眸吃飯,沒再拷打他。

    嚯,賀團長?什么本事都有,但是?竟然不會說謊哎!

    飯后,林湘并不想早早回周家,兩人在?海邊漫步,見著夏日尾巴上不少人正在?海邊戲水,尤其是?不少小孩兒正光著屁股蛋在?淺水區(qū)洗澡。

    玩水的快樂是?無?可比擬的,林湘抬眼一望,絢爛的彩霞染紅了天空,將天際與海面連接成?一線,金光燦燦,盛大輝煌。

    林湘好奇:“你們海軍是?不是?游泳特別厲害?”

    想想整日與海打交道,水上特訓(xùn)也是?必不可少的。

    賀鴻遠沉斂:“還行,總歸是?訓(xùn)練過的,比普通人強些�!�

    說罷,他轉(zhuǎn)而打量起林湘的細胳膊細腿兒:“你會游泳不?”

    林湘喜歡海,但是?游泳卻是?個菜鳥,下水也只能稍微撲騰幾下,必須帶個游泳圈在?身邊才安心。她以前還報過游泳班,可不知?道是?不是?心理障礙,就有些沒底,學(xué)?了幾次再沒去了。

    “還行,比普通人差點�!绷窒嬗行┚趩�,她可羨慕那些能騰騰騰游泳的人。

    賀鴻遠揚起眉梢:“等以后空了我教你�!�

    林湘連忙搖頭:“算了,聽說你訓(xùn)兵可嚇人,我才不要你教!”

    賀鴻遠:“...”

    還是?第?一次有人這么嫌棄他。

    在?海邊待到夜色漸深,兩人這才往家屬院去,待走到周家門口,林湘想起賀鴻遠與周生強的沖突,尤其是?擔(dān)心賀鴻遠見著那人心情就不好,主動開口:“你就送到這里吧,快回去�!�

    賀鴻遠似乎明白林湘趕人的意圖,他笑了笑:“我還不至于這么孬。走吧,我們一起進去,省得他還想欺負你�!�

    周家客廳里,周生強和周生淮兄弟倆都在?,正坐在?沙發(fā)上談著如今部?隊未來的發(fā)展走向,馮麗和魏敏慧在?一旁看著如今流行的絲巾,口中?不時念叨著兒女經(jīng)。

    馮麗心里更偏向賀鴻遠他娘,可二哥和現(xiàn)?在?的二嫂上門來做客,她也只能擔(dān)起主人家的架勢,好生招待著。

    她同魏敏慧少有聯(lián)系,偶有見面也多是?三年五載的,周家人過年相聚時碰一面,魏敏慧年輕時當(dāng)過野戰(zhàn)醫(yī)院的護士,后來退了下來在?家歇著,只為丈夫和兒子操心。

    這不,談起兒女經(jīng),魏敏慧言談間?多是?夸周鴻飛如今長?大懂事了,有出息了。馮麗聽在?耳朵里,總不大爽利,周鴻飛從小就是?個蠻橫的霸王,完全是?被慣壞了,她也沒多說什么,只道父母盼著孩子好。

    話音剛落,門口就傳來動靜,是?賀鴻遠和林湘回來了。

    客廳里幾人都循聲看去,周生淮同愛人馮麗對視一眼,心中?又擔(dān)憂起來,這父子倆都是?脾氣冷硬的,這會兒真要再吵起來,他們肩上的擔(dān)子不輕,必須得勸著。

    周生強盯著兒子和他那對象出現(xiàn)?,想起下午的沖突,仍舊是?不悅神情。

    馮麗出來打圓場忙招呼:“鴻遠,湘湘,吃了飯出去轉(zhuǎn)了會兒吧?快坐著歇歇�!�

    周生強在?腦子里快速閃過和大兒子的相處畫面,這會兒見他主動回來,又琢磨著必定是?他知?道下午對自己態(tài)度太差,暗暗服軟來了。

    罷了,終歸是?他心里有愧,周生強先給個臺階:“鴻遠,坐下陪我和你三叔喝杯茶歇會兒吧�!�

    賀鴻遠的目光壓根沒有掃過周生強,只對著三叔三嬸那頭道:“周叔,馮姨,我們吃過了,在?食堂吃的,我專門送湘湘回來的,這會兒就回去了,你們歇著�!�

    說罷,賀鴻遠轉(zhuǎn)身同林湘低語道別兩句,徑直走了。

    周生強被忽視了個徹底,自己說的話像是?沒鉆進大兒子耳朵里,他走之前也只和他三叔三嬸告別一句,對自己和敏慧是?半分沒有當(dāng)晚輩的姿態(tài)。

    “這小子!”周生強的無?名火蹭地又竄了起來,險些將茶盅摔在?茶幾上。

    魏敏慧忙上前去勸...

    一片混亂之下,林湘同周叔馮姨打了招呼就上樓去了,想到賀鴻遠腹黑地逮著機會就氣他爸一通,還挺解氣。

    周生強的假期也就半個月,他和愛人魏敏慧先是?去食味食品廠看過了兒子周鴻飛,后又登島來了119部?隊探望親屬,名義上是?看望親弟弟一家。

    林湘琢磨著希望兩人早日離開,只是?周生強參加過的戰(zhàn)役不少,戰(zhàn)友遍天下,接下來的兩天同119部?隊不少旅長?首長?敘舊碰面,幾乎是?如魚得水。

    林湘不否認他是?個英勇的軍人,可著實不是?個好丈夫好父親。

    在?二廠上班的時間?,直到同趙主任以及幾位老資歷的工人研究起椰子水才能令林湘忘記煩心事,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

    邱紅霞和楊天平日里一個最愛在?車間?閑聊吃瓜子,一個脾氣最爆,容易擼起袖子打架,可真到了汽水生產(chǎn)線的問題,卻是?一個比一個專業(yè)。

    趙主任安排人摘了些野生椰子下來,一排十來個全堆在?車間?角落,楊天手?持斧頭幾下砍開三個椰子口,往幾人搪瓷盅中?各倒了些。

    嘴里念念有詞:“這個是?比橘子和梨子費勁兒啊�!�

    趙主任自然明白,不過好東西?得來不易也是?有講究的。

    邱紅霞在?家屬院也偶爾去摘椰子喝,不過椰子樹太高,一般人想摘一顆都費勁,要么自個兒手?腳麻利爬樹上去摘,要么木棍綁上鐮刀去砍,總之都不輕松。

    這會兒捧著搪瓷缸喝上一口,那清甜又帶著絲絲涼意的椰子汁涌入口中?,似乎瞬間?就驅(qū)散了夏日的炎熱。

    “味兒真好!”椰子汁相較于甜膩的橘子汽水或是?梨子汽水,明顯更淡,以清甜為主,口感?細膩舒爽。

    車間?里幾人都喝起椰子汁,無?一不是?認同。

    楊天砸吧著味兒,一口就全給干了,完事兒還不斷在?口中?回味:“其實這椰子汁真的不輸給橘子汽水和梨子汽水,現(xiàn)?在?全國汽水主要都賣的那兩個味兒,怎么也喝得有些膩了,真要喝上一口椰子汁,確實不一樣,新?鮮!”

    邱紅霞和楊天是?食品廠引進汽水生產(chǎn)線時就在?的老人,經(jīng)驗豐富,考慮得也周全,邱紅霞琢磨著又有些擔(dān)心。

    “不過現(xiàn)?在?誰不喜歡甜口的啊,嘴里都淡出鳥來了,糖和汽水都得甜,咱們這椰子汁兒味兒是?好,可就是?不夠甜,有點淡了,興許大伙兒不買賬�!�

    林湘眼睛一亮,桂花姐真是?說到點子上了。

    她也考慮過這個問題!

    七十年代的華國還處于物資匱乏階段,糖、油以及鹽都是?限額限量的,老百姓長?期吃著沒油沒鹽沒甜味兒的東西?,這才會對糖果糕點或者是?汽水這些味道重的東西?向往不已。

    林湘吃過這個年代好些糖,糖精味道重,口感?劣質(zhì),甚至是?齁甜,她從后世過來自然有些不適應(yīng),可是?對于嘴里沒味兒的老百姓,這樣的甜味兒倒是?足夠好,真要是?不夠甜還過不了癮。

    任何時代的商品都是?那個時代縮影的產(chǎn)物,必須對癥下藥。

    她記得水果果肉榨汁碎開后便能提升果汁的顏色飽滿度和甜度。在?不少汽水里普遍添加色素和香精的操作下,用這樣純天然的方式會塑造更好的口感?和口味。

    像北冰洋的橘子汽水便用果肉榨汁一部?分融于果汁中?,不過其比例少,不算太過明顯;而椰子果肉則不同,椰肉本身就鮮嫩爽口,香甜柔軟,甜度比椰子水高出不少。

    只是?一般人并沒有榨汁工具將椰肉榨成?汁水,多半是?喝了椰子水,直接丟棄整個椰子,會吃一些的再挖出椰肉炒菜。

    趙主任聽著還能劈開椰子將椰肉取出榨汁,當(dāng)即拍板決定試試。

    二廠做事不是?加班加點急功近利的,加上最近廠里汽水打著食味蝦醬的東風(fēng)賣得不錯,大伙兒討論一番也沒說干就干,而是?各自張羅著下班了。

    有啥事兒,明天再說!

    賀鴻遠昨天提前和林湘打了招呼,他今日有幾個會要開,不能陪她吃飯,林湘便直接下工回周家了。

    連著幾天沒在?周家吃晚飯,馮姨其實也明白林湘的心思,今天見她早早回來,心里歡喜:“湘湘,今兒有好東西?吃�!�

    為了招待二哥兩口子,周生淮這幾日換了好幾斤肉票來,今兒更是?找司務(wù)長?給換了一只跑山雞來。

    雞鴨都是?稀罕物,在?農(nóng)村是?能下雞蛋鴨蛋的好家伙,輕易舍不得殺,一般家里也就節(jié)慶上舍得吃,就是?周生淮家想弄一只也是?輕輕松松的。

    跑山雞割脖子放血,再燒開水燙后拔毛,三斤的雞肉吃一半留一半,留起來的一半用鹽碼上風(fēng)干晾曬能保存許久,另外?一半切成?雞塊,紅燒芋兒雞。

    九月正是?芋頭成?熟的時節(jié),新?鮮芋頭綿軟細密,帶著能輕易入口的軟糯口感?,在?紅燒雞塊的湯汁中?吸得染紅了軟白的身子。

    湯汁滲透進芋頭塊的每處紋理,融于筋絡(luò),將香味鎖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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