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孔嬤嬤繼續(xù)嗓音洪亮地道,“這可不糊涂!夫不像夫,子不像子,不和離,等著被一家子欺負死?”
她的芳姐兒什么都好,就是沒個好姻緣。
李壹秋聽得很是氣憤,“孔嬤嬤,你說話要講良心,到底是誰欺負誰?”
誰能欺負得了賀芳亭,多少人出招,都沒從她手里討到便宜!
而且她和哥哥都被賀芳亭打成什么樣了。
她還打謝容墨和謝梅影!
仿佛這天下就沒有她不敢打的人!
方山長不過是給謝梅影賜了個字,云山書院眼看玩完。
沈閣老、韋閣老她也不敢細想,細想就覺得他們的垮臺也是賀芳亭做的。
江嘉宇也皺眉道,“沒有人欺負娘!”
他看到的,是娘壓制了整個江家,也壓制了謝姨和容墨,甚至間接導致了沈、韋二位閣老致仕,直接導致了云山書院聲名掃地。
強悍如斯,只有她欺負別人的,沒有別人欺負她的。
孔嬤嬤瞪著他們,厲聲道,“欺負芳姐兒最狠的,就是你們兄妹!黑心腸,沒天良,鬼迷了心竅!別著急,老天爺都看著呢,將來有你們后悔的!”
說完轉(zhuǎn)身就走。
兩個婆子用力關(guān)上了春明院的大門。
江嘉宇和李壹秋面面相覷,也只得離開。
孔嬤嬤那一句和離,以最快的速度傳遍江府,不到中午,上上下下全都知道了。
江承宗、潘氏老兩口大吃一驚,他們雖想壓一壓這兒媳婦的氣焰,卻從沒想過休了她,更別說和離。
和離就是休夫,江家丟不起這個臉。
江林修、李惜香夫妻也嚇了一跳,賀芳亭要是和離,就會帶走她的巨額嫁妝,到時江家誰來養(yǎng)?
謝梅影怕是靠不住。
何況謝梅影的嫁妝雖然多,跟賀芳亭的卻是沒法比。
還有一條,皇帝現(xiàn)在對賀芳亭好起來了,她要是江家媳,大家都能沾光,若不是了,這光就沾不到,多可惜啊。
因此不約而同跑來春明院,想勸她改變主意。
但來了一趟又一趟,賀芳亭還是沒有回來。
謝梅影也聽說了賀芳亭想要和離,心下狂喜。
被迫為妾,是她一生的恥辱,沒了賀芳亭,她不就能扶正了?
熱切地盼望著江止修早些下值回家,好跟他商議此事。
又掛念著侄兒,派人探望他傷勢。
于是謝容墨也知道了,帶傷跑到江府,面色凝重地道,“姑姑,不能讓她和離!”
謝梅影一愣,“為何?”
謝容墨:“她現(xiàn)在要是走了,姑姑身上的污名再也洗不清!”
休妻,是妻子一方有過錯。
和離,是丈夫一方有過錯,形同休夫。
世人肯定會想,江侍郎的過錯是什么?
對了,是與謝梅影勾搭成奸,謝梅影未婚有孕,氣得順安郡主憤怒休夫。
頂著這樣的污名,姑姑就算被扶正,也難以在京城貴婦中立足。
況且賀芳亭還有那么大一筆嫁妝,若讓她盡數(shù)帶走,不知便宜了誰,不如留在江府,給他未來的表弟或表妹。
因此,最好的局面,是賀芳亭有失婦德,出一樁大大的丑聞,大到可以壓過姑姑的謠言。
到時再讓姑父休妻,她的嫁妝就能留下大半。
姑姑扶正也不會惹來太多閑話。
謝梅影低泣,“可我不想再當小妾!”
她相信侄兒的判斷,但這小妾,她是當一日恨一日。
謝容墨安慰道,“這只是暫時的,姑姑再忍耐一陣子!”
他的種種盤算,不好與姑姑明言,怕姑姑覺得他是壞t?人。
出了落梅軒,又去找江嘉宇和李壹秋,懇切地表示,江府的主母永遠是順安郡主,我和姑姑都沒有非分之想,聽說郡主想要和離,萬萬不可,請你們一定要勸郡主三思!
江嘉宇大為感動,拉著他直叫好兄弟。
母親那般對待容墨,他還不計前嫌,真叫人佩服。
李壹秋倒沒江嘉宇這么天真,她看過原著,深知謝容墨的本性,暗想他肯定是又有了對付賀芳亭的計謀。
她當然得配合,好讓劇情早日回到正軌。
所以,如果賀芳亭真想和離,她一定盡力阻止。
第101章
舅舅才是我最大的靠山
皇帝聽說賀芳亭又來了,也是一怔,“她又來做甚?”
李榮貴答不上來,陪笑道,“圣上見還是不見?”
皇帝一笑,“見,怎么不見!”
賀芳亭今日穿了海棠紅大袖裳,頭上簪了珠翠,雖不像昨日的金色宮裝那般光彩奪目,也很耀眼。
進了大殿恭敬施禮,“臣女順安,參見吾皇,吾皇洪福齊天,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帝放下奏折,笑道,“免禮平身�!�
賀芳亭:“多謝吾皇!”
站起身來,也看著皇帝笑。
皇帝招手讓她走近,賜了座,和藹地道,“昨日不是還叫舅舅么?今日怎這般生分?”
賀芳亭羞愧地道,“臣女昨日情急,失了禮儀,回去越想越不安,特意進宮請罪!”
皇帝爽朗地道,“何罪之有?你與朕本是骨肉至親,外人面前裝裝樣子倒也罷了,若無外人,朕就只是你的舅舅,不用理會那些虛禮!”
賀芳亭從善如流,一臉孺慕,“舅舅真好!”
暗道如果你真是這么想的,就不會一口一個朕。
皇帝又關(guān)心地道,“昨日回去,沒人為難你罷?”
賀芳亭得意地道,“有禁軍呢,借他們一百個膽子也不敢!”
皇帝笑道,“就是沒有禁軍,他們也不敢。誰不知道,你是朕的親外甥女!”
賀芳亭:“沒錯,以后我什么都不怕了!”
兩人笑了一陣,賀芳亭認真地道,“舅舅,我想跟您說點心里話,您有空聽么?”
皇帝有些新奇,笑道,“你盡管說。”
說心里話,是要將對方當成知己或親人。
可他是皇帝,誰敢當他是知己、親人?就連兒女們,也是先視他為君王,其次才是父親。
也沒有誰敢跟他說心里話。
賀芳亭的聲音有些傷感,“從小到大,很多人跟我說,您厭惡我,讓我不要到您跟前討嫌。那么,今日我想問一聲,舅舅,您厭惡我么?”
皇帝不妨她這么坦誠,愣了愣才道,“是誰亂嚼舌根?朕疼你還來不及,怎會厭惡你?”
賀芳亭的眼睛似乎一下子亮了,聲音也變得歡快,“我就說嘛,舅舅怎會厭惡我!我又沒做錯什么事!而且舅舅對我一直很好,破例封我為郡主,還一再提拔我的夫婿!沈閣老、韋閣老逼著您給謝氏賜婚,您也沒同意�!�
聽著她舉的這些例子,皇帝幾乎也要以為,自己真是個好舅舅了,笑道,“朕就你這么一個親外甥女,不對你好,還能對誰好呢?”
賀芳亭感動地道,“舅舅,世人誤會了您,我也誤會了您。以后,我能不能常進宮看望您?”
不是不放心我么?那就走到你眼皮底下,讓你親自監(jiān)視。
皇帝:“......能!”
賀芳亭表現(xiàn)得更為感動,“母親和祖父、祖母過世后,父親就不怎么管我了,舅舅,您是唯一關(guān)心我的長輩!”
皇帝微笑道,“你大伯呢?”
賀芳亭微怔,“大伯,長寧侯?”
皇帝:“是啊,他對你也不好么?”
賀芳亭苦笑道,“也不能說不好,年節(jié)禮物總是有的。但大伯長年駐守西南,只偶爾回京城幾趟。我現(xiàn)在與他會面,怕是相見不相識�!�
皇帝沉吟道,“要不,朕調(diào)他回京,讓你多個依靠?”
賀芳亭喜出望外,“真的么?那太好了!我記得小時候見面時,大伯是很疼愛我的!舅舅,快些調(diào)他回來!”
心知這多疑的狗皇帝是在試探。
大伯鎮(zhèn)守西南,乃是赫赫有名的綏靖大將軍,調(diào)回京城,等于是削了他的兵權(quán)。
今日她但凡有一絲猶豫,狗皇帝可能真會動一動大伯。
皇帝看著她神色,不像作偽,便微一皺眉,道,“不妥,西南少不得長寧侯�!�
賀芳亭面露失望,“真不能調(diào)回來么?我想大伯了�!�
皇帝堅定地搖頭,“不能!”
又安慰道,“不用怕,京城還有舅舅,必不讓人欺負了你去�!�
賀芳亭釋然,“也對!舅舅比大伯厲害多了,舅舅才是我最大的靠山!”
李榮貴聽著這些話,只覺順安郡主不可小覷,像是來搶他飯碗的。
午膳時,賀芳亭又陪皇帝用飯。
皇帝見她吃什么都很香,感覺自己也有胃口,多用了半碗。
用完飯,李榮貴暗示賀芳亭告退。
但賀芳亭不走,笑道,“舅舅,我回去也無事,留下陪您好不好?我能幫您磨墨鋪紙,端茶倒水�!�
皇帝:“這些雜務自有宮女太監(jiān),哪用得著你?”
賀芳亭不好意思地道,“我就是想多陪陪您。”
皇帝笑道,“那就好好待在一旁,不要打擾舅舅批奏折。”
賀芳亭:“遵旨!”
果真安靜地坐在角落里,不言不語,也不亂走亂動。
可她人在這兒,皇帝無法專心處理政務。
想趕她走,又想知道她究竟要干什么。
就這樣到了傍晚,用完晚膳,賀芳亭總算告退,皇帝松了口氣。
誰知第二天她又來了。
皇帝簡直無語。
第102章
你說你得罪誰不好,非要得罪她?
“舅舅,此前忘記告知您,我還會寫戲文�!�
進殿行完禮,賀芳亭炫耀似地道。
皇帝奇道,“戲文?”
監(jiān)視賀芳亭這么多年,沒人稟報過此事。
賀芳亭笑道,“正是。前一陣恰好寫了一本,今日特意帶了來,請舅舅指教�!�
說著一揮手,身后宮女獻上書冊。
她進宮時,隨身攜帶的所有東西都經(jīng)過了查驗,確保無毒。
侍女們不能進宮,自有宮女伺候她。
李榮貴謹慎地接過,呈到皇帝桌案上。
皇帝謙虛地道,“朕可不通戲文,指教不了�!�
邊說邊翻開書冊,一看戲名就露出了笑容,袁山長賜字記。
“呵呵,小促狹鬼�!�
賀芳亭大大方方地道,“誰叫他得罪我了呢。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若報仇,從早到晚�!�
實際上,現(xiàn)在無需這出小戲,方山長和云山書院也窮途末路。
但她既然已經(jīng)寫出來了,總不能束之高閣,還是與世人同賞為妙。
皇帝大笑,“哈哈,你啊你,真是小兒之言�!�
慢慢往下看,越看越樂,笑得停不下來。
他確實不通戲文,但活到這把年紀,看過的戲不少,有品鑒的能力,看得出這“袁山長賜字記”寫得極好。
唱詞詼諧,人物滑稽,處處冷嘲熱諷,行文又極為通俗流暢,單看戲文內(nèi)容,也是一出精彩有趣的小戲。
若再結(jié)合方山長、江止修、謝梅影、謝容墨等人近日鬧出的笑話,就更可笑了。
他可以預見,這戲一排出,必將風靡京城,乃至全天下。
心里有幾分同情方山長,你說你得罪誰不好,非要得罪她?
這回傻眼了罷,臉面全被扒下,一絲不剩。
皇帝本來打算只看幾頁,敷衍一下賀芳亭,誰知入了迷,一上午沒干別的,盡看這戲文了。
直至眼睛酸澀才合上了書冊。
賀芳亭迫不及待地道,“舅舅,如何?”
皇帝不吝夸贊,“戲中上上品,順安吶,你有妙才!”
原來她的聰慧都用在這些邪門歪道上了,難怪以前不顯。
對她的戒心,無形中又降低一層。
他不怕她心胸狹窄睚眥必報,怕的是她寬宏大量以德服人。
賀芳亭裝出很得意又勉強控制的樣子,笑道,“多謝舅舅賞識。舅舅,宮中也有戲班子,不如讓他們立時排起來,博您和宮中貴人們一樂,好不好?”
皇帝心說你是真想逼死方山長,不假思索地道,“好!”
方才看戲文時,他忽然有種想法。
這么多年來,對賀芳亭的冷遇、打壓、逼迫,都沒能讓那些人現(xiàn)身。
若是反其道而行之,將她捧成掌上明珠,會不會反而有奇效?
他想試一試。
午膳后,兩人還討論這戲該怎么排,聊得很是投機。
太子褚中軒來請安,隔著老遠,就聽見了父皇的笑聲,有些詫異。
他的貼身太監(jiān)張英連小聲道,“順安郡主�!�
褚中軒了然,這幾日,順安郡主的大名傳遍各宮,都說她得了皇帝的青睞,眼看就要翻身了。
“參見父皇!”
到了殿中,褚中軒如往日那般,規(guī)規(guī)矩矩施了大禮。
皇帝笑道,“你來得正好,見見你順安表姐。”
不等他說話,賀芳亭飛快行禮,“臣女順安,拜見太子殿下!”
褚中軒趕緊道,“免禮免禮,表姐請起!”
賀芳亭起身,面帶微t?笑,悄悄打量這位神秘的太子。
皇帝,她還見過幾次,太子卻是從來沒有見過。
也不只是她,大部分朝臣,都沒有見過太子。
因為皇帝說,太子尚且年幼,最要緊的是讀書,讀好了書,方能理政治國,因而令他在東宮閉門苦讀,等閑不見外人。
這種說法,賀芳亭一個字也不信。
太子今年二十五歲了,兒女都有好幾個,還年幼?
皇帝不讓太子參政,不許太子接近朝臣,只有一個原因,怕太子染指皇權(quán)。
太子乃國之儲貳,自古以來,就是皇帝最大的威脅。
像狗皇帝褚滄陽這樣的人,更會防備太子。
就不知道,太子對于皇帝的這種安排,是否真心接受?
她打量褚中軒,褚中軒也打量她,眼眸深處閃過一抹興味。
這位表姐好生美貌,風姿綽約楚楚動人,說句國色天香也不為過,比一般婦人嬌俏明媚,又比懵懂少女多些韻味風情。
東宮那些侍妾、宮女,竟無一人及得上她。
皇帝給褚中軒也賜了座,看他兩眼,慢慢道,“你表姐寫了出小戲,正要找宮中戲班子排練,不如你領了這差事。”
褚中軒恭敬道,“是,兒臣一定辦好!”
心里頗為吃驚,這才幾天功夫,順安就能讓父皇對她這般榮寵,手段真是高明,堪稱天賦異稟。
自己這位父皇有多難討好,沒有人比他更清楚。
賀芳亭起身一福,“多謝圣上,多謝太子殿下!”
皇帝笑道,“不必拘禮,太子也不是外人,是你表弟�!�
褚中軒也一臉謙恭地道,“咱們在這兒,只論家禮,表姐莫要折煞了我�!�
陪著說了幾句話,見父皇面露不耐,識趣地告退。
順安郡主卻還在殿中。
出了大殿,褚中軒腳步不停,繼續(xù)往前走,眼中興味更濃。
這樣的女子,想必更有意思。
第103章
先太子的赤甲軍
皇帝已決定改變策略,要讓世人知道,他對外甥女十分疼愛。
但他也沒想到,次日、再次日,賀芳亭又來了。
極大地干擾了他處理政務的速度。
“順安,你這是做什么?”
皇帝笑容中有些無奈。
賀芳亭笑道,“我見了江家人便覺頭疼,只能來見舅舅�!�
這幾日,江家人像是蹲守她,早早晚晚候著,但她通通不見。
皇帝:“......你還是想休夫?”
賀芳亭寬容地道,“可以退一步,和離�!�
皇帝心說那不是一回事么,勸道,“江侍郎也無大錯,看在以往情份上,且原諒他一回�!�
賀芳亭搖頭,“我不原諒�!�
皇帝溫聲道,“女兒家,還是從一而終為好。”
說完轉(zhuǎn)開話題,不再跟她談論此事。
賀芳亭也不糾纏,順著皇帝的意思說別的。
等她走了,皇帝笑道,“順安這倔強的性子,還真有幾分像皇妹。朕若不答應,她是不是日日都要來?”
李榮貴點頭哈腰地道,“奴婢也說不準。”
他只知道,有順安郡主陪著,皇帝臉上的笑容比以前多。
皇帝悠悠道,“來就來唄,不差她一口飯�!�
身為九五至尊,他自然可以不見賀芳亭。
只要隨意吩咐一聲,賀芳亭便會被禁軍攔在宮外,無法踏入一步。
難道她還能闖宮不成?
但是,一來,皇帝很想知道她意欲何為,若說只是為了和離,他不大信,二來,他其實有些享受這外甥女的陪伴。
有時一個錯眼,仿佛陪在身旁的是皇妹,讓他極有滿足感。
賀芳亭偶爾的撒嬌,也令他頗為受用,他的那些兒女們,可不敢跟他這般親近。
聽著她語笑吟吟,心情總是很好。
而且自己日漸衰老,這極像皇妹的外甥女卻正當年華,常讓他有種錯覺,好似自己是她的皇兄,也還很年輕。
便也容她伴駕。
于是賀芳亭連日入宮,成為皇帝面前炙手可熱的大紅人,也常去皇后及各宮主位面前問安,收了許多賞賜。
所有后妃見到她都親親熱熱,好像她是失散多年的親人,曾經(jīng)的怠慢和忽視一掃而空。
中秋宮宴她也在,皇帝、皇后并肩坐主位,太子坐左上首,寵妃喬貴妃坐右上首,她和別的宗室女坐一塊兒,位置靠后。
但酒過三巡,皇帝就將她叫到身邊,特設了一個錦椅。
滿宮人看在眼里,都知道順安郡主這回是真得了皇帝的疼寵,圣眷優(yōu)渥。
與她相處時,又加了三分小心。
江家上下也是與有榮焉,走出去腰桿子都更直了,也沒人敢再當著他們的面說江家的笑話。
唯有孔嬤嬤滿腔憂慮,對賀芳亭說,“芳姐兒,民間有種雜耍,赤腳走繩索,你現(xiàn)在也是�。 �
賀芳亭笑道,“沒事兒,我走得穩(wěn)。”
她現(xiàn)在寧愿摔到繩索下的刀尖上,也不愿如同火塘里的余燼一般,悄然無聲地熄滅。
又過幾日,太子褚中軒排好了袁山長賜字記,在宮中唱了一回,皇帝、后妃們無不大笑。
之后賀芳亭將戲文交給齊家班,讓他們唱。
不出她所料,這一出小戲很快轟動京城,方山長無顏見人,某日悄悄離京歸鄉(xiāng),傳承了一百多年的云山書院就此解散。
最大的贏家是蕭山長,以極低的價格買下云山書院,重修門頭,掛上行簡書院的匾額,順便接收了云山書院的部分師生,一躍成為京城最大的書院。
原來的行簡書院改為明心堂,幾名大儒坐鎮(zhèn),唯有品行端正、天資出眾的學生才能考入。
賀芳亭也無暇去管后續(xù),她很忙。
忙著跟皇帝勾心斗角。
危險是危險,但也樂在其中,比應付江家那群人有趣得多。
皇帝對她似乎也更坦誠了,這日說起前朝武備,冷不丁道,“順安,可曾聽過赤甲軍?”
賀芳亭:“......先太子的赤甲軍?”
皇帝很高興她沒有裝傻,笑道,“沒錯�!�
賀芳亭作沉思狀,“隱約聽說過,但不是很清楚。舅舅,您能跟我講講么?”
皇帝細細說來,“先太子驚才絕艷,擅于軍武。網(wǎng)羅了三千健兒,組成赤甲軍,如軍中利刃,攻無不克,戰(zhàn)無不勝!”
賀芳亭贊嘆,“真厲害!”
皇帝笑道,“最厲害的是,這支赤甲軍,唯先太子之命是從,先太子讓他們往東,他們絕不會往西。”
賀芳亭:“先太子治軍有方,不愧是太子!”
又好奇地道,“后來呢,赤甲軍去哪兒了?為何不在太子被冤枉時出現(xiàn)?”
皇帝心說我要是知道,還用得著問你,“不知。那年太子受冤前,派赤甲軍隨武威軍西行平叛,途中失蹤,自此再無音信�!�
賀芳亭扼腕,“好可惜��!”
皇帝盯著她,“可惜什么?”
賀芳亭坦然道,“可惜他們沒回來幫先太子,讓他蒙難�!�
皇帝面色不變,心里不悅,卻聽她話鋒一轉(zhuǎn),“不過,這也正好證明,天命在舅舅!”
這話皇帝愛聽,天命確實在他,否則為何是他登上皇位?
正色道,“朕德薄才疏,不敢妄言天命,竭盡全力,不負列祖列宗而已�!�
賀芳亭嗔道,“舅舅何必自謙,誰不知如今圣主臨朝。”
皇帝用手指凌空點點她,笑道,“就你嘴甜�!�
第104章
改日有空,定當請教
賀芳亭陪著他一起笑,心中已是驚濤駭浪。
多年的疑惑,在這一刻有了答案。
從小她就想不通,皇帝為何防著她,上一輩的恩怨已經(jīng)過去了那么久,她又只是女子,為先太子復仇的可能性很低。
有什么必要防備她,監(jiān)視她?
若是真的厭惡,隨便捏個罪名殺了就是,何必總用軟刀子磋磨人?
原來是為了赤甲軍!
皇帝大概以為,赤甲軍跟她私下有聯(lián)系,磋磨她,就能逼出隱在暗處的赤甲軍。
可是沒有,真沒有!
母親和祖父、祖母,都從來沒有跟她說起過赤甲軍。
她若有這樣的力量,會是另一種活法。
皇帝喝了口參茶,又道,“你母親當年,也常隨先太子去赤甲軍。除了先太子之外,她是唯一能命令赤甲軍的人�!�
說完觀察賀芳亭的反應。
她若緊張,或是故作從容,都說明心里有鬼。
但賀芳亭的反應不是他所預料的任何一種,而是一臉神往,“母親當年一定很威風!”
皇帝啞然,半晌才道,“是很威風�!�
比皇子們威風多了。
任何事物都是以稀為貴,皇子多了也不值錢,父皇看到他們就雞蛋里挑骨頭,看到皇妹就眉開眼笑。
膝下唯一的公主,晚年所得,又是最愛的女人所出,父皇都不知道怎樣疼愛了,恨不得把星星也給她摘下來。
賀芳亭沉默片刻,輕聲道,“舅舅,過幾日我不能進宮了,要去白云觀為母親祈福�!�
皇帝也記得本月二十八是皇妹的忌日,嘆道,“好孩子,有孝心。朕也給皇妹添些香油香花,到時你一并帶去�!�
賀芳亭起身鄭重施禮,“多謝舅舅!”
關(guān)于赤甲軍的話題就此打住,賀芳亭以為皇帝不會再提t(yī)?。
皇帝也覺得,沒有再提的必要,但不知為何,第二日又忍不住道,“順安,你以為赤甲軍會藏在何處?”
賀芳亭心說你還有完沒完,想了想,道,“要么已過世,要么卸甲歸田,藏于民間�!�
這與李榮貴和其他心腹們的猜測不謀而合,皇帝沉吟道,“有沒有一種可能,他們依然集結(jié)成軍,伺機為先太子報仇?”
賀芳亭面露不解,“報仇?找誰報仇?先五皇子謀害先二皇子、先四皇子,嫁禍給先太子,自己也被先帝斬殺,此時尸骨大約都化了。這仇還要怎么報?就算想鞭尸,也沒幾根骨頭�!�
皇帝慢慢道,“萬一,他們遷怒于朕,覺得朕坐了本該屬于先太子的皇位,找朕報仇呢?”
賀芳亭暗想你這就是心虛,匪夷所思地道,“這怎么可能!先太子固然是眾望所歸,可他既然已經(jīng)駕鶴仙去,總得有人承繼大統(tǒng)。您是先帝親立的太子,本就應當?shù)腔鶠榈�。他們�(nèi)粢虼诉w怒您,定受萬民譴責!”
這番話,聽得皇帝極為熨帖,但他心中還有疑慮,語氣低沉地道,“順安,你母親在世時,常說先太子是朕害死的�!�
賀芳亭嘆道,“娘那是傷心得糊涂了。父母兄長相繼離世,她如何受得��?先五皇子活著還好,她可以報仇,先五皇子也死了,一腔郁憤積在心中,無處可發(fā),誤會您,也是因為您是她唯一在世的兄長。舅舅,請您不要責備她。”
皇帝專心聽著,覺得有幾分道理,“怎會責備?朕對她只有憐惜�!�
賀芳亭微笑道,“我也記得,舅舅常給娘送衣料首飾�!�
自此,舅甥倆算是把話說開,相處起來更像親人了。
除了上朝和歇息,皇帝幾乎隨時把她帶在身邊,幾位公主嫉妒得眼發(fā)紅,又不敢抱怨。
李榮貴待她是十二萬分的謹慎,就怕她在皇帝面前進讒言。
這一日,鎮(zhèn)北王進宮參拜皇帝。
據(jù)說他一個多月前就出發(fā)了,只是路上生病,耽擱了行程,現(xiàn)在才入京。
賀芳亭想避開,皇帝卻示意無妨,讓她侍立一側(cè)。
鎮(zhèn)北王在李榮貴的引領下進殿,賀芳亭抬頭看去,只見他身著玄色蟒袍,身量很是高大,面容俊朗,劍眉星目,氣質(zhì)極為穩(wěn)重,似乎又暗藏鋒銳之氣。
暗想京城人猜錯了,鎮(zhèn)北王不但不丑,還是名美男子。
“微臣邵沉鋒,參見圣上!”
邵沉鋒行禮如儀。
皇帝和藹地道,“賢侄平身!”
賀芳亭心說這名字取得好,沉鋒,看來,老鎮(zhèn)北王也怕他鋒芒畢露。
那邊皇帝已和邵沉鋒寒暄完,見他看賀芳亭,便笑道,“賢侄,這是朕的外甥女順安。”
邵沉鋒眼眸微瞇,聲音淡漠,“順安郡主,福莊長公主的女兒?”
賀芳亭斂眉福禮,“見過王爺!”
心里幾乎要嘆氣,狗皇帝讓她見鎮(zhèn)北王,定是要讓鎮(zhèn)北王憶起父親當年被拒婚的恥辱。
這種小陰招,真是既上不得臺面,又無大用。
難怪母親到死都鄙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