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賀容瓔也認真道,“沒關系,誤會說開,就能繼續(xù)當好友�!�
這是娘教她的。
雖然不知道這位小妹妹誤會了她什么,但這么說總沒錯。
常玉鈴一怔,“你想跟我當好友?”
她是鎮(zhèn)北王府的小郡主,自家卻只是小官,因著大哥在戰(zhàn)場上立了功,才得以來這品荷會。
賀容瓔:“不可以么?”
她挺喜歡這個小妹妹的,個頭小,膽子卻大,敢跟她吵架。
不像有些姑娘,當面阿諛奉承,背地里說她傻,她不喜歡。
常玉鈴臉上綻開笑容,“當然可以,這是我的榮幸!”
賀芳亭關注著女兒,見她們手牽手站在一起,微微一笑,請女眷們落座。
她從小沒有手帕交,瓔兒如果有,她替她開心。
第284章
誰說品荷會的初衷就是品荷?
座次也有講究,賀芳亭坐了北面主位,賀容瓔在她身側。
金氏坐在左側上首,彭氏坐在右側上首,其余賓客,依照夫君或父親的品階家世、官位高低往下排,由西至東,各排了三列,整體呈圓弧狀。
如何安排眾賓客的位置,這是門學問。
金氏足足琢磨了三天,才最終定下。
此時此刻,賀芳亭說著場面話,她卻顧不上聽,微微抬眼,不著痕跡地掃視所有坐席,就像將軍在檢查自己的戰(zhàn)果。
看到東側中間某處時,金氏的目光忽然頓住。
......她怎么來了?!
那是高將軍家的女眷坐席。
是了,周盈瓊的母親,似乎是高將軍的遠房表妹。
想到此處,金氏猛然看向對面的彭氏,眼里射出寒光。
這目光太過凌厲,彭氏本來在看別處,硬是被她看得有所感應,不明所以地轉過頭,用口型問她,“怎么了?”
金氏氣得閉了閉眼睛,暗罵大傻瓜!
......但也怪自己沒有細查。
高將軍家的女眷名單,是經(jīng)彭氏的手送上來的,其中有一人是高將軍的侄女,彭氏沒有多問,她也沒有多問。
因為,帶自家親戚赴宴長見識,這是很多人家會做的事兒,算不得什么,主人家只要不是太過苛刻,都不會在意。
沒想到來的是周盈瓊。
她要干什么?!
是來單純看王妃一眼,還是想鬧事?!
不行,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得讓她離開,悄悄地離開,最好不引起大嫂的注意。
金氏擔心鬧出動靜,準備親自去處理,剛要起身,就見周盈瓊已經(jīng)站了起來,揚聲道,“王妃娘娘,民女有一事不明,可否近前請教?”
在場所有女眷,全都詫異地看向她,也包括高家那幾位。
不等賀芳亭開口,金氏猛然站起,深悔自己方才不夠果斷,勉強笑道,“周姑娘若有事,不妨跟我說,請!”
示意周盈瓊離席跟她走。
但周盈瓊不走,也不顧高家女眷的拉扯,只固執(zhí)地看著賀芳亭,“王妃娘娘,民女可否近前請教?”
賀芳亭微笑道,“可�!�
現(xiàn)在距離太遠,說話費嗓子,離近點也好。
她倒要聽聽,這姑娘想說什么。
金氏的表現(xiàn)也很奇怪,這其中,可能藏著她不知道的事情。
至于彭氏,大約也不知道,眼睛瞪得老大,跟別人一樣吃驚。
金氏無比焦急,靠近賀芳亭,徒勞地道,“大嫂,您是鎮(zhèn)北王妃,不是所有人都有資格跟您說話!”
完了,要露餡了。
這件事,她和老王妃有一點點理虧,然而也不多,還做出了補償,周盈瓊父母都很滿意,保證不往外說,這也是為了自家女兒著想,可周盈瓊自己放不下,聽說發(fā)誓不嫁。
雖然王爺毫不知情,但大嫂要是知道,只怕悶悶不樂。
同為女子,她知道女子會介意什么。
賀芳亭更起疑心,笑道,“沒事兒,讓她說�!�
不過,這周姑娘也到不了她面前,隔著三丈遠,就被青蒿、白苓攔下,蘭雪兒也走到她身側。
稍遠處,還有配備刀槍、弓箭的侍衛(wèi),安全無虞。
她可以肯定,周姑娘若敢行刺她,立時會被射成馬蜂窩。
周盈瓊停住腳步,朗聲道,“敢問王妃,方才長樂郡主與常家小姐,誰對誰錯?”
眾人沒料到,她請教的會是這個。
常夫人聽得怒形于色,小郡主能錯么?不能,錯的只能是自家女兒!王妃娘娘都不追究了,小郡主也與鈴兒化敵為友,這姓周的多什么事?為何要害鈴兒?
難道是常家的仇人?可她沒聽說過��!
賀芳亭微笑道,“小兒之爭,無關對錯。”
周盈瓊正色道,“恕民女直言,對就是對,錯就是錯。王妃對錯不分,好似和稀泥,如何讓人心服口服?”
常夫人很想站起來罵她,又不知道她來歷,不太敢。
賀芳亭看著周盈瓊一笑,“和稀泥?這詞用得好。沒錯,為人父母的,和稀泥的時候多著呢,若樁樁件件都要計較,都要分出個對錯,那可沒完沒了。周姑娘沒當過父母,不懂其中的門道,怪不得你�!�
周盈瓊漲紅了臉,一半是羞的,一半是氣的。
她沒成親,自然沒當過父母。
而如果不是賀芳亭橫插一腳,或許她已經(jīng)嫁給鎮(zhèn)北王,生下小世子,當上了母親。
常夫人大聲道,“王妃娘娘所言極是t?,孩子們吵嚷打鬧,都是常有的事兒。兩家父母如果較真,還有誰敢跟自家孩子玩!”
瞪著周盈瓊道,“這個道理,等周姑娘生下孩兒,也就懂了。”
周盈瓊深吸口氣,控制住內(nèi)心的羞怒,冷靜地道,“長樂郡主與常家小姐,都并非孩童!”
常夫人:“我家鈴兒還未及笄,就是孩童!”
賀芳亭笑道,“我家瓔兒還沒長大,也是孩童!”
周盈瓊暗罵無恥,誰說未及笄就是孩童?還有賀容瓔,哪是沒長大?分明是傻!
沉聲道,“好,就算她們是孩童!但是,賀王妃,人人都能和稀泥,唯有你不能!因為你是鎮(zhèn)北王妃,你必須公正嚴明!”
金氏喝道,“周姑娘,慎言!王妃如何行事,輪不到你說三道四!”
賀芳亭又是一笑,“無妨。”
對周盈瓊溫聲道,“以周姑娘之見,瓔兒與鈴兒,誰對誰錯?”
周盈瓊不假思索地道,“長樂郡主有錯!”
常玉鈴很不安,想站起來說“錯的是我”,又被母親按住。
賀芳亭:“為何?”
周盈瓊不卑不亢地道,“王妃娘娘邀女眷們到此,是為品荷,長樂郡主卻摘了荷花,與今日初衷背道而馳,因而有錯�!�
她覺得自己這番話有理有據(jù),要借此證明賀王妃不會教養(yǎng)女兒,更不是合格的當家主母。
但賀芳亭笑道,“誰說今日初衷是品荷?”
周盈瓊:“......這是品荷會!”
賀芳亭嘆道,“周姑娘,你還是太年輕啊,誰說品荷會的初衷就是品荷?”
誰家沒幾朵荷花,誰會專為看花跑這么遠?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第285章
你這姑娘什么毛��?怎就聽不懂人話!
......太年輕?!
年輕,本是她最大的優(yōu)勢,可在賀芳亭口中,這優(yōu)勢宛如缺陷。
周盈瓊孤零零地站著,感覺自己像戲臺上的滑稽丑角,難堪極了。
四周的嘲笑低語,仿佛針尖一樣刺入她的耳朵。
再看坐在主位的賀芳亭,內(nèi)著朱紅丹紋遍地金裙,外披蜀紗鳳袍,云鬢高聳,雍容華貴,閑適安然,如同畫上走下來的婀娜仕女,一身的公主風范、王妃氣度,光彩萬丈!
相形之下,自己黯淡無光,微不足道。
可那位置本該是自己的!
鎮(zhèn)北王妃本該是她周盈瓊,賀芳亭鳩占鵲巢!
在京城好好當她的公主就行了,為什么非要到朔北搶她的鎮(zhèn)北王妃之位?她不服!
而且賀芳亭還是再嫁之婦,兒女都到了成婚的年紀,哪比得上自己清清白白女兒身?
如果不是皇帝強行賜婚,王爺怎么會娶她!
這跟強買強賣有什么區(qū)別,皇家仗勢欺人!
周盈瓊滿心的憤怒與不甘,只想在北安望族女眷們面前,證明賀芳亭根本不配當鎮(zhèn)北王妃。
倔強地道,“王妃娘娘這話,民女就更不明白了。王妃娘娘以品荷的名義邀約夫人小姐們,現(xiàn)在卻說不是為了品荷。這不是出爾反爾,名不副實,弄虛作假么?”
聽她越說越不像樣,高家女眷們嚇得直冒冷汗,想過來阻止,又被邵府侍女們攔住。
王妃沒讓人過去,誰也不能擅動。
賀芳亭搖著輕羅團扇,笑而不語,賀容瓔想說話,她也不讓。
視線看向青蒿,微一點頭。
她有很多話可以回這周姑娘,但是,你一言我一語地跟她來回說,實在有失身份,剛才她親自說了那幾句,已經(jīng)夠給周姑娘面子了。
既然周姑娘擺明了要找茬,那也不用再顧及其顏面。
現(xiàn)在,該由侍女來替她說。
青蒿早已聽得一肚子火,見王妃示意,迫不及待想要開口。
但彭氏比她更快,站起來喝道,“你這姑娘什么毛��?怎就聽不懂人話!在場誰不知道,品荷也好,賞梅也好,都只是個名目,重點是大家找個理由聚在一起說說話,散散心!再說瓔兒幾個也沒多摘,塘里尚有這許多荷花,還不夠你品的?在這兒充什么包青天呢!”
她家舟兒也是摘了荷花的,按周姑娘所說,也有錯?
錯她個頭!
破荷花什么好東西,怎就摘不得?
這人太過莫名其妙!
她開了口,便有人笑著附和,“是啊,小郡主和兩位小公子,也沒有把這一池塘荷花摘光。”
有人則道,“綠岸山莊本就是王府的,摘自家?guī)字苫ǎ垎栧e在哪兒?”
還有人說,“自家的荷花,就是全部摘了,旁人也管不得。”
大家都很奇怪,怎么到了此時,還有人敢刁難賀王妃?莫非這周姑娘吃了熊心豹子膽?
靠近高家女眷的夫人們,悄悄問是怎么回事,高家女眷也無奈地搖頭,她們是真不知道!
如果知道,肯定不會帶她來!
常玉鈴感覺自己闖了大禍,不顧母親的阻攔,站起來認真說道,“周姑娘,方才我與小郡主爭執(zhí),是以為他們暴殄天物,糟踐荷花。但他們不是,是出于孝道,錯的是我!是我沒有問清楚,便妄下結論�!�
百花之中,她獨愛荷,才會先一步到了月牙塘。
正看得心曠神怡,見另一邊小郡主和兩位小公子摘荷花,忍不住出言指責。
現(xiàn)在想想,真是多管閑事。
那位夫人說得對,這是王府的荷花,小郡主全摘了旁人也管不得。
她要珍愛,就回去珍愛自家的。
......唉,難怪教她的劉先生說,她有一股不合時宜的癡氣。
周盈瓊根本不看她,也不理會其他人,只看賀芳亭,“王妃娘娘,既然定了品荷會,就該品荷,就該禁止有人采摘荷花,不能出爾反爾!”
葉老王妃對她,也是出爾反爾!
見周盈瓊認準了自己,賀芳亭笑道,“這不過是件小事,周姑娘為何非要揪著不放?”
她若不應戰(zhàn),倒顯得怕了。
況且?guī)颓坏倪@些夫人小姐們,只在荷花上打轉,總說不到點子上,這周姑娘顯然是拿瓔兒摘荷花做筏子,借題發(fā)揮,小題大做,如果只跟她爭論荷花能不能摘,論到明早也說不清。
她聽著都著急,看來有些事還是得自己來。
周盈瓊肅容道,“王妃學富五車,豈不聞漢昭烈皇帝曾云,勿以惡小而為之,勿以善小而不為。惟賢惟德,能服于人。今日雖是小事,卻也不能含糊過去�!�
賀芳亭笑容不變,“看來,周姑娘通曉史書,學問淵博�!�
周盈瓊傲然道,“不敢說淵博,只是與家中兄弟一起,苦讀十年,不曾荒廢�!�
人人都說賀王妃通古博今,飽讀詩書,她也不遑多讓。
而且聽到那些傳聞后,更覺得自己錯失良緣......因為,王爺既然會鐘情飽讀詩書的賀芳亭,那肯定也會鐘情她。
她自認讀的書不比賀芳亭少。
至于容顏,雖然她不如賀芳亭,但王爺不是膚淺的人,前頭那位簡王妃也很美,他卻不喜歡。
家世什么的,王爺也不會太在意,鎮(zhèn)北王府已是一等一的門第,不需要通過聯(lián)姻來鞏固地位,當時葉老王妃也說得很清楚,她更看重的是姑娘的性情為人,不是家世背景。
所以,她只是輸在沒有盡早對王爺挑明心意。
如果王爺先與她兩情相悅,縱然抗旨,也不會接受皇帝的賜婚,又哪有賀芳亭的事兒?
這真是先發(fā)制人,后發(fā)制于人!
第286
不然呢?
賀芳亭贊道,“苦讀十年,不曾荒廢?周姑娘真乃奇女子也!”
周盈瓊:“王妃娘娘謬贊!”
賀芳亭:“不知姑娘可曾讀過南華經(jīng)?”
周盈瓊很自信,“讀過。”
她喜歡莊子,時常翻讀南華經(jīng),無論賀芳亭想考什么,她都答得上來。
賀芳亭含笑說道,“井蛙不可以語于海者,拘于虛也。夏蟲不可以語于冰者,篤于時也。曲士不可以語于道者,束于教也。何解?”
周盈瓊:“......在王妃心中,我是井蛙、夏蟲、曲士?!”
這不是想考她,是想羞辱她。
賀芳亭笑吟吟道,“不然呢?”
她喜歡讀過書的人,因為她說什么,對方聽得懂。
譬如諸葛亮罵王朗,王朗要是聽不懂,壓根不會死,會被氣著的是諸葛亮。
周圍笑聲一片。
彭氏跟旁邊的人竊竊私語,各種嘲諷。
但她對面的金氏正襟危坐,平靜而麻木地等著周盈瓊說破那件事情......從周盈瓊出聲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自己失了先機,哪怕立時將周盈瓊拖出去,大嫂也會起疑,也會問她。
所以,瞞不住了。
那就說唄,她也不怕,鎮(zhèn)北王府無大錯,后悔的只會是周盈瓊。
周盈瓊羞憤欲死,“王妃為何無故辱我?!”
賀芳亭臉上帶笑,眼神輕蔑,“周姑娘,本宮教你個乖,人必自辱,然后人辱之�!�
不是她以大欺小,是這姑娘咄咄逼人,失了分寸。
也是她性情好,換成真正跋扈的公主、王妃,這姑娘早已被打出去了,哪容她在此大放厥詞。
周盈瓊顫聲道,“我沒有自辱!”
賀芳亭表情t?淡淡,“那請問你眼下在做什么?”
周盈瓊:“我,我只是想明辨是非......”
賀芳亭打斷她,一雙鳳眸仿如看到她心底,“你當本宮傻么?”
她其實也想聽聽,這姑娘會說出什么大秘密。
結果她不干干脆脆地說,非要在瓔兒摘荷這件小事上繞來繞去,把自己裝得剛直不阿,還借此指桑罵槐、含沙射影,那她也懶得聽了。
周盈瓊只覺整個人都被看透,聲音有些狼狽,“并無此意......”
賀芳亭不等她說完,“周姑娘,不管有意還是無意,你今日所說的每一句話,除了讓人覺得你淺薄無知、不通世事、頑固不化之外,沒有任何作用。就算苦讀十年,也只是讀死書而已。聽本宮一句勸,回家后不忙著讀書,多見見世面。”
她的話語里沒有一個臟字,但周盈瓊真想找個地縫鉆進去。
漲紅了臉,眼淚也往下掉,“我為何如此,王妃不問問么?”
賀芳亭輕嘆一聲,“姑娘,本宮既非你爹,也非你娘,為何對你事事過問?”
不想再理會,輕輕一揮團扇,便有侍衛(wèi)上來拖人。
高家女眷也跑過來,要帶她走。
周盈瓊豁出去了,破釜沉舟般叫道,“賀王妃,我與王爺曾議過親,如果不是你,嫁給王爺?shù)谋驹撌俏遥 ?br />
眾人嘩然,這可真新鮮,今日這戲真是一出接一出,比戲臺上還熱鬧!
高家女眷也是目瞪口呆,她曾跟王爺議過親?!
她們咋不知道?
彭氏先是一驚,隨后大聲嗤笑,“呵,白日做夢,這事兒我都沒聽說過......”
周盈瓊:“二夫人可以作證!”
彭氏噎住,看向二嫂金氏,見她一臉平靜,就知這事兒八成是真的,頓時無語。
還說是好妯娌,家里要緊的事兒都瞞著自己!
二嫂的嘴也太緊了,她們幾乎每日都見面,硬是沒露口風。
賀芳亭贊許道,“這才對嘛,周姑娘,你想說什么,你就直接說,不用打著別的幌子�!�
又一揮手,已跑過來的侍衛(wèi)退回原處。
“但是,你現(xiàn)在說這個,圖什么呢?”
周盈瓊淚流滿面,“我圖個公道!”
金氏剛要說清楚事情始末,賀芳亭示意她安靜,對周盈瓊笑道,“什么公道?本宮與王爺和離,你與王爺即刻成婚?由你來當這鎮(zhèn)北王妃?”
周盈瓊:“......我沒這個意思!”
她深知這是不可能的,賀芳亭嫁給王爺是賜婚,和離不了,又生下世子,要來糧餉,有功于朔北,威望極高。
她只是不甘心!
明明她離王爺只有一步之遙!
賀芳亭微笑,“那你什么意思?”
周盈瓊悲憤地道,“我,我滿腹冤屈,連說都不能說?!”
積攢了一年多的怨氣,快要化為實質噴涌而出。
賀芳亭不受她影響,慢條斯理地道,“你與王爺議過親,又能怎樣呢?這天下議過親的難道都能成姻緣?若是不成,便滿腹冤屈?周姑娘,沒這道理。別說只是議過親,就是成了親,也還能和離。”
說著一笑,神情坦蕩,“本宮不就是例子?”
周盈瓊哭道,“可是,可是,當時老王妃跟我家說好了,等王爺孝期滿,就讓我們相看,后來王爺去了京城,老王妃又說,等王爺從京城回來,再提此事,結果......”
賀芳亭:“結果本宮與王爺成親了!這說明什么?”
周盈瓊:“......說明什么?”
賀芳亭微笑,“說明本宮與王爺有緣!”
虧她還懷疑邵沉鋒跟這周姑娘曾有私情,始亂終棄,才讓周姑娘如此怨憤,原來是老王妃操心兒子婚事,暗地里幫他議親。
這也無可厚非,兒子三十多歲還無妻無子,當母親的自然不能干看著,得給他娶妻。
此前她就覺得奇怪,邵沉鋒喪妻已久,怎么沒議親?哪怕是為了信守對簡王妃的承諾,也該先張羅起來。
這會兒才知不是沒張羅,是顧忌著老王爺孝期,悄悄地張羅,連彭氏都瞞著。
就不知道,老王妃有沒有答應過周姑娘什么?
答應過也沒關系,不是她答應的,她不認。
第287章
這不是你家,回家哭去罷!
“是啊,議過親又沒成的多了去了!”
“誰家議親不是三挑四選,左看右看,哪可能一議便成!”
“這姑娘真是恨嫁!”
“呵呵,只怕不是恨嫁,是恨嫁不成王爺,當不成王妃!”
“還敢說自己滿腹冤屈,笑死個人!”
“不瞞你們,方才我都以為王爺跟她暗通款曲了,哈哈!”
“我也是這么以為的,還想著她是不是給王爺生了四五個兒子,又不得進門,才找王妃要公道�!�
“呸,臉可真大,想要榮華富貴想瘋了!”
嘲諷之聲四起,周盈瓊掩面大哭。
她不是為了榮華富貴,是覺得自己被戲耍,吞不下這口氣。
何況,朔北少女,誰不傾慕王爺?
若從來沒有機會也就罷了,有機會卻又錯過,她不甘心吶!
賀芳亭淡然道,“周姑娘,這不是你家,回家哭去罷!”
周盈瓊心知自己不是她的對手,看向金氏,“二夫人,你們哄騙了我,不該有個交待么?”
金氏冷冷道,“誰哄騙你了?當日我也在場,老王妃對你母親說的是,她雖覺得你好,但王爺?shù)幕槭�,最終還是要由王爺自己決定,成不成,相看后再說。她可沒保證王爺一定能相中你,更沒保證會娶你進門!后來一聽說皇帝賜婚,老王妃立刻讓我去你家告知你母親。為表歉意,老王妃還贈你紋銀千兩,金玉頭面兩套,做你未來的嫁妝�!�
說到這頓了頓,“敢問周姑娘,還要怎樣交待呢?咱們連相看這一步都沒走到,更別提三書六禮,算不上悔婚。你為何死纏著不放,還鬧到王妃跟前?”
她也是真的有些無奈,怎就遇上了這種犟驢。
如今想想,還好沒娶,否則只怕跟簡王妃一樣......可這周盈瓊,是她和老王妃特意比對著簡王妃的反面找的,怎還異曲同工了?
簡王妃家世好,她們便找家世普通的,周父只是黑葉城的小官。
簡王妃未出閣時便賢名在外,她們便找沒有名聲的。
簡王妃美貌,她們便找普通的。
誰知還是看走了眼。
周盈瓊哭道,“你撒謊,老王妃說過,我性情穩(wěn)重,宜家宜室!”
金氏更為無奈,“你家長輩見了晚輩,難道不會順口夸兩句?這是人情世故啊姑娘!類似的話,老王妃不知說過凡幾!”
就連簡王妃,葉老王妃也曾夸過她知書達理,聰慧孝順。
周盈瓊:“......只是順口?”
原來葉老王妃對她,也并沒有另眼相看?
金氏十分確定,“是!并且,老王妃還選中了另外幾家姑娘,如果王爺沒看上你,就接著相看。”
那幾位就省心多了,沒像她一樣發(fā)誓不嫁。
周盈瓊絕望地道,“我不信,我不信!”
這時,有位年輕夫人忽然出聲,“不瞞周姑娘,我就是其中之一,也得了老王妃賞賜�!�
只是沒那么多,僅頭面兩套,沒有紋銀。
但她也知足了,畢竟是白得的。
周盈瓊不敢置信,“真的?!”
那年輕夫人姓白,落落大方地道,“騙你做甚�!�
周盈瓊看看她的發(fā)式,眼里滿是震驚,“你成親了?!”
曾有機會嫁給王爺那樣的男子,怎還看得上別人?
白夫人笑道,“我怎么不能成親?”
王爺是很好,但天下男兒又不只王爺一個,嫁不成王爺,難道就不嫁了?她沒這么傻!
周盈瓊只覺再也待不下去,捂著臉往外跑。
高家女眷也不好意思留下,匆匆告退,趕去追她。
賀芳亭也不多追究,對夫人小姐們笑道,“今日風和日麗,正適合聽曲賞花,飲宴為樂,諸位不必拘禮,散漫自在些才好�!�
眾人聽她半句不提周姑娘,便也不提,紛紛附和,“定不負王妃娘娘美意!”
飲過一輪酒之后,有人要寫詩,有人要作畫,還有人要彈琴,都請賀芳亭評判,氣氛逐漸熱烈起來。
仿佛之前沒有人攪局,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金氏暗暗舒了口氣。
她真擔心這品荷會被周盈瓊破壞。
彭氏找個空閑,要笑不笑地道,“這么多年的妯娌,二嫂還把我當外人,原是我自作多情�!�
金氏感覺心很累,“三弟妹,別添亂了,成么?”
她得好好想想,怎么跟大嫂解釋。
彭氏看她笑容勉強,也知道她在煩惱什么,幸災樂禍地笑了兩聲,走開與旁人說話。
整體而言,這場品荷會還是很成功的,除了先行離開的周盈瓊和高家,幾乎所有人都達到了目的,該結交的結交了,該拉攏的拉攏了。
散場時,賀芳亭還讓人采摘荷花,人人贈送一枝,盡興而歸。
回去的路上,妯娌三人又同坐王妃車駕,金氏誠懇地道,“大嫂,這事兒并非刻意瞞著你t?。未曾告知,一是覺得沒必要,二是擔心你知道后生出嫌隙,反而不美。我是萬萬沒想到,周盈瓊會來這一出�!�
老王妃也叮囑過要保密,但她此時若是提起老王妃,有推脫的嫌疑,因此不能提。
賀芳亭笑著安慰,“二弟妹不必自責,咱們不跟糊涂人一般見識�!�
金氏:“......你不生氣?”
賀芳亭笑道,“氣什么呢?誰不曾議過幾門親?你們隱瞞下來也不算什么過錯,這種小事,確實沒必要告訴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
都沒相看,巴巴的告訴她做什么。
金氏觀察她表情,見她不像口蜜腹劍,才放下了心,“大嫂大度!”
兩人相視一笑,又像來時那般親近。
彭氏嘟囔,“二嫂還瞞著我!”
金氏瞪她一眼,“不瞞著你,你能宣揚得滿北安都知道,當時王爺還在孝期呢!”
彭氏無話可答。
她也承認,有時候的確管不住自己的嘴。
第288章
她將為她的一時沖動,付出巨大的代價。
次日,葉老王妃才從金氏口中知道了周盈瓊大鬧品荷會,忙著來找賀芳亭解釋。
還說這事兒她不想在孝期告訴邵沉鋒,出孝之后他又匆忙去了京城,因此,邵沉鋒自始至終,都不知道有周盈瓊這個人。
但賀芳亭真覺得沒什么可解釋的,那時她都不認識邵沉鋒,難道還能強求老王妃不管兒子姻緣,就等著她?
這也太霸道了些。
因而笑道,“母妃不必如此,哪個當娘的不憂心兒子親事?這是人之常情。您再解釋,倒叫兒媳惶恐不安了�!�
葉老王妃嘆道,“芳亭通情達理。”
長媳的長處很多,她最喜歡的就是這一點,能站在對方的立場想事情,也就避免了很多誤會和摩擦。
她給有過意向的幾家姑娘送重禮,表歉意之外,主要還是為了封口,怕這幾家在外亂說,影響長子長媳的關系,周家接觸最久,給的最多,誰知恰恰是周盈瓊鬧了出來。
幸好長媳不介意,否則她里外不是人。
中午時分,高將軍的夫人也帶著重禮上門,“攪合了王妃娘娘的品荷會,實在抱歉!”
賀芳亭安慰道,“這也怪不得你們,是她自己執(zhí)念太深�!�
高夫人見她沒怪罪,稍稍放下心,“老王妃和周家都瞞得緊,我們半點兒風聲沒聽見,實不知兩家議過親。”
如果知道,她絕不會帶周盈瓊去品荷會,也不會讓周盈瓊見到賀王妃的面。
王爺與賀王妃木已成舟,生米早已煮成熟飯,小世子都生下來了,還有她周盈瓊什么事?
側妃也不用想,王爺早就說過,不立側妃,不納妾室。
賀芳亭笑道,“別說你們,咱們府上三夫人也不知道。所以用不著內(nèi)疚,與你們無關�!�
高夫人:“多謝王妃體諒!”
又跟賀芳亭吐苦水,“一個多月前,她娘就帶著她來了,說是前幾年周家祖母身子不大好,她在北安瑞華寺許了愿,如果祖母身子好轉,就來瑞華寺禮半年的佛。今年果真好轉了,便來還愿。她娘不放心她住在寺里,想讓她借住咱們家。我尋思著禮佛是好事兒,再說又是親戚,不能不答應�!�
賀芳亭表示理解,“是啊,親戚之間,總得互相幫忙�!�
高夫人苦笑,“往后可不能隨便幫了,得先查清楚!”
她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賀芳亭一笑,問道,“她娘也有這心思?”
高夫人明白她問的是什么,搖了搖頭,“昨晚我嚴著逼問,她連她娘也騙,她娘還以為她真是為了禮佛還愿,并沒多想,只在我家住了三日就回去了,臨行前,還悄悄拜托我?guī)椭鴮らT好親。都是她自己一個人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