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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而從北奔來的鎮(zhèn)北軍,是騎兵。

    個個高頭大馬,槍尖銳利,刀鋒森寒。

    齊劍隆越看火越大。

    他也有騎兵,還兵強馬壯,十分t?驍勇,只是沒過江。

    邵沉鋒這是勝之不武!

    等高臺完工,帶著心腹們急不可耐爬上去,這回看得更清。

    ......狼入羊群什么樣,對面就是什么樣。

    這都不能叫打仗,只能叫一邊倒的屠殺。

    步卒對上騎兵,倒也不是說就得任人宰割,史上有許多步卒勝騎兵的例子,比如西漢李陵就曾數(shù)次以步卒戰(zhàn)勝匈奴騎兵。

    但很顯然,齊劍隆并沒有李陵用兵的本事。

    而且毋庸諱言,步卒面對騎兵,本來就有著天然的劣勢,何況朝廷大軍還是倉促應戰(zhàn),毫無準備。

    更可怕的是,鎮(zhèn)北軍來的不是普通騎兵,而是重裝騎兵,一人一馬,勢不可當,聚集在一起,更是如山洪爆發(fā)一般。

    凡人,如何抵擋猛然爆發(fā)的山洪?

    沒辦法,沒有任何辦法,只能逃。

    朝廷大軍勉強形成的軍陣,立時就被沖散了。

    之后鎮(zhèn)北軍便如揮鐮割稻,輕松至極。

    鐵蹄過處,頭顱橫飛,鮮血四濺。

    兵刃破風的聲音、慘叫聲、哀嚎聲、駿馬嘶鳴聲,在天穹之下回響,聽得人膽寒。

    沒打幾個回合,朝廷大軍便開始潰敗,像猛獸利爪下的獵物一樣,拼命掙扎,只為搏一線生機。

    南岸高臺上,齊劍隆的心腹們看得升起一股涼氣。

    他們也不是沒打過仗,只是沒見過這樣的廝殺。

    再后來,潰逃的士卒也跑不動了,匍匐投降。

    齊劍隆一巴掌拍在面前的護欄上,一臉怨憤,“可恨,真正可恨!”

    如果他能率著騎兵過去,怎會如此!

    首戰(zhàn)雖敗,但他不服!

    第328章

    堂堂鎮(zhèn)北王,居然不講武德

    北岸戰(zhàn)勢已成定局,除非有劉秀那樣的運氣,天降隕石砸死鎮(zhèn)北軍這些騎兵,否則都無法翻盤。

    南岸諸將再著急,也無法飛過梨子江。

    會水的將士是很多,約占三四成,可鎮(zhèn)北軍有弓箭!

    游過去,靠岸前就會被射死,等于白送人頭。

    雖然南岸也有弓箭,但隔著寬闊的梨子江,準頭、力道都不夠,只會浪費箭矢。

    也就是說,此時他們雖然有兵有將,也有充足的武器,卻無能為力,無法支援,只能坐視過江的步卒兵敗如山倒。

    滿心不服的齊劍隆長嘆一聲,不想再看,帶著心腹們下了高臺。

    數(shù)萬士卒就這樣葬送了,哪怕不被殺光,也會投降或逃跑。

    誰之過?

    自然是邵沉鋒,堂堂鎮(zhèn)北王,居然不講武德!

    還有五柳關(guān)守將孟信凌,定是投了邵沉鋒,悄悄放鎮(zhèn)北軍入關(guān)。

    哼,待他得勝歸朝,定然進言圣上誅孟家九族,以警示天下!

    許謀士上前,低聲道,“大將軍,邵沉鋒用兵老道,又占了地利,咱們今日損失太大,恐軍心動搖,還望即刻奏請圣上,調(diào)回轉(zhuǎn)去西南的二十萬東路軍!”

    少了那二十萬,他心里沒底。

    齊劍隆斷然搖頭,“萬萬不可!”

    新帝會調(diào)走東路軍,是認為他憑這三十萬也能贏。

    他怎能令新帝失望?也沒那膽量。

    雖然新帝對他極好極溫和,但他內(nèi)心深處也知道,一旦令新帝失望,丟臉還是小事,下場肯定很凄慘。

    而且他也不認為自己會輸,這才剛開始呢。

    五萬步卒,沒了也就沒了,他還有整整二十五萬!

    回到中軍大帳,齊劍隆撫著胸口,默默告訴自己不心疼,我不心疼!

    鎮(zhèn)北軍殺至天色昏暗,邵沉鋒下令鳴金收兵,帶走一眾降兵,留下一地尸首。

    此役,他只派出兩萬騎兵,其余將士待命。

    用兵之道,存乎一心,并不是一擁而上最好,有時己方人多了,還容易相互沖撞,內(nèi)里損耗。

    因此必須根據(jù)實際情況,擬定合適的作戰(zhàn)計劃,派出恰當?shù)谋Α?br />
    而這兩萬騎兵也沒有辜負他的期望,一舉拿下齊劍隆五、六萬步卒,首戰(zhàn)告捷,士氣大振!

    有件事褚中軒和齊劍隆都料錯了,鎮(zhèn)北王府并非只有八萬兵。

    報給朝廷的八萬,屬于常備軍,另有四萬民勇,平時為民,戰(zhàn)時為兵,召令即回,加起來共有十二萬。

    但這是前年的兵力。

    打北蠻之前,又征召了近四萬,加上蘭策的玄羽軍,共十六萬余。

    滅亡北蠻王庭后,收編了五萬騎兵,減去戰(zhàn)事?lián)p耗,還有十八萬。

    這回南征,并未盡數(shù)調(diào)走,給邵靜姝留了四萬,以免后方有失。

    到達五柳關(guān),孟家兩萬兵加入,鎮(zhèn)北軍又留下五千守關(guān),加加減減,隨邵沉鋒出戰(zhàn)的共有十五萬余,還以騎兵居多。

    這樣的實力,邵沉鋒找不到輸?shù)睦碛伞?br />
    況且,北岸一戰(zhàn),還收了三萬多俘虜,鎮(zhèn)北軍的損耗卻不到兩千。

    兵力越打越多,戰(zhàn)事越打越順。

    邵沉鋒勒住韁繩遙視南岸,目光中含著譏諷,“當皇帝,褚中軒不行。打仗,齊劍隆不行!”

    鎮(zhèn)守朔北的若是齊劍隆這等人才,早被北蠻踏平了。

    邵江衡大聲附和,“對!”

    邵沉鋒一笑,帶著眾將返回梨松原上唯一的小山,松山。

    鎮(zhèn)北軍的軍寨便設(shè)在松山背后。

    次日,齊劍隆下令繼續(xù)搭橋。

    派出去的斥候已來稟報,梨子江上游十里之外,都無小舟,也無鎮(zhèn)北軍伏兵。

    為求穩(wěn)妥,搭橋之前,他還先讓善水的士卒游過對岸,在江面上拉了幾條攔截的鐵索,足以攔下之前那種小舟。

    就算邵沉鋒故技重施,也不會得逞。

    又過六日六夜,十座簡易大橋再一次搭起。

    這一次,齊劍隆派騎兵先過江。

    率領(lǐng)騎兵的是齊劍隆的心腹愛將李仁,一到北岸,就謹慎而快速地列了軍陣,防備鎮(zhèn)北軍。

    過了兩三萬騎兵之后,異變又生!

    第329章

    眾將士莫慌,穩(wěn)��!

    梨子江北岸,除了十五、六里外的松山,皆是一望無際的大平原,零星藏幾十幾百個人在里面,可能看不到,想藏大軍卻是妄想。

    這也是齊劍隆及將領(lǐng)謀士們,到達江邊沒有提高警惕的主要原因。

    畢竟一眼望過去,除了草地和沙礫啥也沒用。

    因此今日渡江之后,李仁防的也是西北方向的松山,他看得清清楚楚,前幾日,鎮(zhèn)北軍騎兵就是從松山來的。

    他手下的將士們也不瞎,此前也看到了,所以也都盯著西北方。

    就連南岸等著渡江的齊劍隆,看的也是同一個方向。

    大家都太過專注,以至于沒有注意到,北岸上、下兩端的草叢,忽然慢慢移動開,露出兩條長長的壕溝。

    蘭策率一千玄羽軍藏身其中,彎弓搭箭,放!

    這幾日朝廷大軍搭橋時,他們也沒閑著,只是動靜小,而且選在夜里,離大橋還遠,沒有被齊劍隆派出的斥候發(fā)現(xiàn)。

    也是因為,那些斥候重點查的是南岸。

    箭頭不是普通的箭頭,上面綁了浸滿油脂的麻布,射出去前點燃,可以稱之為火箭。

    一支支火箭飛向朝廷騎兵陣營,目的不在于傷人,在于擾亂。

    “?咴兒咴兒!”

    動物天性怕火,戰(zhàn)馬也不例外。

    靠近上下兩端的朝廷騎兵立時亂了,身下戰(zhàn)馬不受控,有的亂叫亂躥,有的人立而起,將背上的騎兵甩落地面,再順便踩上幾腳。

    戰(zhàn)馬很慌,騎兵也很慌,李仁大聲喝令,“眾將士莫慌,穩(wěn)住!”

    但他自己也穩(wěn)不住,險些摔下馬。

    火箭落到地上,又點燃了被烈日曬得干枯的野草,一陣風來,火勢更猛。

    位置處于中間的朝廷騎兵,其實不在火箭射程范圍內(nèi),但外圍都亂了,他們怎么可能不亂?

    受驚的戰(zhàn)馬不是死的,會跑,還跑得飛快。

    著火的野草也不是只在外圍燃燒,火舌肆虐,烈焰狂舞,猶如一片火海。

    于是不到兩刻鐘,朝廷騎兵陣營就人仰馬翻了。

    騎在馬背上的還好,摔到地上的,不知被踩死、燒死多少。

    在親衛(wèi)們的奮力保護下,李仁僥幸沒死,卻已無力整軍,人能聽他的,馬不聽。

    蘭策也不戀戰(zhàn),每人射出十支火箭后,便翻出壕溝向外奔逃。

    這個計策與之前的火舟斷大橋,都是邵沉鋒想出來的,他很佩服。

    不是佩服計策本身,江邊打仗,半渡而擊本是慣例,火攻騎兵,也是種常見的戰(zhàn)術(shù)。

    他佩服的是邵沉鋒用兵之靈活,能打硬仗,也能打妙仗,總能因地制宜,選擇最合適的法子。

    胸中仿佛藏著無窮無盡的策略,舉重若輕,游刃有余。

    上一個給他這種感覺的人是王妃賀芳亭,做事不多一分,不少一分,恰到好處。

    這夫妻倆真是,嘖嘖!

    朝廷一方,勉強能控制住戰(zhàn)馬的幾股騎兵,越過火苗分頭去追。

    前面有新挖出來的壕溝,他們都看見了,想著到了近前及時勒馬。

    可惜還沒靠近,忽然被絆倒。

    原來草叢里有絆馬索。

    運氣不好的,因去勢太猛,來不及反應,直接摔斷了脖子。

    運氣好的并無大恙,還能起身,但等他們重新上馬,蘭策等人已經(jīng)跑沒影了。

    身后混亂依舊。

    齊劍隆站在波濤洶涌的江邊,看得目眥欲裂,心里火燒火燎。

    鎮(zhèn)北軍一人未t?損,只耗費了些許箭矢,甚至連主力都沒露面,己方過江的騎兵卻已經(jīng)損失了兩三成,并且還在不斷增加中。

    但跟前幾日一樣,他只能眼睜睜看著,無計可施。

    今日大橋沒有被毀,能派援兵。

    可是,派哪種兵救援呢?

    火勢正旺,騎兵過去只會起反作用,亂得更厲害,步卒過去則是被踐踏的命,倉促之間也滅不了火。

    他唯一能做的是撤回這支騎兵。

    而且還得快,再沒有經(jīng)驗的人都知道,鎮(zhèn)北軍主力肯定正在趕來中,要趁亂殲滅這支騎兵。

    齊劍隆雙拳緊握,掐住掌心,用力閉了閉眼睛,下令鳴金收兵。

    事實上,在他下令之前,已經(jīng)有騎兵往回跑。

    聽到收兵的鉦聲之后,更是一窩蜂擁上大橋。

    然后橋斷了。

    俗話說慢工出細活,快工雖然不能說出的都是豆腐渣,總歸沒有那么牢固,經(jīng)不起這么多人同時上橋。

    好在不是全部,只斷了六座,還有四橋頑強地堅持住了。

    但能渡江的大橋數(shù)量減少,對北岸騎兵是一大刺激,爭先恐后,搶著上前,都擔心被落在后面。

    馬兒也懂得趨利避害,飛快往回跑,又壓垮了兩座大橋。

    邵沉鋒率著精銳騎兵就是這個時候趕到,并不上前,只輪番上箭。

    箭矢如雨,瞬間收割一片。

    第330章

    春秋之后打仗的規(guī)矩就變了,沒人通知你么?

    倘若李仁能組織起有效的攻勢,朝廷一方還有幾分勝算。

    雖然兵馬損失不少,但活著的,還有戰(zhàn)力的也多。

    何況,這片大平原上只有草,燒得快,燒完之后滅得也快,火勢已經(jīng)越來越小了。

    問題在于他組織不起來。

    也別說是他,就算換上當世名將,只怕也組織不起來。

    因為軍心已破。

    神仙來了也難救。

    隨著邵沉鋒號令發(fā)出,鎮(zhèn)北軍呈扇形,將忙于逃命的朝廷騎兵包圍其中,只留回南岸這一個缺口。

    經(jīng)常打仗的人們都知道,圍三闕一,故意留下一條路,能使敵方將領(lǐng)在逃跑和死戰(zhàn)之間猶豫,也能使敵軍將士斗志渙散,只顧逃命。

    如果全部都圍上,反而有可能促使敵方負隅頑抗,玉石俱焚。

    但這也不是絕對的準則,如果是像之前那樣騎兵對步卒,優(yōu)勢占盡,大可圍而殲之。

    而像今日騎兵對騎兵,就還是圍三闕一損失更低。

    偶有往兩旁奔逃的,也很快就被斬殺。

    鎮(zhèn)北軍等于是在朝廷軍背后追著打。

    朝廷軍正面迎戰(zhàn)都未必能贏,何況是以逃跑的姿勢露出破綻?

    結(jié)局不會有懸念,勝的定是鎮(zhèn)北軍。

    北岸不斷有朝廷騎兵落馬倒下,齊劍隆看得眼圈發(fā)紅,不是難過或惋惜,是憤怒。

    他只想堂堂正正跟邵沉鋒打一場,讓不看好他的朝中大臣們知道,新帝沒有看錯人,他齊劍隆乃軍事奇才!

    卻一直未能如愿。

    邵沉鋒這反賊盡走歪門邪道,不給他公平大戰(zhàn)的機會。

    此戰(zhàn)他又敗了,失去萬余騎兵。

    但這非戰(zhàn)之罪,非他之錯,只怪邵沉鋒太過奸詐!

    邵沉鋒如果能聽到他的心聲,會告訴他一句話,“兵無常勢,水無常形,春秋之后,打仗的規(guī)矩就變了。沒人通知你么?”

    朝廷軍最后一名騎兵跑過大橋,南岸所有將士嚴陣以待,等著緊隨其后的鎮(zhèn)北軍沖過來。

    鎮(zhèn)北軍若是過江,局勢便能逆轉(zhuǎn),被圍著打、追著打的將變成他們,南岸是朝廷軍的主場。

    齊劍隆屏住呼吸,等著一洗前恥。

    然而,眾人緊張且期待的目光中,沖到橋上的鎮(zhèn)北軍退了回去。

    隨后勒轉(zhuǎn)馬頭,奔回松山。

    意思很明顯,今日到此為止,來日再戰(zhàn)。

    齊劍隆忍不住嘶吼,“你過來��!邵沉鋒,你有本事就過來啊!”

    邵沉鋒沒聽見,聽見也不會理他。

    過江?他又不傻。

    打嘴仗?沒那閑功夫。

    當天晚上,齊劍隆知道了確切的戰(zhàn)損,陰沉著臉,命心腹李仁拿著他的令牌,去附近駐地調(diào)兵。

    是的,李仁不但沒死,還毫發(fā)無傷,第一批跑回了南岸。

    第二天一大早,齊劍隆下令接著搭橋。

    無論如何,大軍總要過江,過江就得有橋梁。

    到了中午時分,北岸突然來了一群鎮(zhèn)北軍,人數(shù)不多,約莫兩百,手里都拿著一截竹筒,大搖大擺地站在岸邊,對朝廷軍喊兩句話。

    “降者不殺,建功立業(yè),封妻蔭子!”

    “迷途知返,趁夜回鄉(xiāng),平平安安!”

    多的沒有,就這兩句重復喊。

    喊得朝廷士卒軍心動搖。

    如果是開戰(zhàn)之前,不管他們喊什么,都無濟于事。

    如果是第一場戰(zhàn)事之后,會起作用,可作用不大,因為當時大家都以為這只是個意外,勝敗乃兵家常事,不可能敗了一場就想著投降或者跑路。

    但親眼目睹昨日的戰(zhàn)事之后,大家下意識有種感覺,下次還會敗。

    會一直敗下去。

    注定失敗的仗,還能打么?由此人心浮動。

    簡言之,朝廷軍已經(jīng)沒有了必勝的信念。

    他們的自信心,被這兩次戰(zhàn)事?lián)羲榱恕?br />
    又有鎮(zhèn)北軍在那兒蠱惑,當晚就有不少人悄悄離開軍寨,想建功立業(yè)封妻蔭子的,游過梨子江,跑向松山。

    想與家人團聚或者怯戰(zhàn)的,躲躲藏藏往南跑。

    俗話說恩威并施,可有些事情,先威后恩效果會更好,只有展示出足夠的實力,足夠的威懾,甚至足夠的恐懼,說出的道理才能讓人信服,否則就是笑話。

    齊劍隆也知道邵沉鋒派人喊話的目的是什么,但他沒有下令過江殺那群鎮(zhèn)北軍。

    一來,上過兩次當,不想上第三次。

    二來,不是只有邵沉鋒會用計謀,他也會。

    這回搭橋用的時間比較長,搭了十日還沒竣工,幾群鎮(zhèn)北軍輪換著在江邊喊了十日,收獲過江降卒一萬多,逃跑的不知其數(shù)。

    第十一日晚,離大橋二十余里的一處下游淺灘,江水剛到膝蓋,且較為平緩,借著皎潔的月光,無數(shù)騎兵、步卒陸續(xù)渡江。

    整個過程中,齊劍隆都提著一口氣,擔心鎮(zhèn)北軍又從哪里沖出來。

    幸好沒有。

    直到前軍上岸十多里,都沒有伏兵。

    齊劍隆臉上露出一絲獰笑,邵沉鋒,老子來了,你等死罷!

    第331章

    齊大將軍,本王等你許久了!

    夜色下,齊劍隆率領(lǐng)騎兵在平原上疾馳,目標松山,今晚天公作美,月光明亮,不用火把也能看清路面。

    馬的眼力又好過人,看得更清楚,奔跑無礙。

    步卒在后,跑得兩腿快冒煙。

    第二場戰(zhàn)事失敗后,齊劍隆并沒有沉浸于沮喪的情緒中,而是痛定思痛,迅速拿出了對策。

    首先,這橋不能過了,鎮(zhèn)北軍在對面守株待兔,從這兒渡江就是自尋死路。

    但還得繼續(xù)搭,不能讓邵沉鋒知道他有別的想法,要造成他跟大橋死磕的假象。

    為了最后的勝利,他寧愿暫時被邵沉鋒認為是一個不撞南墻不回頭的蠢貨。

    其次,派斥候去下游尋找別的渡江之地。

    不去上游,是因為鎮(zhèn)北軍曾從上游施放小舟,可能對那一帶熟。

    斥候不負他望,果真找到了,還是淺灘,不用搭橋。

    他當即叫來本地官府派的向?qū)ВR一頓,以這些向?qū)擎?zhèn)北軍奸細為由,推出去斬首示眾。

    這倒也不是借口,齊劍隆的確懷疑他們是奸細,故意帶大軍落入了鎮(zhèn)北軍的陷阱,因而這一次不問他們還有哪兒能渡江。

    可他忘了,當初他命令這些向?qū)窌r,要走的是最快到達五柳關(guān)的路途,不許繞路,不許耽擱,從此處通過確實最近,也是本地人習慣走的路。

    斥候找到的淺灘,一旦下雨漲水就過不去了,夏季雨又多,向?qū)兡母規(guī)Т筌娙ァ?br />
    而且,他們帶路的這一處,江上的橋本來很牢固,橋梁何時腐朽的,向?qū)儾⒉恢馈?br />
    也不知道鎮(zhèn)北軍已經(jīng)到了對面。

    這一點齊劍隆本該有所預料,可他太過相信自己的判斷。

    總之,找到能渡江的淺灘后,齊劍隆并沒有立刻行動,而是等著李仁調(diào)兵回來。

    同時,他裝作依然要搭橋過江,以掩飾真正的行動。

    為了穩(wěn)住鎮(zhèn)北軍,還容忍士卒渡江投降,想著鎮(zhèn)北軍嘗到甜頭,就會一直實施策反之計,忽略了其它。

    他甚至還打算過,讓忠誠的士卒混入其中,到時內(nèi)外夾擊。

    但后來想想,人心隔肚皮,誰敢保證忠誠的士卒永遠不會變?只要有一個人背叛朝廷背叛他,就打草驚蛇了。

    遂放棄這打算。

    此時,他還有兵將約二十萬,騎兵占了約三成。

    李仁拿著他的令牌,又從后方調(diào)來了兩萬步卒,按照他的命令,沒到大橋軍寨這兒,而是直接去了淺灘。

    他分幾個晚上,派十五萬兵繞路前去匯合,留下五萬迷惑鎮(zhèn)北軍。

    集結(jié)完畢后,十七萬將士便從下游淺灘處撲向大平原。

    前頭騎兵已經(jīng)快到松山了,還有步卒在南岸排隊等候。

    齊劍隆并沒有下令休整,他要的就是一個出其不意,雖t?然現(xiàn)在鎮(zhèn)北軍可能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他們來了,但調(diào)兵應戰(zhàn)有個過程,邵沉鋒再厲害,也無法馬上列陣迎敵。

    就像前兩次的他一樣。

    眼睛里燃燒著復仇的怒火,齊劍隆揚鞭策馬,跑得更快。

    突然,前方傳來一陣陣戰(zhàn)馬嘶鳴聲,還夾雜著摔倒慘呼的聲音。

    齊劍隆定睛一看,數(shù)排騎兵栽倒在地。

    ......怎么回事?!

    上次經(jīng)歷過北岸之戰(zhàn)的騎兵們,身子立時一僵,這熟悉的感覺,又他娘的來了!

    果不其然,數(shù)之不盡的火雨從四面八方飛來。

    這當然不是火雨,而是火箭。

    光線不明,很難射中人馬,但這不要緊。

    蘭策騎馬站在一個小土坡上,頗有興味地道,“哎,你說他們怎么就學不乖呢?”

    齊劍隆以搭橋迷惑鎮(zhèn)北軍,鎮(zhèn)北軍也以策反迷惑齊劍隆。

    他以為自己高深,其實還差王爺好幾層。

    副將周行川簡短地道,“因為蠢�!�

    蘭策笑出一口大白牙,“沒錯,哈哈!”

    齊劍隆這會兒在想什么,朝廷騎兵們并不清楚,但他們清楚一件事,必須逃!

    再不逃,就是個死字。

    上回他們能逃回南岸,這回定然也可以!

    反過來說,上回沒死,這回也不想死。

    定力最差的一個騎兵開了頭,接下來就是大規(guī)模的騎兵潰逃,頂著火箭往南逃!

    齊劍隆叫得聲嘶力竭,也只有身邊的親衛(wèi)聽他的。

    此刻他是真后悔,原以為上次參戰(zhàn)過的騎兵有經(jīng)驗,特意讓他們在前,卻忘了這些騎兵已被鎮(zhèn)北軍嚇破膽。

    帶他們來,適得其反!

    看著眼前的混亂,他心里浮上一個詞,營嘯。

    這是為將者最害怕、最恐懼、最不愿面對的事情。

    一旦營嘯,便不戰(zhàn)而敗了。

    正在趕來的步卒遭了大難,被倉皇逃走的騎兵踐踏許多。

    齊劍隆不甘心,還想整軍列隊,被親衛(wèi)們擁著逃跑,快到江邊時,遇上邵沉鋒率一支精兵攔截。

    邵沉鋒微笑道,“齊大將軍,本王等你許久了!”

    齊劍隆怒目而視,咬牙切齒,“你......”

    邵沉鋒:“別說話,本王不想聽!”

    齊劍隆雖不是強者,但他還是保持了必要的尊敬,用上赤蛟鴻雁刀,拍馬過去,不到十個回合斬于馬下。

    好了,現(xiàn)在他有臉見芳亭了。

    待天光大明,鎮(zhèn)北軍四處收攏朝廷軍殘兵,沒死的,還在北岸的都降了。

    南岸的也是或降或逃,潰不成軍。

    諸將欲乘勝追擊,邵沉鋒笑道,“不,現(xiàn)在得慢下來�!�

    兄弟鬩墻有什么意思,這些可不是敵人,往后還會是子民。

    必要的戰(zhàn)已經(jīng)打了,該立的威也立了,欲速則不達,接下來慢一些更好。

    他也該回去接芳亭了。

    第332章

    世間萬紫千紅,他獨獨鐘情這一種

    賀芳亭在五柳關(guān)住的是孟家一處別院,雖不算大,卻精美雅致,有著北方建筑少見的江南特色。

    孟家本想讓出更為寬闊豪奢的主宅,賀芳亭婉拒。

    這段時日,她過得還算悠閑自在,孟夫人田氏雖容貌平平,卻知情識趣,很會做人。

    幾乎每日都過來陪伴,又不惹人煩,賀芳亭只要稍微露出倦色,便起身告辭。

    她的婆母孟老夫人也來過一次,但這老太太說話不中聽,言語中總是暗示賢良的主母該替夫君多納妾室,好為夫家開枝散葉,綿延子嗣,否則便是妒婦。

    賀芳亭還沒怎么樣,田氏就嚇得夠嗆,巧言攔住婆母,不讓她再去,又向賀芳亭一再道歉。

    “老夫人上了年紀,難免昏聵,本宮并未當真,夫人不必惶恐�!�

    賀芳亭笑著安慰。

    孟老夫人那些話語,她是半點沒往心里去。

    以前她最不得志時,都不會被別人輕易左右了情緒,如今更不會。

    田氏感激地道,“多謝王妃娘娘寬宏大量,不與老人家計較�!�

    誠然,王爺不立側(cè)妃,不納妾室通房,在當今世風之下顯得有些怪異,但葉老王妃都不說什么,輪得到你一個外人挑刺?

    婆母真是昏了頭!

    不,不是昏頭,是還存著妄念,想讓珍珍攀高枝!

    ......這淺顯的心思她都看得出來,何況賀王妃。

    田氏很是羞慚。

    女兒家本應矜貴自持,哪能這么上趕子?王爺、王妃都已經(jīng)明確拒絕了!還糾纏不放,要臉不要?

    回到家中,叫來女兒耳提面命,諄諄告誡,就怕她還沒轉(zhuǎn)過念頭。

    孟珍珍乖巧地道,“娘放心,女兒省得。”

    田氏又叮囑,“莫聽你祖母的,她老糊涂了�!�

    諸多孫兒孫女中,珍珍長得最像婆母,從小就最得婆母的寵愛,兄弟姐妹們都讓著她,養(yǎng)成了嬌縱任性的脾氣,有時候她想管教,婆母和夫君都護著,倒顯得她跟個后娘似的。

    孟珍珍笑著應下,“好!”

    見女兒這回溫順聽話,并不犟嘴,田氏頗感欣慰,但還是不讓她去別院,免得賀芳亭見了她煩悶。

    事實上,除了必要的場合,田氏都管著女兒,不叫她出現(xiàn)在賀芳亭面前。

    青蒿滿意地道,“這位夫人倒是本分,比她婆母強得多。”

    賀芳亭微笑,“不只是本分,還識時務(wù)�!�

    本分又識時務(wù)的人,方能長保富貴。

    喝口茶,對青蒿笑道,“待回到京城,便張羅你和邵大的親事。”

    依她的意思,去年大軍打北蠻回來,這小兩口就該成親了,但后來事情太多,青蒿堅決不在那時出嫁。

    她轉(zhuǎn)念一想,到京城再為他們成親也不錯,婚禮會更熱鬧。

    “這等小事,王妃娘娘不必掛在心上,婢子不急!”

    青蒿羞紅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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