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白苓在一旁打趣,“你是不急,只怕邵大哥急得茶飯不思。”
青蒿跺腳,“好你個小丫頭,竟也來取笑我!”
撲過去要撕白苓的嘴,侍女們有的幫她,有的幫白苓,鬧成一團。
賀容瓔眼見白苓要被青蒿抓到,也去幫忙。
小老虎揮著拳頭助陣,口中啊啊啊叫得響亮。
賀芳亭含笑看著,兩不相幫。
從南到北,再從北到南,身邊這些人都還在,真好。
這日,賀芳亭和瓔兒、田氏正逗小老虎玩,邵沉鋒的傳令兵忽然快馬趕到,帶來梨松原大捷的喜訊。
雖然這是預料中的事情,賀芳亭還是很高興。
田氏更是喜形于色,與賀芳亭相互慶祝幾句,便匆匆告辭回家,宣布這個好消息。
傳令兵還轉達了邵沉鋒的口信,請王妃娘娘不必急著起身,安心住在五柳關,等戰(zhàn)場打掃干凈,王爺再回來接她和小郡主、小世子。
賀芳亭不疑有他。
戰(zhàn)場確實得打掃,不能讓尸首曝于荒野,恐生瘟疫。
誰知當天晚上剛沐浴回來,就見臥房里多了道熟悉的身影,高大挺拔,肩寬腿長,正是邵沉鋒。
“守寧,你怎回來了?不是說要打掃戰(zhàn)場么?”
賀芳亭驚喜莫名。
邵沉鋒深深凝視著她,目光中滿是柔情,“想你,便回來了。”
打掃戰(zhàn)場這種事,哪用得著他親自過問。
他其實是跟傳令兵一道來的,白日不出現,是準備夜晚偷偷現身,給芳亭一個驚喜。
甚至還想趁芳亭睡著再來偷香竊玉。
但后來越想越覺得,肯定會嚇著她,還顯得自己不穩(wěn)重,像個辦事不牢的毛頭小子,于是提前過來。
賀芳亭關切地道,“戰(zhàn)事如何,損失大不大......”
話沒說完,邵沉鋒猿臂一伸,將人攔腰抱起。
因太過突然,賀芳亭嚇了一跳,唯恐摔倒,趕緊抓住他手臂,隨口嬌嗔,“你急什么?”
邵沉鋒眸光幽暗,“你不知道?”
賀芳亭捂臉,她就不該問!
將人穩(wěn)穩(wěn)放上床榻,邵沉鋒俯身往下,明日多少話說不得,此時他只想一親芳澤。
世間萬紫千紅,他獨獨鐘情這一種。
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沉醉其中,難以自拔。
第333章
為天下百姓討褚氏父子檄
次日,賀芳亭才有空細問戰(zhàn)況。
邵沉鋒詳細說了,著重描述齊劍隆的種種大聰明之處,引得賀芳亭笑聲連連,中肯地評論道,“這位齊大將軍與褚中軒,真乃絕配!”
一樣的自命不凡,一樣的蠢而不自知。
“誰說不是呢�!�
邵沉鋒也笑。
賀芳亭看定他,一雙妙目里盡是自豪,“雖然此人短視無能,不甚靈光,但如果換成別人,極有可能上了他的當,還得是我家夫邵沉鋒這一生,不知聽過多少吹捧,但心愛之人的認可,與旁人那些溜須拍馬自然不同,心下飄飄然,“王妃謬贊,哈哈!”
芳亭嘴真甜,他真喜歡。
夫妻倆濃情蜜意地說了會兒話,賀容瓔來到,看見他也在,也是又驚又喜,“王爺,您回來了?”
雖然她口頭上沒叫過邵沉鋒一聲父親,但內心里,不知不覺早已將他當成親人。
邵沉鋒笑道,“回來了。瓔兒一向可好?”
賀容瓔:“好著呢!”
說話間奶娘抱著小老虎進來,小老虎本是笑瞇瞇的,看了邵沉鋒兩眼,忽然大叫大嚷,小身子t?用力傾向母親。
等被賀芳亭接在懷里,雙手緊緊抓著她的衣袖,示威似的看向邵沉鋒,還得意地呼喝幾聲,意思很明白,這是我娘,你別沾邊。
邵沉鋒拉住他的小腳晃了晃,笑罵道,“臭小子,又不記得自己親爹了�!�
實際上,小老虎還記得。
但那又怎樣?娘是親娘,香香軟軟,爹是臭爹,一天到晚跟他搶娘親,很煩。
然而邵沉鋒并無自知之明,不知道兒子煩自己,興致勃勃地陪他玩耍,還把他扛在肩膀上,繞著院子轉圈。
小老虎樂得直笑,把邵沉鋒的頭發(fā)抓得亂七八糟。
......爹力氣真大,跑得也快,那就勉強喜歡他罷。
一家人用完午飯,到花廳里閑聊,賀容瓔不時往門外看。
邵沉鋒有些奇怪,“瓔兒看什么呢?”
賀容瓔笑道,“我看孟夫人怎還沒來�!�
她并不是急著見田氏,只是往常這個點,田氏應該已經來了。
賀芳亭并不在意,“許是家中有事兒�!�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田氏身邊最得用的侍女香櫞匆匆跑來,說是夫人昨晚不慎著涼,早上起來頭重腳輕,鼻子堵塞,恐過了病氣給王妃娘娘和小郡主、小世子,這兩日便不過來問安了,等病好再來,失禮之處,還望王妃見諒。
賀芳亭連道無妨,讓香櫞轉告田氏好生養(yǎng)病,又賜了幾樣對癥的藥材,以及一株百年山參。
山參不對癥,但能病好后養(yǎng)身,田氏對她殷勤用心,她也愿有所回報,人與人之間,都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
香櫞千恩萬謝,回去復命。
等她離開,邵沉鋒笑道,“孟夫人知禮?”
賀芳亭肯定地道,“極知禮�!�
邵沉鋒:“孟家子弟,在戰(zhàn)場上也算勇猛�!�
賀芳亭一笑,“該提拔的就得提拔,王爺不要吝嗇�!�
孟家獻關本就有功,這次子弟們若是也立下功勞,孟信凌少不得一個侯爵之位。
為人君者,有功當賞,有過當罰,功過應當分明。
邵沉鋒的眼神溫柔眷戀,“都依王妃!”
這時,賀容瓔和小老虎都去歇午了,他便跟賀芳亭說正事,“此戰(zhàn)之后,咱們宜慢不宜快�!�
賀芳亭也是這么想的,鳳眸一挑,莞爾而笑,“英雄所見略同�!�
若是快速趕往京城,面對的定是一場場惡戰(zhàn)。
慢慢過去,會是另一番局面。
得留出時間讓士庶百姓好好思考兩個問題。
第一個,褚中軒那昏君在位,大家能不能安穩(wěn)度日?
第二個,鎮(zhèn)北軍打敗三十萬朝廷大軍,輕松得就像砍瓜切菜,損失小到可以忽略不計,接下來的那些關卡,能不能擋住鎮(zhèn)北軍?
等這兩個問題有了答案,大家自然會做出相應的選擇。
何況,她還準備了另一份大禮。
起身帶邵沉鋒去書房,遞給他一份文書。
邵沉鋒:“為天下百姓討褚氏父子檄?”
賀芳亭認真地道,“造反就得有檄文,這是規(guī)矩。”
邵沉鋒微笑,“芳亭言之有理!”
翻開封面,迫不及待看下去。
第334章
請?zhí)煜掠凶R之士共襄盛舉,應天命,正朝綱!
賀芳亭這檄文共分三個部分。
第一部分,歷數褚氏父子十大罪。
罪一,褚滄陽為了皇帝之位,設計陷害先太子褚天陽及諸位兄長,氣死生父嫡母。
罪二,為削弱先太子褚天陽勢力,褚滄陽收買了武威軍康將軍,同室操戈,屠殺赤膽忠心的赤甲軍,并誣陷赤甲軍叛國投敵。
罪三,因得位不正,褚滄陽極為心虛,屢次威逼唯一在世的手足福莊長公主,致使福莊長公主郁郁而終。
罪四,違背太祖誓言,猜忌鎮(zhèn)北王府,曾勾結異族圖謀邵氏,險些令朔北失守。
罪五,毒殺老鎮(zhèn)北王邵霖復,還試圖殺害福莊長公主之女,以嫁禍當代鎮(zhèn)北王邵沉鋒。
罪六,褚滄陽之子褚中軒,深得其父的真?zhèn)�,還比其父更勝一籌,弒父登基。
罪七,褚中軒不僅弒父,且毒害生母、栽贓發(fā)妻、斬除岳家、殘殺手足、流放親子,暴戾無道。
罪八,不顧人倫,穢亂后宮。
罪九,一代名臣唐樸方,因犯顏直諫而被當堂打死。
罪十,任用奸佞,近小人,遠賢臣,壞事做盡。
第二部分寫的是鎮(zhèn)北王府種種功績。
先祖邵滿江深明大義,為了天下百姓的安寧而選擇不爭,退往朔北守土衛(wèi)疆,一片丹心,蒼天可鑒!
自此之后,鎮(zhèn)北王府立足朔北,抗擊北蠻兩百多年,如今更是徹底滅亡北蠻王庭,收復疆土千余里,利在當代,功在千秋!
鎮(zhèn)北王府未負朝廷,邵家也未負褚家,但朝廷負了鎮(zhèn)北王府,褚家負了邵家。
第三部分,邵氏取代褚氏,乃是太祖之意、上天之意。
當代鎮(zhèn)北王邵沉鋒率軍南下,并非為了一己私利,更不是謀朝篡位,而是遵從太祖“江山易主,邵氏為尊”的誓言,也是吊民伐罪,除暴安良,若有人執(zhí)迷不悟,助紂為虐,齊劍隆便是前車之鑒。
也請士庶百姓放心,行軍途中,絕不驚擾地方,強征糧餉,若有將士違令,必定嚴懲。
最后,號召天下有識之士共襄盛舉,與鎮(zhèn)北軍一道應天命,正朝綱!
“移檄州郡,咸使聞知!”
邵沉鋒通篇讀完,難掩激動,“太好了,寫得太好了!芳亭,你之才學,不輸陳琳、駱賓王之輩!”
這檄文駢四儷六,文采斐然,讀之朗朗上口,韻味悠長。
并且有理有據,令人信服,更兼用詞雄健,震人心弦,有江河磅礴之勢,波瀾壯闊之感。
他可以斷言,此檄一出,必然朝野震動。
賀芳亭寫這檄文,也是花了時間和精力的,并不是一蹴而就,得他夸贊,心里甚慰,但還是謙虛地笑道,“守寧過獎�!�
邵沉鋒心潮澎湃,握住她的手輕輕捏了捏,不知怎樣愛她才好。
賀芳亭又問,“可有補充或修改?”
邵沉鋒搖頭,“芳亭大才,一字不能補,一字不用改!”
當即叫來一名姓趙的主簿,令傳抄檄文,布告天下。
這是最好的時機。
早一步,火候不到,晚一步,稍顯多余。
此時挾梨松原大捷之威,最合適不過。
大軍緩行,檄文速出,必能起到奇效。
趙主簿拿回去看完,也是拍案叫絕,贊嘆不已。
但沒有立刻找人抄寫,躊躇片刻,又回來找邵沉鋒,“王爺,確定要署王妃娘娘的名諱?”
賀王妃畢竟是先帝褚滄陽的外甥女,在世人眼中,褚滄陽還對她極為疼愛,檄文若是出自她手中,恐被不明真相的人們扣上不孝不義之名。
身為忠心的下屬,他得盡提醒的義務。
邵沉鋒無比確定,“對!”
他知道趙主薄在顧慮什么,可芳亭既然敢寫,便不會在意這些,也不會害怕迂腐之人的非議。
人生在世,誰不被人非議幾句?
都要造反了,還管那么多。
況且,他很想讓天下人知道芳亭的才情。
這樣的才情若是只能用來寫小戲,那真屈才了。
也想千百年之后,還有人仰慕贊頌芳亭的才名。
趙主簿不再多言,領命而去。
接下來幾日,唯一要做的就是收拾行裝,邵沉鋒與賀芳亭于忙碌中偷得閑暇,頗為愜意。
兩人最常談論的也不是風花雪月,而是為君之道,治國之道。
以前論及相關話題,總覺得為時過早,現在卻不早了。
還越聊越上頭,偶爾徹夜長談。
賀容瓔有時聽兩人說話,感覺不太懂,越是如此,越覺崇拜,主動承擔起陪小老虎玩耍的責任,不讓他打擾。
田氏病沒好利索,一直沒來別院,但每日都派侍女過來噓寒問暖。
某日中午,孟老夫人忽然求見。
賀芳亭不知她有什么事,令人傳到花廳。
邵沉鋒考慮到孟家子弟的勇猛和忠心,想給孟信凌面子,便也出來一見。
夫妻倆聯袂而至,等在花廳的孟老夫人剛要行禮,猛然看見邵沉鋒,頓時瞪大眼睛,脫口道,“王爺怎會在此?”
這話問得怪,還無禮。
但邵沉鋒也未動氣,和藹地道,“老夫人求見王妃,所為何事?”
孟老夫人聲音顫抖,“王爺,您何時回來的?!”
見她答非所問,表情怪異,邵沉鋒微一皺眉,不想再理會。
賀芳亭微笑道,“來了有五六日,老夫人不知道么?”
......五六日?
孟老夫人臉色大變,白眼一翻暈了過去。
第335章
這天大的機緣近在咫尺,貪心的人怎么忍得住?
眼睜睜看著孟老夫人倒下,賀芳亭深感失策。
她應該在孟老夫人發(fā)病前就說一句話,“你如果敢在本宮面前暈倒,你兒子的爵位就沒了!”
這話一出,估計能讓孟老夫人堅持到回府再暈,不管她心里藏著什么事兒。
可惜說晚一步。
只得命幾個膀大腰圓的仆婦將孟老夫人抬到廂房,又急召隨行的吳大夫前來看診。
吳大夫行醫(yī)多年,經驗豐富,為孟老夫人把脈之后,拿出一t?根長長的銀針,緩緩刺入其人中。
未幾,孟老夫人悠悠醒轉,對上賀芳亭探究的眼神。
賀芳亭微微一笑,孟老夫人目光躲閃,不敢與她對視,暗想她知道了,她肯定知道了!
邵沉鋒也看出個中必有蹊蹺,但這畢竟是功臣的親娘、親祖母,因此秉承著華夏敬老慈幼的優(yōu)良傳統,關心地道,“老夫人,還有哪里不適?”
孟老夫人心里苦澀,又無法訴說,艱難地道,“多謝王爺,老身,老身這是老毛病了,不妨事�!�
賀芳亭一語雙關地道,“老夫人,有病得及早醫(yī)治呀,諱疾忌醫(yī)可不成,等病入骨髓,就無可奈何了�!�
孟老夫人聽在耳中,只覺是種明晃晃的威脅,忍氣吞聲地道,“王妃娘娘說得對。”
不顧兩人的挽留,匆匆告辭。
她得回去好好琢磨琢磨,這事兒該如何補救。
目送她離開,邵沉鋒含笑問賀芳亭,“請教王妃娘娘,孟老夫人得的什么��?”
他看不出來,但他覺得芳亭已經看出來了。
賀芳亭嘆道,“利欲熏心,終至傷身,病得不輕吶!”
邵沉鋒還是不解,“她的兒子孟信凌是第一個投誠的,必將受到重用,她還有何不足?”
賀芳亭上下打量他一眼,揶揄道,“孟信凌就算封侯爵,又哪及得上國丈爺。”
邵沉鋒只把孟老夫人當做功臣之母,孟老夫人卻想當他祖母,也是好笑。
孟珍珍青春年少,按理說喜歡的應該是年齡相仿的少年郎,而不是這個能當她爹的中年男。
但誰讓邵沉鋒大業(yè)有望呢,九五至尊,身上天然便有一層光輝,比青澀的少年郎耀眼得多。
皇妃雖然也是妾室,卻比一般的大家主母尊貴得多,更別提由此給家族帶來的種種好處。
若是肚子爭氣,也許還能越過她和小老虎。
這天大的機緣近在咫尺,貪心的人怎么忍得��?孟老夫人和孟珍珍可能想搏一搏。
有句話說得好,富貴險中求,都知道兇險,但也都知道富貴。
想要生撲邵沉鋒的,孟珍珍不是第一個,也絕不會是最后一個,孟老夫人這樣想要攀龍附鳳的長輩,世上也多得很。
可以預見,類似的熱鬧往后少不了。
賀芳亭并沒有心生厭倦,或者遷怒于邵沉鋒,只覺得這本尋常。
別說邵沉鋒有望當皇帝,就是普普通通的小財主、小官員,也有可能被外面的鶯鶯燕燕看上,而更大的可能,是如前夫江止修一般主動看上別的女子,見異思遷,移情別戀。
所以,男人變不變心,與身份地位無關,人品才是決定因素。
并不是富貴的都風流,貧困的都忠貞,反之亦然。
只要邵沉鋒心志堅定,匪石匪席,她就沒什么好怕的,會與他站在一塊兒,共同面對紛紛擾擾。
人活著就會遇上各種煩惱或難事,不是這一樁,也會是那一樁,遇上了再解決唄,有什么大不了的。
死人才能無事一身輕。
而如果他沒能抵抗住誘惑,她會很傷心,很難過,但也僅此而已,你既無心我便休,還是會把自己的日子好好過下去,絕不會尋死覓活,或者心如死灰。
不至于。
她活在這人世間,首先是她自己,其次才是別人的女兒、妻子、母親,自己是所有一切的基礎,沒了自己,其它通通免談。
何況,一個不看重自己的人,也不會被別人所看重。
邵沉鋒無語,“咱們不是拒絕好幾次了么?怎還冥頑不靈!”
他有賀三老爺一個岳丈就足夠,不需要再加個孟信凌。
孟家要再這樣,他可就生氣了。
賀芳亭笑道,“孟信凌夫妻倆似乎已想通,這老夫人可沒有,正興頭著呢�!�
之前長篇大論,說賢良主母該如何如何,就是在點她。
邵沉鋒擲地有聲地說了兩個字,“有��!”
賀芳亭眸光流轉,打趣道,“王爺回來早了,錯過一樁艷福,遺不遺憾?”
能讓孟老夫人一見邵沉鋒便驚慌失措,暈倒在地的,還能是什么,當然是孟珍珍勇闖軍寨,自薦枕席。
結果邵沉鋒回來了,哈哈。
邵沉鋒看著她微笑,“不遺憾。”
最大的艷福早就在他懷中,他早已心滿意足。
賀芳亭也是一笑,轉頭吩咐青蒿帶上幾味藥丸,前去孟府探望孟老夫人。
田氏操持孟家中饋,哪怕生病,大小事也會報到她那兒。
青蒿去了,她定然出來一見,孟老夫人想瞞的事情也就瞞不住。
話說,田氏那病也來得太及時了。
第336章
先是涼水,后是涼風,她這是怕我不死!
青蒿帶著兩個小侍女送完藥丸,很快就從孟家回來,向賀芳亭稟報,“王妃娘娘,孟夫人確實生了病,聲音沙啞,見婢子時還戴了面紗,說怕過了病氣給婢子�!�
賀芳亭:“該說的你都說了么?”
她也覺得,以田氏往日的談吐見識,應該沒有參與。
那就是遭了孟老夫人的算計,以及女兒的背刺。
青蒿回道,“說了,孟夫人大吃一驚,保證最遲今天晚上,一定會查清怎么回事,給王妃娘娘一個交待。”
賀芳亭輕嘆,“我不需要什么交待,只怕憂愁煩悶的是她自己�!�
或許是因為也曾被“女兒”傷過心,她對田氏分外同情。
好在傷她心的“女兒”,后來被證實是個奪舍附身的孤魂野鬼,她真正的女兒又貼心又善良。
田氏未必有她的運氣。
孟珍珍不像被奪舍,純粹就是被孟老夫人教壞了......也有可能本性便是如此。
很多人理所當然地以為,明理的父母,就能養(yǎng)出明理的孩子,這實在是一大誤解,正如狀元的孩子,不一定學業(yè)優(yōu)秀,農夫的孩子,也不一定質樸魯鈍。
孩子有什么樣的父母,得看運氣,父母有什么樣的孩子,也得看運氣。
傍晚,田氏果真來了。
頭上戴著幕籬隔絕病氣,看不清面容,一見賀芳亭便跪倒,嘶聲哭道,“王妃娘娘,我好苦�。 �
賀芳亭溫聲道,“起來說話!”
田氏不起,泣不成聲,“教養(yǎng)出這等不知廉恥的女兒,我無顏見王妃娘娘!”
她與夫君,的確曾想過送女兒入王府,但那是在取得王爺、王妃的同意之下,正大光明地進。
而不是,而不是......她都說不出口。
這一刻她真的很后悔,后悔自己當時鬼迷心竅,妄想讓女兒攀高接貴,當人上人。
若非如此,也許就不會在女兒心里埋下引子,以至被那老虔婆挑唆誘導,做下這等見不得人的事體。
夫君和叔伯兄弟們、兒郎們在戰(zhàn)場上奮力廝殺,搏取功名,哪能想到家中女兒會令他們蒙羞。
賀芳亭再三安慰,田氏才止住哭聲,坐到下首。
她的嗓音沙啞難聽,便由侍女香櫞代勞。
事情是這樣的,前幾日,傳令兵帶來捷報,田氏回家告訴婆母和女兒這喜訊,又感嘆道,王爺離帝位越來越近了。
她是說者無心,孟老夫人和孟珍珍卻是聽者有意。
當晚沐浴時,伺候的侍女不小心,往她頭上澆了兩瓢涼水,用布巾擦了許久也沒干,她雖然惱火,也未動大怒,只罰了侍女月例。
次日起來就病了。
香櫞恨恨道,“澆涼水的侍女,原來是奉了老夫人的命令。夫人睡著后,又有一名侍女得了老夫人的賞賜,悄悄打開窗戶,讓夫人吹了半晚的涼風,天快亮時才關上�!�
田氏沙聲道,“先是涼水,后是涼風,她這是怕我不死!”
賀芳亭無意過問她們婆媳之間的矛盾,“孟老夫人這般作為,是在為令愛打掩護?”
田氏又哭了,“是!”
她生了病,就不讓女兒見自己,怕女兒也染上。
每日里,女兒的貼身侍女還會代女兒來問安,因而她以為女兒一直在府中,哪兒也沒去。
香櫞看了看她,得她示意,繼續(xù)往下說,“第二天清晨,老夫人瞞著府里上下,悄悄派人送五小姐去梨松原,找年四爺。”
賀芳亭知道孟珍珍在家排行第五,但年四爺是誰?
田氏解釋道,“孟奇年,外子的一位族弟,早年曾受過老夫人的恩,對老夫人言聽計從�!�
頓了頓,聲音難掩怒火,“老夫人處心積慮,早已跟孟奇年說好,此戰(zhàn)若敗,一切休提,若勝,便會送珍珍去軍寨,讓孟奇年設法安排�!�
安排什么?
她沒臉說,賀芳亭也沒問,兩人都清楚指的是爬床,爬邵沉鋒的床。
賀芳亭嘆道,“可曾派人去追?”
邵沉鋒回五柳關這件事,沒有刻意隱瞞,也沒有刻意宣揚,孟老夫人不怎么出門,大概不知道,因此一見之下才會那般驚愕。
而孟老夫人今日會來別院,估計是想著木已成舟,讓她接受事實,容許孟珍珍進門。
田氏顫聲道,“派了,只盼,只盼還未鑄成大錯!”
軍寨里都是些什么人啊,稍有閃失,珍珍這一輩子就毀了。
更讓她擔憂的是,這事兒t?還捅到了王爺、王妃面前,根本無法遮掩。
珍珍就算能完好無損地回來,往后也不會有什么好前程。
還有夫君和孟家眾兒郎,也不知會不會被牽連。
......縱然仕途不被牽連,傳出去也會被人恥笑。
王爺立側妃納小妾都是正理,擅自爬床算什么?!
老虔婆,一個餿主意害了一大家子,她真想食其肉,啖其血!
她方才哭成那樣,一半是為女兒,一半是為夫君和孟氏族人。
第337章
狐假虎威的感覺真好
賀芳亭明白田氏的憂慮,微笑道,“放心,一事歸一事,孟家的功績不會被抹去。”
田氏更覺羞愧,也幸好戴著幕籬,有所遮擋。
起身施禮,“多謝王妃娘娘!”
賀芳亭示意她坐下,“不必客氣,王爺對孟家也很賞識。”
田氏心下稍安,也能感受到她對自己的寬容和憐憫,一時忘了尊卑,像對自家姐妹一樣訴苦,“夫君回來,我怎么跟他交待��!”
夫君出征,將整個家交給她,卻出了這么大的差錯。
她愧對夫君的信任。
另一方面,這件事情中,老虔婆是長輩,珍珍是孩子,夫君能責備、能怪罪的也只有她。
她不知道該怎樣面對夫君的怒火。
賀芳亭反問,“為何要跟他交待?”
田氏:“......身為妻子,該管好家�!�
賀芳亭搖頭,“非也非也,明明是孟將軍該給你交待。他娘害你生病,還蠱惑你女兒行不才之事,失了長輩的體統。”
田氏精神一振,“沒錯!”
問出事情真相后,她實在氣不過,想著既然怎樣都要跟夫君吵鬧一場,索性不管不顧,甩了那老虔婆兩巴掌,又下令將其禁足。
但賀王妃說得對,老虔婆闖下這么大的禍,就想輕輕揭過?沒門!
必須給她田繡兒一個交待!
也是夫君平日里盲目孝順,才縱得老虔婆無法無天!
賀芳亭又道,“孟將軍若真尋你過錯,便告訴他,這是本宮說的!”
總有那么一些當丈夫的,比皇帝還忙,無暇過問家務,等家中出了事兒,便全部怪到妻子頭上。
她不知道孟信凌是不是這種人,如果是,她愿意給田氏撐腰。
田氏眼淚汪汪,“王妃娘娘,您真是個善心人!”
有這樣的皇后娘娘,是天下女子之幸。
回家之后,膽氣更壯,令人拿住老虔婆的幾個心腹,綁在院里打了一頓。
這幾人仗著老虔婆的勢,不把她這個當家主母放在眼里,對她陽奉陰違,敷衍了事,她早就想收拾了,又有所顧忌。
現在有賀王妃給的底氣,她還怕什么。
以往,她厭這幾人狐假虎威。
如今卻覺得,狐假虎威的感覺真好。
田氏情不自禁露出笑容。
隨后猛然想到女兒,笑臉瞬間變成苦臉,心急火燎地等著消息。
賀芳亭也挺好奇,邵沉鋒都不在,孟珍珍的計劃要怎樣實施?
沒幾日,她就知道了答案。
孟老夫人信任的族侄孟奇年,運氣不大好,戰(zhàn)場上壯烈了,因而孟珍珍沒了內應。
但她不想放棄,直接亮明身份,找到父親孟信凌,說是祖母派她前來探望。
孟信凌雖然很生氣,也知道自家老娘做得出這種不著調的事兒,便把女兒安置在自己帳篷內,準備忙完手上的軍務便送她回去。
他的帳篷離中軍大帳不算遠,孟珍珍抓緊時間,當晚便行動了。
她并不知道邵沉鋒不在,孟信凌是知道的,但這種事情,有什么必要告知女兒?
半夜,孟珍珍小心翼翼繞過巡邏的衛(wèi)兵,鉆進了中軍大帳。
然而她弄錯了,那不是中軍大帳,是虎威軍主將雷俊弘的帳篷,月色下看起來有些相似,位置也離得近。
雷俊弘睡得正香,懷里忽然多了具溫軟的胴.體,半夢半醒間,險些成事。
緊要關頭忽然醒來,記起這是行軍中,并無女子,以為是奸細,差點掐死。
孟珍珍拼命喊出自己的父親是孟信凌,雷俊弘這才將信將疑地放開。
證實之后,他表示愿意負責。
畢竟除了最后一步,兩人肌膚相親,該做的都做了,不能說是清白。
但他家中有賢妻,孟珍珍只能為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