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賀芳亭覺得不能。
柳纖兒是怎么看宇兒的,她不確定。
但她很確定一件事,宇兒對柳纖兒的看法,與真正的柳纖兒根本不符,甚至是背道而馳。
最簡單的一點,宇兒總覺得柳纖兒十分柔弱,需要他保護,可柔弱的人,哪能做出她所做的那些事兒!
當灼熱的情感被日常瑣事消磨褪去,這兩人會怎樣?
賀芳亭給江族長回信,囑咐他常寫信告知自己宇兒夫妻近況。
一半是關(guān)心,一半是好奇。
......或許她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對兒子也小心眼,等著看兒子雞飛狗跳、悔不當初,好證明自己沒有做錯。
沒辦法,她也只是個凡人,也有凡人的愛恨嗔癡。
兒子當年對她的怨恨,令她很是心酸,這會兒回想起來,還像心中扎著根刺。
現(xiàn)在有機會讓兒子親自驗證這件事的對錯,說實話她迫不及待。
如果她對了,總算能釋懷。
如果她錯了,會誠懇地向兒子道歉,并真心祝福他們白頭到老。
不過她覺得錯的不會是自己,該道歉的是宇兒。
這番心思,賀芳亭也不瞞邵沉鋒,說完問道,“我是否不夠大度?”
邵沉鋒反問,“誰規(guī)定做人母親就一定要大度?”
大家都是肉體凡胎,都有忍耐的極限,受傷了也都會疼。
沒道理身為母親就得咬牙忍著,無怨無悔。
又開解道,“芳亭,兒女該吃的苦,有時候做父母的想擋也擋不住,管多了還弄巧成拙,只能聽之任之�!�
賀芳亭對此深有感觸,“是��!”
她一心想幫宇兒避開人生的磨難,宇兒卻不領(lǐng)情,還怪她勢利。
那就算了,兒孫自有兒孫福。
現(xiàn)在,她等著看熱鬧就行。
第348章
只要你死了,一切就會回到正軌
大軍繼續(xù)前行,不急不緩,卻壓迫感十足。
兵力大增后,糧餉沒問題,做飯的火頭兵卻不夠了,朝廷征召的民夫也有大半回鄉(xiāng),因而就近雇了些民夫民婦,幫著火頭兵做飯運糧,干些雜事。
由于工錢給得不低,還供飯,報名的人很多。
這日,大軍行至一處平原,傍晚扎寨。
用完晚飯?zhí)爝早,賀容瓔便帶著小老虎到外面放風箏,她拿著線在前面跑,小老虎被奶娘抱著追,姐弟倆都很開心。
賀芳亭也出了中軍大帳,下意識跟在他們后面。
不遠處的小河邊,有群雇傭來的民婦洗洗刷刷,說說笑笑,看見賀芳亭,都起身福禮。
賀芳亭怕她們拘謹,沒有多停留,快步去追一雙兒女。
涼風習習,頗為舒適,她正隨意看著周圍景致,忽聽后面有人發(fā)出驚叫,接著撲通數(shù)聲。
回頭一看,青蒿和兩名侍女撲在地上,身下壓著名灰衣民婦。
白苓和另外幾位侍女,警惕地站到她身前。
青蒿大叫,“來人啊,有刺客!”
白苓也大叫,“保護王妃娘娘!”
營地里瞬間亂了,數(shù)隊正在巡邏的衛(wèi)兵飛跑過來,有的保護賀芳亭、賀容瓔、小老虎,有的跑去押那刺客。
還有些沖向河邊那群,要一起抓去審問。
民婦們驚慌失措,但都沒跑,老老實實在原地等著,心里大罵桂花嫂連累大家。
但桂花嫂為何突然發(fā)瘋行刺王妃娘娘?真的跟她們沒有半絲關(guān)聯(lián),鎮(zhèn)北軍又講理,因而倒也不是很怕。
邵沉鋒聽到動靜,也和幾位將領(lǐng)從另一邊急奔而至,“芳亭,可受了驚嚇?”
賀芳亭笑道,“不用擔心,我無事�!�
刺客還離她有一段距離,就被侍女們撲倒制住了。
回頭得好生獎勵她們忠心護主。
這時賀容瓔也跑了回來,一把抱住她,急得眼里淚花直轉(zhuǎn),“娘,你怎樣?”
賀芳亭拍拍她的肩,柔聲安慰,“不怕不怕,娘好端端的。”
跟來的將領(lǐng)們也紛紛出言關(guān)心,賀芳亭含笑謝過。
邵沉鋒看她確實無礙,轉(zhuǎn)頭厲聲吩咐,“押下去審訊!”
不等衛(wèi)兵應(yīng)答,蘭策上前,雙眼冒火地道,“王爺,交給末將!”
竟敢行刺王妃娘娘,沒天理!
王妃娘娘一向與人為善,寬容大方,就算真要行刺,也該行刺王爺才對,行刺王妃娘娘做甚?
而且赤甲軍還等著王妃娘娘正名吶!
誰敢傷害王妃娘娘,誰就是赤甲軍的生死大仇!
不審個水落石出,他就把名字倒著寫。
邵沉鋒看他兩眼,沉聲道,“務(wù)必問出主謀是誰!”
芳亭不會與一介民婦結(jié)仇,必有人在后指使。
很可能是褚中軒那小畜生,派人刺殺芳亭,好亂他方寸,也亂軍心,真是個無恥小人!只會這些上不得臺面的伎倆。
蘭策大聲應(yīng)道,“是!”
一揮手,他的親衛(wèi)去衛(wèi)兵手中接那刺客。
親衛(wèi)們也很懂他的風格,揪著刺客亂糟糟的的頭發(fā),迫使其抬起頭,方便他先賞兩大耳光。
“好大的狗膽!”
蘭策已經(jīng)舉起巴掌,卻聽還站在一旁的青蒿叫道,“等等!”
她是王妃的人,蘭策很給面子,沒打下去。
青蒿抬著刺客的臉仔細看了看,吃驚地道,“謝梅影!”
難怪笨手笨腳的,行事也沒什么章法,提著只木桶想要靠近王妃娘娘,后面的侍女上前阻攔,她便扔下木桶,從裙下掏出把刀子,沖著王妃就去,也不看看她們就在身旁。
原來是她,不是訓練有素的刺客。
不過,她跟以前大不一樣了。
曾經(jīng)清秀白皙的臉龐,現(xiàn)在粗糙黑黃,布滿了斑斑點點,清澈如水的眼睛也變得渾濁不堪。
身材干瘦,精神萎靡,像個受盡折磨的窮苦村婦。
以前還能稱一句芙蓉如面柳如眉,如今已是人老珠黃,叫人認不出來。
倘若她是以這種樣貌出現(xiàn)在江止修面前,江止修多看她一眼,都得算他眼瘸。
賀芳亭正要跟邵沉鋒離開,忽然聽到這個名字,不由回過頭來。
青蒿還在驚嘆,“你咋變成這樣了?!”
謝梅影表情怨毒,沙啞著聲音道,“我變成這樣,你們很滿意?”
青蒿:“......滿意你大爺!你過得不好,與我們什么相干?”
謝梅影不理她,忽然拼命掙扎,想要撲向賀芳亭,口中瘋狂叫道,“賀芳亭,我要殺了你!只要你死了,一切就會回到正軌!容墨會位極人臣,權(quán)傾天下,我會誥命加身,幸福美滿!都怪你,都怪你......”
正叫著,蘭策塞了團破布到她嘴里,喝令親衛(wèi)帶走。
賀芳亭與邵沉鋒對視一眼,“且慢,此人我們親自來審!”
謝梅影似乎也知道了書里的發(fā)展,得弄清楚她從何處得知。
第349章
你們會不會太把自己當回事兒了?
奉賀芳亭、邵沉鋒之命,謝梅影被帶到一座小帳篷里,綁了手腳,捆在沉重的兵器架上。
夫妻倆一進來,謝梅影就狠狠盯住賀芳亭,像是跟她有血海深仇,神情極為兇惡,似要擇人而噬。
兩三年不見,賀芳亭跟從前一樣雍容華貴,冰肌玉骨,絕代風華。
時光沒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跡,也許是日子過得舒心,還越來越美貌了。
反觀自己,夫君不疼,合家厭憎,窮困潦倒,一日不如一日,逐漸成了這模樣,有時攬鏡自照,她都不認識鏡子里的人是誰。
生個兒子也是討債鬼,整日哭鬧,不親近她這個生母,反而親近吳氏那個母老虎。
初見時,她與賀芳亭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再次相見,依然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折騰一場,她還在爛泥里打滾。
可這不是她的命!
她本是尊榮富足、時亨運泰、蘭桂齊芳的大福之命,卻被賀芳亭改了!
深吸口氣,嘶聲叫喊,“事情根本不該是這種樣子!賀芳亭,你應(yīng)該死!縱火自焚,尸首丟到亂葬崗喂狗!你女兒也該死,被夫君打死!你們母女倆都死無葬身之地!”
如果青蒿沒有認出她,她會想辦法蒙混過關(guān),伺機逃走,過段時日再回來殺賀芳亭。
但既然已經(jīng)被青蒿認出,那便萬無生理,賀芳亭絕對不會放過她。
她也就豁出去了。
死之前也要出口惡氣。
邵沉鋒聽不得她詛咒賀芳亭母女,微微皺眉,想抽她幾巴掌,被賀芳亭攔住。
她想說就讓她說個夠,等她發(fā)泄完了,心神松懈,他們才好問話。
謝梅影眼里閃t?出夢幻般的光芒,“江郎愛的本該是我!他應(yīng)該棄你如敝履,愛我如珍寶,坐視你被容墨設(shè)計陷害,直至喪命!并且應(yīng)該在容墨當上首輔之后,辭了官職帶我游歷天下,我們會有兩兒一女,稱心如意,逍遙自在!”
說到此處,語氣驀然變得惡毒,“對了,還有你的好兒子江嘉宇,他壓根沒把你這個親娘放在心上,與我們一同對付你。還視我為母,對我言聽計從,孝順有加,哈哈!”
賀芳亭淡淡道,“真是個不孝子�!�
謝梅影以為她很難過,亢奮地道,“你知道最可笑的是啥么?是容墨誣陷你與馬夫有染,你那好兒子竟然信了!他竟然信了!高貴的郡主娘娘,看上一個卑賤骯臟的馬夫!哈哈,我都不信,他卻信得真真的!江郎也信了,把你關(guān)在家廟,還打殺了你那些鷹犬惡奴!后來你放火燒家廟,把自己也燒死了,江嘉宇也不及時收殮,如果不是鎮(zhèn)北王路過那亂葬崗,你的遺骸就被狗吃完了!”
邵沉鋒聽得握緊拳頭,賀芳亭平平靜靜地道,“真可憐�!�
謝梅影感覺她內(nèi)心很受傷,更高興了,“你們眼下聲勢浩大,趕著進京當皇帝皇后,但別張狂得太早,根本成不了!邵沉鋒沒有當皇帝的命,你也不配當皇后,你們注定失��!”
賀芳亭:“誰說的?”
謝梅影:“神仙!”
賀芳亭:“......神仙?”
謝梅影昂首挺胸,“沒錯,神仙!神仙還告訴了我很多事,你們?nèi)绻胫�,就乖乖跪下給我磕幾個頭,斟茶認錯!”
賀芳亭一臉無所謂,“你愛說不說,我們并不想知道�!�
謝梅影不信,冷笑道,“你就裝罷!”
說著忽然怒氣沖天,咬牙切齒地道,“賀芳亭,你一直很愛裝!以前就裝,現(xiàn)在還裝,你他娘的裝什么呢!”
她真的很痛恨賀芳亭這一點。
總是裝得高高在上、八風不動、泰然自若,顯得自己像個供她取樂的伶人。
賀芳亭莞爾,“是啊,我裝什么呢?你,還有江家那一群,仿佛都說過類似的話�?晌也]有裝,這本就是我真實的樣子。是你們見識少,不知道世上有我這種人。”
謝梅影:“不可能,你就是故作淡定,就是在裝......”
賀芳亭打斷她,“你們似乎以為,面對你們的挑釁,我應(yīng)該嚴陣以待,鄭重其事,甚至舉止失措、六心不定,直至面目全非,那才不叫裝,對么?”
謝梅影:“......難道不是?”
江止修都要兼祧了,她都登堂入室了,賀芳亭還冷靜得像無事發(fā)生,那不是裝是什么?
賀芳亭也是不解,“你們這種想法,真的很奇怪�!�
如果不是后來仔細分析過,她也不會猜出他們竟然是這樣想的。
理一理衣袖,正色道,“母親和祖父、祖母對我精心教養(yǎng),整個家族對我關(guān)愛有加,我熟讀經(jīng)史子集,苦練琴棋書畫,十幾年下來,好不容易養(yǎng)成貴女儀態(tài)、大家風范、君子氣度,難不成要因你們而破功?”
說到這兒微微一笑,“你們會不會太把自己當回事兒了?”
邵沉鋒被這樣的賀芳亭迷得暈頭轉(zhuǎn)向,大聲附和,“你們配么?”
謝梅影氣極,顫抖著嘴唇,半晌才凄厲叫道,“你們還想不想知道神仙的預(yù)言?”
賀芳亭輕描淡寫地道,“你所說的神仙,是李壹秋?”
謝梅影震驚異常,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你怎么知道?!”
第350章
遇上這樣的事誰能不瘋啊
“你把李壹秋當神仙,我們把它當孤魂野鬼�!�
賀芳亭微笑道。
邵沉鋒再加一刀,“有魂魄而無肉體,死了卻不下九泉,不是孤魂野鬼是什么?”
謝梅影不愿意相信,扯著嗓子叫道,“李壹秋是神仙,神仙!”
賀芳亭涼涼道,“是么?姓李的神仙,我知道李耳、李長庚、李靖、鐵拐李,敢問李壹秋是哪位?所司何職?”
謝梅影張口結(jié)舌,答不上來。
她之前也沒聽說過名叫李壹秋的神仙,但如果不是神仙,怎能知道那么多事?而且這神仙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她愛聽的,深深地慰藉了她的心靈。
自從前幾年跟著江止修赴任,她就陷入了水深火熱之中。
不,應(yīng)該說,自從賀芳亭提出與江止修和離,她的日子就不好過了,預(yù)料中跟江止修雙宿雙飛的情形并未出現(xiàn),江止修這薄情寡義的臭男人,忽然中邪一樣想起了賀芳亭的好,心心念念要跟賀芳亭破鏡重圓,哼,也不看看賀芳亭瞧不瞧得起他。
侄兒容墨也死得不明不白,讓她再無依靠。
但不管怎樣,在京城的時候,江止修雖然與她爭吵打鬧,還有所顧忌,兩人勉強過得下去。
離京赴任后,江止修就肆無忌憚了,把所有問題都歸結(jié)于她,口口聲聲怪她誤了自己仕途前程,可他也不想想,她本是侯府貴女,遠昌侯的親姑姑,身份不比賀芳亭差多少,如果不是遇上他這前世冤家,如果不是對他一片深情,她大可嫁門當戶對的少年郎,怎會給他當妾!
她被他害苦了!
不過,看在兒子的份上,她也愿意委屈自己,好好當江家婦。
女人這一生,靠不了夫君,還能靠兒子,等兒子長大科舉高中,她也能當上滿身華服的誥命老夫人。
賀芳亭的兒子江嘉宇資質(zhì)平平,又有了不孝之名,不會有什么大出息,也許幾十年后,她還能壓賀芳亭一頭。
誰知江止修這王八蛋寧愿娶個死板無趣、丑陋嚴厲的老姑娘,也不愿意給她正妻之位。
她不是正妻,將來兒子就算有出息,受到封賞的也是嫡母,不是她這個姨娘,那她的人生還有什么盼頭?
于是絕望之下卷款私逃,她想帶兒子的,但兒子愛哭,帶著他逃不出江家,只好痛哭一場孤身逃走。
可惜運氣不好,路上被江止修派人追回,狠狠打了一頓,還說既然她狠心拋棄兒子,那么兒子也不會再認她這個娘,抱給吳氏撫養(yǎng)。
她辛辛苦苦生下的兒子,就這樣成了吳氏的。
更讓她痛心的是,那小崽子有奶便是娘,沒過幾日,就忘了她這個生母,管吳氏叫娘親!
這叫她怎么能忍受!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在井里下毒,想讓江家死絕,也包括那個不認生母的小崽子!
當年如果不是有了他,自己也不會被迫選擇江止修。
自己為他做出了那么大的犧牲,放棄名門貴女的璀璨人生,甘愿到江家做個小妾,生他時還險些難產(chǎn)而死,他卻轉(zhuǎn)頭撲到別人懷里,把她這個生母拋之腦后!
這哪是她的孩兒,分明是個討債鬼,生來就是害她的!
江止修無情無義,這討債鬼身上流著江家的血,也不是什么好東西,一起死罷!
遺憾的是,又沒成功!
江止修和吳氏精得像鬼,日夜防著她。
事后被打得皮開肉綻,關(guān)進柴房,江止修還說她瘋了。
她也感覺自己大概是瘋了。
......遇上這樣的事誰能不瘋��?!
本是侯府千金,認祖歸宗后,榮華富貴觸手可及,卻因走錯一步,就落到了無法逃脫的污泥里。
她大悔,她大恨!
有時午夜夢回,她會以為自己還是淮南行醫(yī)的謝大夫,不是遠昌侯府的謝小姐,也不是江家的謝姨娘。
她還常常想起,賀芳亭曾問過她一句話,“值得么?”
還問了兩次。
第一次,是她和容墨剛剛認回遠昌侯府,當時她覺得,賀芳亭是故意亂她心神,挑撥離間。
第二次,是賀芳亭與江止修正式和離,那時她覺得,賀芳亭是在殺人誅心,因為那會兒容墨已經(jīng)死了,江止修也露出了真面目,她后悔進江家,還有些恨江止修。
但直到此時,她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殺人誅心。
真正的殺人誅心,不是讓你知道你已走上歧路,無法回頭,而是讓你知道,你有很多次抽身而退、柳暗花明的機會,但你一次也沒把握住,只能無窮無盡地后悔。
想著想著,她頭都要炸了,昏昏沉沉,日夜不分,連飯也不會吃,像是墮入永遠不會醒的噩夢。
江家上下叫她瘋婆子,都默認她已瘋癲。
神仙李壹秋,就是這個時候出現(xiàn)的,還跟她講了很多事情。
她這才明白,自己本來的人生有多么安穩(wěn)歡樂,是賀芳亭不聽上天的安排,攪亂了一切!
李壹秋說,只要殺了賀芳亭,各人就能回到自己的命運。
所以她放開性子裝瘋賣傻,讓江家放松了警惕,得以逃出牢籠,找到鎮(zhèn)北軍,也找到了賀芳亭。
第351章
鬼也怕惡人
見謝梅影表情呆愣,瞪著自己不說話,賀芳亭笑道,“讓我猜一猜。你在江家很不如意,受盡了江止修夫妻的苛待,忽然有一天,腦海里響起了一個聲音......”
謝梅影目光驚駭。
她很確定t?自己并沒說過這事兒,賀芳亭咋又知道了?!
賀芳亭心想,當然是因為剛才邵沉鋒說“有魂魄而無肉體”,你沒有反駁,那就證明李壹秋確實沒有肉體,也就代表著,她沒有奪舍到新的軀體。
為何不奪舍呢?
只怕不是不想,而是力有未逮,無法做到。
奪舍附身這種事,想來應(yīng)該為天地所不容,極艱難,極特殊,成功的可能性很低,否則的話,遍地都是奪舍的惡鬼了。
李壹秋能成功一次,已經(jīng)是托了祖宗的福。
之所以說到腦海里的聲音,則是因為詳細問過瓔兒,被奪舍附身時有何異兆。
瓔兒說最開始,是奇怪的聲音從腦海里響起。
繼續(xù)道,“那聲音告訴你,這是一本書。名叫‘腹黑首輔權(quán)傾天下’,書里的主角是你的侄兒謝容墨,也就是腹黑首輔�!�
說到這兒有些好奇地道,“謝容墨的腹部是黑的么?”
看他的臉,還挺白的呀。
死的時候更白。
謝梅影:......
邵沉鋒在一旁大聲咳嗽。
當著他的面,芳亭就對其他男人的身體感興趣?!
賀芳亭瞪他一眼,接著對謝梅影道,“書中內(nèi)容,就是你之前說的那些,你們是好人,我們是壞人。好人大團圓,壞人結(jié)局凄慘�!�
謝梅影匪夷所思,“為何你也知道?為何?!”
這種大秘密,不是應(yīng)該只有自己一個人知道么?
賀芳亭:“李壹秋沒有告訴你?”
謝梅影:“......告訴我什么?”
賀芳亭微笑著慢慢道,“我與王爺,是怎么對它嚴刑逼供、威脅恐嚇的。嚇得它膽顫心驚、喪魂失魄,不敢有一絲隱瞞,全都交待了�!�
謝梅影難以置信,“你們,你們......”
賀芳亭:“最終,我們迫使它離開了瓔兒的身體�!�
謝梅影:“......什么意思?”
邵沉鋒好心解釋,“意思是,李壹秋并非神仙,而是六合之外的孤魂野鬼,奪舍附身,占據(jù)了瓔兒身軀�!�
謝梅影聽得驚愕失色,因為李壹秋并沒跟她說這件事。
想到那段時日身邊有個被奪舍的人,她本能地感到恐懼。
賀芳亭欣慰地道,“我家瓔兒不是不孝,是這惡鬼頂著她的名頭傷我的心。書里的瓔兒,也一直站在我這邊,幫我出謀劃策對付你們�!�
她臉上的笑容刺痛了謝梅影,反唇相譏,“你有什么可高興的?你女兒蠢得要命,出的那些主意,每一個都是自搬石頭自砸腳!”
書里的江嘉瓔確實幫著賀芳亭,但還不如不幫呢。
......現(xiàn)實里她就沒幫,賀芳亭憑一己之力,就讓大家人仰馬翻。
唉,早知如此,當初她不會拉攏江嘉瓔,會任由江嘉瓔去拖賀芳亭后腿。
也不對,現(xiàn)實里的江嘉瓔,被李壹秋附了體,知道她和容墨是勝利的一方,自然只會巴結(jié)他們,不會幫賀芳亭。
謝梅影亂糟糟地想著,頭痛欲裂。
賀芳亭并不生氣,“你還有空管我家瓔兒怎樣?不如好好想想,李壹秋找上你的目的是什么�!�
謝梅影:“神仙找上我,是為了點醒我!”
聲音很大,表情也很誠摯,仿佛想讓自己相信李壹秋真的是神仙。
邵沉鋒嘲諷,“點醒你?呵呵,做的什么美夢。本王明明白白告訴你,李壹秋是孤魂野鬼,它找你是為了奪舍!”
賀芳亭補充,“謝容墨是書中主角,你是他最重要的親人,估計也算主角。李壹秋可能跟這書綁定很深,只能奪舍書里出現(xiàn)過的人�!�
說著關(guān)切地道,“謝姨娘,小心��!惡鬼奪舍就是一剎那的事兒,也許幾個呼吸間,你的身子就不由你做主了�!�
謝梅影毛骨悚然,強撐著道,“你也在書里出現(xiàn)過,它找的是你,不是我!不是我!”
賀芳亭一笑,“它敢么?”
仔細想想,惡鬼奪舍其實有規(guī)律。
找上瓔兒是因為她是孩童,當時還在生病,身體孱弱,找上謝梅影,則是因為她神志不定,瀕臨崩潰。
惡鬼如惡人,只敢欺負弱小,不敢對上強者。
瓔兒能活著回來,大概也是因為隨著她逐漸長大,惡鬼壓制不住了。
自己如今正是盛年,風華正茂,體魄康健,它怎么敢來呢?
而且,在那惡鬼心里,她大約是個惡人。
鬼也怕惡人。
第352章
別的穿書者都能風生水起,唯有她越混越落魄
謝梅影慌張四顧,“不不不,不要來找我!”
這夫妻倆言之鑿鑿,她已經(jīng)下意識接受了李壹秋不是神仙,是惡鬼。
賀芳亭:“對了,之前我告訴過你,謝容墨是我殺的,還記得么?”
謝梅影瞪大眼睛,“......記得!”
她常跟人說,容墨不是出了意外,是被賀芳亭所害。
可內(nèi)心深處,她其實并不認為侄兒之死與賀芳亭有關(guān),只是想誣陷賀芳亭而已。
賀芳亭現(xiàn)在說這個做什么呢,難道,難道真是她殺的?!
“記得就好,是真的,不是嚇你。我真的親手殺了他,還燒了他的尸首,挫骨揚灰,隨風飄灑。李壹秋也在場,全看見了�!�
賀芳亭的眼神云淡風輕。
邵沉鋒微笑,“本來不打算殺的�?衫钜记镆恢闭f,謝容墨是主角,死不了,我們就想試一試。事實證明,李壹秋沒說對�!�
賀芳亭贊許地看他一眼,又加一把火,“燒他尸首,也是因為李壹秋說他肯定會復(fù)活,不得已而為之�!�
邵沉鋒:“這事兒李壹秋也沒說準,你侄兒到現(xiàn)在也還沒復(fù)活,死得透透的,呵呵�!�
賀芳亭嗔道,“骨灰都沒了,怎么復(fù)活呢?”
邵沉鋒:“也對,是我沒想周全�!�
兩人自顧自聊著天,謝梅影驚恐地看著他們,但眼里沒有丁點恨意。
恨是需要力量的,人在恐懼到一定程度的時候,沒有這種力量,俗話稱之為不敢恨。
賀芳亭笑吟吟地道,“想報仇?來啊!”
邵沉鋒:“還磨蹭什么呢?我們就在這兒等著,快點!”
兩人邊說邊向前走了幾步,更加靠近謝梅影。
“啊啊啊,你們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謝梅影怕到了極點,控制不住地放聲喊叫,全身顫抖著,整個人弱小可憐而無助。
此時在她眼里,賀、邵二人比那會奪舍附身的惡鬼還恐怖。
畢竟他們能殺天定的主角,還能驅(qū)逐無形無質(zhì)、知曉一切的惡鬼。
......這是什么人��?!
如果知道他們有這樣的能耐,她根本不敢來行刺賀芳亭,只會躲得遠遠的。
但就算她叫破了喉嚨,賀芳亭與邵沉鋒依然緩緩走向前。
“�。 �
謝梅影尖叫一聲,眼神忽然渙散了。
邵沉鋒輕輕握住賀芳亭的肩膀,示意她往后退,自己走到謝梅影面前,緊緊盯著她的眼睛。
沒過多久,眼睛里有了神采,恨恨地與他對視。
邵沉鋒回頭看向賀芳亭,興致勃勃地道,“沒錯,就是它�!�
賀芳亭微嘆,“還滯留在人間,看來果真是壞事做多了,地府不收,投不了胎�!�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謝梅影體內(nèi)的李壹秋眼里似要冒火,尖銳地道,“我做了什么壞事?殺人還是放火?你說!”
捫心自問,她并沒做過惡。
老天對她不公�。�
別的穿書者都能風生水起,唯有她越混越落魄。
而這一切,都拜邵沉鋒、賀芳亭所賜!
賀芳亭有幾分怒意,“無故占據(jù)我兒的身軀,形同謀財害命!頂著我兒的身份,屢次忤逆親娘,諂媚妾室,陷我兒于不孝不義!平日里欺凌我兒,讓我們母女不得相見,骨肉分離!這還不叫做了壞事?”
李壹秋:“......你不懂,穿越都是這樣的!”
賀芳亭面容冷峻,“不懂的是你,無知,愚昧!”
被個土著指著鼻子罵無知愚昧,李壹秋十分憤怒,咬了咬牙,忽然問道,“你們?yōu)槭裁床慌挛�?�?br />
她這種鬼魂般的存在,是個人都該怕。
可這兩人,似乎從一開始就不怕,想盡了各種辦法對付她。
賀芳亭語氣輕蔑,“你這般懦弱無能的孤魂野鬼,怕你做甚?”
李壹秋:“......我,懦弱無能?”
賀芳亭:“明明看過書,熟知事情走向,卻仍然不敢有一絲反抗,不分是非,不辨對錯,罔顧世間禮儀公理,只想著依附謝氏姑侄,不是懦弱是什么?奪舍不了大人,只能奪舍病弱的幼童,不是無能是什么?”
說到這兒頓了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奪舍是有損耗的,不能無休止的進行。上次被我們驅(qū)逐之后,你就更弱了。嘗試過很多次,都無法進入別人身體,甚至無法讓人知道你的存在。直到遇上半瘋的謝梅影,你才進去了,卻還是無法完整奪舍,只能偶爾出現(xiàn)�!�
邵沉鋒也道,“你應(yīng)該會越來越弱,直至徹底消失,才會攛掇謝梅影行刺芳亭,為你自己報仇�!�
李壹秋:“......你們早知猜到,t?我奪不了謝梅影的身體?”
邵沉鋒:“是啊�!�
李壹秋:“......可你們剛才還嚇唬她,我會奪她的身?”
賀芳亭笑道,“你也說了,是嚇唬�!�
邵沉鋒:“不把她嚇得神魂搖晃,你怎么有機會出來呢?”
李壹秋怒視兩人,“你們可真狡詐!”
邵沉鋒:“呵呵,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們�!�
賀芳亭:“上回怎么沒的,忘了?”
李壹秋惱羞成怒,“你們非要我出來,又是為了什么?”
賀芳亭微笑道,“只是想告訴你一句話,能驅(qū)逐你一次,就能驅(qū)逐你兩次三次無數(shù)次,不怕就盡管來,我們奉陪到底。”
李壹秋冷笑,“還想關(guān)黑屋么?我不怕!”
不進入人體的時候,世界是昏暗無光、寂靜無聲的,她游蕩了幾年,早就不怕黑了。
也不怕寂靜。
賀芳亭詫異地看著她,“你怎這般天真?”
邵沉鋒也笑道,“哪用那么麻煩,殺了謝梅影,也就把你驅(qū)逐了�!�
李壹秋:“......殺了謝梅影?你們,你們草菅人命!”
賀芳亭無語,“惡鬼就是惡鬼,來了人間這么多年,也不懂人間律法。謝梅影行刺本宮,論罪當誅。”
邵沉鋒:“還能株連三族�!�
李壹秋看看他,又看看賀芳亭,知道兩人說的是真心話,他們真的要殺謝梅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