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今日吐了一大灘血,讓皇帝身體愈發(fā)脆弱。
這會兒轉醒過來,皇帝微微睜開眼睛,眾人不禁齊齊看向皇帝。
白璇代表眾人開了口:“陛下,您身體積勞成疾,情況不容樂觀,需得去藥王谷住幾日,好好休養(yǎng)。”
“朕不去,朕的身體狀況朕清楚。”皇帝大喘了口粗氣,“朕已經無望了,你們無需擔憂,只要安排好后事,朕便可以放心去了�!�
忽然之間,大殿之內一片悲涼。
陛下早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只是一直獨自承受,瞞著眾人。
“陛下�!濒敼珦渫ㄒ宦暪蛟诘厣希瑔柩手_口,“老奴求您了,您還是去藥王谷休養(yǎng)一段時間吧�!�
魯公公年輕時候就跟著皇帝,伺候皇帝幾十年了,如今當真是心如刀絞。
“是啊,皇兄�!笔咄鯛斠踩滩蛔≌f道,“藥王谷世外桃源一般,有助于您的身體恢復�!�
皇帝搖搖頭,語氣虛弱地說道:“如今皇后和鳳國舅勢力未除,朕走了,他們會更加猖狂。”
“他們猖狂不起來,你們走了還有蕭王,蕭王身體不行,但他腦子和嘴巴還能動,我也會幫你盯著這朝中�!�
忽然之間,慕容月殺的聲音在大殿響起,他從密道中進來,大步走到皇帝床前。
他剛剛睡醒一覺,一得到宮中出事的消息,便匆匆進了宮。
皇帝微微抬眸看了慕容月殺一眼,慕容月殺在魏國圓滿完成任務的事情,子琰今早已經跟他說過了。
可他了解這個兒子的性格,性格陰晴不定,難以掌控。
再加上慕容月殺是他私生的兒子,身份還未公布,在朝中的威望終歸不大。
不過,他執(zhí)掌帝殺門,怎么說也有一定的威懾力。
“我知道您不相信我,但還是想請您給我一個機會�!�
忽然,慕容月殺恭恭敬敬,老老實實地在皇帝面前跪了下來。
他抬起眼眸看著病床上面色蒼白的人,神色鄭重道:“父皇,以前是我任性無知,惹您生氣,從今往后,我愿意改邪歸正,聽您教誨,不再讓您為我操心。”
頃刻之間,所有人目光都落到了慕容月殺身上。
誰也沒想到,一向高傲無比的慕容月殺,竟會說出這話來。
皇帝不禁滿目震驚,撐著身子,想要坐起。
蕭老王爺上前一步,扶助皇帝身體,讓他靠在一個松軟的引枕上。
皇帝目光緊盯著慕容月殺,細細看著他,慕容月殺從小倔強,桀驁不馴,皇帝從未聽他如此客氣地說過話。
他更是從來沒承認過自己的任性無知,如今能說出不讓他操心的話,真是讓人驚訝。
皇帝目光直直地落在慕容月殺身上,見他跪在地上,挺直脊背,微微垂著自己平日里高昂的頭顱,一副恭順的神色。
“你為何?突然變了許多?”皇帝雙目深沉,一雙老眼看著自己熟悉,而又陌生了幾分的兒子。
這一刻,他好似有種錯覺,似乎這個從小被他打罵的孩子,竟比他一手培養(yǎng)起來的大皇子還要優(yōu)秀。
不可能,這絕不可能!
可是,又有可能,一個男人,是會為了某個女人而改變的。
皇帝不禁偏頭看了白璇一眼,只見白璇目光微斂,面上神色一派冷肅,根本看不出她心中所想。
“兒臣從前年幼無知,干了許多蠢事,如今,只想為您分憂。”
慕容月殺自然不會說真話。
如果他說自己想撐起大周的另一片天,是不是太好笑了?
他不過是想讓白璇在施展抱負的時候,始終能有一個掌握皇權的人,無條件支持她。
“朕從小打罵你,你會想為朕分憂?”皇帝皺起眉頭,目光幽冷地開口。
“父皇罵兒臣,是因為兒臣不聽話,是應該的�!蹦饺菰職孔′h芒說道。
皇帝的確感覺到,這個兒子變了。
不管他是因為什么而低頭,他終歸還是低頭了。
這對從前寧愿挨鞭子,也絕不會說一句軟話的他來說,簡直不可思議。
靜默半晌,皇帝沉聲開口:“擬旨,朕流落在外的皇子齊月殺,已經找回,即日起,恢復皇子身份,賜封為齊王,協(xié)助蕭王,以及虎威大將軍白璇理事�!�
“謝父皇�!蹦饺菰職⒐Ь吹爻实郯萘艘话�,這才緩緩站起身來,靜靜立在一側。
魯公公滿目震驚地看著慕容月殺,這位突然被封的齊王……似乎,要起來了?
第459章
您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皇帝目光深邃看著這個性情不定的兒子,他恢復慕容月殺身份,其實除了慕容月殺本身的表現(xiàn)外,更多的,還是白璇對他的認可。
白璇曾經就說過,慕容月殺是他所有兒子之中,最為優(yōu)秀的皇子。
他那時不信白璇,認為白璇看走了眼。
可白璇無論做事,還是看人,從來沒有過失誤,他相信白璇的眼光。
慕容月殺身份落定,從此以后,可以不用再隱在暗處,可光明正大行走于上京城。
再加上白璇早已在魏國公面前揭露過慕容月殺身份,如今朝中知道慕容月殺是皇子的人,已不在少數(shù)。
日后慕容月殺插手朝中事務,就要容易得多,但如果說,把朝中之事交到慕容月殺手上,皇帝還是有些不放心。
十七王爺眼見著沉默中的皇兄,不禁開口:“皇兄既已恢復月殺齊王身份,有月殺協(xié)助蕭王和璇兒處理國事,便可以放心去藥王谷休養(yǎng)身體了。”
皇帝輕瞟了慕容月殺一眼,淡聲道:“朕先在宮中住一段時間,看他表現(xiàn)。”
話落,皇帝禁不住一陣咳嗽,劇烈的咳嗽撕扯得整個肺腑都疼。
眾人不禁神色緊繃起來,心中一陣擔憂。
十七王爺神情嚴肅地說道:“皇兄,你的身體不能再拖了,臣弟隨您一起去藥王谷,悉心為您調養(yǎng),定能治好您�!�
皇帝沒有吭聲,大殿里陷入一陣沉默。
慕容月殺不禁跟著說道:“父皇,您可以先去藥王谷療養(yǎng)身體,若是兒臣不堪大任,不能處理好朝中事務,父皇再從藥王谷回來不遲�!�
“真到了那時候,怕就晚了�!被实劾淅涞�。
說到底,他對慕容月殺還是沒那么信任。
白璇忙于軍務,朝中事情處理不過來,子琰又跟著他離開,老十七又要跟著走,這朝中就只剩下蕭王和魏國公了。
蕭王身體虛弱,行走不便,只怕……
就在這時,門外小太監(jiān)匆匆來報,說是蕭王和新任丞相姜讓一起來了。
“讓他們進來�!被实垩谧∽齑�,極力壓住咳嗽,吩咐道。
小太監(jiān)連忙走了出去,將蕭王和姜讓請了進來,蕭王坐在輪椅上,進來的時候,身后由姜讓代替龍翼推著輪椅。
蕭王撐著身子從輪椅上站起身來,皇帝虛弱地擺了擺手:“朕已說過,你不必行禮�!�
姜讓跪拜行禮道:“臣姜讓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好了,起來吧�!被实畚⑽⒖戳诉@位新任丞相一眼,打起精神問道,“你們這么晚了前來,是有什么事?”
“主要是向陛下匯報近來朝中發(fā)生的大事。”輪椅上的蕭王開口。
蕭老王爺眼見皇帝神色疲憊,不禁輕啟聲音:“此事不急,先暫時緩一緩……”
“其實,可以讓陛下聽一聽�!卑阻宕嗟穆曇粼诖蟮铐懫�,只讓眾人都不禁微微一愣。
白三小姐不可能不知道陛下的身體狀況,但她既然這么說,就一定有自己的道理。
十七王爺立刻反應過來,連忙說道:“姜丞相長話短說,聽聽也無礙�!�
璇兒這是用心良苦,想讓皇兄放心,但他更佩服的是蕭王,能在這時候入宮匯報朝中事情,顯然是早就算好了。
“聽�!被实壅f出一個字。
這是他齊氏的江山天下,只要他還有一口氣在,就不可能放得下。
姜讓一進來就已經察覺到大殿內微妙的氣氛,他昨日才見過蕭老王爺,今日原本不是匯報朝中諸事的時機。
但蕭王突然前來府上,要他一起進宮,將近日所處理過的大事,一齊匯報。
姜讓神情肅然在大殿內站定,朗聲開口:“啟奏陛下,近半月時間以來,臣協(xié)助蕭王、十七王爺、魏國公,一共處理朝中大事四十余起,包括督促兵部整理收編的新軍,核查新軍資料,給邊關守軍將士發(fā)放冬衣,確保糧草輜重順利運輸,以及冬獵、冬祭,百姓們過冬問題,還有督促官員做好年終匯總,匯算,賦稅、鹽鐵等方面事務……”
青年男子的聲音沉穩(wěn)平靜,猶如滔滔大河之水,一路滾滾東流。
大殿里其余眾人皆是側目凝神,靜靜聽著,一言未發(fā)。
皇帝緊蹙的眉頭逐漸放松下來,蕭老王爺也明白了白璇的用意。
這丫頭是為了讓陛下能夠放心下來,好答應去藥王谷。
這位新任丞相,確實很有處理政務方面的天賦。
這段時間他也發(fā)現(xiàn)了,姜讓是個可塑之才。
他如今跟著魏國公一起出入朝堂,有魏國公點撥,假以時日,必將成一代名相。
姜讓話音落下,大殿里一片安靜,眾人紛紛抬起眸光,看著明黃大床上的皇帝。
皇帝沒吭聲,眾人的心也跟著一緊,縱然朝中事務一切穩(wěn)妥,可姜讓畢竟根基不穩(wěn),只怕他不在,會出事。
白璇微微抬眸看了皇帝一眼,緩緩開口:“陛下,朝中諸事有姜讓協(xié)同蕭王和魏國公處置,您大可放心,姜讓縱然剛為丞相不久,但有魏國公指點,如今對朝堂政務已是得心應手,而蕭王手握兵權,可鎮(zhèn)壓上京城想作亂的妖魔鬼怪,再加上齊王身份已經恢復,帝殺門在皇族之中威名赫赫,朝中必穩(wěn)如泰山�!�
皇帝發(fā)現(xiàn),白璇永遠知道他心里的擔憂,也知道怎么說服他。
“可若魏國這時候開戰(zhàn)呢?”皇帝還是心緒紛亂,滿目擔憂。
這朝中事情太多,若沒有他主持大局,一定會亂。
“有我在,定保大周江山無恙。”少女神色冰冷,語氣堅定地說道。
皇帝靜默半晌,目光深沉看著白璇:“你還要練兵�!�
“不影響�!卑阻p輕回了三個字,又進一步解釋道,“魏國這個冬日,有皇叔魏冥和宣王魏瀚爭斗不休,暫時不會開戰(zhàn),而我大周的新兵訓練早已如火如荼地進行著,至于特種兵,正在組建,不日將進行秘密訓練,收服攬月閣的事情,也已經安排妥當,只等臘月初一,時機一到,我軍便會動手。”
皇帝陷入了沉默,久久沒有開口,眾人都能看得出,陛下還是放不下。
“皇兄,您性命危在旦夕,還請速做決斷�!笔咄鯛斴p嘆口氣,神色嚴肅地說道。
這宮中每日諸事繁多,皇兄若是繼續(xù)留在這里,病情只會愈來愈嚴重。
但皇兄身為皇帝,若他執(zhí)意不去藥王谷,誰也不敢把他怎么樣。
就在這時,沉默許久的蕭老王爺忽然開口:“陛下,這事兒就這么定了,您即刻去藥王谷休養(yǎng)�!�
“子琰?”皇帝神色微微錯愕,抬眸看著自己一向恭順的好兄弟。
“您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备底隅谅暬亓艘痪洌D頭對一旁魯公公吩咐,“收拾東西,本王立刻帶陛下去藥王谷,這個欺君罔上,冒犯陛下的罪責,我傅子琰擔了。”
第460章
太后闖入
皇帝沒吭聲,魯公公從陛下沉默的態(tài)度,讀出了陛下的默認。
他匆匆退了下去,讓人收拾陛下的衣服。
陛下要去藥王谷,龍袍肯定是用不上了,多備兩身常服才好。
可陛下出行這是大事啊,陛下要用的各種東西,都得收拾。
哪怕是經驗豐富的太監(jiān)總管,這會兒也不禁犯了難,最后挑挑選選,裝了兩大箱子。
“陛下,您看這些,夠了嗎?”魯公公讓人抬著箱子過來,請示皇帝。
如今情況緊急,他準備的不是很完善,后續(xù)還可以陸續(xù)準備好后送去藥王谷。
皇帝微微睜開一只眼睛,瞄了箱子一眼,還未開口,只聽傅子琰道:“夠了,有多�!�
說著,傅子琰從箱子里面拿起兩身衣服,用一塊錦布隨手一裹,打成一個十字的結,甩在背上:“就這么多�!�
魯公公:……
這是不是有點兒太少了��?
眾人也都覺得太少了點,但蕭老王爺行事,除了陛下,其他人也不敢置喙。
陛下都沒吭聲,其他人自然也就沒有意見了。
不等眾人開口,傅子琰走到床前,蹲下身子:“陛下,我背您走�!�
皇帝臉上露出一抹無奈,卻還是撐著身子起身,扶著傅子琰寬闊的肩膀,趴在他背上。
皇帝輕輕應了聲:“好了。”
傅子琰背著皇帝,正要往外走,殿外忽然傳來一陣紛亂的腳步聲。
太后從門口匆匆走來,她身旁小太監(jiān)一路跟著進來,嚇得“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
“陛下,小的攔不住太后娘娘……”
“你們這是做什么?皇帝,你這是要去哪兒?”太后見著皇帝在傅子琰背上,蒼老的聲音帶著疑惑,臉上的怒容逐漸變成了驚訝。
她陡然發(fā)現(xiàn),這個一向威武強壯的兒子,突然之間蒼老了許多。
他面色發(fā)白,嘴唇毫無血色,一雙原本犀利的眸子毫無神采,身體軟軟地趴在傅子琰背上,好似隨時都要死去。
太后不禁心臟一縮,一雙老眼里滿是震驚,又滿是驚痛。
“母后有何事?”皇帝輕聲開口,虛弱的語氣讓太后張大嘴唇,說不出一句話來。
“哀家……哀家……”太后哽咽著沖了過來,滿眼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兒子,“皇帝,你這是怎么了?你到底是怎么了?”
大殿里一片死寂,寒風吹打著緊閉的窗戶,發(fā)出呼呼的聲音。
眾人都不禁陷入了沉默,誰也沒開口。
半晌,皇帝虛弱一笑,輕輕回了一句:“沒什么,朕沒事�!�
“哀家不信�!碧箜暱涕g滿目通紅,帶淚的眸光轉向白璇,“白璇,你來說,皇帝到底是怎么了?”
白璇眸光微垂,輕輕上前一步,在太后耳邊道:“太后娘娘,陛下身體有恙,需得立刻送往安靜之處醫(yī)治�!�
“是啊,母后,皇兄身體一刻也不能再耽擱了�!笔咄鯛斠哺f道。
“這么嚴重?”太后只覺得腦子“轟”的一聲,大腦忽然間一片空白。
太后身上原本的氣勢洶洶沒有了,只剩下一具朽木一般的身體。
白璇目光清冷看著眼前老人,神情冷肅道:“太后,不可耽擱。”
太后在馮嬤嬤的攙扶下,才堪堪穩(wěn)住身體,擺擺手:“去吧,去吧……”
她微微看了白璇一眼,目光掃過大殿中眾人,嘆息一聲,“哀家相信,你們這么多人在,定是朝中諸事都已經安排好了。”
傅子琰沒再猶豫,背著皇帝便往殿外走去。
大殿門口,魯公公早已安排了兩輛馬車等候在此。
白璇一行人跟著出來送行,十七王爺回頭看了白璇一眼,跳上馬車。
馬車簾被掀開,十七王爺露出個頭來。
他一直想跟璇兒好好地說上幾句話,可惜一直沒有機會。
白璇走到馬車前,對十七王爺?shù)溃骸昂煤谜疹櫛菹�,等過陣子,我會去龍脊山看陛下�!�
白璇已經決定,雪鷹在龍脊山進行秘密訓練,她去龍脊山只是遲早的事情。
十七王爺目光深深看了白璇一眼,只一句話:“有我在,璇兒放心�!�
白璇點了點頭,往后退開一步,馬車行駛起來,一路往龍脊山而去。
濃黑的夜色中,皇宮四周隱衛(wèi)齊齊出動,無聲追隨在馬車后面。
這會兒,天空中已是月上梢頭,皇宮禁軍一如既往地四處巡邏。
四周宮燈搖曳,寒冬的北風呼嘯不止。
眾人只覺得這個夜晚很不平靜,卻不知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白璇回身往殿內走去,只見皇帝的龍床邊,頹然坐著一個老人。
太后白發(fā)蒼蒼,身形佝僂坐在地上,滿頭珠翠黯淡無光,好似一夜之間,失去了精氣神。
她抬眸看著白璇,眼睛微微一亮,很快,又失去了光芒。
白璇緩緩走過去,將老人從地上扶起,讓她靠坐在一旁軟榻上,給她背后墊了一個引枕。
太后只覺得舒服了些,她身旁馮嬤嬤不住地壓抑著哭腔,用手帕抹著眼淚。
馮嬤嬤是親眼看著陛下長大的,也不曾想,曾經那個高大威武、身強體壯的陛下,竟已如此病弱。
“我一直幻想著,有朝一日,能夠借著小九,重新掌握大權……”
太后緩緩開了口,一雙渾濁的老眼之中,淚水滾滾流下。
白璇語氣清冷:“太后不過是咽不下當年的那口氣罷了�!�
太后抽了抽鼻子,對白璇道:“皇后當年盛氣凌人,皇帝選擇站在皇后那邊,從那以后,哀家與皇帝母子疏離,哀家也以為皇帝眼里根本就沒我這個母后,心中生了怨氣……”
白璇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坐在太后旁邊,聽著一個孤獨落寞的老人傾訴心事。
“哀家后來才明白,他不過是不得已而為之。”太后輕嘆口氣,一張布滿皺紋的臉上老淚縱橫,“可我嘴上始終不肯承認,沒想到今日一見,他半條命都沒有了�!�
“太后的心意,陛下會明白的。”白璇沉默一陣,開口道。
“白璇,你敢相信嗎?哀家在踏進這道大門,看到皇帝之前,還在想著要他把小九接回來,哀家還在想著借小九,重新壓制皇后,以發(fā)泄這些年來的憋屈,可哀家現(xiàn)在才明白,這世上最憋屈的人,或許,正是我那掌權天下的兒子……”
太后忽然捂著臉,大哭了起來,她肩膀聳動,整個身體都在顫抖。
白璇從袖中拿出一條手帕,遞到太后手里。
太后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哭了好半晌,才抹干了臉上淚水。
“皇帝不在,有用得著哀家這把老骨頭的地方,盡管說,若是用不上,更好�!�
太后說了一句話,在馮嬤嬤的攙扶下,搖著老邁的身體,一步步往外走去。
白璇緩緩出了太極殿,和蕭王一路回府。
一夜過去,上京城好似沒什么變化,又好似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第461章
你一人,沒法改變大局
皇帝離宮的消息,只在小部分人之間流傳,但沒過多久,該知道的便都知道了。
國舅鳳鳴嘯更是多方打聽,證實了這個消息。
然而,在白璇下令顧子剛加強上京城治安巡邏,蕭王加派人手保衛(wèi)上京城之后,一切都井然有序地進行著。
有些人蠢蠢欲動,但終究還是沒做什么。
幾日時間匆匆過去,轉眼便是臘月初一。
這一日,連續(xù)下了幾日的大雪停下了,整個大地白茫茫的一片。
距離上京城最近的一座繁華城池,津城南郊山中的密林里,發(fā)生了一場激烈的廝殺。
一支八千人的隊伍,穿著大周盔甲,偽裝成大周津城守軍,企圖進入津城之中,滅掉攬月閣總部。
不曾想,這支隊伍在津城南部山區(qū)的密林里,遇到了埋伏,白茫茫的山上,兩側山林中火箭齊發(fā),山上滾木巨石轟隆落下。
霎時之間,山道上人嘯馬嘶,一片混亂,白雪覆蓋的山林中,憑空冒出一支軍隊。
白璇帶著游俠隱士朗清,靜立著站在對面一處山腰上,看著遠處密林中激戰(zhàn)的將士們。
朗清一眼望去,只見魏國勇士盡數(shù)被堵在山道上,一側是高山密林,上面埋伏著數(shù)不清的大周士兵。
另一側,則是高山懸崖,一旦落下去,便會粉身碎骨。
大周將士以重型輜車軍械,重型弓弩,步兵列陣,嚴陣以待,死死堵住了山路兩端。
將八千毫不知情闖入山道的魏國勇士,攔截在了這條山道上。
朗清長嘆口氣,臉上滿是苦笑:“白三小姐好計謀,選了這樣一處地方伏擊我魏國勇士。”
“倒不是我選的,而是我那兩個不才的徒兒選的。”白璇微微一笑,神色淡然道。
林虎和蘇錦成幾日前拿了作戰(zhàn)計劃給她,她看過之后,表示滿意。
同時,白璇提出,敵人不一定就會按照他們的計劃行事,最終讓他們想了兩個備用計劃。
不過,魏國勇士還是以為自己能夠出奇制勝,扮成大周士兵,走了這條迅速便捷,但是有風險的道路。
只是他們沒想到,朗清被捕,幾位重要聯(lián)絡人物已經被人控制。
他們的計劃,早就已經泄密了。
“白三小姐的徒兒,那五位紈绔?”朗清眉梢輕蹙,開口問道。
“沒錯。”白璇袖手輕揚,指著對面山林中的兩面旗幟,“今日就是打的他們的旗號。”
朗清抬眸看去,只見之前還是白茫茫的一片山林,突然之間出現(xiàn)了兩面旗幟,其中,一面打著林,一面打著蘇。
隨著兩面旗幟高高飛揚,低沉冗長的號角聲在山林中響起,頃刻之間,山林中將士呼嘯著沖殺下來,和早已陣腳大亂的魏國勇士拼殺起來。
其中,為首兩人更是英勇無比,如同利劍一般,直插入魏國勇士陣營中。
一時之間,并不寬闊的山路上,傳來一聲聲哀嚎。
魏國勇士突然遭遇伏擊,人數(shù)本就已經差不多損失了一半,其余的,也是傷的傷,如同驚弓之鳥。
這會兒,見到山林斜坡上大周將士密密麻麻沖殺過來,魏國勇士們頭皮一陣發(fā)麻。
“沖�。�!”林虎和蘇錦成高高舉起長劍,殺入敵軍陣營之中。
他們矯健的身影,連站在對面山腰上的朗清都看得一清二楚。
“噗”的一聲,朗清嘴里吐出一口鮮血,單膝跪在地上,仰天長嘆。
“可憐我八千魏國勇士,竟在此遭遇埋伏,全軍覆沒在這里�!�
說到底,還是他的責任,是他暴露了自己身份,才牽累了這八千勇士。
他就是死,也無法抵消自己的罪過,更無顏再見宣王殿下。
對面山道上,廝殺聲漸漸減弱,大周將士以絕對的勝利,占領了山道。
剩余的幾百魏國勇士奮力拼殺,最終還是被逼上絕路,在最后的搏殺中,或死于大周將士劍下,或落于懸崖。
兩刻鐘后,整個山林一片死寂,大周將士們已經開始打掃戰(zhàn)場。
八千魏國勇士浴血奮戰(zhàn),最終一個活口也沒有留下。
戰(zhàn)斗結束后,林虎和蘇錦成渾身是血,前來向白璇匯報戰(zhàn)況。
“師父,敵軍八千人,已經盡數(shù)殲滅,我軍死亡人數(shù)八百九十二人,重傷二百余人,輕傷六百余人。”
林虎的聲音低沉而暗啞,喉嚨哽咽,嗓子就像是被刀割一般疼痛。
白璇微微抬眸看了兩人一眼,淡聲道:“嗯,這次考驗你們順利通過,活著的將士們,也順利通過�!�
林虎和蘇錦成得到師父肯定,臉上卻沒有絲毫完成任務的喜悅。
反而,眼眶還有些發(fā)紅。
這不是兩人第一次上戰(zhàn)場,卻是他們第一次面臨和自己朝夕相處的好兄弟,生離死別。
曾經戰(zhàn)場上死去的,雖然同樣是大周將士,卻不是他們身邊的人。
而今,校場上和自己一起訓練,一起笑鬧,一起大喊著口號的弟兄,忽然就沒了性命,那種滋味是無法言說的。
白璇輕輕看著兩人,沒打算說任何安慰的話,這些傷痛,是為將者必須承受的。
在不久的將來,在更大的戰(zhàn)場上,他們還會承受更多。
“好了,為將者不可流露自己的情緒,痛,也不能表現(xiàn)出來�!卑阻c了一句。
“是。”兩人挺起胸膛,神情嚴肅應了一聲,退了下去。
朗清不禁滿目震驚,這只是白璇對徒弟的一場考驗?
一場考驗他們就敢直接伏擊魏國勇士?
朗清早已聽說白璇在練兵,沒想到才短短兩個月時間不到,就有了這樣的成就。
若是再假以時日,白璇手下新軍練成,那還得了?
朗清不禁低垂下頭,對白璇道:“白三小姐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白璇輕輕從袖中抽出虎頭匕首,一刀割掉了綁在朗清身上的繩索。
“白三小姐這是何意?”
白璇淡淡一笑:“朗清先生請自便。”
朗清瞪大眼睛看著白璇:“白三小姐就不怕我回去之后,極力勸說宣王殿下立即攻打大周?”
“朗清先生把自己看得太重了�!卑阻p手輕輕背負在身后,靜靜看著遠處山巒,云淡風輕,“你一人,沒法改變大局�!�
朗清一時怔愣得說不出話來,他本以為宣王殿下文韜武略,一代豪杰,天下無敵手。
沒想到,大周竟出了個奇女子,宣王殿下要是想一統(tǒng)天下,首先就得除掉這個女子。
否則,與白璇為敵,宣王殿下恐怕……
朗清不愿再想下去,沉沉嘆了口氣:“白三小姐胸襟氣度,讓人佩服�!�
白璇淡淡道:“朗清先生一路順風�!�
朗清不再說什么,轉身大步而去,快馬加鞭回到魏國。
第462章
不除白璇,大業(yè)難成
此時,宣王魏瀚正在書房里,思索著如何一舉奪下皇叔魏冥的大權。
旬日過去,仍然沒有敲定主意,朗清突然穿著一身破爛的衣服,灰頭土臉的回來,著實讓他大驚了一跳。
不過幾月沒見,朗清身形消瘦,臉上顴骨高高突起,整個人看著就如一個乞丐。
“宣王殿下,朗清有負殿下重托,前來受死。”朗清“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手中竹杖應聲落地。
他匍匐著跪在地上,額頭緊貼地面,沒有顏面抬頭看宣王。
魏瀚立在原地,深呼吸口氣,沙啞著嗓音問道:“敗了?”
“八千魏國勇士,全數(shù)犧牲�!崩是宀桓译[瞞,也沒拐彎抹角,直接說出了結果。
魏瀚后退了一步,怔愣半晌,又緩緩上前,將朗清從地上扶起。
他抬眸看向門外,沉聲吩咐:“給朗清先生準備一桶熱水,一身干凈的衣服,伺候朗清先生沐浴更衣。”
朗清眼眶一下子就紅了,眼淚啪嗒一聲掉落在地上,跪在地上不肯起身。
“宣王殿下,朗清犯了大罪,還請宣王殿下降罪�!�
對面男子白衣墨發(fā),容貌驚艷,渾身散發(fā)著威嚴深沉的氣息,但還是語氣柔和地開口:“就算要受罪,先生還是沐浴更衣,換身干凈衣服再來受罪�!�
朗清聽了,不好再說什么,顫顫巍巍從地上站起,跟著下人去梳洗一番。
朗清沐浴完畢,換了身干凈衣服回來,向魏瀚詳細講述了自己被捕,白璇用計引誘弟兄上鉤,吐露攻打攬月閣計劃,后又以他的名義,書信一封引導魏國勇士,攻打攬月閣總部。
朗清話落,直挺挺跪直身子,手中高舉著一把鋒利雪亮的匕首。
“在下辜負了宣王殿下,愿以死謝罪�!�
“時也!命也!”
魏瀚搖搖頭,輕嘆口氣,目光深沉看著朗清,“不怪朗清先生,攬月閣總部在大周,且還是距離上京城最近的津城,即使我們行事再小心,還是有可能會敗露。”
話落,魏瀚感慨著說道,“況且,白璇很可能早就猜到我會滅攬月閣,因此早有準備�!�
這次失敗,其實在他預料之中,只是他依然不甘心,還是想和白璇硬碰一下。
如今,他也算是真正領教了白璇的厲害。
“是我太不小心了,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崩是迥抗獬镣吹卣f道。
魏瀚擺擺手,回到書桌前坐下:“這是沒辦法的事,白璇通過三皇子找到了你,你怎樣都沒法逃脫�!�
只能說,他還是太小看白璇這個對手了。
魏瀚輕輕握著手中茶杯,緩緩開口:“三皇子這條線,也已經完全不行了?”
魏瀚已經得到消息,說是三皇子被廢除了皇子身份,發(fā)配邊疆。
他臨走之前,曾誘導三皇子暗殺九皇子,從而嫁禍二皇子,以引起大周內亂。
魏瀚本以為一切安排得天衣無縫,沒想到事情還是沒能成。
九皇子落水沒死,反倒是他們暗中聯(lián)絡的三皇子出了事。
“是啊。”朗清長嘆口氣,對魏瀚道,“九皇子落水的事情被白璇查出了真相,白璇并沒有直指二皇子,而是查到了三皇子頭上,最終,陳昭儀被處于烹刑,三皇子齊墨被發(fā)配邊疆,再也沒有機會競爭太子之位了�!�
“白璇真是算無遺策�!�
魏瀚也不得不感慨,他的確遇到了一個強勁的對手。
“王爺,說句掏心窩子的話……”朗清說著,頓了一下,才又重新鼓起勇氣,“若是不除掉白璇,我們大業(yè)恐怕難成。”
雖然白璇只是一個女子,可全天下的男兒中,恐怕也挑不出一個比她更厲害的人。
魏瀚眸色一深,接過朗清的話道:“除掉一個九皇子尚且費勁,還能除掉白璇?”
別說白璇自身武功高強,就連他也不一定打得過,就是蕭王安排在她背后保護的人,便不知道有多少。
他在大周的那段時間,還發(fā)現(xiàn)大周的十七王爺,以及那個月殺門的門主慕容月殺,甚至皇帝的勢力,都在暗中保護白璇。
白璇在大周,幾乎就是國寶一般的存在,不但大周人人敬仰,那幾位有眼力見的人物,都好好保護著她。
他們打哪兒來的機會除掉白璇?
他要想除掉白璇,除了戰(zhàn)場上,幾乎沒有別的機會。
“白璇一時半會兒,怕是動不了,但據(jù)說,九皇子已經前往藥王谷?”
魏瀚雖然得到了幾個這樣的消息,但是不敢確認,如今朗清回來,他正好確認一下。
“沒錯�!崩是妩c了點頭,沉聲開口,“我們可以除掉九皇子,再與二皇子和鳳國舅聯(lián)絡,共同對付白璇�!�
“嗯。”魏瀚點了點頭,目光深沉道,“白璇不好除掉,但九皇子遠離皇宮,住在龍脊山藥王谷,他們就不需要借助大周的勢力了,他們直接就可以動手�!�
這一次,魏瀚打算親自出馬,暗中前往藥王谷,他就不信對付不了大周的一個皇子。
他上次在大周皇帝宴請他們的時候,就已經發(fā)現(xiàn)了,大周皇帝看著安然無恙,其實身體已經日漸不行了。
只要除掉了九皇子,大周的皇位遲早會落到二皇子手上。
到時,二皇子登基為帝,國舅鳳鳴嘯的勢力跟著崛起。
鳳鳴嘯與白璇勢不兩立,自然就會幫著他們對付白璇。
說到這里,朗清突然開口:“宣王殿下,還有一事,大周近日出現(xiàn)了一個齊王�!�
“齊王?”魏瀚不禁挑眉,這倒是讓他有些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