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回家吃飯?”
沈知臨時接到賀云深的通知,雖有不愿,也只得放下和江珊的約會。
若是賀云深邀約,她還能拒絕,但董事長發(fā)話,她也不能駁了長輩的面子。
更何況,她跟賀云深之間的事,還沒有鬧到人盡皆知的地步。
江珊只得將她送到家門前,然后獨自去忙了。
不久,一輛黑色的邁巴赫就緩緩?fù)T谏蛑媲�,她剛伸手要去開副駕駛的門,車窗就被搖了下來。
周琴抬眼,嘴角彎起一個大大的弧度,眼中滿是得意地開口。
“嫂子,不好意思啊,我習(xí)慣了坐前排,后面會暈車的,就委屈你啦!”
她說完,笑容瞬間消失,緩緩將車窗關(guān)上。
她怎么會在車上?
賀云深只告知她,說爸爸叫他們回去吃飯,可并沒有提及周琴也要一起的事。
沈知滿心疑惑,卻還是禮貌地坐到了后排。
上車她目光就一直盯著主駕駛的賀云深,希望能從他口中得到一些解答。
可他卻冰冷地直視著前方,絲毫沒有要解釋的樣子。
一路上,沈知都面無表情沒有說話,目光時不時看向后視鏡里的賀云深,他也沉默不語。
周琴忍不住開口道,“哎呀,你們這么拘謹干嘛?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不熟呢!”
說話間,她臉上帶著意味不明的笑,手已經(jīng)搭在了賀云深胳膊上,身子也往他那邊傾了半分。
“對了云深,你說,我給咱爸買點什么見面禮好呀?也不知道他的喜好如何?”
“你隨意就好,爸不講究那些。”
賀云深終于開口說話了,語氣里都是寵溺。
見面禮?
沈知這才知道,原來賀云深所謂的家庭聚會,竟是帶周琴回家,而自己不過是個無關(guān)緊要的陪襯。
“嫂子你覺得呢?”
周琴故意轉(zhuǎn)過身去詢問她的意見。
見沈知沒有搭腔,便轉(zhuǎn)而跟賀云深打情罵俏起來。
“哎呀,都怪你給人家安排那么多工作!害我都沒來得及準備!”
賀云深勾起唇角,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沈知滿目悲憤,他們竟然當(dāng)著自己的面調(diào)情,毫不回避。
而他先前口口聲聲說,愿意為了自己讓周琴離開公司,都是假的!
如今自己都離家了,她卻好好待在公司,反倒是給他們騰位置了。
“怎么,你對我的安排不滿?那我明天就宣布撤了你的職�!�
賀云深和顏悅色地調(diào)侃。
“別,要不是你求我,我才不會回國來幫你呢!人家在國外待得好好的,也不知道是誰舍不得�!�
倆人你一言我一語逗趣著,權(quán)當(dāng)后座的沈知不存在。
“不過,嫂子在公司上班,你竟然都不提醒我,害我第一次見嫂子就空著手去了!”
周琴舊話重提,就是想看看賀云深能容忍她挑釁沈知到什么程度。
賀云深淺笑道:“這些人情世故,你不需要迎合,以后少讓我操心就行�!�
“誰要你操心了?也不知道是誰新婚第二天就出國,人家不過是受了點小傷,就把你急得失了分寸......”
“夠了!”
賀云深話鋒一轉(zhuǎn),眼底凝起一股冷意。
突然一個急剎車拐彎,沈知失神沒坐穩(wěn),整個身體前傾,額頭重重撞到了前排座椅上。
賀云深透過后視鏡,目光微沉地落在她身上。
沈知這才知道,原來新婚之夜賀云深接到的電話周琴打來的,而他連夜定了出國機票,匆匆離開也是因為她。
“云深,這么早就要走嗎?”
“嗯,我買了清晨的第一艘航班,你不用起來,再睡會兒。”
賀云深穿好衣服,溫柔地揉了揉沈知的腦袋,提上行李就匆匆出了門。
“可是,我舍不得你......”
她甚至連告別的話都沒來得及說出口,他的背影就消失在破曉中。
她還想要抱抱他的。
后視鏡中,賀云深黑眸低垂,似乎完全不在意沈知的情緒。
“那只是巧合�!�
他并沒有解釋,卻希望沈知能明白,可他明明就是因為周琴才匆匆出國的。
他不想說謊。
“是嗎?那太好了!不然多傷嫂子的心啊,一個女人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
周琴欲言又止,突然�?谵D(zhuǎn)身陪著笑道歉。
“嫂子,我這個人心直口快,你別介意�!�
沈知抬眸看向周琴,要不是從小的教養(yǎng)讓她冷靜,她早就當(dāng)場手撕綠茶了。
好歹,她現(xiàn)在還是賀云深的妻子,她就是再囂張也只敢陰陽怪氣。
但她知道,那都是賀云深允許的。
隨即,她瞪了一眼后視鏡里的賀云深,好似在說“管好你的人”。
“哎呀嫂子......”
“琴琴,你就少說兩句吧!”
賀云深看似斥責(zé)周琴,實則心中暗爽。
他終于在沈知臉上看到了一絲對他的情緒。
“好啦好啦,我哪兒知道你們倆平時都不溝通的�!�
周琴嬌嗔著埋怨,一副不情不愿的樣子閉上了嘴。
當(dāng)初,賀云深丟下沈知一人出了國,電話里他各種保證安撫,讓她乖乖等自己回來。
確實,沒過幾天他就飛回國一趟,滿心滿眼都是對她的呵護愧疚。
如今想來,只怕是做了什么虧心事,才想著要彌補吧!
一轉(zhuǎn)眼,車就開到了周家別墅的大門,早早等候在門口的家仆齊齊鞠躬。
“歡迎少爺,少夫人回家!”
別墅的大門緩緩打開,車子直接就開了進去。
周家的別墅很大,里面的設(shè)計更像是一座豪華莊園,開車都要好幾分鐘才到停車場。
外人一旦進來,若是沒有人引路,就會像進入了迷宮一般。
因此,三年期間,沈知幾乎很少來周家,大多是賀云深帶著她過來吃飯。
一下車,賀云深就主動靠近沈知身邊,試圖牽起她的手故作恩愛,卻被沈知冷淡地拒絕了。
“別碰我!”
一想到他那雙手可能碰過周琴,她就覺得膈應(yīng)。
“云深,我,我有些害怕......”
周琴畏縮地抓起賀云深的衣袖,一副小鳥依人的模樣躲在他身側(cè),全然沒了車上那副囂張樣。
“怕什么,那是你爸,還沒吃了你不成。”
賀云深抬手揉了揉她的前額,輕輕將她的手扒開,固執(zhí)地牽起沈知的手向前走去。
沈知心中窩火,試圖掙脫束縛卻被握得更緊了。
“別亂動!”
他擠出一抹微笑低聲警告,沈知剛想用另一只手扒拉,就看見迎面走來的管家。
“少爺好,少夫人好!董事長已經(jīng)等候多時了。”
沈知這才收斂起情緒,坦然地笑著附和點頭。
周琴則瑟瑟地跟在身后,四下打量著巨大的別墅景致。
似乎即將面臨的不是多年未見的父親,而是洪水猛獸一般。
第11章
一進大廳,沈知才發(fā)現(xiàn)家里不是只有公公婆婆,連小姑周婷也在場。
她經(jīng)常游歷在外,想必是特意回來看周琴的。
周滕神情嚴肅地坐在正方,一副不怒自威的架勢,讓人多看一眼都膽寒。
賀云深的母親王慧娟靜坐身旁,察言觀色。
這是沈知從未見過的冰冷場面。
倒是周婷看見三人到來后十分熱情,尤其是對周琴。
“快,快入座!就等你們了�!�
沈知跟賀云深自然地入座,周琴卻站著遲遲不肯挪步,像是沒找到自己的位置一樣,不敢輕舉妄動。
她知道自己的父親是個富豪,卻沒想到他這么富有,宛如住在宮殿的皇帝一般。
這潑天的富貴,她覺得自己簡直就是拿了大女主劇本!
曾經(jīng)看過的那些豪門,似乎在這一刻全都涌進了現(xiàn)實。
她突然由悲轉(zhuǎn)喜,嘴角不自覺微揚,認真仔細的低眉打量著在座的每一個人,卻在目光靠近周滕的時候迅速挪開。
生怕被傷及分毫。
突然一雙手挽上了她的胳膊,柔聲道:“你就是琴琴吧?都長這么大了呀!快坐下吃飯�!�
周婷熱情地打量著眼前拘謹?shù)闹芮�,笑得嘴都快合不攏了。
周琴此刻倒是裝得乖巧,渾身上下都盡量表現(xiàn)出符合她富家千金的姿態(tài)。
“我是姑姑,你不記得啦?嗐!你瞧我,那時候你還小呢......”
“咳咳!”
周滕打斷了周婷的敘舊,神情嚴肅地撇了她一眼,一點余光都沒有分給身旁的周琴。
“來,坐姑姑身邊�!�
周婷拉著周琴就要入座,可她屁股還沒落下,就聽見一聲拍案巨響。
“誰允許她坐下了?”
周滕怒斥一聲,拍在餐桌上的手還在微微顫抖,現(xiàn)場頓時鴉雀無聲。
周琴更是嚇得倏地起身,退到一邊低著頭不敢直視。
“你好好說話�!�
王慧娟輕輕撫了一下他的胳膊,眼神示意他別動怒。
“哎呀大哥,你這是干什么嘛?別嚇到孩子......”
周婷連忙起身打圓場,來到周琴身旁撫摸著她的手腕安慰。
“琴琴別怕,你爸他就是這個脾氣......”
“誰說我要認她的?”
周滕接話,眼神憤然地瞪著畏縮的周琴,一副看見仇人的樣子,甚是嚇人。
“爸,琴琴她......”
“閉嘴!讓你說話了嗎?”
周滕呵止了剛要發(fā)言的賀云深,目光落在周琴身上久久沒有移開。
周琴眼眶一紅,捂住嘴就別過臉去,周滕看到更加憤怒了。
“要哭滾出去哭!別在我家丟人現(xiàn)眼,跟你那沒出息的媽一樣!”
原本看戲的沈知,在這一刻也突然有些同情周琴了,她也沒想到公公會當(dāng)眾讓她難堪。
縱然周琴的母親有萬般不對,二十多年過去了,他也不該遷怒于自己的親生女兒。
周滕膝下無子,想來如今愿意見周琴,也是顧念這份親情的。
“大哥,你這脾氣也該改一改了!二十年了,你還有什么放不下的嗎?何況,琴琴她媽已經(jīng)......”
沈知這才知道,原來周琴此次回國,是因為她相依為命的母親過世了。
想來也是,周琴從小跟著母親四海為家。
如今她孤身一人,父親又不愿相認,她只有賀云深一個人可以依靠了。
可那個孩子,依然是沈知心中的一個疑惑。
周琴和賀云深都沒有提及孩子的事,而且她也從未見過周琴帶孩子出來。
難道,那個孩子不是周琴所生?
聽了周婷的一番勸告,周滕的臉色這才好了一些。
“入座吧,好好的一頓家常飯,別搞得烏煙瘴氣!”
眼看周滕松了口,周琴才調(diào)整好思緒,在周婷的攙扶下入了座。
席間,沈知也勉強維持著應(yīng)有的體面,給公公婆婆敬茶,姑姑夾菜。
氣氛很快就松弛了下來。
“沈知啊,云深剛從國外回來,公司的事,你多上點心�!�
周滕面向沈知的神情和顏悅色,沒有一絲嚴肅。
他一向很看好這個兒媳婦。
王慧娟的眼神也隨著周滕的目光落在沈知身上,十分復(fù)雜。
要說,當(dāng)初沈知嫁進來還是得益于她的功勞呢!
若不是她害怕賀云深跟周琴親近,也不會逼著兒子娶了老婆才能出國留學(xué)。
但她卻并不太喜歡這個兒媳婦,還認為是她配不上自己的兒子。
“是啊,云深他業(yè)務(wù)繁忙,你這個做老婆的,要多多包容。”
王慧娟看似提點,實則示威,讓她對自己兒子好一點,不要沒事找事給他惹事。
想必是沈知離家的事情,她已經(jīng)知道了。
“爸,媽,這都是我應(yīng)該做的,請您們放心�!�
沈知微笑著回應(yīng),賀云深端坐一旁,眼神始終落在沈知身上。
眼看場面又恢復(fù)了平靜,周婷連忙打開話題。
“云深啊,聽說琴琴也去律所上班了,你可一定要好好照顧她!”
沈知聽見周婷點賀云深,吃飯的手不由得頓了一下。
她也很想知道,賀云深會如何回應(yīng)。
賀云深打量了一下沈知的臉色,淡聲回答道:“姑姑,我知道的�!�
“沈知啊,你也要跟云深一起,多照顧照顧琴琴才是。”
周婷又將目光挪到了沈知身上,似乎期待著她也給出一個滿意的答復(fù)。
沈知笑笑,“姑姑說的是,她現(xiàn)在可是云深身邊的高級助理,以后我還得仰仗她多關(guān)照呢!”
此話一出,餐桌上神色各異。
“我說過了,琴琴只是暫代助理之職,不在你之上,如果你覺得不開心,她隨時可以從基層做起�!�
賀云深這話說得好沒意思,整個云來律所都是周家給的,說到底她沈知一個外人,有什么資格置喙周琴的職位。
倒顯得是她有些不識好歹了。
周滕怒地把碗一放,抬眸厲色道:“暫代?她一個外行,本就該從基層做起!一進律所就占據(jù)著公司重要崗位,職權(quán)甚至超過了沈知,你若連這點人事都安排不好,我看這總經(jīng)理算是白干了!”
“爸......”
賀云深剛想要解釋,就被周滕抬手制止。
“好了!就這么決定了,她能干就干,不能干就滾!周家不養(yǎng)廢物!”
全公司誰不知道,總經(jīng)理特助一職,表面上看來就是一個打雜的崗位,實則與公司機要緊密相連。
可以說是除了賀云深以外,最高的崗位設(shè)置了。
沈知在公司多年,也就混了個主任,許多權(quán)限甚至都不如總特助。
必要時,這個特助還可以代替總經(jīng)理行使主權(quán)。
周滕這些年雖然身體不好,但腦子是清醒的,他知道沈知的能力,更清楚周琴回來的目的。
要不是顧念膝下無子,又加上周婷的游說,他是斷然不想認周琴這個私生女的。
這件事,沈知略知一二。
據(jù)說,當(dāng)年是周琴的母親設(shè)計睡了周滕,還導(dǎo)致他差點聲名盡毀。
因此,周滕一直對她恨之入骨,連她生的女兒也不愿相認。
周琴聽見父親罵自己是廢人,心中苦澀,一口飯卡在喉嚨難以下咽。
吞吞吐吐半天才擠出一句,“董事長教訓(xùn)得是。”
飯后,大家情緒都很低落,周琴更是如坐針氈,一個人站在角落里發(fā)呆。
周婷則推搡著讓賀云深,讓他去安撫失落的周琴。
“云深,你快去啊,好好安慰一下琴琴,她爸爸這頭,我去跟他說......”
“嗯�!�
沈知看著賀云深走向周琴的方向,也慢慢跟了過去。
第12章
她心中有太多謎團想要弄清楚。
“你不該,在爸爸面前展露情緒。”
無人的角落處,賀云深的聲音壓得很低,周琴抽泣著,轉(zhuǎn)身撲進他懷里哭了起來。
沈知驚得當(dāng)場躲身,像個賊人一般,偷聽著他們的談話。
“云深,我忍不住,真的忍不住,我以為自己可以很堅強,可是看到爸爸的一瞬間,聽到他那么說我,說我媽......心還是像被刀割了一樣的疼�!�
“如果你想在爸心中留下一個好印象,這樣的情況,以后最好不要再有�!�
賀云深,他就這么筆直地站著,任憑周琴在他懷里依靠。
似乎這樣的舉動已不是第一次,習(xí)以為常。
聽起來還算正常的交談,可他們之間,也未免太親密了些。
沈知心中雖有不悅,可一想到周琴的身世和遭遇,她只能苦笑。
如果換了自己是賀云深,或許也不會忍心將她推開吧!
她轉(zhuǎn)身準備離開,只當(dāng)他們是尋常兄妹的相互慰藉。
“云深,我現(xiàn)在只有你了,你會一直陪在我身邊的,對不對?”
聽到這話,沈知的雙腿如同灌鉛,不由自主地又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