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周先生出去了�！币慌缘淖o士解釋，“不過他出去之前跟我們叮囑過，我派人過去了，我們是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老先生不對勁，并開始搶救。”
“他出去了？”周游出奇的憤怒，“他這時候去哪兒了！”
“周游！”燕青拉住了他，“現(xiàn)在不是說這個時候！爺爺在搶救！”
“周游�！蓖久家采斐鍪掷×怂�
周游腦子這會兒已經(jīng)亂了，從心里升起的恐懼已經(jīng)讓他慌了。
但他看著童桐臉上的焦急和擔(dān)心，突然就冷靜了下來。
“冷靜了嗎？”燕青嘆了一口氣，“走吧，去急救室外面等�！�
急救室外的燈亮著，搶救正在進行。
周游看著亮著的紅燈，只覺得渾身冰涼，腦子極度清醒。
他恐懼這種清醒，這讓他清楚又直觀的意識到此時此刻正在發(fā)生什么。
并且預(yù)設(shè)到結(jié)果。
他不愿意面對這個結(jié)果。
童桐看著周游顫抖著的手，什么都沒說，只是默默握緊了他的手。
周游無論什么時候都溫暖的手變得冰涼……
他又伸出一只手，把他的手包裹住了。
周游愣了一下，迅速回握住。
兩人站在一起，像是并肩作戰(zhàn)。
敵人是觸手可及又遙不可見的殘酷人生。
時間在四點三十，身后寂靜的長廊傳來一陣急切的腳步聲。
那頭的人奔過來，帶著粗喘。
周游只回頭看了一眼，松開了童桐的手
。
童桐馬上意識到不對，想伸手去拉周游。但他沒拉住，周游在瞬間沖了出去。
對著跑過來的人抬手就是一拳。
周承江被打的偏了偏頭，迅速抓住了他的手
，蹙眉呵斥：“周游！”
“你去哪兒了！你去哪兒了！”周游另外一只手抓著他的領(lǐng)口，紅著眼睛不住的質(zhì)問，“你他媽去哪兒了！”
“周游！”燕青跑了過去，完全拉不動周游。
“你為什么要出去！”周游吼，腦子里的慌亂讓他抑制不住憤怒。
他只要想著爺爺一個人在病房里，他就完全控制不了自己。
周承江手里拎著的塑料袋在推搡間破開，掉了一地黃澄澄的橘子。
周游在爺爺床邊陪了一天一夜，他爸讓他回去，說他來陪著爺爺。
結(jié)果呢，他爸走了，讓他爺爺一個人待在病房里！
“周游！松手！”燕青費力的拉著兩個人。
“你爺爺說要吃橘子�！敝艹薪樕n白的看了一眼急救室，“外面這會兒沒有買的，我開車跑遠了點……”
周游一愣，連忙蹲下去撿散落四周的橘子。
急救室外的燈滅了。
急救室門從里面推開，哐當(dāng)一聲，帶著某種宣判。
周游蹲在地上的動作僵住了，他甚至不敢回頭。
“起來。”周承江命令他。
周游沒動。
“我讓你起來！”周承江一腳踹在了周游背上，“去看爺爺！”
童桐蹲下去，幫著他把橘子全部撿了起來，輕聲道：“起來吧�！�
周游提著滿滿的一兜橘子，身上的關(guān)節(jié)像是年久失修的機器。
轉(zhuǎn)個身往前走都咔咔作響，渾身疼的要斷了。
醫(yī)生摘下口罩，神色難看：“老人已經(jīng)不行了，有什么話都盡快說吧�！�
“爺爺……”周游聲音都在發(fā)抖。
“哎�！碧稍诓〈餐栖嚿系睦先颂撊醯膽�(yīng)了一聲。
那是一個很精神的老人，應(yīng)該是很嚴肅的，但看著周游的時候笑的很暖和。
童桐想起了自己外公，外公是很溫柔的人。跟周游看著嚴肅的爺爺不一樣。
但是老人看著他們的眼神都是一樣的。
“周游�！崩先松斐隽耸�，“爺爺昨天跟……跟你說……說的記住了嗎？”
周游握住了老人的手，連連點頭。
“嗯�！崩先苏f話很艱難，又轉(zhuǎn)頭看向一邊的周承江，“江兒……”
“爸�！敝艹薪夹孽局�。
“你呀，奔錯邊兒了……”老人說話斷斷續(xù)續(xù)，“孩子不能你這么教……你……”
老人說著說著閉上了眼睛。
“爺爺！”周游失聲大喊。
“爸！爸！”周承江瞪大了眼睛。
“行了，咋咋呼呼的，吵死了�！崩先送蝗槐犻_了眼睛，不耐煩了，“還沒嗝屁，死都不讓人死安靜，讓我睡一會兒，死了再過來哭�！�
眾人連忙屏聲靜氣。
醫(yī)生也開始交代最后的事情。
周游把爺爺小心推進了病房，不舍的又退了出來。
所有人都集中在旁邊的病房，或站或立著盯著病房里的顯示器。
那是老人病房里安的觀察器。
“我姐呢？”周游突然問。
“在飛機上，已經(jīng)在趕回來的路上了�！毖嗲嗷卮�。
“在路上？”周游諷刺笑了，“前天爺爺就不好了，沒通知她嗎？”
“通知了，但她那邊有一個特別重要的——”
“你們，永遠都在路上。”周游低著頭，打斷她的話。
“周游！”周承江低聲警告他，“你不應(yīng)該跟媽媽這么說話�！�
“我高一那會兒，爺爺早上突然暈倒�！敝苡温曇艉艿�，“是我扛著爺爺去醫(yī)院。我在去醫(yī)院之前就一個個的告訴你們趕緊過來�！�
“爺爺模模糊糊喊你們，我跟他說，你們就快到了。結(jié)果呢？”
“但是直到爺爺醒過來來，你們一個都沒到。你們說你們?nèi)ジ陕锪�？”周游壓著聲音吼，“全他媽在開會！在談生意！在和這個總那個總在一起！吃飯！喝酒！你們他媽的全沒來！”
周游發(fā)泄一通，看著他們，眼底像是洇出了血。
所有人都沒說話。
周游喘著粗氣，貼著冰涼的墻緩緩下蹲，他低著頭，又想起現(xiàn)在躺在隔壁床上爺爺，鼻子酸的根本說不出話。
“不止這次……還有很多事……所有的事都沒你們的生意大�！彼曇魡×耍骸澳銈儭劾镏挥猩狻�
周游突然覺得沒意思，他抬手在臉上抹了一把，撐著墻站了起來。
環(huán)顧一周，看到了擔(dān)心看著他的童桐。
周游嘆了一口氣，像是徹底失望，他什么都不想再說。
他走過去牽起童桐的手，出了這間讓他覺得格外壓抑的房間。
兩人一直走到醫(yī)院走廊盡頭，旁邊就是雜物間。
窗戶開了個小縫透風(fēng)，寒風(fēng)刺骨。
“周游……”童桐擰著眉往前面一步，擋著風(fēng)，他知道這會兒他說什么都沒用。什么都安慰不了周游。
周游現(xiàn)在需要的也不會是安慰。
“我沒事�！敝苡螖堉难�，將兩人調(diào)換了個位置。
“我想說這些很久了�！敝苡纬吨旖切α诵Γ敖K于說出口了……”
“嗯。”童桐摸了摸他的背。
“周游！過來！”周承江聲音驚慌的傳過了。
周游拔腿沖了過去。
童桐站在原地沒動，他仰頭去看天上明亮的月亮。
過了一會兒，他站在走廊里，聽見了周游的哭聲。
腳步聲從身后傳來，他回頭看過去。
是周游的爸爸。
“童桐�！敝艹薪Y貌的頷首，“麻煩你過來一下�！�
童桐點了頭，跟著他過去了。
病房里寂靜的沒一點聲音，燕青臉色蒼白站在床邊。
周游坐在床邊的椅子上，眼眶通紅，抓著爺爺手的雙手一直在控制不住的顫抖。
“你好好看著周游，我們還有事�！敝艹薪久伎粗榫w像是崩潰了的周游不放心，“他……”
“童桐…”周游突然低聲開口。
童桐連忙走過去，周游一把抱住了他，頭深深的埋在他肚子上。
哭出來的聲音壓抑嘶啞。
童桐看著周游這樣，心里難受的不行，低著頭紅了眼眶，用力的抱緊了周游。
周承江站在一邊，嘆了口氣，走出病房，靠著墻邊站了一會兒。
像是想起了什么，他突然掏出把西裝袋撐的鼓鼓的一個東西。
是一個橘子。
他就這么開始盯著橘子發(fā)呆。
燕青跟出來，拿過他手上的橘子，剝了一瓣塞進他嘴里。
周承江眼淚一瞬間就掉了下來。
沒過多久，得到消息來的人快把醫(yī)院擠爆了。
周承江冷著臉強打精神開始處理一應(yīng)事務(wù)。
周游跟著處理完最忙的時間段，燕青看不下去他的臉色，催著他回去。
周游因為顧及著童桐一個人，點頭答應(yīng)了。
到家后，時間已經(jīng)到了上午八點周游已經(jīng)將近快兩天沒睡了。
眼底全是血絲。
周游連衣服都沒脫，倒床立馬就睡著了。
再起來，已經(jīng)是晚上七點。
腦袋里疼的像是要炸開一樣，那種清醒的狀態(tài)消失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模糊。
他推開身上的被子，起身看見了背對著他坐在桌子邊正在寫什么的童桐。
“童桐…”周游聲音劈了。
童桐聽見動靜轉(zhuǎn)身，倒了杯水，走了過去：“我也剛起�！�
“你寫什么呢�！敝苡蚊蛄艘豢谒�，嗓子里干澀的情況好多了。
“卷子�！蓖┗卮�，“我的書包找到了。”
兩人都默契的不提昨天凌晨發(fā)生的事情。
“嗯，太好了。”周游說，頓了頓又輕輕笑了，“整個書包都被偷了，你真傻�！�
“是。”童桐也笑了，現(xiàn)在回想起來。他那會兒就跟沒帶腦子一樣。雖然可能因為家庭的關(guān)系讓他對人沒有太多防備心，但他自己問題占了一大部分。
他太急了。急著找周游。
他當(dāng)時可能知道可以查監(jiān)控，但是他下意識的會覺得查監(jiān)控很麻煩，警察過來，調(diào)查，再去追人，拿回他的包。
所以他想都沒有想到那兒去。
任何一個稍微理智一點的人權(quán)衡起來都會做這樣的一個正確選擇，但是他沖動又不理智，關(guān)鍵時候還掉鏈子犯少爺脾氣。
覺得包里的東西不重要，想著找到了周游再過來找。
周游就跟他完全不同。
他看著周游情緒崩潰，也看著周游迅速調(diào)整過來跟著處理和接待過來探望的人。
他突然就在這件事上意識到了周游整天笑哈哈外表下隱藏著的理智與沉著。
真正的周游，另一個完全不一樣的周游。
“你吃飯了嗎。”周游問。
“沒有，阿姨從外面回來帶了一點東西，我放在了下面�！蓖┗卮�。
“我媽來過？”周游蹙眉，“那我爺爺那里——”
周游說到一半立馬打住了。
童桐伸出手安撫的摸了摸他的背。
“童桐……”周游埋在他頸窩，聲音很悶，“我不想再想這個了�！�
“好。”童桐從善如流，溫柔的摸著他的短發(fā)，“那我們就聊點其它的……”
周游期待的看著他。
“比如說……”童桐緩慢開口。
“嗯，你說�！敝苡未叽�。
“你什么時候背著我收了女生的情書？”童桐問。
周游：“！”
作者有話要說： 悲催周游：自己找的話題拼死也要聊下去。
第47章
“情書？”周游眉心跳了跳，
有種不好的預(yù)感。
“我們班的小天鵝給你情書�！蓖┨嵝阉�。
周游愣了愣，想起來了。他那天是去給童桐買飲料和小蛋糕。
童桐學(xué)習(xí)起來根本不離開桌子，正餐又吃得少。
他只能弄點兒小零食放進童桐桌子，趁著某些時候他思考的機會塞一個小零食在他嘴巴里。
班上女生太多了，
他還沒有全部記住人名，那個女生看著面熟，
他知道是班上的，
但不知道名字。
突然竄出來，一個鞠躬，舉著一封信像是約戰(zhàn)，
嚇得他差點兒一拳打過去。
“周游同學(xué)，
這是——”
“我什么都沒聽到！”周游腦子轉(zhuǎn)得那叫一個快啊，
立馬大喊一聲喝止了她的行動。
他雖然事發(fā)突然，一下沒反應(yīng)過來，
但看著那粉紅色的小信封，
立馬知道這是怎么回事了。
但他哪敢收啊，
看都不敢看，死命拒絕，
玩命抗拒。
抱著零食就跑了。
“她讓我問你要一個回復(fù)，
你怎么想�！蓖┑膯�。
“我沒收她的啊！”周游找到了重點，立馬朝童桐表明鮮明的立場。
童桐蹙眉，回想鄧相宜說的原話。
“麻煩你幫我問他，為什么他收了我的信，卻一直沒給我回復(fù)。”
童桐對自己的記憶力一向很自信，
他不可能記錯。
再者，鄧相宜一個女孩子，也不可能信沒送到周游手上，還拜托他讓他來找周游要一個回復(fù)。
所以現(xiàn)在的情況。
唯一的可能。
周游在說謊。
童桐擰起了眉，他沒想到周游會在這種事情上撒謊。
“我真沒收她的啊！”周游看他臉色不對勁，急了，往前一步。
但睡了一天，腿是軟的，加上一慌，膝蓋一酸，直接跪了下去。
童桐：“………………”
周游跪都跪下去了，干脆也不起了：“真的！我哪兒敢�。 �
“……你先起來�！蓖o奈彎腰去扯他，“起來說�！�
“我不！你相信我！我真的沒有收她的情書�！敝苡伪е耐瓤藓�。
童桐看著他耍無賴，絲毫不為所動，連扯都不扯了，低頭冷漠的看著他。
臥室門沒關(guān)，周榆上來就看著這副場景，張大嘴巴，整個人都僵了。
半響后，周榆看著臥室中央依舊跪地不起的周游實在看不過去，沒忍住喊了一聲：“周游……”
周游聽見聲音回頭，驚訝：“姐？”
童桐也吃驚看過去，他完全沒注意到門口過來一個人。
站在門口的是一個年輕女人，氣質(zhì)出眾，利落的一頭中短發(fā)，穿著煙灰色的小西裝，眉眼和燕青很像，精致而立體。
周榆咳了一聲：“珍姨讓我喊你們下去吃飯�！�
“你什么什么時候回來的？”周游從地上站了起來。
“剛下飛機�！敝苡茱@然受到了沖擊，表情有些不自然，“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