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從他從北荒回來,我等了三個晚上,卻等到他親自把休書送到我房里。
我日思夜想的夫君,徐子儀敷衍地坐下,嘗了幾口菜:
「我聽說你今天去母親那里了�!�
「嗯�!�
我小心翼翼地為他斟酒,老夫人叮囑我要做好準(zhǔn)備,她今日一定會讓徐子儀來我這里。
「難怪�!剐熳觾x眼中閃過厭惡,「她將我訓(xùn)斥了一頓,叫我不要寵妾滅妻�!�
「我沒……」
「旁的話我也不愿說了�!剐熳觾x掏出那封休書,「萱夢說,她這輩子只要一生一世一雙人�!�
我早想過這一日,卻沒想到來得如此快。
「若非還念舊情,夫君為何今夜還來瓊月這里?」我還想從他眼里看出一絲不舍。
他似乎喝得多了,神志不大清明,我忙過去扶住他。
他身子滾燙,意識到了什么,憤怒掃落一地羹湯。
我嚇得后退一步:
「夫他一步步欺身上來,叫我退無可退,坐在床邊。
他將我下巴鉗住,迫使我抬起頭看他,他眼中血紅,有我熟悉的情欲:
「周瓊月,你連這種手段都學(xué)會了�!�
周瓊月。
我們半年未見,稱呼已如此生分了么。
我們一見鐘情,四年的夫妻情分比不上他口中「萱夢姑娘」帶來的新鮮感。
我仔仔細(xì)細(xì)看著眼前這個男人,劍眉星目,喜怒鮮形于色,是我愛了七年的徐子儀不假。
「還要我?guī)湍忝搯幔俊?br />
我哆嗦著下唇說不出話,低著頭解開外衫。
我精心挑的月白色衫子癱軟在地,上頭繡了我們定親的美人梅,那枝梅花是他跑死了兩匹良駒從北荒為我?guī)淼�,只為博我一笑�?br />
那件水紅色鴛鴦合意小衣,是深夜我繡的,繡得兩腮滾燙。曾經(jīng)耳鬢廝磨時,他促狹地?fù)屵^來細(xì)細(xì)打量,看得我耳根滾燙,忙去搶奪,卻被他奸計得逞,抱個滿懷。
我的眼淚一滴滴掉下來。
九月的風(fēng)透過窗牖吹進來,昔日柔情似冰刀一層層刮著我的心。
我聽見我顫抖的聲音:
「君已屬意他人,又何必如此侮辱瓊月?」
徐子儀冷哼一聲,背過身去:
「你若見過她,便會知道你有多么惡心,后宅待得久了,連這種手段都使得出來。」
「周瓊月,你不記得當(dāng)初說了什么,你說你怕生孩子,你說再等等,我都依你�!�
「等她來了,你倒是不怕了?」
我只記得全身疼得劇烈,仿佛我生了滿身惡瘡,讓他避之不及。
我死死抓著當(dāng)初我們定親的那支梅花簪子,上頭的梅花紋樣尖銳,將我的手心刺得血肉模糊,而我竟然察覺不到痛。
章臺柳巷里最廉價的娼妓恐怕也能得一點溫存,黑暗中他匆匆拉起被子睡下,似乎是被我惡心得要命。
我的心好像破了一個巨大的窟窿,整夜的風(fēng)都從身子里穿過。
早知這樣……早知……
早知你心意已轉(zhuǎn),我寧愿你死在戰(zhàn)場上,何必傻傻地盼你回來,日夜在佛前祝禱,求戰(zhàn)場刀劍若無眼,都落在我身上,不要傷我心上人分毫。
我縮著身子,咬著下唇哭了一夜。
一切是從那天開始變的。
2
將軍打了勝仗要回來的消息已經(jīng)傳遍了整個京城。
三日前我便開始收拾將軍府迎他,清晨親自盯著灶上的鴿子湯;聽說車馬入了京,我忙不迭梳妝,看著妝奩中的首飾猶豫不決,連丫鬟綠珠都瞧出我的心思調(diào)笑我:就戴那支訂盟的美人梅簪子,定叫老爺愛不釋手。
遠遠地瞧見將軍坐騎,照夜雪白的影子,門口小廝們已經(jīng)歡呼老爺回來了。
我看見了我日思夜想的夫君,徐子儀,他似乎瘦了些,想必是戰(zhàn)事吃緊,操勞太過。
他翻身下馬,卻不瞧我,反而溫柔地掀開了馬車的簾子,一個姑娘迫不及待地從馬車上跳下來,水藍色的裙擺像朵喇叭花在空中綻開,朝氣又明媚。
「又調(diào)皮�!刮业姆蚓郎厝岬乜粗�,輕輕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那姑娘吐吐舌頭,毫不在意的樣子。
「夫我才要說出口的話止住了,因為這姑娘像小兔子一般蹦蹦跳跳地跑到我面前。
「你就是將軍夫人呀。」這姑娘笑嘻嘻地打量著我,「我聽子儀說起過你,雖然你跟他為愛私定終身被人指指點點,但你們嘛,都算封建制度的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