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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姑娘是怎么知道的?”驚蟄疑惑。沈妙成日都在府上,便是在外,也不過是在廣文堂中。至于某個官家家境,嫡子性情,斷沒有知道的道理,可這般說來,仿佛很熟稔似的,讓驚蟄摸不著頭腦。

    對于閨閣中的沈妙而言,哪家公子哥兒究竟是良人,她自然是不知道的�?勺鳛樯蚧屎�,哪家官門子弟有才有德,卻是知道的一清二楚。衛(wèi)謙的確是個不錯的人才,性情也算端正。是以衛(wèi)家來提親,沈老夫人答應(yīng)這門親事,沈妙是無論如何都不會相信的。

    正在此時,便見谷雨從外頭小跑進(jìn)來,面上有些驚疑不定,道:“姑娘,榮景堂的喜兒姑娘來傳老夫人的話,叫你趕緊去榮景堂一趟。”

    “動作還真是快。”沈妙凝眸,笑了:“那我們便去瞧瞧吧�!�

    榮景堂中。

    沈元柏依偎在沈老夫人邊上,這些日子任婉云忙著照料沈清,干脆將沈元柏丟在了榮景堂。沈老夫人本就愛憐這個孫子,自然是寶貝的不得了。連帶著對任婉云都和顏悅色了不少。

    陳若秋和沈玥倒是不在,自從任婉云在府中照料沈清后,陳若秋暫時接替了掌家之權(quán),自然而然的,代表沈家和各位太太應(yīng)酬的差事也就落在了她的身上,這樣的好機(jī)會,陳若秋自然不會放過,每日都帶著沈玥出門應(yīng)酬,也想著讓沈玥在各位貴門夫人面前多露露臉,這樣日后沈玥的親事也有利的多。

    任婉云站在廳中下側(cè),目光沉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妙被沈老夫人的丫鬟喜兒帶到了榮景堂,與沈老夫人道了一聲安。

    這些日子,她被禁足,每日都要在沈家祠堂抄佛經(jīng),跪牌位。沈老夫人大約也是不待見她,也不讓她來這里問安。再見沈老夫人,還是在禁足前了。

    “五丫頭,近來在祠堂抄經(jīng),心中可曾寧靜了?”沈老夫人問。

    乍一聽到這老婦文縐縐的講話,沈妙心中險些失笑。若說沈府為老不尊的,沈老夫人便是首當(dāng)其沖,偏偏這時候還說些寧靜不寧靜的話,她微微一笑:“如祖母所愿�!�

    “那便好,”沈老夫人裝模作樣的輕咳一聲,福兒連忙遞上熱茶,她揭開茶蓋抿了一口,才看著沈妙道:“前些日子的事,雖不是你的錯,卻因你而起,況且你性子太過倔強(qiáng),我才罰你禁足抄經(jīng),你可在心里埋怨我?”

    “沈妙不敢�!�

    “我知道你是個懂事的�!鄙蚶戏蛉藵M意的看了她一眼:“你如此懂事,又是我沈家的姑娘,我自然會疼你。眼看著你也到了該出閣的年紀(jì),今日中書侍郎衛(wèi)家前來為衛(wèi)家嫡子提親,所求的便是你,你可覺得不錯?”

    若非現(xiàn)在不是時候,沈妙真的快要笑出聲來了。如沈老夫人這樣的人,大約一輩子的見識也就是在那風(fēng)塵之地。哪有一家的長輩如此大喇喇的問孫女“你可還覺得不錯”,也不知沈老夫人是怎么想的。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沈妙笑道:“孫女的親事,自然有爹娘操心�!�

    “你這丫頭!”沈老夫人見碰了個軟釘子,險些發(fā)怒,聽到側(cè)邊任婉云輕聲的咳嗽提醒,緩了緩,才換了一副心平氣和的神情,道:“你這丫頭,實(shí)在是太過任性。原先你愛慕……。便也罷了。如今看你這些日子以來,似乎清醒了不少,想來是知道分寸了。這中書侍郎家,與咱們算是門當(dāng)戶對,那衛(wèi)家少爺衛(wèi)謙也是儀表堂堂,文武雙全的俊杰。這門親事,就是你爹在都不會說半個不好,你長養(yǎng)到這么大,還是第一次有這樣的人家前來提親,若是不好好把握機(jī)會,那衛(wèi)家少爺,轉(zhuǎn)頭可就成了別人的夫婿�!�

    沈老夫人雖然當(dāng)長輩不佳,這做媒的功夫卻是不錯。大約是出身歌女,知道少女們大約都愛俏,只把那衛(wèi)謙說成了眾人心中良人。雖然沈妙知道,沈老夫人并未說謊,那衛(wèi)謙的確是個良人。

    盡管如此,沈妙卻仍舊不為所動,淡淡道:“衛(wèi)少爺?shù)拇_不錯,不過實(shí)在非我所愿,祖母還是算了。我的親事,自然有父親和母親為我做主�!�

    “你!”三番兩次被頂撞,沈老夫人本就不是什么耐心的脾氣,終于怒道:“你這是在嫌我這個祖母插手你的親事,手伸得太長了嗎?”

    “孫女可沒這么說�!毖酝庵猓闶沁@是你自己說的。

    沈老夫人氣的快要發(fā)狂,如今桀驁的沈妙渾身上下都長滿了刺兒,動也動不得,讓人心中憋氣憋得生疼。沈老夫人恨大房,卻也忌憚沈信,是以這么多年來,雖然心中惱怒,卻也只能端著,不與沈妙親近,做出一副雖然嚴(yán)肅卻公正的祖母做派。她不能打沈妙,因?yàn)檫@樣會被沈信發(fā)現(xiàn),最多斥責(zé)幾句,是以她一直冷眼瞧著任婉云和陳若秋將沈妙往廢了養(yǎng),捧殺這回事,雖說說的多,可真正被人發(fā)現(xiàn),可是很少。

    結(jié)果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一天,被養(yǎng)廢的沈妙突然機(jī)靈了起來,不僅機(jī)靈,性情還變得油鹽不入,她怒道:“你還有沒有個尊卑禮法!”

    沈妙覺得無趣,沈老夫人這耐心和定力,扔在后宮中,定然活不過兩日。她前生見過太多厲害的女人,沈老夫人這般眼皮子淺又不知天高地厚的,她還真不想放在眼里。

    “我再問你,”沈老夫人還記得今日的目的,看著沈妙陰沉沉問:“這門親事你意欲何為?”

    “我不同意。”沈妙答。

    “好、好、好�!币贿B說了三個“好”字,福兒和喜兒連忙上前撫著沈老夫人的心口免得她一時氣暈了過去。沈老夫人怒極反笑:“既然如此,看來你并非真心悔過,從今日起,你便從你的院子搬出去,住到沈家祠堂,日日念經(jīng),看將你的桀驁性子磨不磨的下來!”

    住到祠堂,每日面對的可都是祖先的靈位,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怕是會因此嚇破了膽。況且祠堂地處陰寒,待個些日子,說不定會生了疾病。沈老夫人也是氣急之下的話語,說完后目光中閃過一絲得意,看著沈妙,大約是在等待沈妙求饒。

    可沈妙眉頭都沒皺一下,道:“是,孫女這就回去收拾東西,即刻趕過去�!�

    輕飄飄的一句話,直把沈老夫人噎的差點(diǎn)背過氣。

    而沈妙說完這句話,便果真同沈老夫人道了個安,直接離開了。

    “這孽女!目無王法!”沈老夫人氣急,因著出身低賤又說不出什么文縐縐的詞,詞窮之下竟然罵了一聲:“小賤人!不愧留著那個老賤人的血!”

    她說的“老賤人”,自然就是沈信的親娘,沈妙的親祖母了。

    任婉云抬起頭,陰測測的看向門外,那里早已沒有了沈妙的背影。

    “你不是說她一定會同意此事么?”沈老夫人將矛頭對準(zhǔn)了任婉云:“她那樣子,哪里是同意了?接下來又該怎么辦?”

    莫說沈老夫人不解,任婉云心中也很奇怪。衛(wèi)謙那樣的條件,就算是沈清或許都難以不動搖,沈妙居然會一口回絕,連思量都沒有思量。她沉吟道:“定是她如今還心系定王,表面裝作不在乎,實(shí)則并未死心。否則這樣的人家,她不會一口就拒絕。”甚至連女兒家聽到自己親事的嬌羞也沒有。

    “那眼下怎么辦?”沈老夫人沒好氣的道:“她這邊不松口,如何給沈信寫信?”

    原本兩人的計(jì)劃中,只要哄好了沈妙,讓沈妙給沈信的信中透露出自己有了心上人的意思。之后在沈信回京之前辦好親事,貍貓換太子,兩房親事的新娘換個位置。之后再將所有的失誤全都扔在沈妙一人身上,女人一旦嫁了人,脾性就全沒了,沈妙心中害怕,便不會胡亂聲張。沈信更不會知道沈妙和沈清換了親事,以為沈妙愛慕的便是黃家少爺。黃德興好男風(fēng),這事除了和黃家走得近的人,沒人知道。在外頭看來,黃德興還是一個不錯的良人。

    可如今沈妙自個兒就顯出了對衛(wèi)家親事不滿,更勿用提給沈信寫信了。沈妙自己不同意,后面有許多計(jì)劃便都玩不成,平白多了許多麻煩。

    “既然軟的不吃,就硬來。”任婉云惡狠狠道:“娘不是將她關(guān)進(jìn)了祠堂么,那外頭的事情隨我們怎么說便是。總之要盡快將這親事訂下來,盡快成親,換了清兒去。”否則,否則即便新婚之夜能哄過去,沈清的肚子也是哄不過去的。趁著現(xiàn)在沈清什么都看不出來,趕緊完事。

    沈老夫人看了一眼任婉云,并未說話。雖然她也很想大房倒霉,可若是真的硬來,一旦被沈信發(fā)現(xiàn),牽扯到了她,她也會吃不了兜著走。

    任婉云一看便知沈老夫人心中所想的是什么,她咬牙道:“娘放心,事后我自有安排。總歸不會查到娘的頭上。”

    話都說到這份上,沈老夫人便也不端著了,她道:“那便找你說的做吧。”

    ……

    百花樓上,絲竹繚繞,高臺涼亭,俊美少年一襲紫衣隨意鋪瀉,仿佛九天之上的淡淡光帛。他睫毛生的極長,而一雙桃花眼極美,偏偏看人的時候,卻透著若有若無的冷漠和殘酷。

    “咳”,一聲輕咳,打破了亭中的沉寂,華服公子將折扇橫于胸前,做了一個討?zhàn)埖氖謩荩骸皩Σ蛔�,來遲了�!�

    “你也會遲,真新鮮�!弊弦律倌昶沉怂谎�。

    蘇明楓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這個好友最討厭的便是不守時,也虧得他與自己交情匪淺,若是別人,只怕謝景行早就拂袖而去,哪里會等上一炷香。

    “實(shí)在是今日衛(wèi)謙一反常態(tài),”蘇明楓苦笑:“中書侍郎家的少爺,你也是認(rèn)識的。他也挺可憐,本已有了心儀的姑娘,偏偏家中卻為了他提了另一位小姐的親事,對方連他的庚帖都收了,只怕這親事也快塵埃落定。衛(wèi)謙心頭不爽利,便拉了我喝酒,不過,”蘇明楓指了指自己:“我如今‘重病在身’,喝不得酒,只得勸了半個時辰。”

    “無聊�!敝x景行冷著臉道。顯然,蘇明楓花了這么久的時間來做這么一件無聊的事,從而遲了許久,令他心中非常不悅。

    蘇明楓心中無奈,謝景行這個人看上去玩世不恭,總是掛著一抹笑容,實(shí)則內(nèi)心非常記仇,又特別挑剔。這幾日也不知道是哪里不順利,神情也是這么淡淡的。只要謝景行這么平靜的看人,蘇明楓就覺得渾身發(fā)毛。

    “其實(shí)衛(wèi)謙也是夠倒霉的,家里為他挑的妻子是什么人不好,偏偏是個草包,之前追著定王后頭明齊人盡皆知,衛(wèi)謙娶她,自然是無奈了�!彼B忙尋了個話頭希望能引起謝景行的興趣:“你應(yīng)該知道她是誰了吧?沈信的嫡女沈妙,能嫁給衛(wèi)謙,應(yīng)該算是走大運(yùn)了�!�

    “你說,”謝景行卻是突然開口,緩緩反問:“沈妙?”

    ☆、第六十九章

    囚禁

    “沈妙?”

    “沒錯�!碧K明楓有些詫異謝景行的態(tài)度,忽而想起了什么,促狹笑道:“那不就是你上回在校驗(yàn)場上救美的姑娘么?如此說來,倒有幾分膽量,也并不太丑,衛(wèi)謙這小子,分明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他見謝景行陷入沉思,不由得驚道:“喂,你可不會真的看上了那姑娘了?”

    謝景行嗤笑一聲,涼涼的掃了一眼蘇明楓,道:“你很閑?”

    “我當(dāng)然閑,”蘇明楓皺了皺眉:“我如今‘重病在身’,又不能上朝,整日在府上招貓逗狗,你近來也不常露面,與那叫高陽的大夫走的很近,你是不是瞞著我些事情?”

    若說小時候的友誼匪淺,可是越是長大,謝景行就變得越神秘。在對蘇家一事上雖然給予提醒,可對于謝景行,有時候蘇明楓都覺得一無所知。

    謝景行丟了一個果子給他:“吃你的吧�!�

    顯然是不打算繼續(xù)這話頭了,蘇明楓目光閃了閃,唇角溢出一絲苦笑,倒也沒說什么。

    ……

    在沈家接了衛(wèi)家的庚帖不久后,任婉云也讓香蘭將沈貴請到了彩云苑。

    自從因?yàn)樯蚯宓氖虑�,沈貴和任婉云之間便生了嫌隙,兩人也不怎么說話。這些日子以來更是關(guān)系如寒冰般冷漠。

    這一次,還是任婉云主動服的軟。

    香蘭和彩菊齊齊向進(jìn)來的沈貴請了安,任婉云坐在桌前,目光有些憂郁。

    “你這又怎么了?”沈貴的語氣還很生硬,當(dāng)初因?yàn)樯蚯�,任婉云痛罵他無情無義終究讓沈貴心中不悅極了。他雖然欣賞任婉云能將里里外外的事情打點(diǎn)的不錯,卻不是個心懷寬廣之人,更何況被自己的妻子如潑婦般指著鼻子罵。

    “老爺來了�!比瓮裨茟v懶的瞧了他一眼,臉色十分憔悴。她自來都是精明而意氣風(fēng)發(fā)的,何曾有這般的模樣。沈貴見此情景,心腸倒是軟了三分。知曉任婉云疼愛沈清,這些日子因?yàn)樯蚯宀俪至瞬簧傩乃迹降资前l(fā)妻,臉面還是要給的。便對著香蘭和彩菊呵斥道:“夫人怎么如此憔悴,你們是怎么照料主子的?”

    任婉云也聽出了沈貴語氣中的緩和,心中一喜,便越發(fā)的撫著額頭服軟:“不關(guān)她們的事,是我自己操心清兒。這些日子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心中難過極了。”

    “清兒的事情既然已出,多想無益,你還是早些將自己的身子養(yǎng)好,府中還需要你來掌家�!鄙蛸F看了一眼任婉云。之前是任婉云掌家,他自然有許多便利的地方,中公的銀子拿去送禮,賬目上任婉云也能做的挑不出錯兒來。如今任婉云要照顧沈清,陳若秋暫時代替著掌家之權(quán),自然的,行事不如往日方便。而那些便宜盡數(shù)被三房占了去,沈貴心中也不痛快。

    任婉云咬了咬牙,沈貴一心只為自己的官途,倒一點(diǎn)兒不關(guān)心沈清。她道:“我也是這般想的,只是清兒如今這身子離不開人,我又不放心。”

    “所以將她嫁到黃家就好了嘛�!鄙蛸F提起此事,方才緩和的語氣又生硬了起來:“婦人之見,頭發(fā)長見識短,清兒如今這樣子,找戶好人家嫁了才對。黃家家大業(yè)大,清兒過去就是正房,你偏偏不答應(yīng)�!�

    任婉云心中冷笑,沈貴作為父親,可真算是無情無義了。黃德興那樣的人,也偏偏沈貴能說出好人家這樣的話。雖然早知道枕邊人是個利益為上的涼薄人,如今想想,任婉云還是有些不寒而栗。

    不過此刻卻非她想這些的時候,她抹了抹眼睛,道:“老爺說的不錯,原先是我想岔了,是我整日在后宅中,見不得這些大事,老爺挑的人家,自然是頂好的。我原先不愿意清兒嫁過去,現(xiàn)在卻覺得,這對清兒來說未嘗不是好事。”

    沈貴先是一愣,隨即不可置信的看著她:“你答應(yīng)了?”任婉云將沈清看的比什么都還重,怎么可能就這么輕易答應(yīng)了這門親事,要知道黃德興可是好男風(fēng)。

    “是。”任婉云面上浮起哀戚之色:“清兒這模樣,日后還有哪個好人家肯要她,我思來想去,唯覺得黃家不錯,至少嫁過去,清兒不會缺衣少食,如果她過的實(shí)在不好,那也是她的命……。”說罷扯著袖子顏面低聲哭泣起來。

    看到任婉云這樣,沈貴一顆心倒是放了下來,有些相信任婉云的說辭了。如今沈清已經(jīng)不是黃花大閨女,而黃家不過是需要一個貴門的嫡女來坐上黃少夫人這個位置以蒙蔽世人的眼睛。沈清嫁給黃德興,一生衣食無憂,也算是最好的結(jié)局。雖然身為女人,可能一輩子都無法得到情之一事上的圓滿,可是出了那種事,誰還會要她呢。

    思及此,沈貴嘆了口氣,走到任婉云身邊,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你想通了便好,清兒總歸是我的女兒,我不會害他的。黃大人與我有些交情,我會讓他照顧著清兒,清兒嫁過去,斷不至于受委屈�!�

    任婉云心中為沈貴冠冕堂皇的說辭而鄙夷,面上卻露出一抹依賴的神情:“那就煩請老爺與黃大人提上一句,讓黃家遣人來交換庚帖。”

    “這么快?”沈貴有些吃驚。

    “清兒如今這幅模樣,哪里還拖得�!比瓮裨茋@息一聲:“拖得越久,怕是會被人發(fā)現(xiàn)端倪,畢竟清兒許久都未曾外出過。嫁到黃家,至少還能遮掩幾分。況且,”任婉云撫了撫胸口:“夜長夢多,自從清兒出事后,我總是很怕�!�

    瞧見她這副心悸的模樣,沈貴沉吟一下,便道:“你說的也有理,清兒的事情不能拖,如此,我今日便給黃大人寫信提起此事,若是交換了庚帖,商量日子也不是不可以�!�

    “一切都仰仗老爺了。”任婉云溫順的道。

    沈貴又說了幾句話,這才滿意的離去。今日任婉云低眉順眼,又是認(rèn)錯又是照他說的做,讓他心中舒暢了不少,連日來的陰霾一掃而光,步子似乎都有些春風(fēng)得意。

    待沈貴離開彩云苑,香蘭將外頭的門掩上,這才惶然道:“夫人,這件事瞞著老爺,真的好么?”

    任婉云讓沈貴以為,沈清真的愿意嫁給黃德興,卻沒有告訴她讓沈清和沈妙姐妹易嫁的打算。如此一來,沈清嫁的便是真正的良人衛(wèi)謙,而沈妙嫁的,便是那荒淫無度的斷袖黃德興。

    這件事自然不能被沈貴知道,無論結(jié)局是什么,沈貴這樣的人,但凡可能牽扯到他的一點(diǎn)仕途,他都不會鋌而走險。而任婉云卻不能讓自己的女兒邁入火坑。

    “自然要瞞著他,他這般沒良心,想拿我的清兒換前程,也不問問我愿不愿意�!比瓮裨评湫σ宦�,丈夫的冷漠,女兒的出事,已經(jīng)讓她這段時間生出老態(tài),似乎一夜間皺紋都添了幾根,而原先慈眉善目的面上,只剩下陰毒的神情:“這事要萬無一失。就算日后他發(fā)現(xiàn)也來不及了。”

    “可這樣會不會對二小姐不利?”彩菊問道:“就算易嫁成了,可知道真相的黃家和衛(wèi)家如何甘心?”

    “放心,”任婉云捏著手里的鎮(zhèn)紙:“黃家要的不過是一個名頭,哪一個都一樣。至于衛(wèi)家,他們?nèi)羰歉页雎�,我便告他們衛(wèi)家奸污清白民女,總歸有法子讓他們說不出話的。況且,”她的面目瞬間變得猙獰:“我的清兒哪里不好,難不成還比不過是沈妙那個小賤人!換了我的清兒,是他們衛(wèi)家的福氣!”

    一說到沈妙,任婉云就恨得全身發(fā)抖,香蘭和彩菊頓時沉默的低下頭,不敢再說話。

    過了一會兒,任婉云的聲音響起:“不過眼下,最重要的還是讓兩門親事趕緊成了才行。要趕在大哥大嫂回京之前�!�

    “大老爺?shù)媚觋P(guān)才回京,還有幾個月呢。”香蘭上前一步,提醒道:“反而是那五小姐,性子太過不遜,若是被她知道私自訂了親,只怕要大鬧幾場,說不準(zhǔn)還會趁著夜里逃出沈府,那時可怎么辦?”

    “逃?”任婉云惡狠狠道:“也要看她有沒有這個本事。如今她不是被關(guān)在祠堂禁足么?從今日起,就將那祠堂,給我鎖上!”

    竟是要活生生的將沈妙關(guān)起來!

    香蘭和彩菊一驚,雙雙低下頭去。過去的沈府中雖然打壓沈妙,那都是做的面上一點(diǎn)兒也瞧不出來,細(xì)水長流的。這還是第一次對沈妙用了這等雷霆手段,幾乎是毫無顧忌的撕破臉了。

    “那小賤人花樣多得很,只有鎖起來,介時到了時間,一杯酒送上轎子,叫天不靈叫地不應(yīng),黃家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燈,好好調(diào)教幾日,看她,也就乖了�!比瓮裨频脑捴袗憾局獠患友陲棧骸皩�(shí)在不行,還有個親王殿下呢�!彼靡獾男Φ�。

    ……

    冬日越來越冷了,西北大漠頻頻傳來捷報,沈信帶領(lǐng)的軍隊(duì)退敵有功,作戰(zhàn)勇猛,戰(zhàn)場上領(lǐng)敵人聞風(fēng)喪膽。定京城中自然又是猜測待年底回京,沈信必然又得功勛賞賜無數(shù)。

    沈家的榮耀著實(shí)令人妒忌,但卻都是在戰(zhàn)場上真刀真槍的打拼下來的,如今匈奴未退,周圍有鄰國虎視眈眈,明齊皇室自然是要重用沈家,不過來日,倒也說不清楚。狡兔死走狗烹,歷來就是皇室們愛做的事情,畢竟一朝天子一朝臣。尤其是眼下明齊皇室的九個皇子,私下里的暗流涌動,也讓人不敢小覷。

    若說定京城中有近來有什么熱鬧事,便是沈家有意要結(jié)親了。不過這事兒不知為何也傳的神神秘秘的,只知道有兩戶人家上門提親,一戶便是中書侍郎衛(wèi)家,一戶是少府監(jiān)黃家。這兩家俱是高門大戶,兩個少爺也算是青年才俊,和沈家稱得上是門當(dāng)戶對。沈玥每日還是照常上廣文堂,于是眾人也都猜測的出來,想必要結(jié)親的,定是沈家大房嫡女沈妙和二房嫡女沈清了。

    關(guān)于沈清便罷了,沈妙的身份卻是有些微妙。當(dāng)今武官中,唯臨安候方可與之相提并論。不過臨安候似乎是個聰明人,除了皇命掛帥外,一般都固守京城。沈信則是一年到頭都駐守邊關(guān)。

    有沈信這樣手握重權(quán)的父親,沈妙嫁給誰,意味著夫家便能得到一門助力。明齊皇室的眼睛都在看著,好在如今來提親的這二人,都是文臣路子,和武將打不動一竿子去。并且衛(wèi)家和黃家都屬于名頭上好聽,卻行的是中庸之道,暫且沒有攪到奪嫡的渾水里,所以這一門親事,相比較其他而言,尤其是之前傳的沸沸揚(yáng)揚(yáng)的沈妙鐘情于定王,實(shí)在是顯得順利多了。

    廣文堂中,易佩蘭問沈玥:“你那姐姐妹妹,果真是要嫁人了么?竟連廣文堂也不來了�!�

    自從臥龍寺后,沈妙和沈清都未曾出過府門,更勿用提來廣文堂。沈妙是被禁足,沈清則是要好好養(yǎng)身子。

    沈玥笑了笑:“我也不知,母親做的神神秘秘的,大約是吧�!�

    “不過說起來,你的姐姐妹妹倒還走運(yùn),”江曉萱想了想:“尤其是沈妙,這衛(wèi)公子和黃公子,哪一位都稱得上是不錯。怎么就沒落到你頭上呢?”

    沈玥佯怒:“我可還想多在府中待幾年,嫁人的事兒我可沒想�!毙闹袇s也是有個疙瘩。的確,到了她們這個年紀(jì),定然會開始關(guān)心起自己的親事來的�?墒窃谏蚋校蛎钅昙o(jì)都比她要小上兩歲,如今也訂了親,反倒留下了她。沈清便也罷了,左右都是被壞了身子的人,可知道連沈妙或許都能尋到一門好歸宿的時候,沈玥心中說不出的妒忌。

    大約是見不得沈妙好,尤其是從前樣樣都不如她的沈妙,如今卻有衛(wèi)家那樣的人家主動來提親,這就意味著承認(rèn)了沈妙本身還是不錯的。若非陳若秋勸她,只怕沈玥還會繼續(xù)鉆著這個牛角尖不肯出來。

    “你呀你,”白薇點(diǎn)著她的額頭:“如今年華正好,自然要為自己打算,那不,”她往另一邊點(diǎn)了下下巴:“你覺得他如何?”

    她說的方向正對著蔡霖,沈玥順著白薇的目光看去,蔡霖察覺到沈玥的目光,轉(zhuǎn)過頭,愣了一下,竟是不自在的躲了開去。

    沈玥眼圈一下子就紅了起來,緊緊咬著下唇。

    從前對自己傾心不已的少年如今避如蛇蝎,如沈玥這樣高傲的人,自然感覺受到了莫大的恥辱。

    蔡霖躲開沈玥控訴的目光,心中有些犯愁。自從校驗(yàn)場上被沈妙教訓(xùn)了后,再看到沈妙,他都會有一種不知道為何而來的恐懼。仿佛是天生的對危險的畏懼讓他想躲開沈妙,況且當(dāng)日謝景行還似乎為沈妙解了圍。蔡霖在定京算個大霸王,可也橫不過謝景行,自然是不會主動與謝景行作對。不管當(dāng)日謝景行解圍是有意還是無意,蔡霖都不會再主動招惹沈妙。

    而那一日沈玥自始至終都沒瞧他一眼,也讓這少年一顆熾熱的心完全的冷卻了下來。

    見沈玥尷尬,易佩蘭撇撇嘴,岔開了話頭,笑道:“不過,是否再過半月便是你們家老夫人的壽辰,想來我也應(yīng)當(dāng)去挑些禮才是�!�

    沈老夫人每年的壽辰,都辦的是風(fēng)光無比。這樣的排場甚至都頂?shù)纳匣适抑腥肆�,沈老夫人眼皮子淺,覺得就是壽辰辦得越宏大臉上越有光。每年都會請很多官家人來,沈貴和沈萬自然樂見其成,這樣一來,也能讓他們與各位同僚更加交好。

    這樣的壽辰,禮自然也是要收的。想來下月半壽宴時,易佩蘭她們都要在,畢竟每年這個時候,明齊的稍好一點(diǎn)的官家可都被沈家請遍了。

    “對呀,”白薇似乎才記起:“我差點(diǎn)將這事兒給忘記了,多虧佩蘭提醒我,玥兒,你給沈老夫人準(zhǔn)備了什么禮�。俊�

    沈玥作為京中的才女,自然每年的壽辰宴上都能給沈老夫人長臉。如果說沈清拿出來的是價值昂貴的東西,沈玥拿出來的便是獨(dú)一無二的精巧。只有沈妙,每每送的東西都是讓人笑掉大牙。

    “不過是繡了一副畫像而已�!鄙颢h謙虛的道。

    “你們這么一說我卻開始好奇了,”江曉萱惡劣的道:“那你那位五妹妹又會送什么?不會是忙著繡嫁衣而將老夫人的壽禮忘得一干二凈了吧。”

    一邊的趴在桌上的馮安寧聞言,冷哼一聲,起身離開了桌子。

    易佩蘭眾人的話也落到了臺上正在收拾下學(xué)東西的裴瑯耳中。這些日子,他自然也聽到了沈妙要定親的消息,卻有一種古怪的感覺。那少女的眸子如獸一般,這么早就讓她潛伏在后宅之中,她會嗎?

    與此同時,眾人談?wù)摰膶ο笊蛎�,卻在祠堂中將面前的棋子一字兒排開。

    祠堂里的風(fēng)都帶著陰冷的寒氣,地上都是青灰色的石板,跪下去能涼到膝蓋骨頭縫兒里。驚蟄和谷雨帶來了一些軟軟的墊子,然而那些墊子并不能起到什么作用。還是沈妙吩咐她們熬了一些草藥,用那些草藥放在屋子中的角落上,熏一熏,便能驅(qū)寒不讓身子落下病根。

    驚蟄和谷雨起先不相信,后來見那草藥湯果真好使,還問沈妙是從何知道這般秘方。沈妙只說是聽聞別人說的,自個兒卻清楚,那都是在秦國當(dāng)人質(zhì)的幾年學(xué)會的東西。天太冷,銀錢也不夠,只得尋了最便宜的偏方取暖祛除身子里的濕氣,如今祠堂的這點(diǎn)東西,還真的算不了什么。

    “姑娘還顧著下棋呢�!斌@蟄跺了跺腳。

    沈妙將面前的棋子一字排開,棋盤上,本是錯落有致的棋子被她排的黑是黑,白是白的,看不出來什么章法。

    “春桃都托莫擎帶話過來了。”驚蟄見沈妙不言,繼續(xù)道:“二夫人想將你和大小姐的親事?lián)Q一門,那黃家少爺可是個斷袖啊,這可怎么辦啊,姑娘您怎么還有心情在此下棋呢?”

    本以為是樁好親事,可沈妙當(dāng)日在榮景堂拒絕了沈老夫人的提議,便被關(guān)進(jìn)了祠堂�?杉幢闶沁@樣,春桃還是打聽了出來,沈家已經(jīng)背著沈妙應(yīng)下了這門親事,只是西院的人不知,也就是說,除了沈妙,大家都知道沈妙要嫁人了。

    若是嫁給衛(wèi)謙便也罷了,至少還能稱得上是德行正派,可那黃德興是個斷袖,那沈妙嫁過去不是守活寡嗎?幾個丫頭一聽到此話都差點(diǎn)瘋了,莫擎也言,若是沈妙愿意,他可以帶著沈妙逃跑。

    莫擎從前是江湖中人,自然不知道逃跑容易,一旦逃跑,就意味著身后的事情可以隨意被人捏造,真相是怎樣的便無人知道了。況且沈妙一開始就沒有打逃跑的主意,便一口回絕了此話。

    “若是不行,至少讓莫擎替姑娘給老爺帶話啊,這事兒也是瞞著老爺?shù)模麄兙拖氤弥蠣斘丛鼐┑臅r候讓姑娘成親,這樣一來,生米煮成熟飯,什么都改不了了�!惫扔暌矂竦�。她知道如今沈妙是個有主意的,可她什么都不說,他們幾個丫鬟便只能為沈妙干著急。

    “傳什么話�!鄙蛎畹溃骸拔髟喝缃裢忸^都守得是任婉云的人,便是個蒼蠅都飛不出去,我若是逃跑了,院子里那些剩下的人怎么辦?雖說我不是什么仁慈的人,可其中有些人也是爹娘特意留給我的。你信不信,我一走,任婉云立刻就會將滿院子的人殺人滅口�!�

    驚蟄和谷雨一怔。

    “況且你以為傳個話是那么簡單,這里一天到晚都有人守著,他們的意思本就是想將我關(guān)起來,你以為會給我留能鉆的空子么?那你們也太小看我這位二嬸了。”

    任婉云的頭腦在沈妙看來不足為懼,可是世界上,為母則強(qiáng),任婉云為了沈清的幸福,自然會拼命地完成此事。這件事上,任婉云押上的賭注也不小,畢竟換親這事兒,想來也是沒有跟沈貴商量過,是她自己的主意。若是成功了,自然皆大歡喜,若是失敗了,只怕任婉云在二房中,只會再無立錐之地。

    “可是姑娘,咱們就這么算了?”驚蟄急道:“奴婢拼了命也不會讓姑娘嫁給那斷袖的!”

    “你們可看的出這出棋局?”沈妙并不言語,只是指著桌上的棋盤。

    棋盤上,白子黑子排列成兩排,涇渭分明,有些奇怪。

    “奴婢,奴婢不懂棋,可也瞧不懂這是什么下法�!卑肷�,谷雨小心翼翼的回答。

    “你看到了什么?”沈妙問。

    驚蟄大著膽子回答:“白的和黑的,列在一起,很分明�!�

    “是了。”沈妙眸中閃過一絲亮光:“這出棋,本就是將籌碼全擺上來,你知道我的棋子,我也知道你的棋子,最后贏家,各憑本事�!�

    驚蟄和谷雨面面相覷,不太明白沈妙的意思。

    “任婉云以為知道了我所有的棋子,其實(shí)并非如此,”她從身后再拿出一顆黑子,放在了白子邊上:“我還有最后一步棋�!�

    “老夫人的壽辰,下月便到了吧�!彼蝗粏�。

    “正是�!斌@蟄答:“聽聞春桃打聽出來的,二夫人的意思是,在老夫人的壽辰宴上宣布姑娘的親事。”

    “都是要趕在父親回京之前啊。”沈妙微微一笑。

    “是啊,離年關(guān)還有幾月,只怕來不及了�!惫扔陸n心忡忡。

    “是么?”

    沈信班師回朝,的確應(yīng)當(dāng)是年關(guān)的。可惜,明齊六十八年,因?yàn)樯蛐旁谖鞅贝笸藬耻�,敵軍落荒而逃,提前給了降書。沈家軍便帶著降書,早幾月回了定京。

    說來也巧,亦或是沈信為了表達(dá)孝心,沈老夫人生辰,每一次沈信都不在京城中。次數(shù)多了,就有人說沈信是不孝。于是明齊六十八年的沈老夫人七十大壽,沈信提前回京了。

    那一日,沈信突然回府,沈老夫人正在府上宴賓客,而沈妙并未出席,為什么呢,自然是因?yàn)樗阍诙ㄍ醺稀I蛐疟鞠牖貋硐硎芴靷愔畼�,卻知道自己女兒如此不顧禮儀,掉頭去往定王府要人,而她卻因?yàn)楦敌抟颂搨蔚臏厍�,對沈信的話置若罔聞,甚至以死相逼嫁給定王。

    如今想想,總歸是一場冤孽。沈信風(fēng)塵仆仆趕回來,看到的就是這么一個不孝的女兒,從而將沈家拖入深淵,再無回頭之路。

    今生非前世,她既沒有因?yàn)樵ビH王而逃離沈家,也沒有再一味迷戀傅修宜的皮囊。如果沈信回來,看到的是一個不一樣的女兒,會不會能稍微贖清一點(diǎn)前生的罪孽。

    “父親一直很尊敬老夫人吧�!鄙蛎畹�。

    “是�!斌@蟄答。

    沈老夫人歌女出身,演戲也是一把好手,當(dāng)初把個慈母作態(tài)做的天衣無縫,老將軍在世的時候,一點(diǎn)兒錯都挑不出來。武將重情,沈信知恩圖報,早年間受過沈老夫人的恩惠,讓他根本無法想到這個老婦公正面皮下那顆歹毒的心。

    “二嬸這一次倒便宜了我,”沈妙含笑道,一雙明眸亮的驚人:“正好,一并撕給天下人看吧。”

    ☆、第七十章

    壽辰

    十一月初三,是個艷陽高照的好天氣,冬日難得有這樣好的日頭,適逢上沈老夫人七十壽辰大宴。

    將軍府中里里外外都被清掃過了,公中也拿出了銀子來置辦新的東西。壽宴自然是在東院辦的,東院環(huán)境清幽雅靜,花叢修剪的錯落有致,婢子們穿著清爽整潔的襦裙,言談舉止倒是不落俗套,各個又生的清秀乖巧。令人一走進(jìn)來,只覺不愧是大戶人家做派。

    沈老夫人高坐榮景堂正廳之中,來來往往已經(jīng)來了不少夫人和小姐前來問候。沈家在明齊畢竟是一等武將世家,達(dá)官貴人們多少也要看在人情上前來打點(diǎn)。任婉云也忙著招呼客人。

    雖說如今是陳若秋暫時管理著掌家之權(quán),可往年沈老夫人的壽辰都是全部交給任婉云來操辦。至于和這些貴夫人打交道,任婉云也能比陳若秋做的更好。陳若秋到底是端著一點(diǎn)書香門第的架子,任婉云卻不同,她應(yīng)付得體,一時間榮景堂也是歡聲笑語。

    沈元柏依偎著沈老夫人吃著蜂蜜乳糖,底下的夫人們便不時地恭維起他小小年紀(jì)便如此機(jī)靈,日后定會大有作為。沈老夫人聽得眉開眼笑,就連任婉云也因?yàn)檫@些恭維的話,這些日子里因?yàn)樯蚯宥庼驳男囊惨粧叨狻?br />
    倒是陳若秋,見眾人口口聲聲夸得都是沈元柏以及在外頭赴任的沈垣,心中十分不舒坦。三房中最忌憚的便是說起兒子,誰都知道陳若秋嫁給沈萬多年,除了得了一個沈玥之外,一直都沒有兒子。偏偏沈萬對別的女人又并非有什么興趣,沈老夫人曾想給沈萬多塞幾個妾室開枝散葉,卻都被沈萬拒絕了。沈老夫人因此遷怒于陳若秋,比起陳若秋來,任婉云顯然更得沈老夫人的歡心。

    “不過,今日怎生沒見著沈家大姑娘和五姑娘?”易夫人笑道。

    任婉云負(fù)責(zé)接待這些夫人們,沈玥自然則就去親近那些貴門小姐了。帶著她們在園子里吃吃茶用用點(diǎn)心。可今日卻仍舊沒見著沈妙和沈清。

    任婉云和沈老夫人聞言,面色同時一沉,陳若秋嘴角一撇。

    沈清身子還未大好,如今總算是能理智見人了,卻口口聲聲稱一定要將沈妙碎尸萬段。然而這些話不能被外人聽見,這些日子任婉云一直在安慰沈清,免得她有輕生的想法。至于是如何安慰的,陳若秋倒是能想到,無非就是承諾沈妙會落得一個怎樣的凄慘下場。

    至于沈妙,她不知道從哪里聽來的沈老夫人私自替她接了衛(wèi)家的庚帖,從那一日起,她便一改之前的沉默,瘋了一樣的反抗,還揚(yáng)言定會抗婚,甚至逃婚。這話被沈老夫人聽了可了不得,任婉云和沈老夫人尋思著,如今沈妙骨子里的桀驁漸漸顯現(xiàn)出來,她所說的抗婚逃婚,的確是可能辦出來的事情。然而如今沈妙萬萬不能出事,一旦她出事,和沈清姐妹易嫁的事情可就不成了。

    于是從沈妙揚(yáng)言抗婚起,沈老夫人和任婉云一不做二不休,便直接將沈妙關(guān)進(jìn)了祠堂里面。祠堂在沈府最西南的院子里,一般是無人瞧見的。外頭把手的護(hù)衛(wèi)們至少增加了一半,而西院中的各個丫頭,包括沈妙的四個貼身丫頭,都被沈老夫人找出了賣身契,緊緊捏在手心。

    言外之意,便是沈妙但凡有一點(diǎn)動作,這幾個丫頭都是保不住的。

    于是這些日子,沈妙都一直被關(guān)在沈家祠堂中,日日念經(jīng)祈禱。任婉云希望以此來磨平沈妙桀驁的性子,也為了防止出什么意外。今日沈老夫人壽辰,若是放沈妙出來,怕她當(dāng)眾說些驚世駭俗的話,和沈老夫人一商量,干脆便不讓沈妙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了。

    想到沈妙,任婉云有些頭疼。她在大宅中浸淫了這么多年,如今卻是連一個小姑娘心里頭在想什么都說不清楚。說沈妙草包,她卻不動聲色的在沈清之事上算計(jì)了所有人,說她沉靜,卻又耀武揚(yáng)威的將要逃婚之事毫不掩飾。只得將她關(guān)起來了。

    陳若秋欣賞完了任婉云精彩的神情,笑著道:“清姐兒身子還未大好,現(xiàn)在便就不出來了,等會子老夫人壽辰禮上再出來。妙姐兒卻是染了病癥,見不得風(fēng),臉上起了疹子,在場的姑娘們這么多,怕給給位小姐染上了,便讓她自個兒呆在屋里。”

    若說沈妙染病,難免有人好奇要去探究看一看,若說這病可以令別人也染上,沈妙自然就無人敢問津了。尤其是姑娘們都愛美,怎么可能冒著這么大的風(fēng)險去瞧他。

    江曉萱的母親江夫人也笑了,話里帶著若有若無的試探:“原來是這樣啊,我還以為是兩個姑娘忙著繡嫁妝,連咱們都不愿見了呢。婉云可要將姑娘們照顧的好好地,這樣日后出嫁,才不會耽誤了事�!闭f罷,頓時引來周圍一眾太太們的附和聲。

    衛(wèi)家和黃家的親事,在定京城中傳的沸沸揚(yáng)揚(yáng),可惜沈家卻從未出口證實(shí)過,這便讓人有些奇怪,想來試探的人不在少數(shù)。究竟是哪位小姐嫁哪位,如今都是一團(tuán)迷糊,于是今日江夫人便問出了口,想瞧瞧這傳的沸沸揚(yáng)揚(yáng)的親事能否做的了真。

    任婉云目光一閃,自然也是知道了江夫人的意圖,她笑道:“說哪里的話呢,就算再忙著繡嫁衣,若是老夫人生辰,自然也是要出來盡孝心的,若非是兩個孩子真是不巧病著了,怎么會不出來見見各位夫人?”

    話里連消帶打,竟是承認(rèn)了有這親事的意思。

    在場的諸位夫人便都是在宅中見慣了事兒的人精,聽得出來任婉云的意思,一時之間恭喜的話不絕于耳,沈老夫人摸著沈元柏面帶慈愛的笑容,一副賓主盡歡的模樣。

    秋水苑的園子里,此刻正圍著一群妙齡少女,他們在青石桌上下棋打葉子牌,吃著點(diǎn)心,閑聊說笑。

    “說起來,玥兒,”江曉萱道:“你那姐姐妹妹,今日到現(xiàn)在還不曾見到,莫非是真的病了?”

    “是真的病了。”沈玥搖搖頭,目光顯出一絲擔(dān)憂:“大姐姐的病總是在好些,可五妹妹的病癥卻是有些厲害,臉上出的疹子連身邊的幾個丫頭都染上了。這不,”她垂下頭:“你們今日來,怕也連她們身邊的丫頭都沒瞧見吧�!�

    “難怪呢。”白薇恍然大悟:“西院外頭守著那么多人,都沒見人出來,想來那些院子里的下人也是怕出來染上別人吧。學(xué)堂里裴先生不是說過,從前有些瘟疫地方的,為了防止瘟疫到處肆虐,便將那些得了病的人隔離起來?”

    “正是這個道理。”沈玥道。

    易佩蘭摸了摸自己的雙肩,打了個冷戰(zhàn):“真是可怕,可別染到我們身上了�!�

    “放心吧�!鄙颢h笑道:“只要不去西院那邊,自然都是安全的,你瞧,我不也沒染上么?”

    “和這樣的妹妹呆在一起,你可真是心寬�!币着逄m撇了撇嘴:“這沈妙怎么跟個災(zāi)星似的,老出些這樣的事�!�

    另一邊,馮安寧眼中怒色一閃,生生按捺住,小聲罵了一句:“也不知道這是在給沈妙招人恨呢還是招人恨,真是惺惺作態(tài)�!�

    她說的,自然是沈玥。

    馮安寧最面的秦青冷哼了一聲,面色依舊高傲,不過瞧著沈玥的目光,也是十分鄙夷。

    她們二人,馮安寧如今和沈妙算作交情不錯,自然就被沈玥排斥了,至于秦青,生的美貌性情又高傲,在廣文堂中本就和沈玥算作是對手,今日是沈玥來招呼各位女兒,秦青自然就被忽略了。于是這二人陰差陽錯的,竟然也能坐到一起。

    “誰知道是不是生病�!鼻厍嘞騺聿患友陲棇ι颢h的看不起,此話被馮安寧聽到,立刻道:“原來你也這么覺得,要不咱們?nèi)タ纯瓷蛎畎��!?br />
    “我和她沒什么交情,要去你自己去。”秦青毫不猶豫的拒絕,又補(bǔ)上一句:“不過沈府西院如今不許人進(jìn)去,怕被染上疹子,想來你也是進(jìn)不去的。”

    “哪有這樣的。”馮安寧義憤填膺:“都是沈府的孫女,憑什么就不能讓沈妙也參與沈老夫人的壽辰,將一個人關(guān)在西院,那不是跟坐牢沒什么分別?”

    “旁人的事情你還是莫管的好�!鼻厍鄴吡艘谎垴T安寧:“總歸和你我無關(guān)�!�

    馮安寧不甘心的咬了咬唇,卻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只得恨恨地瞪向那邊正被眾人簇?fù)碇勑︼L(fēng)生的沈玥。

    卻無人瞧見樹蔭中,某個人影一閃,迅速的消失在花叢中。

    沈府西北角落是荒蕪的院子,因著地勢不好又長了許多雜草,直接便被荒廢了。除了偶爾要飛過的鳥兒和棲息的野貓之外,平時并無人來。

    今日,墻下卻站著幾人。

    為首的人背對著園子,抱胸不知在沉思什么。身后有人道:“主子,屬下路過沈府東院,聽聞西院有人把手。”

    另一人卻道:“屬下已查探過,西院只有外頭有人守著,護(hù)衛(wèi)并非在此。倒是沈府祠堂外,有許多高手把手,莫非……”

    “聲東擊西�!蹦侨宿D(zhuǎn)過頭,露出一張英俊的臉:“東西在沈府祠堂�!�

    ☆、第七十一章

    火燒祠堂

    將軍府東院自然是熱鬧非常的,賓客來來往往,祝壽的祝壽,送禮的送禮,還未到宴席開場的時分便已是一副其樂融融的模樣。

    沈老夫人在外人面前,一向是要裝闊氣的,但凡個姑娘小姐上前祝壽,總是隨手送出些貴重的見面禮。見此情景,那些夫人們的臉上笑容也更真切了些,卻看得任婉云暗自咬牙。

    公中的錢,任婉云掌管著,平日里要打整三房事務(wù)。老太太揮霍的越多,她能中飽私囊的就少。何況沈貴平日里還要在官場上打點(diǎn),這么一來,只怕接下來的一段日子,銀錢又捉襟見肘了。

    這廂熱鬧非凡,另一頭卻不然。沈府西南角的祠堂,此刻正是冷清清的,然后在院門外,竟也站在一些護(hù)衛(wèi)打扮的人,一個祠堂,自然犯不著如此陣勢。之所以如此,是因?yàn)檫@些人要負(fù)責(zé)看住沈妙,免得她從其中逃出來。

    祠堂本就在陰寒之地,長年累月的都見不到日頭,正是冬日,一走進(jìn)去便覺得冷風(fēng)刺骨的疼。四處彌漫著一股香灰的味道,香龕前燃著的熏香還在裊裊升起,襯得那些冷冰冰的牌位都有些騰云駕霧的味道起來。

    “姑娘,”谷雨搓了搓手:“今日是老夫人壽辰,他們卻故意將姑娘關(guān)在此處,實(shí)在是太欺負(fù)了人!”

    別說是將沈妙請出去,便是來個人問候一句話都沒有。簡直拿沈妙當(dāng)犯了錯的下人看待。

    “急什么�!鄙蛎钫驹诖扒�,窗外是枝葉凋零的樹木,在冬日里,光禿禿的枝椏顯得分外蕭索。

    “姑娘怎么能不急?”谷雨憋了這么多天,終是忍不住道:“他們將姑娘關(guān)在這里,分明就是逼嫁,等老爺夫人回來后,姑娘早已嫁到了黃家,即便老爺夫人會護(hù)著姑娘,姑娘的一生也就毀了啊!”

    驚蟄一直在撥弄地上的炭火盆,冰冷的祠堂中,也就只有這炭火盆能發(fā)出些暖和的氣息。一張小塌搭在里屋,沈妙搖了搖頭:“你拿這屋里的幾床被子去外頭曬一個時辰�!�

    “姑娘!”谷雨跺了跺腳,有些著急沈妙這般若無其事的態(tài)度。可被沈妙的目光一掃,便再也說不出話來,只得憋著其中的急怒將屋里的被子抱了出去,按照沈妙說的在外頭曬起被子來。

    “今日可是難得的好天氣�!鄙蛎羁粗巴�,日光曬不到祠堂里,只能曬到院子中。而她不能離開這祠堂的院子,卻也不愿意走出祠堂。

    “姑娘說的,”驚蟄終于停下?lián)芘枥锾繅K的手:“老爺和夫人果真會在今日趕回來么?”

    沈妙告訴驚蟄,一切自然不必?fù)?dān)心,因?yàn)樯蚶戏蛉藟鄢疆?dāng)天,沈信夫婦會回到定京城。雖然這話說的太過荒謬,因?yàn)椴]有傳信的人前來通知沈信會在今日歸京,這離年關(guān)還有段日子。沈妙日日關(guān)在祠堂,又從哪里得來的這樣消息。可驚蟄面對沈妙,心中的疑問卻一直問不出口。她在自家姑娘的身上,發(fā)現(xiàn)了一些以往沒有的氣度。有一點(diǎn)便是,她說的話,總是讓人沒有任何條件便信服了。

    沈妙道:“等一會兒,你便想法子纏住外頭的那些護(hù)衛(wèi),讓他們離這院子遠(yuǎn)些,總歸他們不會直接離開,但遠(yuǎn)一些也好�!�

    “奴婢省得�!斌@蟄道。雖然她不知道沈妙為什么要這樣做,但這些日子以來都和沈妙在祠堂里過,她發(fā)現(xiàn)沈妙對于面前的場景并不慌張。人不慌張于糟糕的局面,一是蠢笨不自知,二是早已有了應(yīng)付的策略。而沈妙,驚蟄并不認(rèn)為她蠢。所以即便心中也和谷雨一樣擔(dān)憂,驚蟄卻是無條件信任沈妙定能應(yīng)付眼前的這些局面。

    沈妙注意到她的目光,心中微微嘆了口氣。

    她的四個丫鬟中,谷雨最聰慧,白露最沉穩(wěn),霜降最忠義,而驚蟄,卻最膽大。

    當(dāng)初為了幫助傅修宜拉攏權(quán)臣,驚蟄利用自己的美貌直接成了那權(quán)臣的小妾,權(quán)臣貪戀美色,驚蟄也是有手段的,雖然最后被正室活活杖責(zé)而死,卻也在死之前,將那權(quán)臣的把柄送了出來,令傅修宜成功拉攏對方。

    身為一個婢女,卻有此膽色。驚蟄是個不尋常的姑娘。所以此事,谷雨白露和霜降都不合適,唯有驚蟄能稍稍好一些,可驚蟄知道了她究竟要做什么后,會不會繼續(xù)幫助,沈妙也未嘗可知。

    畢竟,她要做的事情,實(shí)在是太驚世駭俗了。

    “其實(shí),”驚蟄忍了忍,還是輕聲道:“如果姑娘想,讓莫擎想法子將姑娘帶出去也不是不可以�!�

    莫擎的身手在將軍府的護(hù)衛(wèi)之上,雖然說雙拳難敵四手,但抓住空子帶個人逃出去,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然后呢?”沈妙反問:“天大地大,逃出去就天下太平了么?你們四個的賣身契在老夫人手中,我走了,你們又如何?”

    驚蟄一下子跪倒在地,道:“奴婢知道姑娘是為了奴婢們的性命才甘心留在這里的,可若是姑娘因奴婢們而不幸,奴婢真是萬死難辭其咎。當(dāng)初老爺和夫人挑了奴婢四個在姑娘身邊,就是要奴婢們照顧姑娘,怎么能讓主子反過來照顧奴婢呢?”

    沈妙目光閃過一絲動容,沈信的確是很會挑人,這四個丫鬟,前生即使在她最艱難的時候,也從未有過一絲背棄之舉。然而人不是貨物,這世上的事情就是這么簡單,有恩報恩,有仇報仇,要籠絡(luò)人心,總不能連身邊的丫鬟們都放棄了。

    “你放心吧�!鄙蛎畹溃骸澳銈兒臀�,都不會有事。今日老夫人壽辰,我聽說二姐姐修了一副觀音圖給祖母,既然他們都將我忘記在這里,我便也不能聽之任之�!彼⑽⒁恍Γ骸拔乙灿幸环荽蠖Y要送給老夫人,卻不知她,有沒有這個福氣消受了�!�

    ……

    離定京城外的幾十里地,結(jié)了冰的溪水邊此刻正有馬匹在飲水。凋零的草原顯得有些枯黃衰敗,士兵們在此小憩。

    坐在一眾士兵最遠(yuǎn)處的是個中年漢子,他的皮膚呈現(xiàn)古銅色,大約是在戰(zhàn)場上日曬雨淋弄成這樣的,然而卻顯得力量分明。身形好似座小山,而眉目更是正氣凜然,濃眉大眼,留著絡(luò)腮胡子,一眼瞧上去極為豪爽。

    在他身側(cè)坐著的女人正撫摸著低頭啃草根的馬兒頭。那婦人也是中年,穿著一件青色比甲短襖,下身一條繡金雀馬褲,頭發(fā)扎了個簡單的風(fēng)螺髻,一雙妙目極為有神,生的也是清秀,然而吸引人的卻是她那股子英姿颯爽的氣質(zhì),她手腕間一對雙環(huán)銀鐲子,撫摸馬匹的時候便發(fā)出叮叮咚咚的聲音。

    “夫人,大約還有一個時辰便能到定京了�!敝心隄h子笑道:“成日在西北那地呆著,回京,這氣兒都是甜的。”

    “西北哪里不好了?”婦人美目一瞪,頗有些潑辣的問:“我便是在西北苦寒之地長大的,你若是喜歡甜的,還來娶我做什么?”

    那漢子連忙苦著臉告饒:“夫人說的是,這京城甜絲絲的,不適合咱們這些糙老爺們,還是西北好,入冬了還能去深山打獵,銀狐四處跑,獵來還能給夫人做袍子�!�

    婦人聞言,這才揚(yáng)起嘴角,笑罵道:“見官說官話!”

    這二人不是別人,正是威武大將軍沈信和他的夫人羅雪雁。今日他們匆匆趕回來,便是為了參與沈老夫人的壽辰。而在這之前,他們也未曾向定京城中通氣兒,因著提前拿到了敵軍降書,這般早日凱旋,大約也是為了給京城眾人一個驚喜。

    “咱們還未曾有一次瞧過娘的壽辰�!绷_雪雁道:“往日里都是年關(guān)回來將陛下的賞賜交給娘,算作壽禮,今日回去的急,倒不知那張火鼠貓披風(fēng)能不能得老太太的眼�!�

    “怎么就不能得老太太的眼了?”沈信一聽,立刻反問道:“那可是件好東西,就算是在戰(zhàn)場上,也是個寶物。有了它,那就是刀槍不入,當(dāng)初為了獵那火鼠,我可是在山上守了七天七夜,若非你執(zhí)意要送給娘,我就……給你了�!闭f到最后,沈信的聲音漸漸低了下來,顯然,這話有些忤逆,不過人的心不是一桿秤,都會有著偏心的部分。沈老夫人雖然待沈信很好,可畢竟不是親娘,血緣關(guān)系做不得假,沈信自然還是疼自己的妻子多一點(diǎn)。況且羅雪雁平日里也跟著他在戰(zhàn)場打仗,這火鼠毛披風(fēng)對她比對沈老夫人作用大的多,若非羅雪雁堅(jiān)持要給沈老夫人,沈信怎么也是先給羅雪雁做了披風(fēng)再說。

    “你懂什么,”羅雪雁瞪了他一眼:“你年年老太太的壽辰都錯過,即便年關(guān)回去后將陛下給的賞賜都給了老太太,誰會真心知道。上次咱們回京,我可是聽說了,京城中還有說你故意不親后娘的。我這么做,還不是為了你嗎。你要是不擔(dān)心這名聲,嬌嬌可不能攤上一個不孝的爹�!�

    此話一出,沈信也沉默半晌,的確,定京城雖然不比西北苦寒之地條件艱難,也沒有敵人的刀槍陷阱,可是又哪里是真正的太平。他們夫婦二人不在定京,流言便也甚囂塵上,實(shí)在惱火得很。

    羅雪雁又道:“你知道我不懂宅門里的彎彎繞繞,我們羅家沒這么多規(guī)矩。我只能用最簡單的方式,這火鼠毛披風(fēng)珍貴,若是得了老太太的青眼,老太太高興了,眾人看在眼里,流言自然就不攻自破了�!�

    半晌過后,沈信才道:“還是夫人想的周到�!�

    “我可不是為了你,是為了嬌嬌�!绷_雪雁哼了一聲,面色突然有些憂郁:“你我夫妻二人,常年不在定京,雖說西北之地太過兇險,嬌嬌年紀(jì)還小,不能帶過去。可這么多年,我們不曾親自教導(dǎo),陪伴,是我們對不住她�!�

    沈信聞言,也嘆息一聲,垂下頭,眸中閃過一抹痛色。

    天下沒有狠心的父母,也沒有不愛兒女的父母。奈何他和羅雪雁是注定要在戰(zhàn)場上廝殺的人,而沈妙卻不能同行。兩軍交戰(zhàn),手段眼花繚亂,綁了對方的親友殺戮的事情不在少數(shù),他們也只能忍痛和女兒分隔兩地,至少在定京城,沈妙的安危不必?fù)?dān)心。

    羅雪雁似乎越想越傷心,繼續(xù)道:“我時常在想,將嬌嬌放在京城中,是否又是真的安全。沒有父母在身邊,她過得又是否真的快活。我們每年年關(guān)與她見面,她總是待我們冷冰冰的,可究其原因,都是我們的錯。所以,無論她做什么,我們都不能怪她。”

    沈妙和沈信夫婦、甚至沈丘都不親,因?yàn)檫@些所謂的親人自小并沒有陪伴她。她親近任婉云陳若秋,甚至沈老夫人,因著這些人都是與她朝夕相處的,這才是她眼中的“親人”。而沈信夫婦對待女兒千依百順,無論在京城中沈妙的蠢笨有多出名,都不曾對女兒發(fā)過怒,因?yàn)�,這都是他們種下的因。

    沈信拍了拍羅雪雁的肩:“總有一日,嬌嬌會明白咱們的苦衷�!�

    “她真的會明白嗎,”羅雪雁苦笑一聲:“有的時候,我甚至?xí)�,嬌嬌如今如此頑劣,究竟是誰造成的,沈府……。”她猝然住口,有些懊惱的看了一眼沈信。

    沈信自然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面色也是微微一變,片刻后,嘆了口氣,握住了愛妻的手:“夫人多慮了。娘和弟妹都會好好教導(dǎo)嬌嬌的,若是不對,嬌嬌也不會那般親近他們了�!�

    沈妙對兩個嬸嬸的態(tài)度,實(shí)在是好的令人妒忌,如此一來,有些想法,便顯得不倫不類了。

    “是我想太多了�!绷_雪雁道。她是西北羅家的寶貝嫡女,也是武將家族,雖然是三品武官,家中也各個都是鐵血漢子。羅雪雁是最小的妹妹,上頭有三個哥哥,所以自她出生,家中只有父母哥哥,沒有那么多腌臜事情,見識的高門大戶陰私少,便不曉得這其中的險惡。

    想來若是曉得了,定是寧愿讓沈妙冒著危險帶在身邊,也不愿將沈妙一人留在那可怕的沈府了。

    正說著,便聽到身后有人叫道:“爹,娘。”

    沈信面色一沉,怒道:“外頭有人的時候,叫我……。”

    “沈?qū)④�!”來人連忙道。

    “別理你爹,”羅雪雁白了沈信一眼:“裝模作樣�!�

    來人是個二十來歲的青年,生的也算儀表堂堂,小麥色的皮膚,笑起來有兩個酒窩,便與他增添了一份難得的孩子氣。這青年長得和羅雪雁頗為相似,正是沈信的嫡子沈丘。

    沈丘今年二十有二,早在十歲那年就被沈信帶上了戰(zhàn)場歷練,說是嚴(yán)師出高徒。沈丘倒也勇猛,這么多年來,功勛也掙了幾次,如今是從四品小將。

    “爹,娘,你們的壽禮送了,我該送什么呀?”沈丘撓了撓頭,有些茫然。

    “這混小子,你送什么禮,問我們作甚,男子漢大丈夫,連這點(diǎn)小事都拿不定主意,還上什么戰(zhàn)場!”沈信抓住機(jī)會就數(shù)落兒子。

    “我這不是許久沒參加祖母的壽辰嘛�!鄙蚯饎e別扭扭道:“我也不知道送什么,總不能將殺了多少個敵軍的功勛報上去。壽辰日多不吉利�!�

    羅雪雁被沈丘的話逗笑了:“無事,之前陛下不是賞過你一匹天絲錦緞,你將那個拿給老夫人。我聽聞,如今定京城中這天絲錦極為短缺,宮中的娘娘都不見得有,老太太能得一匹,自然歡喜。”

    “可那是要送給妹妹的!”沈丘急忙道。

    “罷了�!鄙蛐艛[了擺手:“你何嘗見過你妹妹喜歡那樣的錦緞�!�

    即便沈信不知曉女人家的俗物,卻也知道自己的這個女兒,不喜歡那些高雅的料子,偏偏喜歡穿金戴銀,越是俗氣越好,雖然和無奈,卻也只能由得沈妙高興。天絲錦雖美,可不見得沈妙會欣賞。

    沈丘一聽,覺得自己父親說的有理,便耷拉著腦袋蹲了下來,小聲道:“這次回來的匆忙,卻沒有給妹妹帶什么禮,想想也覺得愧疚�!�

    其實(shí)沈丘和沈妙在從前,感情也是很好的,兄妹倆相互扶持,過的也算美滿�?珊髞砩蚯鹈磕旮蛐湃ゴ蛘�,和沈妙也是一年見一次面,后來沈妙的脾性一年比一年差,兄妹幾乎到了沒話說的地步。無論沈丘怎么親近這個妹妹,沈妙都待他不冷不熱。

    沈丘不知道原因,沈妙卻知道。其實(shí)是沈玥和沈清二人,還有桂嬤嬤,旁敲側(cè)擊的提醒著沈信夫婦只帶著沈丘在身邊,分明就是重男輕女,兒子能傳宗接代所以看得重,女兒便不那么重視了。沈妙年紀(jì)小,被人說幾句就容易影響,再看這個兄長,自然覺得他搶走了父母的全部關(guān)愛,可惡的很,所以不愿意與之親近。

    “罷了�!鄙蛐排牧伺纳砩系膲m土,站起身來:“叫那些兄弟們起來,繼續(xù)趕路,一個時辰后,務(wù)必回到定京城中!”

    ……

    時間流逝,沈府壽辰宴,已經(jīng)快要開場。諸位夫人小姐都已經(jīng)就坐,竟有足足十來桌,沈老夫人的名頭也是足夠大了,這排場,定京稍微有點(diǎn)品級的官家夫人們都來了。當(dāng)然,眾人來這席上,自然看的不是沈老夫人的面子,而是沈家沈信的名頭。即便如此,這壽辰宴還是熱熱鬧鬧,如同往年一樣。

    沈玥穿著百褶如意月裙,月白的顏色將她襯得溫柔文靜的不得了,本就生的清秀可人,今日特意打扮了一番,自然有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盤算。如今沈清和沈妙都有人家了,在場的夫人們瞧著沈玥也是各懷心思,自然是打算著若是能將這沈府三房的二小姐娶到府中,又能得益幾何。

    男眷們送過壽禮后,都在另一邊,由沈貴和沈萬兩兄弟作陪。沈貴和沈萬自然不會放棄這個籠絡(luò)人心的機(jī)會,說說笑笑的,好不熱鬧。

    蘇老爺端著酒杯,心中卻是有些頭疼。他家和臨安侯府關(guān)系好,沈家和謝家又向來不對付,偏偏沈家給他發(fā)了帖子。蘇老爺是個老好人,人家既然來了帖子,倒也不能就此拒絕,便只得硬著頭皮參加。心中卻是有些羨慕自己那“臥病在床”的大兒子,至少不用瞧著這一群心懷鬼胎的老油子們推杯換盞,各自試探。

    “爹。”蘇明朗眨了眨眼,今日他也被自家娘親盛裝打扮了一番,即便如此,看起來也不過是一個穿的十分周正的團(tuán)子罷了。他扯著蘇老爺?shù)男渥樱骸拔蚁氤鋈マD(zhuǎn)轉(zhuǎn)。”

    “別到處亂跑。”蘇老爺警告道。雖然大兒子沒有參加,一向?qū)@些不感興趣的小兒子卻吵著鬧著要參加,蘇老爺也不知道為什么。不過蘇明朗鬧得厲害,蘇夫人答應(yīng)了,蘇老爺便只好帶著這個小拖油瓶。

    蘇明朗委委屈屈的放下手,他聽說這是沈老夫人的壽宴,就是沈妙的祖母壽宴。想著這么久的日子都沒在廣文堂瞧見沈妙,他也十分關(guān)心。本來想趁著這個機(jī)會來見一見沈妙,誰知道沈妙今日壓根兒就沒露過面。聽人說沈妙生了疹子不能隨意見人,蘇明朗卻還是心癢癢的,想見見沈妙。他的朋友極少,別人都嫌棄他笨呼呼的,只有沈妙待他溫柔,在他心中,沈妙早已是他唯一的朋友。

    外頭女眷席上,江夫人笑著起哄道:“說起來,黃夫人和衛(wèi)夫人,你們是不是也該特意敬老夫人一杯酒啊,畢竟……”

    畢竟,日后就是兒女親家了。

    這話沒有說出來,可是席筵上的夫人們都心知肚明。黃夫人是個妝容精致的貴夫人,聞言只是笑了一笑,說不出是什么滋味。大約也是心知肚明,這一樁親事不過是各取所需,算不得什么好姻緣罷了。沈家若是真的心疼女兒,如表面上那般正氣凜然,根本不會答應(yīng)這樁親事。所謂的光風(fēng)霽月,也不過是表面裝腔作勢。因此,目光就有些嘲諷。

    倒是衛(wèi)夫人顯得有些不自在。沈家的確是門第不錯,攀上沈家也算攀上高枝,可從前的沈妙太過蠢笨,實(shí)在不堪當(dāng)?shù)卯?dāng)家主母。后來自從校驗(yàn)場上過后,四處打聽到這沈妙如今像是開了竅,性情沉穩(wěn)了許多。這才為自家兒子上門提親。

    可誰知道今日沒瞧見沈妙,聽聞沈妙出疹子了。衛(wèi)夫人便有些擔(dān)憂,若是得了惡疾,豈不是糟蹋了兒子一生,想著這些,面上便又露出些不情愿的表情。

    這些神情落在陳若秋眼中,陳若秋心中冷笑了幾聲。她又不是傻子,哪里看不出來任婉云打的是姐妹易嫁的主意。沈老夫人和任婉云瞞著別人,可瞞不了她陳若秋。不過這些于她來說甚至是件好事,任婉云關(guān)心則亂,卻不知沈信回來后會如何大發(fā)雷霆。介時大房二房相爭,各自傷了元?dú)猓墨h兒到可以脫穎而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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