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姜燭不知道自己是何時醒來的。
她只知道，醒來后，整個人昏昏沉沉的。
提不起一點精神。
她摸了摸兜，想拿出手機看看時間，卻發(fā)現(xiàn)兜里的手機不見了。
她搖晃了一下腦袋，勉強睜開眼看了一下四周。
唔，是在地下室里。
她松了口氣：“小哥——”
“嗯，我在�！�
齊瑾的回應，讓姜燭安心了許多。
不是被偷襲了就好。
她出事了沒關系，反正她不會死。
但齊瑾不一樣。
他是人，他會死的。
她不想他死。
“阿燭，你是不是不舒服？”齊瑾探了探她的額頭，“剛到地下室你就昏睡了過去，是因為這兩天太累了嗎？”
昏睡過去了？
她怎么記得，是因為嗅到了一陣花香？
她鼻子動了動。
似乎想要再嗅到那股花香。
但沒有。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腦袋太昏沉了，以至于一點味道都聞不到。
“小哥，你有沒有聞到什么奇怪的味道？”
齊瑾不動聲色：“什么奇怪的味道？”
“就，類似于梔子花香？”姜燭整個人軟綿綿的癱在床上，“就很香很香的味道�！�
“是嗎？我怎么沒聞到？”
小哥聞不到？
難道是錯覺？
姜燭又搖晃了一下腦袋，卻還是無法清醒過來。
她索性就趴在了床上。
“我好像有點太累了。”
不，不是太累了。
應該是在詭異世界受到重創(chuàng)的后遺癥。
她早就知道自己的心臟是弱點。
只是沒想到，被重創(chuàng)一次的后果是如此嚴重。
齊瑾循循善誘：“那阿燭，你這兩天去哪兒了？為什么會這么累？”
姜燭支支吾吾沒說出個雖然來。
齊瑾嘆了口氣：“你這樣，我很擔心�！�
姜燭吐出一口濁氣，卻還是努力打起精神，裝作無事發(fā)生的模樣：
“小哥，我沒事，多休息休息就好了，真的……”
她想爬起來，卻手腳發(fā)軟，根本動彈不得。
齊瑾有點意外姜燭的反應。
姜燭之所以動彈不得，是因為他在地下室放了一種迷香。
專門針對她的迷香。
他本以為她發(fā)現(xiàn)后，會不高興，會質問他，會不理他。
卻沒想到，她的反應會這么奇怪。
不僅沒不高興，還想盡辦法防止他發(fā)現(xiàn)她身體不適。
為什么？
是想先讓他放下防備，然后逃走嗎？
果然，下一秒就聽姜燭說道：
“小哥，我太累了，累得沒有力氣了，你能帶我回房間嗎？”
帶她回房了，她好逃走嗎？
她果然什么都發(fā)現(xiàn)了！
可為什么不說？
她，就這么不信任他嗎？
果然是幻覺啊。
他的阿燭，絕不會對他玩心計的！
齊瑾眼底閃過一絲冷色，卻不動聲色：
“阿燭，我還想多在這里待一段時間，不過，你如果想回房的話，我現(xiàn)在就帶你回去�！�
姜燭頓了一下。
她直覺這里讓她不太舒服，但聽到齊瑾想多留一會兒，她便猶豫了。
“那我不回去了，我就在這里陪著小哥。”
徐醫(yī)生說，要多陪陪他。
齊瑾眼底的冷色才終于消散，浮現(xiàn)一絲柔色：
“嗯，阿燭真乖。”
之后幾天，姜燭一直昏昏沉沉的。
她分不清時間。
吃過幾頓飯，也不記得了。
她只知道，齊瑾在身邊。
如此，她便也不疑有他。
齊瑾知道她意識不清醒，倒也不強求她跟他聊天。
其實只要是能看著她陪著她，他就已經很高興了。
*
徐醫(yī)生很快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兒。
姜燭消失了。
憑空消失了。
不對，準確來說，他其實知道姜燭在哪兒。
——地下室！
聯(lián)想之前齊瑾的詭異舉動，他很難不發(fā)現(xiàn)這點�。�
“少爺，小姐在哪兒？”徐醫(yī)生還是沒忍住問道。
齊瑾的病情控制得很好，由于有姜燭一直陪著，病情也沒再呈現(xiàn)出反復無常的情況。
他精神肉眼可見的好起來了。
而他狀態(tài)，竟隱隱有幾分回到斷腿前的時候。
“不該你管的事情，就不要管。”齊瑾淡漠開口，“她該出現(xiàn)的時候，自然會出現(xiàn)。”
徐醫(yī)生連忙攔住他：“少爺，你是不是把小姐關在地下室了？你對小姐做了什么？你知道的，小姐她不喜歡這樣！”
可既然姜燭沒鬧起來，那就證明，她現(xiàn)在可能已經無法鬧了。
情況看來比他想象中還要糟糕！
齊瑾冷冷看了徐醫(yī)生一眼，沒應聲。
但他的眼神，卻看得徐醫(yī)生頭皮發(fā)麻。
“少爺，你聽我說，你可能以為這一切都是幻覺，但我跟你說實話吧，這都是真的，一切都是真的，小姐也是真的，小姐她變回來了，真的！”
齊瑾卻不信了。
他覺得，這是幻覺在想要救幻覺。
因為幻覺知道，他不可能傷害真實的姜燭，所以才會騙他說幻覺是真實的姜燭。
雖然不清楚一個幻覺為什么還需要另外一個幻覺來救，總之，這騙不了他。
“徐醫(yī)生，你說，一個幻覺，會在意被辭退嗎？”
徐醫(yī)生：“！”
他把他也當幻覺！
完了！
他不能被辭退！
一旦被辭退，姜燭就真沒人救了。
沒辦法，徐醫(yī)生只能閉嘴。
而他這一閉嘴，就成了默認自己的幻覺。
齊瑾自嘲一笑。
*
姜燭被關了整整五天。
這五天，她一直精神萎靡，完全打不起精神。
好在每每醒來，齊瑾就在身邊，這才讓她稍稍安心。
她不疑有他，只以為自己是因為心臟受到重創(chuàng)才會如此。
這天，她又被齊瑾喚醒。
“阿燭，吃點東西再睡吧�！�
姜燭迷迷糊糊爬起來，慢吞吞地吃著東西。
齊瑾揉了揉她的長發(fā)：“阿燭，你想不想一直跟小哥在這里生活下去？”
姜燭幾乎是毫不猶豫搖頭。
“不想�！�
齊瑾眸光冷若雪山之巔。
“為什么？”
姜燭手里沒有力氣，勺子滑落在地。
人也不受控制向前倒去。
齊瑾快速接住她。
姜燭落在他懷里，下巴抵在他肩頭，迷迷糊糊地開口：
“因為這里沒有陽光�！�
“小哥喜歡陽光�！�
“所以這里，不好�！�
齊瑾眸光一顫。
第81章
少爺，你是清醒的，不是嗎？
齊瑾頓了半晌，垂下眼簾，眸光復雜。
許久，他輕擁住她，指尖撫過她的發(fā)絲，神情不明。
“阿燭�！�
“嗯？”
“如果，沒有我呢？”
姜燭腦子轉得慢：“什么？”
“我說，如果沒有我在，你會愿意在這里生活下去嗎？”
“不愿意。”
齊瑾眸光微深，透出一絲寒光。
果然還是在撒謊嗎？
他指尖順著她的長發(fā)往下，一次又一次。
似是在琢磨，又似是在警告。
“為什么？”
因為想逃是嗎？
本以為姜燭會為了逃離這里，肯定編出一系列的謊話。
既然是在他的幻覺里，那她的謊話，無出其右，他應該都會知道。
可不是。
只聽那小姑娘輕柔地開口：
“因為我要跟小哥待在一起�！�
齊瑾睫羽微顫：“什么？”
“我說，我要跟小哥在一起，小哥去哪兒，我就去哪兒，這里沒有小哥的話，那我也一定不會喜歡這里。”
她太困乏了。
說出來的話，都軟綿綿的。
可這軟綿綿輕飄飄的話語，卻將齊瑾的心臟，裹了一層又一層，溫暖又滿足。
他沉默半晌，終于還是嘆了口氣。
“阿燭，我該拿你怎么辦？”
他在意她，就算只是一個幻覺，他也無法傷害她。
他不想她難過。
“阿燭�！�
“嗯……”
齊瑾垂下眼眸：“你說的，都是真的吧？”
“嗯？”
“你會一直陪著小哥的吧？”
“嗯呢。”
“永遠不會逃走？”
姜燭腦子混沌，不太明白這話的意思，卻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不會�！�
“阿燭會說到做到的吧？”
不等姜燭回應，齊瑾指尖便勾起她的發(fā)絲，眸光陰寒：
“若是背棄承諾，阿燭知道會有什么后果嗎？”
背叛的代價是很大的。
若是她敢逃，敢再也不回來，那他不介意用點過激的手段。
畢竟，她只是一個幻覺而已。
他還是狠得下心來的。
燈光下，齊瑾的眼神，竟執(zhí)拗得有幾分癲狂。
“唔？”
姜燭聽不明白他在說什么，卻直覺到危險。
她不解地抬眸，迷迷糊糊朝齊瑾看去。
是小哥吧？
如果是小哥的話，為什么會危險？
卻不想，一抬眸，就見齊瑾溫潤地朝她笑。
與之前溫潤如玉的模樣，毫無二致。
“阿燭，睡吧。”齊瑾溫柔將她抱在懷里，遙控輪椅，“我?guī)慊胤块g�！�
姜燭應了一聲，倚在他懷里，沉沉睡了過去。
齊瑾看著她的睡顏，眸光微深。
阿燭，你不會讓小哥失望的，對吧？
*
得知姜燭被放出來了，徐醫(yī)生狠狠松了口氣。
他先去看了一眼姜燭的狀況，確認她只是吸入了迷香有些嗜睡外，并無異樣，這才松了口氣。
誰知一回頭，就見齊瑾坐在門口。
他面色平靜，卻隱隱透出幾分冷色。
“徐醫(yī)生，你在這里做什么？”
看著這樣的齊瑾，徐醫(yī)生心底有幾分發(fā)怵。
他以前并沒有見過這樣的齊瑾。
齊瑾向來是很陽光溫和的一個人。
不對。
他其實見過。
兩年前，姜燭因為一條野狗，意外跌傷的那一次。
他意外在后花園，見到齊瑾正在埋野狗尸體。
他那時臉上，就是這種陰寒而又恐怖的神情。
徐醫(yī)生下意識地后退一步，險些跌在地上。
“徐醫(yī)生，你該不會是想帶阿燭離開吧？”
先前，徐醫(yī)生就想救姜燭。
而現(xiàn)在，他都放姜燭出來了，徐醫(yī)生還是不放心，還打算帶姜燭離開？
一想到這里，齊瑾眼底更是像淬了寒氣，涼得驚人。
徐醫(yī)生連忙說道：“不是的，我只是來看看小姐情況怎么樣，而且，少爺你在說什么？這里是小姐的家，我為什么要帶她離開？”
“再說，就算是離開，我又能帶她去哪兒？”
齊瑾不知道。
但幻覺，不能用常理來解釋。
一切都有可能。
之后不論徐醫(yī)生怎么解釋，齊瑾都不信，甚至極為防備他。
徐醫(yī)生見情況不太妙，只能匆匆離開姜燭的房間，關上門后才對齊瑾說道：
“少爺，我覺得我有必要跟你解釋一些事情了�！�
齊瑾并不想聽，他推開門，先是確認姜燭還躺在里面后，這才淡漠凝視了徐醫(yī)生一眼：
“沒必要，徐醫(yī)生，我病情已經很穩(wěn)定了，最近這段時間，你可以不用出現(xiàn)在這里了�！�
徐醫(yī)生扶額：“不是少爺，你聽我說，我真的不是幻覺！”
齊瑾半瞇起眼。
幻覺會承認自己的幻覺么？
“這里是現(xiàn)實生活�！毙灬t(yī)生解釋道，“其實從小姐變回來的第一天，你就已經沒被夢魘纏身了，所以在這之后經歷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一開始，我是怕你受到太大的打擊，會拒絕接觸現(xiàn)實中的小姐，才不敢說實話�！�
“但顯然，我判斷有誤�！�
“原來只要小姐變回之前的模樣，你就會接納她�！�
甚至，因為想要將她留在身邊的欲望，過于強烈。
強烈到竟用這些下作的手段留住她。
徐醫(yī)生再一次深刻意識到，姜燭對齊瑾的重要性。
不過，這，真的是兄妹之間能有的感情？
徐醫(yī)生不敢往下繼續(xù)想，只是接著解釋：
“之后我一直有在提醒你，想讓你自己去發(fā)現(xiàn)這一切，自己來看清真相。”
“我本來以為，這會對你病情有好處�！�
“但，我又錯了�！�
“少爺你……”
徐醫(yī)生糾結了一瞬，還是說道：“少爺你，似乎并不想要看清真相。”
不對。
與其說是不想要看清真相，倒不如說，是太害怕這一切不是真的了。
一旦這一切不是真的，那姜燭就會消失。
齊瑾無法承受再一次失去姜燭。
為此，他甚至不惜拒絕斷藥，也要維持住現(xiàn)有的一切。
“真相？”
齊瑾眸光微瞇，透出一絲危險。
徐醫(yī)生膽寒不止，卻還是咬了咬牙繼續(xù)說道：
“沒錯，真相，我說的，都是真相。”
“只是之前因為藥效副作用，種種巧合之下，讓少爺誤會太深而已�！�
“請務必相信我，你現(xiàn)在所見所聞，都是真的�！�
“我是真的，小姐也是真的。”
齊瑾手微微收緊，過于激烈的心理掙扎，讓他呼吸都有幾分急促。
幾分鐘后，他看了一眼姜燭的房門，還是垂下眼眸。
“少爺該不會還覺得，無法分辨一切？”
“但少爺，你現(xiàn)在，分明是清醒的不是嗎？”
齊瑾：“！”
第82章
如果面對真相，會失去跟命一樣重要的東西呢？
沒錯。
齊瑾是清醒的。
倒也不是完全清醒。
只是最近跟姜燭待在一起太久，他情緒過于穩(wěn)定，竟叫精神和思緒，都漸漸鎮(zhèn)定下來。
他在逐漸恢復清醒。
他自己其實也能發(fā)現(xiàn)這一點。
可正是因為這一點，他才分外惶恐。
他甚至私自吃了更多的藥，來維持自己的不清醒。
“少爺，你偷偷吃藥的事情，我都知道�！�
齊瑾捏緊了手。
徐醫(yī)生嘆了口氣：“但少爺，你吃的藥，其實都被我換了�！�
“那些藥，大部分都是維生素，并不會對身體造成嚴重的副作用，也不會讓你神志不清。”
“所以這幾天，你分明是清醒的。”
“你應該也能感覺到，自己意識和分辨力在慢慢恢復吧？”
齊瑾咬牙。
原來如此。
難怪他覺得那些藥沒什么藥效。
“少爺，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也知道你在害怕什么�！�
徐醫(yī)生一字一頓：“但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小姐是真實的呢？”
“如果我說的這一切，都是真實的呢？”
“你是不是也應該，睜開眼來面對現(xiàn)實？”
“逃避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只會讓小姐更加難過�！�
“因為你生病的事情，小姐已經很傷心了�！�
“你那么在乎小姐，應該不會想讓她更傷心吧？”
話音剛落，徐醫(yī)生就朝齊瑾看去。
生怕齊瑾病情發(fā)作。
好在是沒有。
徐醫(yī)生松了口氣。
但凡可以，他都不想以這種方式來解釋。
實在是現(xiàn)在姜燭性命都受到威脅了��！
齊瑾不僅給她下迷藥，將她關在密室里。
那以后呢？
對一個幻覺，齊瑾的手段，難免會過激些。
難保他不會為了永遠留住姜燭，而將她血液抽干支撐標本每日觀賞。
這想法的變態(tài)程度，讓徐醫(yī)生自己都給嚇了一跳。
但莫名的，看著現(xiàn)在的齊瑾，他就是覺得這很有可能發(fā)生。
他感覺他現(xiàn)在面對的，不是齊瑾。
而是一個即將撕下偽裝的瘋子！
“少爺，我今天說的話，希望你能好好考慮一下。”
“畢竟，小姐是真實的。”
“她不是幻覺。”
“傷害一個幻覺，或許還能有所挽救�！�
“但，若是傷害到的是真實的小姐呢？”
“小姐，會恨你的吧？”
齊瑾身形一僵。
恨……么？
姜燭的恨，他承受不了。
不過……
齊瑾回神，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徐醫(yī)生。
若是把徐醫(yī)生的話，都當成現(xiàn)實來看，倒是沒什么問題。
但。
若是當成幻覺，卻也說得過去。
為了保護姜燭這個幻覺不受傷害，所以編出了這一系列的謊話，合情合理。
齊瑾指尖在輪椅上點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