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你真的，還記得清楚嗎？”姜燭說道，“不若你說說，麗娘是怎么死的？她真的是被李燦用茶壺砸死的嗎？”
此話一出，不僅是麗娘，其他人都是一愣。
“要不是被茶壺砸死的，她怎么會靈魂在茶壺上？”
“大佬，你難不成是想說，麗娘其實是很多年后才死的，只是死后，意外附身在了這茶壺上？”
“但這說不通她為什么會有這么大的怨氣��！”
所有人都發(fā)出了質(zhì)疑。
麗娘更是嗤笑：“不是用茶壺砸死的，還能是怎么死的？”
可姜燭的下一句話，卻叫她的嗤笑，僵在了臉上：
“麗娘，是在尚書府老死的�！�
“這茶壺，并沒能要了她的命�！�
“不過，她的孩子，確實是在這個時候滑掉了的�！�
其余人：“？”
大佬擱這兒編故事呢？
麗娘瞪大了眼睛，張嘴就要反駁，可話還沒說出口，一些奇怪的記憶就涌入她的腦海里。
麗娘，似乎真的沒有死。
不僅沒有死，還做了尚書府的小妾。
一輩子，雖唯唯諾諾卑躬屈膝，卻也確實不愁吃喝。
“這怎么會？”麗娘面如死灰，“我如果不是麗娘，那我……是誰？”
“執(zhí)念�！�
“什么？”
“麗娘的執(zhí)念�！苯獱T說道，“你不是麗娘，你只是麗娘過于不甘而留下的執(zhí)念，因為這股執(zhí)念過于強烈，所以才衍生了你�！�
執(zhí)念由鬼氣而生。
而留存在鬼氣上的記憶，對她而言，毫無保密性。
所以在進入這個空間，被鬼氣纏繞住的一瞬間，她就知道麗娘身上發(fā)生的一切了。
“李燦并沒有殺你�！�
事情的原委，與麗娘執(zhí)念腦海里的，有很大的出入。
倒不是麗娘一直不知道。
而是因為之前發(fā)生了一些意外，叫她忘記了這些記憶。
原本的故事，是這樣的：
李燦與麗娘青梅竹馬，成親后，麗娘四處紡織賺錢，李燦則一門心思念書。
那一年，他上京趕考，臨走前，握住麗娘的手，誠懇且溫柔地說道：
“你等著，待我考上功名，一定會回來接你！”
麗娘信了。
她等啊等。
等啊等。
最終等到的，是李燦考上功名的消息。
但李燦沒有回來。
報喜的小吏同時帶回來一個消息：李燦要成親了。
“聽說娶的還是尚書大人的千金大小姐！”
“李公子這一回，真是要飛黃騰達了！”
麗娘不信。
她不信李燦會負她。
于是，當(dāng)晚，她就整理行禮，次日便上京去了。
等她趕了好幾個月的路，趕京城一問才知道，李燦真的入贅了尚書府，娶了尚書大人的女兒。
她不甘心，上門鬧了一番，最終見到了李燦。
那時李燦極為冷漠：“哪兒來的潑婦？趕出去！”
麗娘被打了幾個板子，趕出去后，心如死灰。
卻不想，夜里，有人找到她，給了她不少銀子，將她安置到了一個院子里。
十天后，她才見到李燦。
“麗娘，我并非負你，我此番，實在是無奈之舉。”
娶尚書千金，是權(quán)衡之下的舉動。
原本入贅之后，他就想接麗娘上京的，卻不想，尚書千金善妒，他擔(dān)心麗娘安危，才把接她過來的事兒一拖再拖。
“在我沒有實權(quán)之前，你就住在這里，我會派人好好照顧你的�！�
麗娘應(yīng)了。
可紙終究包不住火，這事兒還是被尚書千金發(fā)現(xiàn)了。
為了護住麗娘，李燦只得裝作與麗娘決裂，并且險些用茶壺險些砸死了她。
麗娘沒死。
但她腹中的孩子，卻因撞到桌上，而滑掉了。
李燦沒有騙她，在他掌握實權(quán)、不受尚書千金控制后，便將她納進了府里。
只是，一同被納進去的，還有幾個漂漂亮亮的年輕小姑娘。
總歸，麗娘也算是，在尚書府里唯唯諾諾安穩(wěn)過了一世，
“你怎么會知道這些？”麗娘不愿相信，“你還在騙我，對嗎？”
可實則，她已經(jīng)信了。
姜燭說的，和她記憶里的大部分碎片，都對上了。
路蘊川等人也疑惑地看向姜燭。
是啊，她怎么知道的？
“七爺給的資料。”姜燭一開口就是胡謅，“我既然敢進來，當(dāng)然是早查清楚了的�！�
非處所工作人員看向祁霽，皆是一臉懵逼。
七爺給姜小姐開后門了？
啥時候？
連他們都瞞？
祁霽：“……”
麗娘沉默了。
但很快，她就搖了搖頭：“不對！若你說的都是真的，既然李燦沒有負我害我，為什么我會存在？”
在破除執(zhí)念的那一刻，她不是就應(yīng)該消散嗎？
“你為什么會認為，你的執(zhí)念，是李燦？”
麗娘顫顫巍巍：“那我的執(zhí)念，是什么？”
話音剛落，她腦海里就閃過麗娘滑胎那日，她倒在地上，屋里空無一人。
她捂著肚子，絕望地落淚。
“救救孩子……”
“救救孩子……”
“誰來幫幫我……”
麗娘頓在原地，眼角流下黑淚。
她想起來了。
都想起來了。
原來，她是那個母親，無論如何，都要保護孩子的執(zhí)念。
“那個孩子……”
“轉(zhuǎn)世了�！苯獱T說道，“而且你見過�！�
就在這時，一人坐著輪椅，緩緩進入謝家。
“七爺，我來湊個熱鬧，你不介意吧？”
是白辰。
聽到他聲音的那一刻，麗娘身形猛地一僵。
第132章
哦莫，他是想送大家一起去見佛祖？
麗娘見過白辰。
不。
準(zhǔn)確來說，在她有意識以來，她就一直陪著白辰。
是她，看著那孩子，怎么一次次死里逃生，怎么艱難的在白家活下來。
她回頭，隔著通道，看向坐在輪椅上吊兒郎當(dāng)?shù)陌壮健?br />
“她在看什么？”有女生疑惑。
奇緣搖頭：“不清楚�！�
除了麗娘和姜燭，其他人都看不見白辰，也聽不見外面的聲音。
能看到的，就只是麗娘死死地盯著通道，滿臉黑淚。
許久，麗娘才回神：“真的是他嗎？你……不會是在騙我吧？”
“你不記得，是誰喚醒你的了嗎？”姜燭說道，“能喚醒你的，只有麗娘真正的轉(zhuǎn)世，而他，是麗娘的孩子�！�
那就是，她一直在找的孩子。
聽到這話，麗娘再隱忍不住，直接從通道離開。
她要見那個孩子！
可她離開空間的一瞬間，空間沒了支撐，幾乎是瞬間扭曲了起來。
“不好！這空間支撐不住了！”
路蘊川彈出一顆靈石，念叨咒語，巨大的靈力迸發(fā)而出，這才勉強支撐住空間。
可靈力與鬼氣相沖，根本撐不住多少時間。
反而會引起鬼氣的反噬。
姜燭指尖微動，鬼氣四散而出，空間才歸于平靜。
路蘊川察覺不到姜燭的鬼氣，只能感覺到鬼氣歸于平靜，雖不明緣由，卻也松了口氣。
“都讓開，我來破開結(jié)界！”
路蘊川又要開始裝逼了。
姜燭反手就是一巴掌。
“滾！”
這空間都這逼樣了，他還打算強行破？
哦莫。
他是想送大家一起去見佛祖！
他人還怪好呢！
路蘊川：“？”
不等他反應(yīng)過來，姜燭就從他兜里搶走一個破結(jié)界的符咒，朝奇緣招了招手：
“奇緣，你過來�！�
奇緣剛走過去，手里就被塞了一張符咒。
一抬頭，就見姜燭抬抬下巴，示意了一下通道：
“諾，這通道，你來開�！�
她的鬼氣牽制著空間，不能再開啟結(jié)界。
否則屆時鬼氣迸發(fā)，會要了這里所有人的命。
奇緣登時一個頭兩個大：“可我不會。”
“我教你�！�
路蘊川：“？”
奇緣：“？”
那個，大佬強歸強，但她身上確實是一點靈氣都沒有啊！
教他？
教他啥？
“氣沉丹田�！�
“穩(wěn)住心神�！�
大約是姜燭的語氣太穩(wěn)太認真，奇緣腦子還沒反應(yīng)過來，身體就下意識跟著做了。
“接下來，跟我念�！�
師父什么都教過姜燭。
但她是鬼嬰，無論怎么修習(xí)，都無法修習(xí)靈氣。
不過，她啥都會。
在姜燭念出咒語時，路蘊川錯愕地回頭看了她一眼。
她也修習(xí)過？
但不對啊！
她身上一點靈氣都沒有�。�
究竟是怎么回事？
在姜燭的教導(dǎo)下，奇緣手中的符隸散發(fā)出柔和的白光。
他抬手起勢：“去！”
符隸貼在通道上，下一刻，通道處便緩緩開啟一道白光之門。
路蘊川半瞇起眼，若有所思。
*
白辰本來是沒準(zhǔn)備來謝家的。
他知道姜燭不想見他。
先前若不是為了茶壺，姜燭這輩子，怕是都不會再跟他有任何牽扯。
既然她不想見他，那他再怎么想見她，也會忍著。
直到喬治無意間提到了一嘴：“老大，這一次的茶壺，似乎跟少女失蹤案有關(guān)�！�
“聽說不少年輕的小姑娘，都被茶壺里的邪祟給抓走了�！�
白辰幾乎是立馬從床上驚醒過來：“你說什么？少女失蹤案？”
他知道茶壺牽扯到了什么案子。
但具體是什么案子，他并沒有查。
“對呀，失蹤的全是年輕的小姑娘，所以才叫少女失蹤案�！�
“全是么？”白辰手微微收緊。
這茶壺，是他母親的東西。
母親失蹤后，幾經(jīng)轉(zhuǎn)手，才回到他手里。
所以，母親的失蹤，該不會跟這茶壺有關(guān)吧？
難不成，母親還活著？
白辰幾乎是立馬就收拾東西，朝謝家去了。
一進屋，就看到屋里的投屏上的怪物。
人臉，蛇身，蟹子腿……
照理說，如此驚悚的怪物，他應(yīng)該會覺得恐懼害怕。
但沒有。
不僅沒有任何反感，他甚至，覺得那張臉有些眼熟。
他剛要仔細端詳那張臉，卻不想，那怪物卻突然回頭。
隔著屏幕，他不知道她在看什么。
卻總覺得，那一刻，她是在看他。
“你不記得，是誰喚醒你的了嗎？”
“能喚醒你的，只有麗娘真正的轉(zhuǎn)世，而他，就是麗娘的孩子。”
姜燭這模棱兩可的話剛落下，白辰還來不及反應(yīng)，四周就起了邪風(fēng)。
邪風(fēng)太大，吹得他睜不開眼。
不一會兒，怪風(fēng)消失，一個龐然大物閃現(xiàn)在白辰眼前。
“啊——！”
謝父和琪琪驚惶失措地大叫。
工作人員立馬拉警戒線，護著二人后退，手執(zhí)武器，卻都是一臉恐懼。
唯獨祁霽面不改色：“不用擔(dān)心，沒事的�！�
白辰抬頭看向怪物，卻并不覺得恐懼。
相反，他竟有些不忍。
因為那怪物在哭。
哭著黑淚。
傷心欲絕。
“小辰……”她含著淚笑了，“對不起，我沒能守護好你�！�
一年前，她為了救他，失去了大半的記憶。
之后，她就再也找不到他了。
也忘記，她的存在，是守護他。
“好在，你有在好好長大�！�
在她記憶里，白辰一直是個很悲傷的孩子，直到三年前，他交到了朋友，有了朋友的保護，他這才變得活潑開朗了起來。
那個朋友叫……
就在這時，結(jié)界里，走出一個戴著毛茸茸發(fā)卡的小姑娘。
路蘊川緊跟在他身后：
“小姜燭，你剛才那些在哪兒學(xué)的？教教我？”
麗娘回頭，眸光微柔。
想起來了。
那個朋友，她叫，姜燭。
原來，是她啊。
麗娘笑了。
幸好，姜燭又回來了。
麗娘的蝎子手，點了點白辰的腳，將所有的力量，悉數(shù)注入了進去。
她語氣愈發(fā)柔軟：“以后不要再受傷了�！�
“因為，這是我能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
說罷，她身體開始逐漸變得透明。
意識也開始消散。
可她最后看向的，不是白辰，而是姜燭。
“小姜燭，或許他對你做了一些過分的事情，但你不要生他的氣�！�
她嘆了口氣：
“他只是，太難過了而已�！�
第133章
生死之交？她是啥時候弄死過他嗎？
姜燭一頓。
其實再次見到白辰的時候，她也感覺到了。
他很難過。
甚至他爹當(dāng)初想弄死他的時候，他都沒這么難過。
可，為什么？
麗娘是為白辰而生的。
她受的傷，定然也是為了白辰。
是的，受傷。
當(dāng)初在查探茶杯的時候，她就感覺到上面的鬼氣稀碎。
若不是被重創(chuàng)，也不會連鬼氣都壓制不住。
白辰究竟得是遭遇了什么，才能叫她為他傷得連記憶都缺失了？
“你……”
姜燭上前兩步，想問清楚當(dāng)初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可還未問出口，就見麗娘的身體已經(jīng)漸漸透明。
她指尖喚起鬼氣，卻無法凝聚起麗娘的魂體。
本來，麗娘也沒有魂體。
她只是執(zhí)念。
當(dāng)執(zhí)念消失，她面臨的，也就只有消散了。
“等一下！”
白辰伸手，想要抓住麗娘，卻從她透明的身體透了過去。
他眼底閃過一絲驚慌，似乎想要追問什么。
麗娘的蝎子手漸漸化作人手，輕柔的拍了拍他的腦袋：
“我知道你想問什么�！�
麗娘嘆了口氣，彎下腰，貼在白辰耳邊，不知說了些什么。
而后，她起身，笑容溫和慈愛：
“不要難過�！�
“她不希望你難過的
�！�
“她比任何人，都更希望你幸福�！�
“所以，請一定要，好好活著�！�
說罷，她紅著眼眶笑了，徹底隨風(fēng)消散。
白辰則愣在原地，眼底閃過許多復(fù)雜的情緒，悲切，憤怒，不甘，震驚，悲痛……
最后，他閉上眼，靠在輪椅上。
似是在養(yǎng)神。
但不是。
即使閉上眼，他周身那極致的悲傷，也無法掩飾住。
姜燭上前：“白辰�！�
可剛走一步，白辰就抬手，制止她靠近。
“別過來�！�
姜燭停下腳步。
白辰死咬緊牙，面色慘白，兩頰肌肉緊繃，才沒讓劇烈的情緒外泄。
他不想讓姜燭看到他的痛苦和狼狽。
許久，他垂著眼，從輪椅上站了起來。
腿雖然已經(jīng)被麗娘最后的力量治好，可起身時，不知是過于悲切還是怎么，看上去腿腳竟隱隱有些站不住。
他沒看姜燭一眼，只是側(cè)過臉，平靜看向祁霽：
“我還有些事情，就先走了，這茶壺……我就先帶走了�！�
祁霽點頭，讓人將茶壺送到喬治手上。
白辰看了一眼茶壺，手微微收緊，艱難地支撐著搖搖欲墜的身體，緩緩離開。
已經(jīng)是早晨。
外面陽光正好。
可白辰站在陽光中，身上卻看不見一絲暖色。
悲傷席卷而來，像是要將他拖進深不見底的河里溺死。
他卻沒有呼救，沒有撲騰，只是靜靜地，往下墜去。
姜燭伸出手，下意識地想要抓住他。
可手剛伸到一般，她就收了回來。
她還是，不要再靠近他的人生了。
這不，連他自己都發(fā)現(xiàn)了，跟她有牽扯的人生很倒霉么？
所以，他恨她。
【陰德+150】
姜燭收回目光，算了一下陰德值，加上之前的陰德值，已經(jīng)賺了570陰德。
還差430，就能治小哥的腿。
她不可見的松了口氣。
“小姜燭，認識？”路蘊川笑瞇瞇地湊過來，“怎么看上去，你跟你這朋友不是很熟的樣子？”
哪里是朋友。
白辰那小子，看她的眼神，簡直不要太溺死人！
不過，姜燭的看他的眼神，倒是直白到就差道一聲‘好兄弟，一起走’了。
嗯，小子挺慘。
但，他倒是很滿意。
姜燭反手就是一巴掌：“關(guān)你屁事？”
路蘊川：“……”
怪兇這丫！
“咱們都生死之交了，你還跟我這么生分客氣？”路蘊川不要臉地又湊了過來，一雙桃花眼調(diào)笑道，“難不成，你還想撇清我們之間的關(guān)系？”
生死之交？
啊這。
她是啥時候弄死過他了嗎？
姜燭抬手又準(zhǔn)備一拳。
不過，拳頭還沒打出去，路蘊川的領(lǐng)子就被人一勾，給拽到了一邊。
路蘊川皺眉：“誰��！”
一回頭，就對上祁霽冰冷的眼神。
路蘊川瞬間沒了脾氣：“是七爺啊，有事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