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看到下鋪是兩個男人，女人愣了愣，尷尬地笑了笑：“你們好�！�
霍明緒點了一下頭：“你好�！�
大一點的小姑娘看起來六七歲，小的還抱在懷中，看起來也就幾個月大，正在咬肉乎乎的手指。
喬澈不能吃火車上的東西，霍明緒陪他吃了飯才上來，女人應(yīng)該是還沒吃飯，放下行李就忙活著單手從包里拿出兩桶泡面。
“妞妞，你幫我照顧一下妹妹�！迸税褢阎械暮⒆咏唤o大女兒，畢竟只是小孩子，一下子接住沉甸甸的小妹妹，妞妞趔趄了一步，被坐在旁邊的喬澈一把扶住。
“不介意的話把寶寶放在床上吧，你買的上鋪，寶寶一個人放在上面不安全�！眴坛盒χ_口。
“那太不好意思了！”女人感激地看著面前年輕男人干凈的五官：“那…我快去快回�！�
春運人多，能搶到票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所以即使帶著兩個孩子，女人也只能接受買到了兩個上鋪的命運。
被放在床上的小妹妹屁股剛一挨到床就一骨碌翻了個身，動作十分迅速地爬到了霍明緒的腿上，帶著口水的手指緊緊抓著他的袖口，仰著頭一臉好奇地盯著他看。
◇
第41章
新年
正常人都能看出誰更隨和一點，偏偏小孩子的眼光和成年人不一樣，妹妹揪著霍明緒的袖口，動作迅速且麻利地端坐在他腿上，又抬手去摸他的下巴。
喬澈被逗笑了，看熱鬧似的，手搭在小桌邊看著霍明緒：“沒想到你這么受小朋友歡迎�！�
媽媽沒在，妞妞單獨和兩個陌生叔叔呆在隔間里，顯得很局促，從羽絨服口袋中掏出一個帶著鈴鐺的小玩具在妹妹眼前晃了晃。
平時最喜歡的玩具此時已經(jīng)完全入不了眼了，妹妹摸完了霍明緒的臉，心情大好，仰著頭咯咯笑個不停。
沒多久，媽媽端著兩桶泡面回來了，見狀“哎呀”了一聲，趕緊放下面，從霍明緒懷中把小女兒抱走，面色尷尬地趕緊抽出兩張紙巾：“對不起對不起，把您的衣服弄臟了，您快擦擦。”
“沒事�！被裘骶w的羊絨衫上沾了點口水，接過女人遞過來的紙巾，不太在意地擦了兩下，看著身邊的喬澈的笑臉，有了片刻的失神。
當(dāng)初重逢的時候喬澈身上少了的那么一點靈氣，在這段時間相處的過程中似乎又失而復(fù)得，他臉上的笑容干凈又純粹，恍然與十年前重疊。
不知道是不是晚飯吃的有點急的緣故，喬澈覺得胃不舒服，可看著霍明緒又舍不得閉上眼休息，趴在桌上側(cè)著頭看他：“上次在殯儀館讓你幫忙抱一會兒小朋友那么不情愿，怎么現(xiàn)在倒是一點也不排斥了�！�
霍明緒順手把面巾紙扔在桌上的垃圾盤中，攏了攏喬澈前額的頭發(fā)，低聲道：“那天你沒笑，今天你笑了�！�
喬澈眼底的笑意擋不住。
女人知道自己帶著兩個小朋友有點影響其他人休息，剛巧旁邊隔間也有一個年紀(jì)相仿的小女生，就帶著孩子在旁邊玩，車窗外是重重疊疊的山峰，夜色之中只能看到黑色的輪廓，喬澈直起身看了一會兒，霍明緒去打了杯開水回來，見他一直看著外面。
“也看不清楚什么，”霍明緒在他身邊坐下：“從云市返程是白天，可以看點風(fēng)景�！�
喬澈靠在床邊，聞言才收回目光，轉(zhuǎn)過頭看著他：“我從沒坐過臥鋪，小時候爺爺告訴我外面的世界很大，好好讀書從小鎮(zhèn)走出去。再后來讀書的時候老師說以后要考個好大學(xué)，去見更大的世面，過更好的生活。”
列車發(fā)出轟隆轟隆的聲音，車廂小幅度地左右擺動，窄小的臥鋪位上，喬澈屈膝踩在床上，一手抱著膝蓋，另一手頭一次主動地拉住霍明緒的手指。
“謝謝你帶我出來過年，”堅硬的外殼終于被撬開一個口子，喬澈的語氣很真誠，認(rèn)真地看著霍明緒：“這是十年來頭一次有人陪我過年�！�
霍明緒的小指被喬澈依戀地拉著，眼睛清澈，以一種無比信任的眼神看著他。霍明緒的嗓子發(fā)堵，很想哄哄他，說以后的每個年都會陪著他一起過。
可這話他說不出口，“以后”這兩個字對于喬澈來說太奢侈，像一道看不見的網(wǎng)，不能提，只要一提就會被收緊，讓人喘不上氣，兩個人都痛。
還沒等到熄燈喬澈就簡單洗漱完躺下了，側(cè)躺在床上捂著胃，搖晃的車身讓他想吐，只能閉著眼試圖讓自己盡快睡著。
霍明緒心里著急也無濟于事，給陸成川發(fā)了幾條微信，因為信號不好遲遲發(fā)不出去，只得坐在旁邊，手幫他捂著，喬澈兩只胳膊環(huán)住霍明緒的手，皺著眉，睡得像個沒有安全感的孩子。
直到熄燈，女人才帶著兩個孩子回來，見喬澈已經(jīng)睡了，小心地哄睡了孩子，看到霍明緒一直在旁邊坐著，忍不住小聲問：“您不睡嗎？”
霍明緒朝女人笑笑，低聲回答：“他胃疼，要我在這兒才能睡一會兒�！�
女人看著喬澈的睡姿，眼神溫和了下來：“你們感情真好，我當(dāng)初懷妹妹的時候后期也睡不好，那時候我老公也是這樣，每天晚上手搭在我的肚子上，在床邊陪著我�！�
霍明緒的目光落在喬澈的臉上，女人打了個哈欠：“祝你們長長久久�！�
好在這段時間有霍明緒的照顧，喬澈身體恢復(fù)得不錯，第二天早上睜開眼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是隔間里起的最晚的一個。
“你醒啦？新年快樂！”抱著孩子站在旁邊的女人見狀，揚了揚下巴：“那是你愛人幫你準(zhǔn)備的溫水，他在車廂那頭接電話，說是如果你醒了讓我提醒你喝點�！�
“新年快樂。”喬澈坐起身，道了謝，拿起杯子喝了兩口，女人笑道：“胃好點了嗎？”
“已經(jīng)好了，謝謝�！眴坛貉壑袔е尞惪粗�。
女人臉上還帶著笑：“是你愛人說的，昨晚他一夜沒睡，我問他，他說你胃疼，要他陪著才睡得好，他對你可真上心！”
喬澈一愣，隔間的門被拉開，霍明緒手里拿著手機剛好走進來，正好對上喬澈的目光，又看了一眼他手中的保溫杯：“醒了？”
喬澈點點頭，霍明緒坐在他床邊：“�？怂勾螂娫掃^來問我們要不要過去吃午飯，你怎么樣，如果不舒服我們先回去休息�！�
喬澈搖搖頭：“我好了，可以直接過去�！�
他的臉色確實沒那么蒼白了，云市天氣好，霍明緒也有心帶他逛逛，剛一出站，就看到一輛非常高調(diào)的大紅色越野車打著雙閃停在路邊。
“霍總！”看到霍明緒，駕駛座的車窗放了下來，一個二十來歲金發(fā)碧眼的男人從車上跳下來，“新年快樂！歡迎來到云市！”
“新年快樂。”霍明緒的手搭在喬澈的肩上：“這是我愛人喬澈�！�
�？怂挂浑p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著喬澈，夸張地倒吸了一口冷氣：“難怪能讓霍總都動了凡心，原來喬先生這么好看！”
喬澈溫順地被霍明緒摟著，露出一抹笑來：“新年快樂，埃克斯先生�！�
“叫我埃克斯就行，走吧，我老婆在家等我們回去呢�！卑？怂拐f著打開后備箱，幫霍明緒把行李箱放了進去。
今天是大年三十，云市多了不少過來度假的游客，二十來度的氣溫，街上的人都穿得很少，沒了寒冷和白雪，也沒有亮起來的紅燈籠，好像過年的氛圍都少了很多。
車子很快停在一處別墅區(qū)外，�？怂拱戳藘陕暲龋瑳]過一會兒，從院子里走過來一個男人，看到喬澈立刻迎過來。
“您好喬先生，叫我夏霖就好，久仰大名�！毕牧刂鲃由焓郑蛉さ溃骸翱偹闶且姷交艨偟男纳先肆��！�
這一對連調(diào)侃都如出一轍，喬澈垂眼看了看伸到面前的手，笑著搖搖頭：“您好。”
夏霖放下手，揚眉看著霍明緒：“霍總不會是管的這么嚴(yán)，讓喬先生都不敢和我握手吧？”
霍明緒無意替喬澈解釋，無奈道：“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
“您誤會了，我是一名入殮師，所以不太和其他人握手，有些人介意這個�！眴坛航忉尩�。
“為什么會介意？”剛鎖了車的埃克斯湊上來：“在T國這是很高尚的職業(yè)！”
�？怂共皇呛芏挚粗裘骶w：“難道不是嗎？”
“是�！被裘骶w伸手牽住喬澈：“在中國也是一樣�！�
年輕人一起過年一切都是以從簡為主，夏霖懶得煮飯，直接在酒店叫了團年飯?zhí)撞退瓦^來，�？怂归_了一瓶紅酒，給霍明緒倒了一杯，又要去給喬澈倒，霍明緒伸手蓋在喬澈的杯口上，拒絕了：“他胃剛剛做過手術(shù)，不能喝酒。”
�？怂孤柭柤纾骸澳切邪桑热荒憷掀挪荒芎龋蔷椭荒苣闾鎺妆��！�
他普通話說的不好，偏偏因為平時叫的多，“老婆”兩個字喊的格外流利，喬澈坐在霍明緒身邊，乍然聽到這個稱呼，忍不住看了霍明緒一眼。
兩人剛從車上下來，只脫了外套，霍明緒穿了一件黑色的羊絨衫坐在竹椅上：“可以�！�
四個人坐在院子里邊吃邊聊，不知不覺就是一兩個小時，下午的陽光照在身上十分暖和，�？怂棺焐险f的硬氣，實際自己酒量最差，喝了半杯就有點多了，拉著霍明緒喋喋不休，最后干脆把椅子搬到他旁邊，肩膀挨著肩膀地質(zhì)問霍明緒為什么這次過來不把合同帶著。
夏霖實在看不下去，把�？怂雇匣亓伺P室，霍明緒和喬澈自然也不便久留，站起身告辭了。
霍明緒位于云市的小別墅并不大，是一棟獨門獨戶的院子，定期有人過來打掃，家里的裝修十分簡單，卻十分溫馨。
知道兩人今年過來過年，家政按照霍明緒的要求提前購置了不少菜放在冰箱里，喬澈上樓睡了一會兒，醒來天已經(jīng)快黑了。
一樓的廚房做的是開放式，島臺上放了兩個白色瓷盤，剛從鍋里撈出來的餃子還冒著熱氣，電視開著，正播放喜氣洋洋的春晚，客廳的拉門沒關(guān)，帶著暖意的晚風(fēng)吹動著薄紗簾，喬澈站在樓梯處，頭一次覺得新年這一天竟然也與自己有關(guān)，而這一切都是霍明緒帶給他的。
◇
第42章
告白
在考評了國內(nèi)的幾家企業(yè)以后，�？怂箤β�(lián)豐更感興趣，再加上欣賞霍明緒，這次邀請兩人過來一起跨年，也確實是想順便把合同簽了。
奈何霍總這次過來好像真的是度假的，一頓飯吃了三個多小時，一句關(guān)于工作的事也沒提，埃克斯睡到天黑，從床上爬起來以后第一件事就是從電腦上把擬出來的合同發(fā)給霍明緒。
樓梯上傳來很輕的腳步聲，霍明緒的目光轉(zhuǎn)移過去，看到喬澈，放下合同站起身走過去。
“你煮的餃子？”喬澈走下來問。
“讓家政提前準(zhǔn)備的，是云市這邊的口味，不知道你喜不喜歡，過來嘗嘗。”霍明緒把裝了蘸料的小碟子放在喬澈手邊。
這餃子皮一看就是手工搟的，很薄，在燈光下呈半透明狀，還是熱乎的，喬澈夾起一個餃子吹了吹，咬了一口，還沒等嘗出味道，就感覺咬到一個硬硬的東西。
“唔。”喬澈吐出看了一眼，竟是一枚嶄新的硬幣。
過年的時候餃子里面放硬幣是安州的習(xí)俗，誰吃到了寓意著來年心想事成，喬澈小的時候每年爺爺都會在一盤餃子里放幾枚，為了能吃到硬幣，小小的喬澈總是會比平常多吃好幾個餃子。
就算是已經(jīng)過了那樣單純的年紀(jì)，但是看著手中的硬幣，喬澈還是忍不住覺得驚喜，一抬眼就看向霍明緒：“我吃到了硬幣！”
霍明緒面前的那盤餃子沒有動，一直看著他的動作，見狀笑笑：“怎么這么厲害。”
喬澈眉眼生動，揚眉也笑了，霍明緒起身走到喬澈身邊：“既然這么幸運，那我要送一份新年禮物給你�！�
“什……“話沒說完，看著霍明緒了然的目光，喬澈反應(yīng)過來，這帶硬幣的餃子應(yīng)該是霍明緒特地放在他盤子里的。
很多話說出口反而沒意思了，喬澈沒拆穿霍明緒，坐在椅子上仰頭看他：“什么禮物？“霍明緒從身后的玻璃柜里拿了一個紅色的布袋打開，示意喬澈伸手，一個冰冰涼涼的東西從袋子里滑落到他的手上。
掌心中是一塊紫色的玉佩，喬澈驚詫地看向霍明緒：“這是上次拍賣會上的那塊翡翠？“
“是�！盎裘骶w拿過玉佩，系在喬澈的脖子上：“我找了一個信得過的工匠，做了一塊無事牌�！皢坛弘m然對翡翠不怎么了解，但是以前也聽人說過，上次霍明緒拍得的翡翠是純天然未加工的，這樣的珍品只有保持它的純天然性才能增值，霍明緒切了一塊無事牌下來，無疑是破壞了整塊翡翠的價值。
胸口處的翡翠帶著涼意貼在皮膚上，這禮物實在太貴重了，喬澈下意識就伸手想去摘，手卻被霍明緒攥在掌心中。
“別摘�！盎裘骶w說：“喬澈，我想讓你平平安安，得償所愿�！半娨暲锊シ胖鵁釤狒[鬧的小品，臺上的喜劇演員說了幾句搞笑的臺詞，引得觀眾哈哈大笑，客廳里卻安靜得幾乎能聽到喬澈的呼吸聲。
“我欠你一個告白和一場求婚，“霍明緒的目光很溫柔，帶著絲毫不加掩飾的愛意：“有一句話晚了十年，好在現(xiàn)在還有說出口的機會�！�
霍明緒單膝跪在喬澈面前，喬澈怔怔地看著他的動作，難以置信地低頭盯著他。
他聽到伴隨著自己劇烈的心跳聲，是霍明緒溫和而低沉的嗓音：“喬澈，我很愛你，可以嫁給我嗎？”
時間仿佛停止在了這一瞬間，霍明緒開口的時候沒有十足的把握，也沒想過喬澈的答案，他的眼睛很深邃，看著燈光照在喬澈的身上，掌心中的手帶著潮濕的薄汗，他能感覺得到喬澈的詫異和緊張，過了半天，也沒有等到他的一句答復(fù)。
霍明緒沒動，仍看著他，他已經(jīng)等了十年，也不在乎再多等這幾分鐘。
喬澈的嗓子里像是堵了一團棉花，徒勞地張了張嘴，看著霍明緒的臉，心中五味雜陳，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半晌，喬澈才緩慢地把手從霍明緒的手掌中抽了出來。
“我不太明白�！眴坛和笸肆艘徊�，輕聲說：“陸醫(yī)生應(yīng)該已經(jīng)告訴了你我的情況。我…大概沒有多長時間了。”
他說這話讓霍明緒心也跟著緊，啞聲說：“別說傻話，那天在天臺我對你說過，我們都要活下去�！�
他的眼睛里帶著很濃烈的情緒，那是一種逃避現(xiàn)實的惶恐，喬澈很淺地笑了一下：“這不是傻話，是事實，你還有美好的人生，而我只有幾個月的時間，或者一場成功率不到一半的手術(shù)�！�
他的語氣輕飄飄的，霍明緒覺得心都碎了，站起身一把把喬澈拽進懷中。
他這段時間在喬澈面前所有的動作都盡量放的輕，生怕傷到喬澈一點�？蛇@個擁抱霍明緒的手臂收的很緊，箍住喬澈，再用力一點就像是要把他嵌入身體里。
“你面對什么，我面對什么�！被裘骶w在喬澈耳邊低聲說：“這段時間我從沒在你面前提過你的身體，不是想逃開什么，而是我想要一個在你身邊陪著你面對一切的資格�！�
“喬澈�！被裘骶w低低叫喬澈的名字，那些紳士風(fēng)度在這一刻已經(jīng)被通通拋在腦后，霍明緒吻了吻他的耳后：“給我一個愛你的機會�！�
他們已經(jīng)走散了十年，霍明緒不想再錯過。
無論是曾經(jīng)不諳世事的少年，還是如今再重逢的他們，那種從始至終沒變過的感情是騙不了人的，喬澈閉上眼，被熟悉的氣息包裹住，覺得就算他的生命止步在這一刻也沒什么遺憾了。
這段時間兩人的關(guān)系比之前親密了不少，喬澈沒想過霍明緒會告白，他也曾覺得如果能就這樣不清不楚地走下去其實也挺好。
可聽到霍明緒的告白，喬澈才恍然發(fā)覺聽到心愛的人說情話是多么幸福的事。
人不能自我欺騙，在這個并不溫柔的擁抱中，喬澈終于伸手抱住霍明緒的腰，輕聲說：“好�！�
云市氣候宜人，霍明緒陪著喬澈呆了兩天，在大年初二才返回安州。
“等一下我要直接回一趟殯儀館�！睆能嚿弦幌聛恚瑔坛壕屯Ｏ履_步?jīng)]有跟霍明緒回家的意思。
這段時間的工作量喬澈心里有數(shù)，孟婷和宋尚大年三十也沒回家，兩人也是連軸轉(zhuǎn)了幾天，喬澈心里覺得過意不去，知道霍明緒可能會反對，干脆搶先一步開了口。
就算是恨不得立刻替喬澈辭了工作，讓他每天待在自己身邊，但霍明緒還是保持了一絲理智，這是喬澈的工作，作為愛人，他能做的只有全力支持。
“我送你過去�！被裘骶w說：“晚飯前必須回家�！�
喬澈的手被他牽著，十分乖順地應(yīng)了一聲。
剛剛在車上手機信號不怎么樣，對方像是算準(zhǔn)了時間似的，剛一下車沒多久，霍明緒的手機就瘋狂震動起來，是楚凡的號碼。
電話剛一被接起就傳來楚凡壓低的聲音：“明緒，你在哪里。”
“剛下車，還在車站�！被裘骶w遠遠看到司機走過來，順手把行李遞了過去。
“你快來醫(yī)院，爺爺今天在家里突然暈倒了，情況不太好�！背矐�(yīng)該是在走廊背著人打的電話，“你先別回家，直接過來�！�
霍明緒的心一沉，牽著喬澈的手不受控制地顫抖了一下，喬澈立刻看向他，打量他的臉色。
“怎么了？”見霍明緒掛斷電話，喬澈問。
司機已經(jīng)把行李放進了后備箱，站在車門邊等著，霍明緒伸手捏了捏喬澈的手指：“爺爺今天突然在家里暈倒，現(xiàn)在在醫(yī)院，我得馬上過去一趟�！�
老爺子心中對喬澈很排斥，這一點已經(jīng)不是什么秘密，喬澈在霍明緒面前也從未表現(xiàn)過對老爺子虛偽的禮貌與客氣，聞言點點頭：“那我先回殯儀館�！�
“讓司機送你過去。”霍明緒不放心他一個人，也實在沒時間送他，伸手替他拉開后座的車門：“到了給我打電話�！�
喬澈點點頭：“好�！�
老爺子體檢和住院都在安州頂級的私人醫(yī)院，霍明緒隨手叫了一輛出租車，趕到病房門口，遠遠看到幾名保鏢在門口守著。
霍商和霍征站在走廊盡頭的窗邊和醫(yī)生交談，霍寧宸陪著米亭站在另一側(cè)，見到霍明緒，楚凡立刻快步走了過來。
一向重視形象的米亭腳上還穿著家居拖鞋，足以見得把老爺子送到醫(yī)院的時候有多危急，霍明緒擔(dān)心老爺子的身體：“醫(yī)生怎么說？”
楚凡的神色黯淡，抿著唇搖了搖頭：“醫(yī)生也說沒想到病情發(fā)展的這么快，說是和年前的重感冒有關(guān)。”
她說著嘆了口氣：“明緒，醫(yī)生說老爺子怕是挺不過正月十五了�！�
霍商和霍征和醫(yī)生溝通完病情也走了過來，雖然心里都有準(zhǔn)備，但誰也沒想到這一天竟來得如此突然，霍商的臉色很難看，走過來看了一眼霍明緒，片刻后才開口。
“這幾天多陪陪老爺子�！�
當(dāng)天晚上老爺子才醒過來，帶著氧氣罩，說話很是費力，霍明緒站在醫(yī)生的身后，看著仿佛一夜之間就形容枯槁的爺爺，心頭發(fā)酸。
醫(yī)生做了簡單的檢查以后走過來：“霍總，老爺子說想和您單獨說說話�！�
◇
第43章
對不起
病房里只有各種檢測器發(fā)出的滴滴聲，所有人都退出了病房，霍齡微微側(cè)著頭，平日里威嚴(yán)的神情蕩然無存，看起來很虛弱，手指幅度很小地動了動。
霍明緒走過去，坐在旁邊的椅子上，伸手握住老爺子的手，低聲說：“爺爺�！�
霍齡緩緩抬起另外一只手，拉下了自己的氧氣罩，咳嗽幾聲，蒼白的嘴唇牽起了一絲笑容：“我還以為永遠也見不到你了�！�
霍明緒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二十七年，這是唯一一次他沒在老爺子身邊過年，面對老爺子無聲的譴責(zé)，霍明緒沒什么可說的，低頭看著老爺子的手：“對不起爺爺。”
從霍齡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他鋒利的眉眼，這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孩子，到如今仍是他的驕傲。
“明緒，你很小的時候我就帶著你去公司，上百人的會議也嚇不到你，那時候你就坐在我腿上，所有人都夸你，說你青出于藍�！被酏g的聲音很啞，卻帶著笑。
剛從昏迷中醒過來的人很虛，霍齡說這么一句話要停頓幾秒鐘，才又開口：“我還記得有一次回家的路上，天已經(jīng)黑了，你就坐在我身邊，仰著頭看我，說爺爺，你太累了，等我長大了就讓你過很好的日子�！�
霍明緒眼眶又酸又脹，接口道：“那時候您對我說，能一直看著我長大就是最好的日子。”
“難為你還記得�！被酏g的臉上浮現(xiàn)出笑，又輕嘆了一口氣：“聯(lián)豐交到你手上我很放心，你有魄力，也有能力，哪怕再也看不到你，爺爺也相信你會過的好�！�
霍齡的聲音虛弱至極：“我的身體我清楚，我沒多少日子了，如果還有什么讓我掛念的，恐怕就只有沈辭�！�
他被握在霍明緒手心里的手指幾不可察地動了一下：“就當(dāng)爺爺最后的心愿，放了沈辭，別讓他再受苦了�！�
霍明緒的嗓子很堵，霍齡體力不支，說了沒幾句就拉著他的手睡著了，病房里陷入安靜，霍明緒閉了閉眼，一直坐在旁邊沒有動。
喬澈從操作間走出來已經(jīng)是夜晚了，他現(xiàn)在免疫力低，剛出門就十分自覺地套上外套。
宋尚小跑過來：“喬老師，我點了面在辦公室，還是熱乎的，您快過來吃兩口�！�
宋尚原來只知道喬老師胃不好，聽說這次胃出血動了手術(shù)嚇壞了，把盯著喬澈吃飯當(dāng)做除了工作之外的頭等大事。
辦公室開著空調(diào)稍微暖和點，喬澈走到桌邊拿起手機看了一眼，幾個小時之前給霍明緒發(fā)的消息沒有收到任何回應(yīng)，他對霍齡的狀態(tài)沒什么興趣，放下手機走到茶幾邊，宋尚已經(jīng)替他把熱湯倒進了面里。
“喬老師，你趁熱吃。”宋尚坐在喬澈對面的椅子上，他實在太餓了，唏哩呼嚕往嘴里狂塞了好幾口面，才問：“喬老師，你待會兒要回家嗎？”
考慮到孟婷一個女生已經(jīng)連續(xù)上了幾天班，喬澈今天過來就讓她先走了，這兩個禮拜宋尚被迫成長了不少，偶爾也可以獨立處理一些不算特別復(fù)雜的遺體，要是今晚喬澈不在，雖然心里沒底，但他估計自己也能應(yīng)付。
宋尚點的面是食堂小廚房單獨給他們準(zhǔn)備的，味道很一般，好在暖和，喬澈低頭喝了一口湯，正要開口，放在桌上的手機響了。
宋尚急忙站起來跑過去幫喬澈把手機拿過來，無意中掃了一眼屏幕上顯示的名字：“是霍總。”
喬澈按了接聽，把手機放在耳邊：“喂？”
“回去了嗎，吃晚飯了嗎？”電話中霍明緒的聲音透著淡淡的疲憊，但很溫柔。
喬澈用筷子攪拌碗里的面條：“早就吃過了，你呢？”
“還沒，等下就吃。”醫(yī)院走廊的窗子上映出霍明緒的身影，聽著喬澈熟悉的聲音，霍明緒覺得自己的思念達到了頂峰，低頭看了一眼手表，已經(jīng)快十點了：“今晚我可能不回家了，你晚上早點休息�！�
喬澈輕聲應(yīng)了一句：“知道了，你也一樣，注意身體。”
“喬澈�！睊鞌嚯娫捴�，霍明緒突然開口叫住他，沉默了一會兒，才啞聲道：“我很想你�！�
喬澈笑了一聲：“我也是�！�
宋尚坐在對面，電話內(nèi)容沒怎么聽清楚，以為是霍總催著喬老師回家，等他掛了電話又立馬說：“喬老師，你要是著急就先回去吧，我在這兒沒問題�！�
“沒事，我晚點走�！眴坛喊咽謾C放在旁邊，用勺子舀了一口湯：“這段時間事情多，你也睡一會兒，別太累了�！�
宋尚眼淚汪汪，覺得喬老師簡直是太溫柔了。于是又把目光轉(zhuǎn)向他脖子上戴著的那塊泛著淡紫色光澤的無事牌上：“喬老師，你這個吊墜真好看，是玉的嗎？”
喬澈左手摸上胸口：“嗯�！�
宋尚伸長脖子：“下個月發(fā)工資我也想買一個，這個多少錢？”
喬澈吃了半碗面實在吃不下了，把蓋子蓋起來，扯了一張紙巾擦桌子：“不太清楚，霍明緒送給我的�！�
宋尚：……那打擾了，這句話約等于告訴他這吊墜無價了。
從前喬澈工作起來不要命，吃了止痛片照樣熬通宵，但現(xiàn)在不同了，他不再是一個人，想到霍明緒在醫(yī)院還要操心他的身體，喬澈實在是舍不得讓他擔(dān)心，后半夜就打車回家了。
電梯門一打開，入戶的感應(yīng)燈就亮了，陽臺上的燈籠遠遠看起來喜氣洋洋的，客廳一塵不染，家政阿姨這兩天應(yīng)該按時過來打掃過。
喬澈換了鞋走進門，大年初三，應(yīng)該還是闔家團圓的日子，但房子里空蕩蕩的，透著冷清，就連旺財也趴在窩里睡著了，喬澈脫掉外套，懶得上樓，蓋著毯子蜷縮在沙發(fā)上睡著了。
霍寧宸第二天一早受霍明緒的要求回了家，沒想到一開門就看到他嫂子躺在沙發(fā)上，身上蓋的毯子大半滑落到了地板，睡著了也微皺著眉，看起來像沒安全感的小嬰兒。
他92楓哥捧在手心里疼著的人，霍寧宸自然也心疼，沒忍心打擾，拿著放喬澈在茶幾上的杯子剛準(zhǔn)備往廚房走，早就醒過來正在陽臺自己玩玩具的旺財一下看到了他，搖著尾巴汪汪汪歡快地叫了起來。
“旺財！”霍寧宸壓低聲音呵斥一聲，然而還是把喬澈吵醒了，于是心虛地蹲下來：“嫂子，你醒了�！�
霍寧宸一看也沒睡好，眼睛浮腫，頭發(fā)亂糟糟的，不見了平時的陽光，整個人看起來都是蔫的。
“怎么回來這么早？”喬澈在沙發(fā)上坐了一會兒起身進衛(wèi)生間洗漱，霍寧宸心里藏不住事，也跟著走了進去，一直站在他身后。
“爺爺昨晚又搶救了一次，醫(yī)生說爺爺?shù)那闆r遠比他想的要糟糕�！碧岬綘敔�，霍寧宸的情緒十分低落，垂著眼靠在衛(wèi)生間的門上：“嫂子，如果爺爺不在了怎么辦？”
喬澈的臉上帶著淡漠，無法強迫自己共情霍寧宸，轉(zhuǎn)身往廚房走：“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沒什么怎么辦的�！�
“可是…我很怕�！被魧庡返穆曇粲悬c哽咽，吸了吸鼻子，喬澈已經(jīng)從他身邊擦肩而過。
阿姨不知道他們今天回來的事，一大早也沒過來準(zhǔn)備早餐，冰箱里還有年前采購的食材，喬澈打開冰箱看了一眼，拿出兩個皮蛋和一小包肉絲。
霍寧宸在原地耷拉著肩又跟了過來，喬澈已經(jīng)把皮蛋和米放進砂鍋里，輕嘆了一口氣，打開冰箱拿了一聽可樂遞給他。
“每個人都會有這樣的一天，你覺得難過是正常的情緒，沒人有辦法解決，只能靠你自己消化�！眴坛赫f。
做這一行時間久了，對這樣的感情已經(jīng)麻木了，有時候語言是很蒼白的，直到砂鍋里的粥變得有些粘稠，喬澈才把肉絲放進去，攪拌了幾分鐘又撒上了蔥花，皮蛋瘦肉粥的香氣充斥著廚房。
霍寧宸把手中空了的可樂罐扔進垃圾桶里，聲音還是很難過：“我爺爺…他其實是很好的人，他對我和我哥都很好�！�
“吃飯吧�！眴坛撼鲅源驍嗔嘶魧庡�，舀了兩碗粥放在餐桌上。
霍齡凌晨又進了一次搶救室，一家人都趕了過來，得知老爺子病重的消息，霍家有意透露出了點風(fēng)聲，霍寧宸提著保溫飯盒匆匆趕到病房的時候，病房外已經(jīng)來了不少人探望。
霍明緒的臉上難掩疲憊，剛從病房出來就看到了霍寧宸。
這些事霍寧宸插不上手，總歸有他哥在上面頂著，于是十分乖巧地貼著走廊的墻角站著，等霍明緒送走了老爺子的兩名曾經(jīng)的部下才湊上來。
“爺爺醒了嗎？”霍寧宸小聲問。
霍明緒搖了搖頭：“沒有�！�
霍寧宸俊臉垮著，把手里的保溫飯盒拎起來：“這是早上嫂子給你準(zhǔn)備的皮蛋瘦肉粥，特地讓我?guī)н^來的，說是讓你趁熱吃�！�
“喬澈做的早飯？”霍明緒接過飯盒看了霍寧宸一眼。
霍寧宸心虛地移開目光：“我是想給嫂子做來著…”
霍明緒昨晚晚飯也沒吃，守著老爺子一夜倒也沒覺得餓，醫(yī)院條件有限，霍明緒把飯盒放在窗臺上，打開蓋子，里面是熬的濃稠的粥。
喬澈在操作間呆了一上午，工作結(jié)束才發(fā)現(xiàn)錯過了午飯時間，由于春節(jié)的時候工作量太大，沒辦法按時吃飯是常態(tài)，王濤十分人性化地安排食堂隨時給他們開小灶。
喬澈沒穿外套，從操作間一出來就直奔辦公室，孟婷和宋尚都去食堂了，辦公室里沒人，喬澈剛一推開門，一道高大的身影從門后走出來，從身后一把抱住喬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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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單獨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