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的確沒剝皮。
他將那個桔子放入火中,與此同時,橘糖也小心地塞進去一個土豆,想了想,過了一會之后,橘糖又塞進去一個橙子。
一眾人烤著火,偶爾會輕聊幾聲。大多數(shù)時候都是姜婳同謝欲晚在咬著耳朵說話,偶爾晨蓮會同橘糖說上一句,其他的交談便是沒有了。
即便再遲鈍,過了半晌之后,姜婳也明白四個人之間應該出了什么問題。她想起晨蓮的鮮花餅和寒蟬上一世的事情,不由輕聲道:“新年不是要許愿嗎,快到新年了,我們一同來許愿吧�!�
說罷,她起身去拿了紙和筆,然后一一遞給眾人,最后給自己也留了一張。一眾人安靜地寫著,過了許久,火爐下面緩緩傳來烤糊的味道。姜婳手一頓,隨后聽見橘糖小聲道:“桔子和橙子是不是都糊了?”
晨蓮用棍子扒出來兩個黑黑的......東西,彎眸道:“好像是糊了�!边@句話多少帶了笑意,一時間姜婳和橘糖也不由笑了起來,沉悶的氣氛在這一刻終于有些打破。一眾人重新埋了一些桔子、橙子和土豆,然后聊了起來。
橘糖輕聲說著從前在商陽的一些事情,晨蓮有時笑著應和。寒蟬看著,偶爾會波動一下火,姜婳講著書肆的事情,手輕輕地捏著旁邊謝欲晚的手。
莫懷從一旁拿來早就準備好的酒,每個人都被分到了一杯。
是姜婳同謝欲晚從前在院子中釀的梨酒,不是院子中埋的那些,是埋在遠山寺的那兩壇。謝欲晚沒有全部取來,只是帶來了一壇。
眾人舉杯。
在月光灑滿皚皚大地之時,泛暖的光聆聽了一聲一聲‘平安’。那些被眾人收入或者藏入懷中的紙條,承載著歲月的空白與來日的相伴。
一些瓷器碎裂的聲音在四周響起。
凄寒的月色聽見暖光中的人們言——
歲歲平安。
*
守歲,大家守了半夜就各自回去了。
隔日姜婳再起床時,想起了昨日那個輕柔的吻。
火爐的光漸漸消散,四下無人之際,青年輕輕地親在了她的額頭。
就只是一個吻,后來她就被他送回來了。不知道什么時辰,但是應該并不晚,所以姜婳也沒有急著起床。她想著昨日,輕輕摸著自己的額頭,隨后手輕輕抱住自己的腿,心中靜靜道:“烤桔子好像是有讓桔子變得甜一些......”
此時外面?zhèn)鱽砹寺曧�,隔著院子叮叮咚咚的,這種聲音往年姜婳也聽過,是小孩在巷子中跑鬧。她起床,簡單穿了一下衣裳之后,想拉開門看看外面下了一夜雪的院落。
剛開門,還未看見雪,就看見了一身雪衣的青年。
......也是雪。
姜婳便余光都沒有向院落看一下,只是溫柔地望著身前的青年:“謝欲晚,新年好。”
大年初一,的確是新年了。
像是為了呼應她,院子中那顆梨樹上面落下簌簌的雪,落地之時雪同姜婳一同聽見了青年清淡的聲音。
“嗯,新年好�!�
姜婳不知道為什么自己會因為這沒有起伏的一句臉紅,但是聽見之后,她踮起腳,就像昨日謝欲晚親吻她的額頭一般,也在青年臉頰映下了一吻。
為什么是臉頰?
姜婳覺得是某個人不低頭。她彎著眸,輕聲道:“笨蛋�!�
青年垂下頭,將手中的一塊錢幣遞到少女手中:“壓歲錢�!�
“那我要同你拜年嗎?”
“已經(jīng)拜了�!�
聽著這占便宜的話,姜婳還想說什么,就被青年溫柔地摟在了懷中。她感覺自己的頭被摸了摸,她也就笑著摸了摸手中的壓歲錢。
其實不是什么銀錢,是銅被鑄造成了錢幣形狀,一般是小孩子戴在身上用來辟邪的。她伸手抱住青年,身后的院落依舊是白皚皚的一片。
*
用完早膳之后,兩人一同去給季窈淳拜了年。
季窈淳將手中的兩個荷包分別遞給兩人,姜婳不知道是什么,只是輕聲說道:“謝謝娘親�!�
聞言,謝欲晚接過荷包也輕聲道:“多謝娘親�!�
這一聲‘娘親’一出,姜婳不由紅了臉。雖然已經(jīng)聽了許多次,但是每次聽見還是會有些......姜婳最后出門的時候臉都還是紅的,她望向一旁的青年,見他正含笑看著她。
她捏著手中的壓歲錢,在青年懷中輕聲道了句:“謝欲晚你就是故意的�!�
青年俯身,輕聲道:“我沒有�!�
姜婳抬手捏了捏青年的臉:“我都沒有說是什么�!�
“但是小婳說的是臉紅�!鼻嗄贻p聲道。
......
姜婳的臉又紅了:“謝欲晚!”
謝欲晚輕聲應了一聲:“嗯,想聽小婳喚別的稱呼�!鼻迩宓恼Z氣,同外面的雪一樣,但是姜婳聲音不由軟了下去:“謝欲晚�!�
“嗯�!鼻嗄晏置嗣阎腥说念^,沒有再說什么‘稱呼’,只是輕聲問道:“雪快化了嗎?”
院子里面的雪還在飄著,自然還沒有化,但是這一聲就像是兩個人心知肚明的情話。姜婳伏在青年胸膛前,隔著冬日厚厚的衣裳,她聽不見躍動,只能感受自己的心,一次一次地為身前這個人躍動。
雪快化了。
待到開春成了婚,她該喚他夫雪一層一層地下,后來一點一點地化。
年就這樣消逝了。
化雪之際,江南迎來了最冷的春。
一日晨時,姜婳推開窗,拂面而來的冷意讓她瑟縮了一下身子,隨后將窗戶開小了些。即便來江南生活了幾年,她還是有些沒習慣江南的早春。
明明已經(jīng)是春了,但是有時比冬還要冷。那些盎然的生機她沒看見,只記得寒風能夠吹透她并不單薄的衣裳。前些天她和娘親都開了鋪子,這幾天生意也還不錯,如今雖然不用她們自己去鋪子中,但是該擔心的事情還是一件沒有少。
原本......該是這樣的。
但是姜婳有些靜不下心,她原本覺得自己不該靜不下心,但是后來想了一想,誰要成婚了應該都靜不下心吧?
她覺得隔壁的謝欲晚肯定也靜不下心。
說起謝欲晚,她們已經(jīng)半月未見了。明明他回來也不過一月有余,因為成婚的禮數(shù),他們又要一個月不能相見。
她其實以為他不會在意這些禮數(shù)的,因為即便是那么重規(guī)矩的前世,婚嫁上面她們也沒有遵從任何禮數(shù)。酒宴的第二日,她便被接入了丞相府,后來婚宴盛大,她自然也沒有在回到姜家出嫁。
特意一月不見,就更沒有了。
姜婳輕輕晃著腿,余光望向五日前橘糖送過來的嫁衣——
不是前世那一套。
很漂亮,很好看,上面綴著許許多多的珍珠,她沒有細數(shù),應該有上千顆。想到了什么,她沒有再看那件嫁衣,而是走到了衣柜旁。她將衣柜打開,里面整整齊齊都是謝欲晚送的衣裳。
她的手撫摸上鵝黃色的一件衣裙,不出所料摸到了圓潤的小珍珠,又拿出一件,發(fā)現(xiàn)腰線的地方也綴著珍珠。她一件一件看,發(fā)現(xiàn)每一件衣裙上面或多或少都有珍珠。
她終于將眼神望向了那件嫁衣。她走過去,看著嫁衣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在想,她有對謝欲晚說過她喜歡珍珠嗎?
應該是沒有的。
這件事情,便是連橘糖都不知道。
她有些想問謝欲晚,但是思來想去,還是停在了屋子中。望著那身嫁衣,十日后,她便要同他成婚了。
即便已經(jīng)成過一次婚,即便她嘴中也說著沒什么,但是......但是畢竟是同他成婚。姜婳輕輕眨著眼,不知為何心有些脹脹的疼。
明明是喜事,明明這一世已經(jīng)什么都解決了,可是——就在她還在思索之際,門被敲響了。她起身去開門,然后就看見了娘親。
“娘親。”姜婳將人扶了進來,平日這般時辰,娘親已經(jīng)在準備去鋪子里面了。她望著季窈淳,到江南之后她便很少在娘親面前隱藏情緒了。
一同坐在榻上之后,姜婳將頭伏在娘親的腿上。季窈淳溫柔看著女兒,輕輕地摸著她的頭。明明是季窈淳先來的,但是卻是姜婳先開的口。
她眨著眼,輕聲道:“娘親,我好像有些奇怪......要成婚了,我很歡喜,卻又感覺好像也沒有那么那么歡喜。其實成婚也不會改變什么對嗎?還是同從前一樣,我們也還是會在江南。雪還是很漂亮,春日也依舊很冷。”
她絮絮叨叨說著,季窈淳便溫溫和和聽著。待到姜婳猶豫著停下,她撫摸女兒的頭的手也停下了。她沒有說什么大道理,只是順著女兒的話輕聲道:“可能會有些改變,例如以后小婳要稱呼雪之為‘郎君’,例如以后雪之喚娘親小婳就不會臉紅了,例如你們相處的時間會變多,其間也會有煩心事也會爭吵。還有有許多許多可能,可能也會發(fā)生小婳擔心的事情�!�
“娘親,我在擔心什么?”除了在娘親面前,姜婳從未如此依賴和迷茫。她被季窈淳抱在懷里,就像是兒時一樣,季窈淳溫柔地搖了搖頭:“娘親不知,但是小婳,人的一生有擔憂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因為萬事萬物都是在變化的,物會,人也會。何時變,如何變,這都是我們所不能預測的�!�
姜婳怔了一瞬,然后就聽見娘親繼續(xù)說道:“可這也沒有什么小婳,一生很短,能夠相遇一個喜歡的人并能與之相守,已經(jīng)很好了。變化人皆有之,但是小婳呢可以勇敢一些。無論如何,娘親都在�!�
“從前娘親總是想,小婳若是出嫁了娘親要做什么,那個府邸太大又太小了。那時候娘親如何也想不到,有一日能夠再回到江南開一家同從前一般的香鋪。小婳,這樣便是很好了�!�
最后,她溫柔地望著女兒,輕聲道:“小婳,詩文里面的東西有道理,但是切莫將自己困住。如若出不來,詩文同那些條條框框也無兩異�!�
屋子里面有一大面的書架,上面密密麻麻全是書卷。季窈淳偶然看見過幾次,雖未翻閱,但對女兒所想也算明白。
姜婳怔了許久,最后輕聲喚了一聲‘娘親’。
她在擔憂什么呢?其實細細算來,也沒有擔憂什么。只是當她回望兩世再看向余生時,不由將每一步都走得忐忑。
嫁衣靜靜地擺在她的身后,她余光中看著,上面的珍珠泛著燭光。她好像猜到了,她喜歡珍珠這件事情應該是娘親同謝欲晚說的。
從前她年少不知事,聽夫子說‘玉瑩’是珍寶的意思,那日從學堂回小院之后她問娘親她是‘玉瑩’嗎?娘親問她為何這么說,她說因為娘親總是說她的珍寶。
那日娘親哭了,她手忙腳亂,發(fā)誓自己不再喜歡珍寶。
娘親卻明白了,她喜歡。
從此之后,她的衣裙上綴的每一顆珍珠的含義,都是珍寶的意思。
季窈淳輕輕哄著,然后從自己懷中拿出一個荷包,溫聲道:“娘親為小婳準備的嫁妝�!焙砂锩嬷挥幸粡埣垼瑢懼裁幢阕屝O自己看了。
姜婳抱緊娘親,她不知道娘親哪里來的銀錢,但是娘親給她了她自然會收下。送走娘親之后,姜婳許久沒有打開那個荷包。
她其實能夠猜到一些,上次大年初一她和謝欲晚同娘親拜年,娘親給她們的荷包里面分別裝著一張地契。娘親的錢要從哪里來,只能是從姜家那里來,應該也是謝欲晚的手筆。
她不知道謝欲晚告訴了娘親多少事情也沒有多問,只是看著那一方地契發(fā)呆了許久。季家的宅子早就沒了,娘親也一次都沒有回去過,但是她知道娘親一直是思念著外祖父外祖母的。
姜婳最后還是打開了那個荷包,幾乎是打開的那一瞬,她便紅了眼。
紙張上面密密麻麻,銀錢,鋪子,地皮,還有娘親特意為她購置的出嫁需要的東西。她哭著哭著又笑了起來,這些東西也不知道都放在哪,反正這個小院是放不下了。
娘親送來了一個荷包,里面是她的嫁妝。然后所有人就像約好了一樣,一張張單子都送了過來。
先是晨蓮的,是一枚令牌,里面是很多很多銀子。她沒問有多少,也沒有怎么來的,只是手輕輕地摸了摸晨蓮已經(jīng)完全淡去的疤。
晨蓮如初見一般彎眸望著她,笑著道:“小姐,新婚快樂~”
然后是橘糖,橘糖送來了一箱首飾。里面一個個盒子拜訪得整整齊齊,雖然看不見是什么,但是也有二十來件了。將東西送過來的時候,橘糖紅著眼望向她,也只是輕聲道了一句‘小姐’。
在那一瞬間,橘糖的影子同前世緩緩重合,姜婳怔了許久,然后垂下了淚。她其實不知道也不能確定,但是好像都一樣了。她上前將橘糖抱住,輕聲流下了淚。
寒蟬沒有單獨送過來,而是托晨蓮又送了一趟。是一個不大不小的木盒子,里面裝著她最喜歡的話本子的續(xù)集,整整三大本。聽晨蓮說是寒蟬幫撰筆人解決了好大一件事情,撰筆了一個夜一個夜熬出來的。
姜婳看著面前的三大本,有些無奈地望向了晨蓮。這哪里是她喜歡的話本,明明是橘糖喜歡的,其中的誤會是誰的手筆,她都不用猜想。
晨蓮眨著眼:“從前捉弄的,我也沒想到,等到知道的時候可憐的撰書人已經(jīng)熬了一個月了。小姐,寒蟬的那份就當我一起幫著送了�!�
姜婳溫婉笑了笑,輕聲道:“自己去認錯。”
晨蓮彎了眸,沒有掙扎:“嗯,去......過兩日再去,算了今日我就去吧,東西小姐也先收下吧�!�
姜婳應聲,然后看見外面莫懷敲了門。其實算起來,她同莫懷并不算相熟。見到莫懷來了,她看向晨蓮。晨蓮沖她搖搖頭,她輕輕笑笑,隨后自己去了院子中。
莫懷......也給了她一枚令牌,和晨蓮送的一模一樣的令牌。姜婳輕聲道謝,隨后將人送走了。她看著手中的令牌,推開門望向了晨蓮,將手中的令牌遞了過去。
晨蓮隨手放到桌子上,然后遞給她一塊點心,自己又拿了一塊點心。對視一眼后,兩個人什么都沒有說,安靜地吃起點心。
*
聘禮的單子是橘糖送過來的。
姜婳望著面前的幾大疊,捂住了頭。無論是娘親給的嫁妝,還是謝欲晚給的聘禮,他們的院子真的放得下這么多東西嗎?
她睜大眼,一件一件看著,其實也都是些‘平常’物件。上一世她能見過的都見過了,自然也不會覺得世間還有什么物件算得上無比珍貴,都是身外物罷了。
但她還是認真地看著,直到看到最后一頁。
她停住,許久之后,輕輕笑了出來。最后一張紙上畫著她的小像,旁邊寫著‘糖人’二字。青年那時像是猶豫了一瞬,然后在‘糖人’前面加了兩個字,然后就變成了‘兩個糖人’。
她看著自己的小像,也提筆畫了一個謝欲晚的小像。畫著畫著,少女突然想起來,其實真的算起來......謝欲晚好像是入贅。
想到這,少女不由笑了起來。她笑著畫完了小像,然后也開始提筆寫著什么。
天黑之后,她帶著晨蓮偷偷跑了出去。
也沒有多偷偷,但是的確關門都是輕輕地。等到了夜市,姜婳一個攤子一個攤子尋,終于尋到了那個做糖人的老伯伯。
老伯伯認出了她,忙道:“小姐�!�
姜婳將謝欲晚畫的自己的小像遞給老伯伯:“按照這個模樣,要兩個,多謝伯伯。”
老伯伯一看:“是小姐呀?”
一身鵝黃衣裙的少女紅了臉,輕聲道:“嗯,是我�!�
糖人很快就做出來了,姜婳看著,一手一個。一路走到謝欲晚院子前,她想了想,先回去用木盒將兩個糖人裝入,然后敲了敲門,自己躲回了自己的院子。
很巧。
是謝欲晚開的門,他看著面前的盒子,打開發(fā)現(xiàn)是兩個糖人。他想著四周望望,最后拿著盒子走到了隔壁,輕輕敲響了門。
里面?zhèn)鱽砩倥穆曇簦骸拔也辉�。�?br />
月光下,一身雪衣的青年低頭輕笑:“嗯,小婳不在�!�
作者有話說:
明天真的真的一定了(心虛),鳶鳶真的沒想到寫一個大婚需要這么多字(以前沒寫過,寶貝們見諒),寫到大婚給寶貝們發(fā)喜糖嘿嘿嘿,我不信我下一章還寫不到!
明天開獎啦,祝寶貝們中獎!
第123章
春嫁(四)
◎夫妻對拜◎
隔著門,
兩個人同享一片月色。
三月的風有些冷,吹著臉上澀得發(fā)慌,即便謝欲晚想同姜婳再呆一會,也還是溫聲道:“夜深了,
小婳,
回去了。”
里面很快傳來了少女的聲音,
雖然看不見人,但是謝欲晚覺得她此時一定揚著笑,因為她問他:“謝欲晚,
甜嗎?”
他低聲道了一句‘甜’,隨后溫柔地望著手中的木盒。木盒里面兩個糖人好好地擺著,青年將木盒蓋上,
又重復了一聲:“很甜�!�
門后的姜婳彎起了眸:“謝欲晚,
伯伯同我說今天要全部吃掉,否則明天會化的,化掉就不好看也不好吃了�!�
這個說辭謝欲晚并不陌生,因為之前第一次去的時候,那個老伯就是這么同他們說的。這應該是老伯的慣用說辭,
一年四季都是這一套�,F(xiàn)在才三月,如今這個天氣,
其實是化不掉的。
但青年還是溫聲應下:“好,小婳進屋了嗎?”
門后的姜婳特意將聲音放輕:“進了�!�
謝欲晚溫柔笑著,
手輕輕敲了門:“那快進去,
外面冷�!�
里面的少女呼了呼手,
知道自己該進去了,
她也同他一般敲了敲門:“好,
你也快回去,
記得糖要吃掉�!�
“好�!彪S著青年這一聲,少女提著裙擺進去了。月色冷淡地照著整個江南,門扉前青年用手輕輕摸著裝著兩個糖人的木盒。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又輕聲笑了一聲。
等到莫懷再看見謝欲晚時,只聽見了一聲吩咐:“去尋些冰來。”
三月尋冰,莫懷沉聲應下之后出了門。半個時辰后,莫懷回來了,將手中的冰放置在屋子中。他看見公子將一個小木盒子放在一個大木盒子中,然后將冰塊倒進了那個大木盒子之中。
外面月色寡淡,莫懷見著公子珍視地擺弄著木盒。這樣的場景他見得不過,但是這些日也不算少見。不太用想,莫懷也知道是同小姐有關的東西。他退出去,關上門,然后繼續(xù)做自己的事情。
*
季窈淳尋人算了八字,婚期定在暮春十六。
*
那日之后,姜婳沒有怎么出過門。鋪子里面的事情她提前安排好了,有管事的和橘糖在。小院里面的事情本來也不太用她管,旁的晨蓮便為她做好了。
是一種許久未有過的清閑。
她每日沒做什么,只是自己蕩著秋千將房間內(nèi)的書全部都溫習了一遍。她從前便看了許多遍,這一遍似乎也只是尋常。陽光灑在少女潔白的側臉上,她腳輕輕蹬著地面,秋千有小幅度的晃動。
她坐在秋千上雙手拿著書,偶爾會將書翻上一頁。
期間謝欲晚有差人送來一封小信,問她大婚是在小院是去大一些的府邸。她沒有太猶豫,提筆回了一個‘小院’。
即便前世是那般的相遇,但在大婚之事上他沒有怠慢過她分毫。那些盛大的、熱鬧的陣仗和儀式她都體驗過了,這一世便不用了。
她很喜歡她現(xiàn)在和娘親在的小院,很喜歡這個在積雪未融之際謝欲晚親自為她搭的秋千,很喜歡隔壁院子滿室的花,很喜歡現(xiàn)在的一切。她并不覺得有什么需要改變的必要,大的府邸,大的庭院,大的房間,其實只是大了些,其他也沒有什么好的。
秋千上,她放下書,掰著手指算一算。其實也不會有多少人,小院如何都夠了。
他同她說不用憂心,她也就真的沒有憂過一分心。甚至連大婚前的那個夜晚,她也睡得格外地早。
可能因為睡得比較早,她又做了同從前一樣的夢。明明外面已經(jīng)是三月,但是她的夢還是不講道理,抬眸依舊只見漫天的雪。
她如從前一般向著遠處望去,如她所想她并沒有看見一個一身雪衣的青年,她靜默片刻,蹲了下來,手輕輕地捧起地上的雪。
地上的雪白白的,沒有一絲塵埃。在被她捧起來之際,漫天的雪都僵在空中,她垂下眸將雪貼在自己的臉上。
沒有冰,沒有涼,只有如雪衣一般的柔軟。
*
羲和元年,暮春十六,黃歷言宜嫁娶。
清晨,鑼鼓喧天。
晨蓮敲開了門,發(fā)現(xiàn)屋里面的小姐已經(jīng)醒了。洗漱之后,她將小姐安置在銅鏡前,彎著眸道:“小姐,還困嗎?”
姜婳望著銅鏡中的自己,看見后面映出來的綴滿珍珠的嫁衣,輕輕搖了搖頭:“不困了。”她聲音很輕,像是昨日夢中那些飄零的雪一般。
怕她受累,娘親和謝欲晚將很多禮數(shù)都去掉了。姜婳望著窗外掛滿的紅燈籠,輕輕眨了眨眼。其實緊張許多日,這些日已經(jīng)不怎么緊張了,但是好像從半個時辰前醒來那一刻開始,她又有些......緊張了。
晨蓮瞧出來了,將手放在小姐的肩頭,俯身輕聲道:“小姐,我們先用膳吧。”
姜婳一怔,沒太聽過成婚前先用膳的規(guī)矩,她應了一聲,然后過了一會晨蓮將早膳端了進來。晨蓮如尋常一般伺候,姜婳也就如尋常一般用了。
其實......不太符合禮數(shù)。
等到用完,過了一刻鐘,她看見娘親來了。按照禮數(shù),娘親的確會來。她正想著自己的梳妝娘子謝欲晚和娘親會如何安排,就看見娘親將她的嫁衣從架子上取了下來。
她看著沒有問,卻又好像知道是謝欲排的。
她輕輕笑笑,聽見娘親溫柔說:“小婳,把眼睛閉上�!彼p輕閉上眼睛,感受娘親為她上著脂粉,然后是描眉,然后是口脂。
她知曉自己不該哭,但是還是忍不住紅了眼。她似乎有些明白為什么謝欲晚想要按照禮數(shù)辦這一場婚宴了——
是想為她全了前世的遺憾。
將她前世未同娘親相伴的一切,都彌補一遍。她還未落下淚,娘親已經(jīng)用帕子貼在她的眼睫上:“小婳。”
看著已經(jīng)穿上喜服的女兒,季窈淳溫柔喚著,其他的話沒有說。
姜婳抬起眸,伸手抱住了她,軟聲喚道:“娘親”
姜婳的發(fā)髻還未梳,季窈淳摸了摸女兒的頭,柔聲道:“嗯,娘親來為小婳梳發(fā)髻好不好�!彼駜簳r那般輕聲哄著:“給小婳梳一個什么樣的發(fā)髻呢,時下最流行的娘親前幾日學了,小婳要試一試嗎?還是......從前那樣,只是不能再像小時候梳兩個啾啾了,小婳長大了頭發(fā)變多了也梳不下了,小婳今日要出嫁了呢�!�
“娘親......”姜婳輕聲哽咽了起來,很快就被季窈淳用帕子止住:“小婳,別哭�!�
其實有紅蓋頭,哭紅了眼睛旁人也看不見。但是姜婳還是聽話止住了哭聲,她牽著娘親的衣裳就像兒時那樣。
......
一切都打理好,季窈淳看著外面的天氣,早春三月,晴日卻格外明媚。光順著窗戶映入,季窈淳望向一身嫁衣的女兒,溫柔地彎起了眸。
外面鑼鼓喧天,她將紅蓋頭為女兒蓋上。姜婳的眼前只要一片紅,她被娘親牽著向外走。其實好像還是不合禮數(shù),但是她早也就不管顧了。
娘親的手很柔軟,同娘親整個人一樣。她被娘親牽著,一步一步向著外面走。娘親輕聲同她說著:“臺階�!彼鹉_,跨過了臺階,然后眼前突然映入一片光。她知道是到了院子中。
大婚的流程娘親和謝欲晚未同她說,賓客她也不太清楚,她在房中溫了近半月的書,今日發(fā)生的一切于她而言都是全新的。
她正想著,然后就聽見了謝欲晚的聲音。
青年聲音很溫柔,比昨日她夢中的雪還要溫柔,像是三月南方的絮混著四月的春光,在她滿目的紅中將她擁抱。
他自然沒有擁抱她。
她聽見了周圍的吵鬧聲,熟悉的,不熟悉的,交雜在一起。在她在蓋頭之下抬眸之際,青年牽住了她的手。
他沒有牽她手中的紅綢,而是直接透過紅綢牽住了他的手——是溫暖的觸感。
姜婳一怔,手指有輕微地蜷曲。
他用熱水泡了手......
院子中,入目都是鮮艷的紅。燈籠,剪紙,綢帶,就連那顆梨花樹上都掛滿了系著紅絲帶的木牌。
晨蓮和橘糖站在左右,莫懷和寒蟬站在右邊,后面還有許許多多的人。若是姜婳此時能夠掀開蓋頭,就會發(fā)現(xiàn)在江南相熟的人都來了。還有一些沒那么熟悉的,是附近一帶的鄰居。
向來矜貴的青年昨夜敲了小院周圍的每一戶人家,送上用紅綢帶裹住的禮物,然后請他們來參加明日的婚宴。
月色照在青年身上,他溫和有禮,眸中是徐徐如春風一般的笑意。
如何不算人聲鼎沸呢?
姜婳在被簇擁的熱鬧之中,出了小院的門。她感覺自己被青年抱了起來,她靠在他懷中,手輕輕地摟住青年的脖頸。
她被他放在了馬車之上,紅色的蓋頭遮住了她的全部視線,在他抱她向著馬車走去的時候,她眼前只要晃動的紅色的光影。
鑼鼓喧天,人聲鼎沸,是即便蓋著蓋頭也知道的熱鬧。她垂下眸,輕輕地勾了勾唇。早春三月,陽光正好,今天姜婳是謝欲晚的新娘。
大約過了一刻鐘,馬車停了下來。姜婳被人牽住,才接觸那一瞬,她便知道是謝欲晚。不只是他用了什么法子,此時手也是溫熱的。她被抱下馬車,然后被他牽入了大堂。
賓客是半刻鐘后陸陸續(xù)續(xù)來的,姜婳望著面前的一片紅,微微側過身望向一旁的青年,她其實沒有怎么見過他穿喜服的樣子。
謝欲晚溫柔地看著身旁的人,用她們之間才能聽見的聲音說道:“小婳累了嗎,快了�!�
姜婳不累,但還是紅了臉,她怕旁人聽見。足足一月未見,她也未曾想到他們之間第一句話是這個。她不好搖頭,只能用更輕的聲音道:“我無事�!�
旁邊的賓客笑著鬧著看著前方一對登對的新人,季窈淳坐在高座上溫柔地看著兩個人。主婚人是他們尋的這一代福澤深厚的老人,老人望著面前的一對新人,如從前一般高呼:“一拜天地——”
姜婳同謝欲晚齊齊跪下,虔誠向著天地一拜。
周圍安靜了一瞬,隨后老人笑著道:“二拜高堂——”
姜婳和謝欲晚轉過身,對著高座之上的季窈淳行禮。兩個人齊齊跪下,然后起來。隨后在所有人的見證之下,主婚人高呼道:“夫妻對拜——”
姜婳的心停止了一瞬,謝欲晚溫柔地看著身前的人。
他們互相行了禮。
隨著老人一句“禮成——”姜婳的手怔了一瞬,隨后她的心像是那日晚上江南上空的煙花,她眼前還是只要一片紅,可很快她就被一雙微涼的手牽住。
他用燙水泡了一個時辰的手,還是冷下來了。
姜婳輕聲笑著,卻又止不住流淚。但她還是忍住了,她在他牽住他之際回握過去。在周圍人的起哄聲中,在老人那一聲“送入洞房——”中,喧囂開始在她耳邊退散。
不知過了多久,她耳畔只剩下青年的一聲。
“小婳。”
到了房間之中,按照禮數(shù)謝欲晚本該出去。姜婳正等著他同她說些什么然后出去,可是等了許久,她只等來了一個溫暖的擁抱。
她被他緊緊抱住,比從前的每一次都要緊。
她沒有被掀開帕子,什么都看不見,于是就想如尋常一般想用手摸一摸青年的頭�?墒植吝^額角之際,她感受到了青年臉上的濕潤。
她怔了一瞬,明白是眼淚。她......沒怎么見過他的眼淚。她的手猶豫了一瞬,今天不是大喜的日子嗎?
她被他很緊地抱在懷中,故而她發(fā)出的聲音很也輕:“謝欲晚�!�
青年還是一如既往應了她:“嗯,我在�!彼穆曇艉軠厝�,卻有些啞。姜婳隔著蓋頭輕輕地貼了一下他的唇:“謝欲晚,怎么啦?”
他用頭抵住她的頭,輕聲道:“只是很想小婳。”
“我就在你身前也很想嗎?”她輕輕抬頭,頭上的紅蓋頭動了一下,她自己將其扶住,沒有掀開的意思。
“.......很想�!鼻嗄晖nD了一瞬溫柔說道。
她抬手輕輕摸了摸謝欲晚的頭:“不出去了嗎?”
“不出去了。”青年溫聲道。
外面的吵鬧聲都已經(jīng)很遠了,姜婳大概知道宴席擺在隔壁的小院了。她聞到院子中傳來的花香和青年身上一如既往的松雪味。她正了紅蓋頭望向他:“不出去了的話,謝欲晚,你是不是要掀帕子了?”
“是�!彪m然是如此說,但他沒有直接用玉如意掀,而是輕輕地牽住了她的手。
“小婳�!彼p聲喚著。
姜婳彎眸,如尋常他回應自己一般回應道:“謝欲晚,我在。”
她感覺他牽住她的手僵了一瞬,隨后聽見青年的笑聲:“......好。”他手拿起玉如意,輕輕地掀開了蓋頭,就那樣看見了他的新娘。
姜婳也看見了他。
她見了半日的紅,望見謝欲晚時,他整個人被喜服裹著卻是瑩玉一般的白,像是十二月的雪混著三月的春。
她彎眸看著青年,溫柔道:“謝欲晚,我們是要喝交杯酒了嗎?”她沒有喚他別的稱謂,只是一聲一聲喚著‘謝欲晚’。
青年望了她許久,最后從桌上拿了兩杯酒:“嗯,要喝交杯酒了。”兩個人手交著手,喝下了酒杯中這杯酒。
唇才觸碰到,姜婳就發(fā)現(xiàn)這是梨酒,想來只能是遠山寺的另外一壇了。喝完之后,兩個人將酒杯放到桌上。
姜婳以為謝欲晚還會說一些什么,但他只是開門去端了膳食。姜婳的確也半天沒吃東西了,待到他坐下之后,她們一起用起來。
他如尋常一般為她夾著菜,姜婳咬了一口咽下去:“是橘糖做的嗎?有些像,又有些不太像�!�
青年又為她夾了一片藕:“寒蟬做的�!�
姜婳輕聲‘呀’了一聲:“好像......難怪你從前同我說,膳食都是寒蟬教橘糖做的。”是又吃了一片藕之后,姜婳才明白自己適才說了什么胡話。她向著青年望去,果然看見了一雙含笑的眸。
姜婳咽下去口中的東西,臉陡然紅起來。適才她偽裝的全部淡定在這一刻全然轟然瓦解。哪有說師父像徒弟的道理......
謝欲晚又給她夾了些東西,輕聲道:“要去打開窗戶嗎?”聽見這一句,姜婳本來就紅的臉更紅了,搖頭:“不用�!�
直到青年低笑的聲音從旁邊傳來,姜婳才輕聲道了一句:“明知故問,謝欲晚,你過分......”她聲音嬌嬌軟軟的,和撒嬌也差不多。
兩個人吃完這頓飯,看著謝欲晚將東西都端出去,姜婳突然眨了眨眼睛。
......好像要......好像不是好像,應該,可是......天還沒有黑。她望著屋內(nèi)的一切,發(fā)現(xiàn)其實就是尋常的裝飾,只是多了一些喜燭和紅字。
還有被褥,被褥和枕頭也都是紅的,只是同從前不同,棗、桂圓、花生那些并沒有鋪在上面。姜婳眨著眼,想著昨天娘親給她的小人書——她根本沒好意思翻開。
她看著自己身上的嫁衣,想著要不要先換下來。明明這一世也同床共枕過了,可她現(xiàn)在還是好、好緊張。
她到了窗邊,想要離那架床遠一些,剛走了兩步就看見青年回來了。她望著他,見他還是如尋常一般。如若不是適才那個過于緊的擁抱,她可能會以為他沒什么波動。她看見他向著自己走了過來,她怔了一瞬,手輕輕掐緊后面的窗臺。
謝欲晚淡淡笑了一聲,牽住了她的手。她咽了一口唾沫,又想起娘親遞給他的那個小人書。可是......現(xiàn)在好像還沒天黑。
還沒......她余光中發(fā)現(xiàn)天好像已經(jīng)黑了。她被安置在了銅鏡前,嗯,銅鏡前?她怔了一瞬,然后看見青年俯身為她解開發(fā)髻。她坐在凳子上,透過銅鏡能夠看見青年面上的神情。
溫柔地,含著淡淡的笑。
她望著他,青年在抬眸的一瞬間,她同銅鏡中的他對視了。這一瞬間,她的頭發(fā)剛好散下,她不知為何就想起昨日娘親同她說:“成婚之后頭發(fā)便要梳起來了,日后就只有夫君能夠看見小婳散著頭發(fā)的模樣了�!�
青年蹲了下來,輕聲道:“衣裳是我解開,還是喚晨蓮來。”
姜婳同他對視之時,楞了一瞬。他似乎就是簡單地在詢問......
她望著他......許久之后輕聲道:“你來�!�
青年的手很好看,解盤口的時候修長的手指輕輕彎在姜婳的-胸-前,她心停了一瞬,然后感受到第一個盤口開了。
少女細膩的-鎖-骨-被露出來,青年淡淡解著第二個盤口。姜婳手輕輕抓緊,然后聽見一聲輕聲的盤口解開的聲音。
嫁衣里面并不是只穿了小衣,外面還有一層里衣,但是姜婳還是輕咽了一口唾沫。她望著謝欲晚,發(fā)現(xiàn)青年手放在了第三顆盤扣上——這是她嫁衣上的最后一個盤口。
......解開了。
她感受到在最后一個盤口解開的一瞬間,青年俯身上來,她已經(jīng)閉上了眼。隨后是嫁衣掉落在地上的聲音,配合著外面的月色,姜婳覺得自己要如剛才那杯酒一樣,被謝欲晚吃-干-抹-凈。
許久之后,卻只聽見了青年溫柔的一句:“小婳穿了一日的嫁衣,是不是累了。”
她怔了一瞬,抬眸同他的眼神對上。在對視的一瞬間,青年抬手輕輕摸了摸她的頭,輕聲道:“別怕�!�
謝欲晚起身將人抱在懷中,輕聲道:“累了嗎,外面沐浴的水準備好了,我們沐浴了再睡覺好不好?今日出了汗,不沐浴小婳會睡得不舒服。好嗎?”
姜婳感覺自己被哄著,她還在想著適才那一句‘不怕’,她勾住青年修長的脖頸輕聲道:“好�!�
他將她抱了進去,幫她準備好衣裳之后就自己退出去了。姜婳整個人泡在溫熱的水中,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他......
她沐浴完,穿好入睡的衣服出去了,就看見了謝欲晚。
青年一身溫熱的水汽,也是剛剛模樣完的模樣。褪去喜服之后,他更像一塊瑩白的玉和月色映亮的雪。
姜婳走上前,撲入青年懷中。
她輕聲喚道:“謝欲晚。”
外面天已經(jīng)全然黑了,隔壁的賓客也應該全都走了。她輕輕地抱住他,將自己送入他懷中,她沒有怕......她只是害羞。
她被青年擁住,他在她耳邊溫聲道:“累了嗎?”
她低低應了一聲。
謝欲晚將她帶到床邊,掀開被子。姜婳望著他去吹滅了蠟燭,其實喜燭似乎不應該吹滅的,但是他還是只留了最遠的兩根。
她到了被子中,看著他向著她走過來。她以為他會掀開被子睡覺,卻看見他坐在了床邊。她有些明白他的意思,還是在擔心她‘怕’嗎?
“謝欲晚�!彼屏讼票蛔�,輕聲喚道。
他輕聲道:“不會吵到小婳嗎?”
姜婳一怔,不是什么怕不怕,是怕吵到她,剛剛的蠟燭也是。她搖搖頭:“不會的�!敝x欲晚進了被子,昏暗的燭火下,他溫柔地看著身前的人。明明只要一月未見,他卻覺得好久好久了。
他輕輕在她額頭吻了一下,輕聲道:“下次不會再讓小婳這么累了。”
姜婳低聲一笑:“還有下次嗎?”話音落下,她第一次在青年臉上看見‘遲鈍’兩個字,似乎一切在昏暗的燭火中都被無限地放慢。她漸而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于是順從心意般親了親他的臉:“開玩笑的�!�
雖然燭火很黯,但是少女的眼睛亮晶晶的,謝欲晚同她對視著,突然俯身吻了上去。這個吻開始得很溫柔,姜婳感覺自己的唇像是被雪裹住,溫熱的,輕柔的,像是羽毛點在她的唇間。
隨后她被撬-開了唇-齒,雪開始紛揚而落,她閉上眼,手輕輕地抓住青年的衣裳。雪越來越多,越來越盛,她抓著青年衣裳的手越來越緊。
隨著一聲呢喃的‘謝欲晚’,一切開始失控。
雪從她的唇齒開始蔓延,格外地溫柔和緩慢,不知道過了多久,雪一路落到一片連綿的雪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