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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傅兄不必承擔(dān)家業(yè),這樣也沒什么不好。你說我刻苦,我看隔壁的馬文才之刻苦,不在我之下。”

    梁山伯微微笑著:“連馬文才這樣的高門公子都在努力,我又有什么資格偷懶呢?”

    “你們兩個,哎……”

    傅歧嘖嘖舌,“說起來,自你自己低了馬文才一頭之后,馬文才待你溫和多了,也愿意處處照拂你,你除了跌了點(diǎn)面子,好像也沒損失什么。”

    梁山伯認(rèn)真地聽著。

    “可憐甲科那么多寒生想攀上馬文才,各個諂媚的很,此番見到你和他能共進(jìn)同出,還不知道氣成什么樣,小心點(diǎn)吧!”

    “我省得�!�

    梁山伯點(diǎn)點(diǎn)頭。“其實(shí)也只是交易罷了,我愿意幫他在會稽學(xué)館過的更加順?biāo)�,他日后會幫我一個小忙�!�

    傅歧怔了怔后,立刻意會:“你還沒放棄調(diào)查那件事?”

    梁山伯沉默了一瞬,緩緩點(diǎn)頭。

    “家父水性極佳,又熟悉山陰的地勢,怎么會因?yàn)橘c災(zāi)落入江中淹死?當(dāng)年那么多衙役皂隸眾口一詞是家父自己掉下去的,可既然如此,為何之后又紛紛離開故土,遠(yuǎn)走他鄉(xiāng)?家父死后,為何我家三番四次有人縱火,燒的片紙不存?家父當(dāng)年調(diào)查的到底是什么,他們要找到的是什么?”

    梁山伯表情越來越是冷酷。

    “我如今地位卑微,根本沒有辦法調(diào)閱過去的卷宗,更沒辦法調(diào)查那些皂隸衙役的下落,可我當(dāng)年便將他們每一個人的名字和來歷都記在了心里。日后只要有機(jī)會,只要能找到一個,就能明白當(dāng)時發(fā)生了什么�!�

    “你即便因明經(jīng)而‘除吏’,和高門一般可以二十歲出仕,起家官也最多只是個下縣的縣令,要熬到御史之位,至少要等十年。就算有了機(jī)遇能入京,等十年之后熬到侍御使,你恐怕都過了不惑之年,當(dāng)年的皂隸衙役說不得都不在人間了,如何追查?”

    傅歧拍了拍梁山伯的肩膀,“你有大才,你父親當(dāng)不將這些陰私之事告訴你的家人,就是怕你們被牽扯進(jìn)去。如今你已經(jīng)不是當(dāng)年任人宰割的孩子了,何苦非要再陷進(jìn)去自找麻煩?這天高地闊,哪里不能讓你施展抱負(fù)?”

    “所以,我才交好馬文才啊�!�

    即便說起自己的“私心”,梁山伯的神色依舊坦蕩如常,“他是高門,起家不低,日后說不得便是‘天子門生’,他的一句承諾,抵得上我?guī)资杲?jīng)營,和那個比起來,我如今低一低頭又算什么?馬文才是君子,之前雖有誤會,可后來從未真正折辱過我、”

    “說起來,你們之間到底有什么誤會,那天去要去祝英臺住,吵成那樣?”傅歧好奇地眨巴著眼睛:“說說唄?”

    梁山伯眼神一閃,腦中又浮現(xiàn)出祝英臺揮就書墻、擲筆大笑的那一幕。

    他搖搖頭,語氣低落。

    “不能說�!�

    “好吧好吧,你們一個兩個都神神秘秘的,就連祝英臺似乎都有秘密,一讀雅言就笑成那樣�!�

    傅歧嘰嘰咕咕:“別以為我不知道,徐之敬突然去救人了也是你們搞出來的,劉有助養(yǎng)在館主小院里,怎么突然到處都知道他被神醫(yī)救了?你們兩個,賊精!”

    梁山伯并不否認(rèn),只是輕笑。

    “梁山伯,如果你要追查當(dāng)年的真相,這路真不好走。家父當(dāng)年聽說你父親的事情還特意去過一趟山陰縣,最后什么都沒說的回來了,可見牽扯巨大。若其中真有蹊蹺,你的仇人便非富即貴,否則不可能讓這么多人紛紛離開故土,馬文才的建議沒錯,你須要練好身子骨�!�

    傅歧神色認(rèn)真至極:“我家從小就打熬我們的筋骨,即便被人笑話‘將種’也在所不惜,就是因?yàn)檫@世道太亂,即便是握有部曲也不能保證自己就能安全,人總有落單之時�!�

    梁山伯嘆了口氣。

    他明明也是身高七尺的堂堂男兒,為什么一個兩個都覺得他身子虛弱?

    尤其是馬文才,還經(jīng)常一語雙關(guān),似乎覺得他隨時可能吐血三升死過去。他又不是衛(wèi)玠、潘安之流,從小也耕地劈柴,哪里就弱成這樣?

    至少他還沒和甲館不少涂脂抹粉,出入被人攙扶的士子一般吧?

    難道不學(xué)武藝,就是弱質(zhì)之軀?

    那滿學(xué)館全是弱質(zhì)之流了。

    傅歧見梁山伯嘆氣,還以為他是不愿鍛煉身體,神色焦急地說:“你別覺得我危言聳聽,有些人下黑手你根本防不勝防。如果是我和馬文才這樣的高門子弟,出入至少七八個隨從,你看馬文才身邊那四個練家子,輕易不會讓人得了馬文才的便宜。”

    “我現(xiàn)在雖被召回了家人,以前伺候的侍從也都是家中武士家將,就連褚向那個被家中排擠的小可憐都帶著兩個武士,徐之敬還有刀兵護(hù)衛(wèi),你一個人單槍匹馬,不學(xué)點(diǎn)騎射怎么行?”

    他頓了頓,有些不甘心但還是說著:“如今館中請的騎射先生是真正有本事的,雖不知騎術(shù)如何,可箭術(shù)不弱,尤其是一身護(hù)身功夫,比我傅家家學(xué)還要厲害,你要能得了他的好處學(xué)會一兩手防身功夫,別的不說,下黑手的肯定得不了你的便宜�!�

    梁山伯和傅歧認(rèn)識多年,知道他拳腳上從來不服任何人,就連馬文才跟他打的難分難舍他也說是自己為了照顧他情緒讓著他,可他現(xiàn)在卻夸那騎射先生的護(hù)身功夫比他傅家絕學(xué)還強(qiáng)?

    想起那一直冷著臉的騎射先生,梁山伯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有些將信將疑地問:“那個姚參軍,真有這么厲害?”

    傅歧想起自己不知怎么就被他摔了個大馬趴,忍不住眉頭直跳,嚴(yán)肅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不是我小氣不教你我家的武藝,我家的本事是童子功,得從小打熬身體,你現(xiàn)在年紀(jì)太大,筋骨已經(jīng)不行了。但戰(zhàn)場上殺人的本事,和我們平時練武的本事是不一樣的。他的武藝走的是實(shí)用一路,講究一擊斃敵,絕不拖泥帶水,這樣的功夫?qū)θ说奶熨x要求不高,更講究經(jīng)驗(yàn)和技巧,畢竟軍中素質(zhì)有強(qiáng)有弱,人人都能靠自己的鍛煉獲得殺敵的本事。雖說一開始辛苦點(diǎn),只要身子骨不差,得了章法,學(xué)起來是事半功倍�!�

    梁山伯聽到“戰(zhàn)場上殺人的本事”時就有些臉色發(fā)白,他雖然自詡不是什么弱雞一樣的人物,可和大部分讀書人一樣,也是不愛動的。

    至于騎射,連驢都沒的他,更別說騎馬了。

    至于“殺人的本事”,自是想都不敢想,就算身負(fù)血海深仇,他也寄望的是能將惡人繩之以法,從沒想過用私刑,和那些惡人一樣殺人放火。

    想到這里,梁山伯苦笑著跟傅歧說:“你以為我不想強(qiáng)身健體?可那騎射課,我真是上不得啊……”

    “為何?”傅歧也是納悶,“說來也是奇怪,照理說這樣好本事的人來了館中,識貨的應(yīng)該都去學(xué)上幾手本事,怎么自他來后,騎射課上的人越來越少,聽說除了剩下十幾個有心行伍的寒生,已經(jīng)幾乎沒有士子去上騎射課了?”

    梁山伯回想了下自己上的唯一一趟騎射課,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壯著膽子吞吞吐吐:“傅歧,我和你說一件事,你聽了不要生氣�!�

    “什么?”

    傅歧莫名其妙。

    “你這幾日不是奇怪沒什么大黑回來總是一身泥土,而且累得像是跑了十幾里地一樣么……”

    梁山伯苦著臉。

    “你知道?你知道還不告訴我?”

    傅歧一聽到關(guān)于大黑的事情就瞪起了眼睛。

    “不是不告訴你,是不知道怎么告訴你�!�

    梁山伯為難地皺起了臉:“你那大黑,不是看起來像是累得跑了十幾里地�!�

    作者有話要說:  梁山伯為難地皺起了臉:“你那大黑,不是看起來像是累得跑了十幾里地,而是真的一直在跑……”

    “�。俊�

    “那新來的騎射課先生,每日上課之前必要做的,是讓學(xué)生圍著小校場跑上五圈。因嫌棄學(xué)生們跑的慢,就……就……”

    梁山伯頓了頓:“就放‘惡犬’去追他們�!�

    傅歧身子一僵,臉上漸漸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你那狗每天都會跑到小校場去。大黑是獵犬,長得兇惡,跑的又快,誰跑圈落后了就要被一陣亂咬,雖沒咬到人,只是撕扯衣衫,可衣衫不整又加上惡犬撲人,嚇都要嚇個半死。我只去了一次,看到是大黑在追人,嚇得就跑回來了……”

    他是親眼看到大黑怎么撕開活雞的。

    “所以,你那大黑,咳咳,每天滿身泥土回來……”

    “竟敢使喚我家大黑?”

    他話音未落,傅歧已經(jīng)“唰”地一下站起了身子,面色漆黑猙獰。

    “兀那參軍,等小爺我跟你沒完�。�!”

    小劇場:

    大黑:(哭)我是狗啊,每天要人溜��!滿地奔跑才是我的宿命��!養(yǎng)在院子里什么鬼!

    大黑:(哭)我是馬啊,每天要人溜��!滿地奔跑才是我的宿命啊!養(yǎng)在馬廄里什么鬼!

    姚華:(愛屋及烏)……真可憐,算了,你就和大家一起快樂的奔跑吧!

    眾學(xué)子:撕心裂肺.jpg

    大黑:猛虎出閘.jpg

    梁山伯:(冷汗)哦呵呵,我還是回家躺著吧……

    第61章

    驚世駭俗

    知道大黑被那冷面大魔頭拉去溜人了,傅歧也只敢嘴里喊喊。

    沒法,他打不過那大魔頭,真要去找人家麻煩,還不知道是誰給誰苦頭吃。

    一向是“學(xué)館一霸”的傅歧要當(dāng)眾被別人揍趴下了,還如何“霸王”的起來?他根本丟不起這臉。

    只能每天清晨苦哈哈的抱著自家的大黑長吁短嘆,每晚認(rèn)命地將泥腿子一樣的大黑洗的干干凈凈,再看著它第二天像是野狗一樣的跑回來。

    但好像大黑變得更壯了?

    不管了,也只能多加兩條雞腿。

    話說回來,這誰天天丟山雞��?

    難道真是大黑自己去叼的?后山的山雞會不會給抓完了?

    傅歧這邊“護(hù)狗大業(yè)”進(jìn)展緩慢,祝英臺這邊倒是進(jìn)展的很快,原身本來就有雅言基礎(chǔ),這東西就像是身體記憶,即使思維慣性讓它無法發(fā)揮出來,但在那個語境里,總會慢慢適應(yīng)。

    至少祝英臺經(jīng)過兩三天的“雅言環(huán)境”后,已經(jīng)不會像之前一樣笑到抽風(fēng)了,她幾乎是拿出了以前讀英語的勢頭,每天早上天不亮就起早在院子里讀詩詞,平日里也盡量要求自己用雅言而不是吳語說話。

    不努力不行,馬文才已經(jīng)抄家伙了,上次大笑之后直接摔了硯臺,她膽子小,欺軟怕硬,只能苦學(xué)。

    這日里,馬文才又在祝英臺磕磕巴巴的雅言聲中醒來。他按下準(zhǔn)備伺候的風(fēng)雨雷電,披衣起身,緩緩走到廳堂入院的門前。

    祝英臺依舊在院子里搖頭晃腦的讀詩詞,馬文才怕打擾她的興致又會尷尬,便站在門邊靜靜地聽著。

    【唧唧復(fù)唧唧,木蘭當(dāng)戶織,不聞機(jī)杼聲,惟聞女嘆息。問女何所思,問女何所憶。女亦無所思,女亦無所憶。昨夜見軍帖,可汗大點(diǎn)兵。軍書十二卷,卷卷有爺名。阿爺無大兒,木蘭無長兄……】

    祝英臺的雅言并不如大部分南人一般清脆婉轉(zhuǎn),總隱隱帶著一種北地才有的堅硬之聲,這也讓她讀起詩詞來總帶著一種激烈之氣,但這一首恰好有種金戈鐵馬的蕭瑟,此時祝英臺誦來,倒相得益彰。

    【……雄兔腳撲朔,雌兔眼迷離。雙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你這不像是詩賦,倒像是曲辭�!�

    馬文才等祝英臺完全讀完后,在她的余韻中悄然踏入院內(nèi)。

    “而且不是南方的曲辭�!�

    祝英臺被馬文才嚇了一跳,見來的是熟人,總算松了口氣。

    她其實(shí)最熟悉的是唐朝李白的《靜夜思》,但李白離這個時代還有好多年呢,她總擔(dān)心《靜夜思》傳出去亂了歷史,讀個幾次后提心吊膽,索性不用《靜夜思》背雅言了。

    除了幼兒園學(xué)的靜夜思以外,她最熟悉的就是這首木蘭辭,幾乎到閉著眼睛都能倒背如流的地步,不因?yàn)閯e的,這是她那個年紀(jì)所能知道的、心目中最偉大的女英雄。

    以致于她穿到這個時代之后,甚至不遺余力的去打聽過花木蘭的事跡,因?yàn)樗雷约涸谀媳背�,和那個傳說中的花木蘭處于同一個歷史時期。

    作為一個理工生,祝英臺穿越前的歷史知識差不多都去喂狗了,連南北朝到底在唐朝之前還是之后都不知道,一度還和五代十國弄混,也不知道北面的鮮卑人意味著什么,因?yàn)楹笫涝缫呀?jīng)沒有鮮卑了。

    她對花木蘭的憧憬,純粹是對于一位女英雄的向往,因?yàn)樗雷约鹤霾坏交咎m那樣�?伤苍诩街绻刑与x祝家莊那嚴(yán)酷的藩籬的那一天時,這世上有其他地方可去。

    如果說這個時代還有能理解她的人,那一定是那位花木蘭。

    她一定會理解她的想法,明白她的苦衷,她一定是一位既強(qiáng)大又溫柔的女性。

    祝英臺是這樣想的,于是就去問了。

    可當(dāng)她知道北方的鮮卑人已經(jīng)建國百年,而那位花木蘭已經(jīng)是八十年前的人物,也早已作古,祝英臺最后只能漸漸死了去見女偶像的心。

    認(rèn)命的當(dāng)著她的祝英臺,想方設(shè)法逃離了祝家莊,走入她的宿命之地。

    所以當(dāng)她重新開始詠誦《木蘭辭》時,一顆心也漸漸沉靜了下來,哪怕雅言在她看來聲韻還是很古怪,祝英臺卻對這首辭半點(diǎn)都生不出嬉笑之心。

    這首曾經(jīng)在少女時給了她無數(shù)憧憬和勇氣的北朝民歌,如今依舊還有著同樣源源不斷的生機(jī)。

    這時代曲辭并不能登大雅之堂,祝英臺平時沒有聽過這首辭,但想來她都能打聽到花木蘭,這又是首著名的南北朝民歌,如果這時代沒有傳唱,又是怎么流傳到后世的?

    怕是兩國沒有建交,南方所以不曾聽聞罷了。

    也正是因此,祝英臺在讀誦這篇《木蘭辭》時有一種心安理得的底氣,可現(xiàn)在看到馬文才滿臉疑惑,那底氣又不足了。

    “你沒有聽過這首木蘭辭嗎?這個應(yīng)該知道的人不少吧?”祝英臺有些做賊心虛地縮了縮腦袋:“這不是北面的民歌嗎?”

    “原來是鮮卑的長調(diào)譯成�!�

    馬文才了然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我剛剛還在想你這曲辭音韻古怪,平仄也不工整,為何這曲辭為何如此奇怪,原來不是中原的漢話,不過能譯成這樣的地步,這人一定精通鮮卑話,又是極有才學(xué)之人,否則只會變成一曲四不像�!�

    “鮮卑話譯成?”

    祝英臺愣愣地問。

    “鮮卑人沒有文字的,所有自己的故事和記錄都靠傳唱記錄,后來魏國的拓跋文帝遷都洛陽,嚴(yán)令鮮卑人必須說漢話、用漢字,著漢人衣冠,所有鮮卑人才開始漸漸摒棄自己的語言。對了,你這曲辭是從哪里學(xué)來的?”

    馬文才突然生出疑心:“你認(rèn)識什么鮮卑人嗎?”

    花木蘭雖是英雄,但還是為正統(tǒng)所不容,即便是在北方的魏國,也只有以母系為尊的鮮卑人會毫不避諱地表現(xiàn)出對花木蘭的崇敬,大部分漢人還是認(rèn)為她是個大逆不道的女人,更別說傳唱她的歌謠了。

    馬文才甚至懷疑這首曲辭就是個漢化后的鮮卑人翻譯過來的,因?yàn)闈h人大儒們不見得會為他們心目中“驚世駭俗”的女人,動筆將鮮卑民歌的曲調(diào)和音韻調(diào)整到適合雅言傳唱。

    “我,我不認(rèn)識什么鮮卑人啊……”祝英臺被馬文才盯得快要哭了,“這曲辭我從小就會啊,你問我怎么會的,我怎么記得?也許是在哪里聽過就記得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記憶超也算見多識廣,我為什么而不知道?”馬文才步步緊逼,“花木蘭這樣驚世駭俗的女人,即便是在北面也鮮有人提起,為什么你會對一首這樣的曲辭如此熟悉?”

    祝家莊難道通敵?

    祝家莊難道私下和北魏有所接觸?

    “誰說花木蘭在北面也鮮有人提起?”

    似是看不慣馬文才不停地喝問,從隔壁傳來一聲沙啞的聲音。

    “誰?”

    馬文才一聲大喝。

    隨著馬文才的大喝,祝英臺院子的圍墻上出現(xiàn)了一個身著黑色獵裝的少年,他頭上系著的紅色額帶在清晨地微風(fēng)中微微飄動,背后背著一張長弓,手里還提著一只彩環(huán)山雞。

    “是你?”

    馬文才一看半蹲在圍墻上的,是那個買馬的參軍姚華,忍不住一呆。

    “馬公子�!币θA對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欠你的五萬錢,我在想法子還你�!�

    “你怎么……”

    馬文才看著他手中提著的山雞,恍然大悟。

    “哦,原來傅歧每天早上在院子里撿到的山雞是你獵的!”

    姚華的胸臆之中尚有某種豪情在激蕩,聽到馬文才的話也沒有出聲反駁或回答,只是用感激的表情看向圍墻之中的小院。

    在那里,站著一個身材柔弱的少年,正捧著一張紙卷,滿臉好奇地站在圍墻上的自己。

    他的五官其實(shí)很清冷,可一雙清澈的眼睛猶如剛剛離開庇護(hù)的小獸,既濡濕又天真,看的姚華心中也是一軟。

    “你的《木蘭辭》讀的很好聽�!�

    姚華沒有看馬文才是什么表情,而是認(rèn)真著對祝英臺說著。

    “我原本是來送東西的,可聽著聽著竟走不動路,在外面像是傻子一樣站了半天�!�

    “你,你喜歡《木蘭辭》?”

    祝英臺有些發(fā)愣。

    她以為這個時代的南朝人,是沒幾個喜歡花木蘭這樣剛毅的女人的。

    姚華鄭重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一聲喟嘆。

    “很喜歡吶�!�

    “你到底是來干什么的?”

    馬文才看著這“墻上君子”當(dāng)他不存在一樣勾搭祝英臺,忍不住劍眉一豎,冷聲道:“大門不走,爬什么墻!”

    “是,是我失了禮數(shù)�!�

    姚華想了想,在祝英臺的驚呼聲中從墻頭上一躍而下,整了整背后的長弓,看向祝英臺手中的紙卷。

    “那個就是你讀的《木蘭辭》嗎?能不能送我?”

    “你說這個?”

    祝英臺看著手中的紙卷,下意識地看了眼馬文才。

    之前劉有助差點(diǎn)斬手的事情她還記得,她并不認(rèn)識這個少年,雖然對他很有好感,但也不敢確定能不能送他東西。

    她已經(jīng)沒之前那么“放達(dá)”了。

    “當(dāng)然不行!”

    馬文才皺著眉上前一步,隔開這大清早勾搭人的俊俏郎還有,你不去籌錢贖馬,跑到學(xué)館里干嘛?”

    “我現(xiàn)在是學(xué)館的騎射先生啊�!币θA呆呆地回答,突然又像是想到什么般對馬文才說:

    “你剛才說的是不對的,北面并不是沒人提起花木蘭�!�

    “哈?”

    他在說什么?

    馬文才有點(diǎn)接不上他的腦回路。

    怎么會沒人知道花木蘭呢?

    姚華閉上眼,眼前便是懷朔城外那片蒼涼的草原,那首誕生于戰(zhàn)爭中的長歌,或悲切悱惻,或慷慨激昂,就這么在姚華的口中被哼唱了起來。

    【唧唧復(fù)唧唧,木蘭當(dāng)戶織……】

    馬文才和祝英臺都不懂鮮卑語,可卻莫名的聽出了那長調(diào)之中的女兒心事,遲疑惆悵。

    【……阿爺無大兒,木蘭無長兄。愿為市鞍馬,從此替爺征。】

    那些金戈鐵馬,明朗豪爽。

    【……將軍百戰(zhàn)死,壯士十年歸……】

    也聽出了那悲壯中的“朔氣”和“寒光”。

    姚華低低哼唱著,似是不敢驚動其他人,可他的感情是那么飽滿,讓人胸中似是被什么所壓抑,因著聲音無法放開而低昂。

    一時間,兩人的腦海里竟浮現(xiàn)出無垠的草原上,騎著馬的少年放聲高歌的景象,恨不得他能如同想象中那般毫不壓抑地唱完整首曲子。

    可惜姚華一曲唱罷,也沒有那樣的音調(diào)雄壯,唱完后,他輕輕睜開了眼睛,微微偏頭問著面前的聽者。

    “她驚世駭俗,就不能被世人傳唱了嗎?”

    剎那間,馬文才竟被姚華眼神中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纳癫伤鶖z,說不出任何輕蔑的話語。

    看著面前少年認(rèn)真而毫無作偽的率直神情,馬文才舒了口氣,搖搖頭:

    “沒有,我沒有任何看不起花木蘭的意思,我很敬佩為了家人和仁義而戰(zhàn)的人,無論她是不是漢人。”

    手拿著山雞的少年開心地笑了。

    “我很喜歡你,這雞給你了�!�

    姚華將雞遞給了馬文才,見對方不愿接,以為他是擔(dān)心隔壁,認(rèn)真解釋。

    “我等會兒再去獵只雞給隔壁的大黑�!�

    誰是不好意思跟隔壁大黑搶雞�。�

    這姚華是把他當(dāng)狗嗎?!

    馬文才臉色鐵青。

    姚華見他不愿接,再看馬文才一身一塵不染的白色中衣,恍然大悟般將山雞放在了墻角,笑了笑。

    那邊剛讀完《木蘭辭》的祝英臺已經(jīng)被這番變故弄傻了,只能怔愣地看著這個自稱騎射先生的“天降少年”向著自己走來,突然伸出雙臂抱了自己一下。

    這懷抱溫暖又充滿力量,帶著一種清晨的朝氣,即便是來自現(xiàn)代的祝英臺也應(yīng)該不愿意和男人隨便摟摟抱抱,可這懷抱太過干凈,讓人感受不到任何冒犯之意,祝英臺竟就這么任由他抱了個滿懷。

    “謝謝你,謝謝你讓我知道,南方還有人記得花木蘭�!�

    姚華在她耳邊低喃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竟有些像是聲音哽咽的女人。

    一時間,祝英臺竟產(chǎn)生了某種錯覺,她覺得現(xiàn)在正抱著別人的姚華,卻像是被別人抱著一般,帶著滿懷的脆弱。

    “我想,我是有些想家了�!�

    姚華又緊緊抱了她一下,還貼了貼她的面。

    就在剛才聽到他讀《木蘭辭》的那一瞬間,姚華開始瘋狂的想念可以策馬狂奔的草原,還有廣袤到似乎無窮無盡的大漠。

    南方實(shí)在是個能消磨人意志的地方。

    他開始懼怕,怕自己會慢慢忘記他是誰。

    這時候馬文才終于意會了過來,驚慌失措地上前拉開了姚華,恨不得動手揍這登徒浪子一頓。

    “摟摟抱抱成何體統(tǒng)!不對,你剛剛在貼面?”

    貼面不是漢人的習(xí)俗。

    馬文才眉頭蹙起。

    “你是鮮卑人?”

    “我從沒說過我是漢人啊�!�

    姚華眨了眨眼,“我也不是鮮卑人。我曾祖母是鮮卑人,我曾祖父是高車人,我祖母是西域人,我母親是漢人。”

    我勒個去,混了這么多血,難怪五官像外國人!

    祝英臺驚嘆著打量面前的姚華。

    看什么看!

    馬文才伸手將祝英臺的頭撥向一邊。

    長得好看就使勁看,不知恥!

    見祝英臺委屈地看著自己,馬文才點(diǎn)頭道:

    “是我一時忘了,你本來就是北面來的降將。不過,無論你原來是什么出身,現(xiàn)在既然已經(jīng)歸順了梁國,就要遵從梁國的律法,不要隨意生事,也不要老是想念故國,否則你該如何自處?”

    看到面前的少年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姚華突然想到了自己的主帥任城王,竟有些熟悉的感覺,木愣愣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還好是典型武將的腦子,不是什么油滑之輩。

    剛剛的抽風(fēng)應(yīng)該也是一時腦子有霧吧?

    馬文才看著面前認(rèn)真點(diǎn)頭的姚華,有種孩子又多一個的感覺,也不明白欠自己債的怎么是這么個古怪的家伙,一口氣嘆的多長。

    “哎,大清早我都在干些什么?你們該干嘛干嘛吧,我去洗漱了……”

    他揉著腦袋,腳步不穩(wěn)地掉頭回了屋里。

    姚華看了看天色,東邊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一抹魚肚白,他已經(jīng)在這里耽誤了太久,如今還要再去后山抓一只雞,早上也有騎射課,該是做正事的時候。

    他對著面前的祝英臺抱了抱拳,轉(zhuǎn)身準(zhǔn)備離開,卻突然被身后的祝英臺拉住,頓了頓步子。

    姚華疑惑地回過頭去,見那個眼神天真的少年,正有些不好意思地將手上的紙卷怯生生地遞給他。

    “你剛剛好像很想要它?送給你吧,我還能再寫一張�!�

    祝英臺有些害怕地回頭看了一眼,伸出食指抵在唇上。

    “噓,要保密,不能讓馬文才知道�!�

    姚華愣愣地接過了那首《木蘭辭》,天生力大的他手腕竟有些微微顫抖,似乎那張輕薄的紙卷有千鈞重。

    定定看著面前的祝英臺,姚華突然露出一抹燦爛的笑容。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我叫姚華,你可以到北館的騎射課上找我�!�

    那笑意是如此的讓人身心舒暢,他的眉目之間甚至還有一種孩子氣,一股孩子般毫不做偽的真誠無畏,看的祝英臺唰地一下紅了臉。

    “我,我叫祝英臺,我一定會去上騎射課的!”

    天啊,她紅個屁臉啊!

    這人看起來比她前世還小啊!

    “祝英臺,我也很喜歡你,希望以后還有機(jī)會見面。”

    姚華又一次咧開嘴笑了,將那紙卷珍而重之地放入懷中。

    祝英臺住的甲舍院門沒開,叫做姚華的騎射先生看了下被閂住的院門,調(diào)整了下呼吸,雙腳不過在墻上一個借力,身子已經(jīng)輕松地騰挪到了圍墻上。

    立在圍墻上的姚華對院中的祝英臺隨意擺了擺手,足不沾塵地跳下墻,漸漸遠(yuǎn)去了。

    只留下一臉花癡表情的祝英臺久久不肯離去。

    媽蛋,雖然知道這樣不對……

    可是還是感覺好帥怎么破!

    姚華剛剛出場的時候,有朋友說我在過度消費(fèi)“木蘭”,當(dāng)時我心里非常委屈,不是因?yàn)樗闹肛?zé),而是因?yàn)樗∏煞磳α宋覍戇@個人物的初衷。

    南北朝時期,北方的花木蘭,南方的祝英臺,皆是為了反抗當(dāng)時一種悲壯的歷史環(huán)境而做出努力的杰出女性,無論是替父從軍,還是去學(xué)館求取知識經(jīng)歷男人才能看到的風(fēng)景,在那個時代都是驚世駭俗的。不是為了撩漢子不是為了去戲耍,她們在做的,都是抗擊當(dāng)時某種殘酷的規(guī)則。雖然一個用武力達(dá)到了某種意義的成功,一個卻失去了性命,但從初衷上來說,是一樣的�;咎m固然堅強(qiáng),祝英臺也并不柔弱,如果沒有對比,女性堅強(qiáng)和柔韌的兩種不同表現(xiàn)不可能被塑造出來。

    而為什么要設(shè)立這樣一個女性作為女主角之一,恰巧是因?yàn)槲液痛蠹乙粯�。不僅僅是你們想念木蘭了,身為作者的我,也無時無刻不在懷念那些日子。

    祝英臺是存有缺憾卻不愿屈服的“我”,花木蘭是背負(fù)著憧憬幾乎要忘卻“自我”的“完美”,我希望大家能同樣喜歡。

    第62章

    郎情妾意

    “騎射課?”

    馬文才奇怪地看著祝英臺:“你不是碰不得馬嗎?”

    “碰不得馬,不是可以射箭么?”

    祝英臺雙手抱拳,置于頜下,滿臉憧憬的說。

    “就你,能開幾石的弓?得先從玩具弓練起吧?”馬文才不想打擊她的積極性,但也不認(rèn)為她可以練騎射。

    “要拉不開弓,還得別人幫你糾正姿勢,太麻煩了�!�

    還得別人幫你糾正姿勢……

    祝英臺的眼前出現(xiàn)了騎射課上,自己手握長弓的樣子。

    “哎呀,拉不開。”

    “沒關(guān)系,我?guī)湍恪!?br />
    環(huán)抱著自己握著自己的手幫忙緩緩拉開長弓的姚華低頭笑道。

    太太太蘇了!

    祝英臺被自己的想象肉麻的一抖,使勁地甩頭。

    “你也知道不行了吧?”

    馬文才見祝英臺甩頭,笑著調(diào)侃。

    “你看傅歧天天練臂力,難道真的是為了揍人嗎?他是為了拉弓時不會受傷,騎射沒那么好練,沒體力不行。”

    “我,我想試試!”

    祝英臺“嘿嘿”地笑了一聲。

    “你若想試,就去試唄,為什么還特地跟我說?”馬文才皺著眉,“難道要我陪你去?”

    “不是不是!”

    祝英臺使勁搖頭,“我娘沒給我準(zhǔn)備騎裝,想借一套你的衣服,讓半夏幫我改小點(diǎn),否則穿學(xué)館里發(fā)的衣衫去很奇怪啊�!�

    學(xué)館里倒是發(fā)了騎裝,可是都是短褐,衣衫窄小就算了,褲子也不合適,穿著極其難受,祝英臺只能找馬文才想辦法。

    “追電,你去拿一套我的騎裝給祝英臺�!�

    馬文才隨口吩咐,看著祝英臺搖了搖頭:“那騎裝就送你了罷。你何必要吃這種苦,現(xiàn)在天氣雖轉(zhuǎn)涼,可被太陽曬傷幾日,肯定是要變黑的�!�

    “嘿嘿,謝啦!”

    祝英臺毫不在意地回答:“我又不是那些涂脂抹粉的士子,他們怕曬黑了每天打傘還涂粉,我就算了,曬幾天沒事!”

    她執(zhí)意如此,馬文才也只能隨她去了。

    其實(shí)祝英臺一直沒被人發(fā)現(xiàn)是個女人,多半也和如今欣賞的俊俏男人多為弱柳扶風(fēng)之輩有關(guān)。

    館中不光是士子,有些長得柔弱的寒生也會將自己打扮的弱不禁風(fēng),以附和這種審美,甲舍好幾個士子出入還要人攙扶,相比之下,長相其實(shí)也偏陰柔的祝英臺倒顯得“糙”了。

    可祝英臺想去學(xué)騎射就算了,這梁山伯也跑來問他是什么情況?

    “你說什么?”

    馬文才臉色古怪地看向梁山伯:“你找我借馬?”

    “我知道這請求有些唐突……”梁山伯有些不好意思的說:“自從上次馬兄建議我先練好體魄,我已決定去乙科上騎射課。只是館里的馬你也知道的……”

    說是馬,果下馬還沒驢高。

    “傅兄說馬兄帶了好幾匹馬來,所以我想,能不能……”梁山伯臉皮一紅,“能不能借匹替馬,讓在下先熟悉下騎馬?”

    南地不似北方,南方少馬,多乘舟楫,北方又嚴(yán)格控制戰(zhàn)馬販賣南方,即便有,也都是煽過的馬;

    除此之外,各州郡城池嚴(yán)禁城中騎馬,也不許馬車在城中出行,使得即使是高門也只在莊園里養(yǎng)馬,很多高門子弟一輩子都沒騎過馬,出入皆是牛車。

    梁山伯家貧,哪里騎過動輒幾萬錢的馬,連驢和騾子都沒騎過,真要去學(xué)騎馬,用館中的果下馬,根本達(dá)不到他的需求。

    傅歧的馬被家人帶走了,梁山伯思忖再三,也想不到什么法子,只能厚著臉皮來找馬文才。

    ‘他是真想學(xué)騎射,還是知道祝英臺突然對騎射起了興趣,想要趁機(jī)攀附上祝英臺?’

    馬文才看著面前滿臉不自在的梁山伯,若有所思。

    “想不到梁山伯你還有這樣的決心�!瘪R文才緩緩開口,“只是我從家里帶來的幾匹馬大多性烈,只有一匹五花馬性子和順,你若要借,我可以將那匹馬借你。”

    梁山伯原本看他臉色嚴(yán)峻,以為沒戲,沒想到他這么好說話,居然答應(yīng)了,立刻喜出望外地道謝:

    “多謝馬兄!我每三日上一次騎射課,要用馬時,自會來叨擾。如果馬兄需要用馬的時候,可以直說不必覺得為難�!�

    “好說好說�!�

    馬文才敷衍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送走梁山伯,馬文才方才感覺到奇怪。

    會稽學(xué)館的騎射課一直就是擺設(shè),除了有心想從參軍和軍中主簿起家的寒門,極少有人去上騎射課,俗話說“好男不當(dāng)兵”,這已經(jīng)不是當(dāng)年“六藝”為君子必學(xué)的時代,身體魁梧些都被人罵將種,更別說去練騎射。

    梁山伯的目標(biāo)是脫吏入仕,沒有什么特殊原因,應(yīng)該也專注于《五經(jīng)》上,為何會特意去學(xué)騎射課,看樣子還準(zhǔn)備好好學(xué)習(xí)騎術(shù),取悅于騎射先生?

    那姚華有什么過人的魅力,惹得祝英臺神神叨叨就算了,連梁山伯這樣心智堅定之人也想要文武兼學(xué)?

    他到底惹上的是什么家伙,為什么自姚華來了以后,人人都變得怪怪的?

    馬文才還沒有從種種奇怪中回過神來,又遇見了一個硬拽著他去上騎射課的。

    “什么,讓我和你一起去上騎射課?”

    馬文才看著面前正色懇求他的傅歧,頭皮一陣陣發(fā)緊。“你給我個理由,為何要我陪你去?”

    祝英臺那般廢柴,都沒請他一起去上課,他傅歧自稱乙科一霸,居然要他陪他去上騎射課?

    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嗎?

    一向大方的傅歧如今卻扭扭捏捏,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話,被馬文才逼急了,才說出一部分原因:“梁山伯說,我養(yǎng)的大黑日日都在小校場上追趕學(xué)生,我是覺得這樣不好,想你和我一起,把大黑帶回來……”

    “你的狗,喚一聲不就回來了,為何讓我去?”

    馬文才哭笑不得。

    “你以為我沒喊過嗎?我在場外喊破了嗓子,大黑也沒回來啊!”傅歧惱怒地叫了起來:“明明是我每天好吃好喝伺候它,它居然給別人拐跑了!”

    “那和我陪你去上騎射課有什么關(guān)系?”馬文才越發(fā)覺得奇怪了,“你都喊不回來它,我能喊回來?”

    “不是,我是想和那騎射先生說說,讓他別老拐走我的狗啦�!备灯缏曇魸u漸低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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