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紅衣女子伸出一腳,蹬在那青年的肩頭。
明明是粗鄙的動作,讓這女子做來,卻說不出的魅惑。
口中喊著“阿姊”的青年雖然是她的親弟弟,可見到那修長的美腿踢來,卻依然心旌搖晃,伸手握住了她的腳踝,順勢脫下了她一只鞋子,露出纖細柔嫩的一只腳來。
旁邊的侍女們見了,連忙上前,想要這逐退無禮之人。
好在他除了拿走了鞋也沒做什么,大大方方地松了手。
待他看待鞋頭上那碩大圓亮的珠子時瞪大了眼,笑嘻嘻地將那鞋子上的珠子扯了下來,塞入了自己的懷中。
“阿姊,最近手緊,這珠子就給我了吧�!�
紅衣女不以為意地收回腳,瞪了他一眼,索性將另一只鞋也脫了下來,直接砸在了他的臉上。
“吳法壽,你果然是沒錢了!”
她就知道這討債鬼的弟弟來找她,準沒好事!”
“哪里啊,我真是來給你送好東西的!”
吳法壽將另一個珠子也扯下來,再小心翼翼地將一雙鞋送回姐姐腳下,眼看著她又重新穿回去站穩(wěn)了,才從袖中掏出一枚小匣子。
“喏,給你!”
那漆匣約莫拳頭大小,外面描畫著精致的圖案。
“你這窮鬼,莫是又搶了別人什么東西吧?”
艷麗無匹的女郎滿臉疑惑地接過匣子,打開一看,頓時驚喜地叫道:
“是冰糖?!”
那匣子里密密麻麻放滿了的,正是被敲碎的冰糖。
“阿姊,你上次不是說這東西好吃嗎?”
吳法壽咧著嘴大笑道。
“以后你想吃多少,就有多少!”
第294章
手起刀落
“是國禮已經備出去,
又有糖了嗎?”
畏娘高興的捻起一塊糖放入口中,
感受著好似寶石融化在舌尖的感覺。
“我哪里有這樣的本事啊,是王子送給阿姊的,說是阿姊吃的高興就好�!�
吳法壽眨眨眼,想要將這個話題揭過去。
“阿姊得寵,王子們都巴結呢�!�
“王子,哪個王子?”
畏娘看了眼吳法壽,
握著糖匣的手一頓。
臨川王好女色,
兒女眾多,她現(xiàn)在雖然得了臨川王的寵愛,
可她出身樂籍早就不能生育,府里這些王子她一個都不能親近,否則日后說不得有殺身之禍。
“大王子西豐侯�!�
吳法壽見姐姐還是這么小心翼翼地,
連忙解釋:“阿姊之前不是一直想要吃這個糖么,
西豐侯聽說阿姊喜歡這糖,想辦法弄了好多這種糖來,
現(xiàn)在有些糖還沒凝好,
等凝出來了都給您搬來�!�
聽到弟弟的話,
畏娘不但沒有高興,
反倒越發(fā)憂慮了起來。
這冰糖有多稀罕她是知道的。
之前張家送了兩匣子給王爺,他恰好牙疼不想吃,便給了她。
她是吳郡人,最是嗜甜,這糖既不粘手又方便攜帶,
拿出來還像是寶石一樣好看,既能滿足她甜食的愛好,又讓她這喜歡晶亮珠寶的人看著就高興。
兩匣子糖她很快就吃沒了,后來再找王爺試探著要,卻得知現(xiàn)在朝中需要這稀罕的糖作為出使的國禮,市面上已經弄不到這種糖了。
王爺雖然寵愛她,可對于朝廷要出使北方的事情卻很關心,只讓她忍一忍,等國禮交上去了,再有了糖就讓她吃個夠。
可如今弟弟這言下之意,這糖還有很多?
別是搶了朝中要的糖。
下意識的,畏娘合上了手中的匣子,還給吳法壽:“這糖我不要,你還給大王子,讓他拿走吧�!�
“怎么能不要呢?我們把別人糖坊都抄了,你不要,不是白忙活了嗎!”
見姐姐不要糖,吳法壽頓時就慌了。
“什么糖坊抄了?”
畏娘心里咯噔一下,死死瞪著弟弟。
“你又做了什么?”
吳法壽本因殺人搶劫入獄,是她在臨川王耳邊吹枕邊風將他撈了出來,之后曾保證不在惹事,如今被姐姐這么一瞪,囁囁喏喏地說:
“不,不是我,我只是,只是跑腿的……”
在江無畏的再三逼問下,他終于說了實話。
吳法壽原本已經被發(fā)配出去了,雖然后來從牢里被撈出來了,可在臨川王府里卻一直被人瞧不起,只能仰仗姐姐的庇護過日子。
恰巧大王子蕭正德之前因為夜攻臺城的事情被各方彈劾,雖然臨川王將這個兒子保住了,卻恨他連累自己,罰他禁足不能出府,又派了幾十個甲士專門看著他。
兩個都是一旦出府御史就要生事的人,于是郁郁不得志的兩人就這么一見如故。
江無畏得寵與臨川王,幾乎在臨川王府里一手遮天。她本就是樂籍出身又風騷入骨,偶爾還和臨川王在院內玩些換裝的小情趣投其所好,臨川王可以一日無肉,卻不可一日無她,于是王府里上至王子、下至奴仆都紛紛巴結她,就連之前被人嫌棄的吳法壽也跟著水漲船高。
這時候蕭正德聽說江無畏喜歡吃冰糖,市面上卻買不到,就動起了心思,四處派人去尋,想要憑借這個讓江無畏為他在父親面前說說好話,解了他的禁足,可以出門去。
為了國禮,馬文才已經不再贈糖,蕭正德的人四處搜集也沒得到多少冰糖和雪糖,干脆打起了糖坊的主意,想要趁機搶上一些回來。
“我本來也不想趟這個渾水的,這不是看阿姊確實喜歡吃這個嘛,就幫著西豐侯跑了個腿,帶了些西豐侯的手下,去把那些糖‘拿’了點回來�!�
吳法壽陪笑著說:“那個,西豐侯說了,那開糖坊的就是個會稽來的次等士族,還是個年輕的學生,不敢得罪臨川王府的,只能認了這個虧�!�
“弄出人命來沒有?”
江無畏聽說對方沒什么來頭才心里一松,不放心地又問:“你別是又殺人搶的糖吧?”
“沒有沒有,那糖坊里全是做工的,看到西豐侯的人就嚇到不敢抵抗了,所以沒弄出人命來�!�
他有些可惜地說:“本來還抓了些工匠想要養(yǎng)在院子里給你做糖,結果回來的路上給他們全跑了,我一個人都沒傷啊阿姊!”
江無畏松了口氣,余光卻瞥到弟弟目光閃躲,頓時嬌斥道:“你還瞞了我什么?你要糊弄我,以后出了紕漏別找我來補!”
“那個,我昨天在糖坊里抓了個書生,抓到他的時候他正在翻動糖盆,應該是個會做糖的�!�
吳法壽性子貪婪狡詐,但最怕這個姐姐,訕訕說出了自己的本意。
“西豐侯只想搶點糖來孝敬姐姐,我卻想著,一直靠搶哪里有自己做方便,正好有現(xiàn)成的便利……”
他的眼中閃著野心勃勃的光芒。
“一旦我們有了糖方,想要多少糖就有多少。阿姊不愁吃了,多的還可以拿出去賣。阿姊是不知道外面這糖已經炒到了什么價錢,比金子還貴!”
吳法壽越說越是手舞足蹈:“那書生年紀小,一看就知道是出身士族。這些士人都是膽小鬼,只要我嚇唬他幾天,不怕他不說出糖方來!”
江無畏聽說他還擄了人回府,倒吸了一口冷氣。
“你還搶了個士族回來?你不要命了?”
她是罪奴出身,比平民身份還低,以往遇見士族都只有跪地俯首的份,現(xiàn)在雖然平步青云了,心里對士族的敬畏依舊還在,聽說弟弟綁了個士族回來,簡直心慌意亂。
“問清了什么身份沒有?你知道這糖方是好東西,難道別人不知道?你是什么身份,敢從朝廷嘴里奪食!”
江無畏氣不打一處來,拿手中的匣子往吳法壽頭上擲去,任由那冰糖劈頭蓋臉砸了他一臉。
兩人說話間,外面突然有人通報臨川王帶著大王子往這邊來了。
江無畏心中一驚,連忙整理衣袂出去迎接,吳法壽眼珠子一轉,蹲在地上將那些冰糖全部撿起來放入匣子里,再將匣子塞到廣口花瓶里,這才跟著江無畏一起出去迎接。
“王爺今日來的倒是早�!�
江無畏嬌嬌嬈嬈地走出屋內,在廊下對著臨川王一禮。
她走動起來時,身體猶如水蛇一般擺動,盈盈下拜時更是露出一片雪白細致的后頸,說不出的嬌媚入骨。
以往看到這種情景,臨川王總是會伸手上去攙扶,在順手在她的酥胸上捏上幾把,今日卻完全沒有上前。
“我來不是找你�!�
他領著蕭正德在廊下問她身后的吳法壽,厭惡地喝問:
“你這鄙夫,攛掇著正德干了什么?你知不知道御史臺遞了帖子進來,說我們王府搶了要給北魏的國禮!”
臨川王在御史臺有安插親信,每次要參他之前都會提前告知,好讓他趕緊泯滅證據,所以他得了消息,匆匆忙忙就趕了回來。
“我,我就搶了點糖給阿姊……”
吳法壽抬頭看蕭正德,卻見對方避開他的目光,知道他將黑鍋砸在了自己身上,心里冷笑了一聲,面上卻做出討?zhàn)埖纳裆?br />
“我也沒干什么大事啊……”
“為出使的事,阿兄正煩心著呢,你們在這個關頭給我惹事?還嫌那些狗屁御史罵的不嫌多,不想讓我過安生日子了是不是?”
蕭宏雖年近五十,卻白面無須,生氣起來臉上飛紅,身子直顫,“你綁了什么人回來?趕緊給我處理掉!”
“什么人?”
吳法壽裝傻。
“得了吧,歇了你的心思!我已經問過跟你去的人,你綁了個穿官服的士人回來!”
蕭宏暴喝:“你這骯臟下等的貨色,居然還敢對清官出手!”
聽到王爺罵弟弟骯臟下等,江無畏表情一僵,但她更在意的是臨川王說出來的重點:
“什么穿官服的?”
她急急慌慌看向弟弟。
“不是說只是個書生嗎?”
“果真綁了!”
蕭正德突然插嘴,“我只是借人讓他去買糖,那些人是給他壯聲勢的,至多算是強買強賣,怎么會弄出綁架來!”
吳法壽見蕭正德徹底撂開手了,果斷地一點頭:“是我豬油蒙了心起了貪意,看他也許知道糖方就把他留了下來。好在沒多少人知道我搶了人,我這就把那書生給殺了,就死無對證了!”
他毫不含糊,站起身就要竄出院。
“慢著!”
臨川王叫住他,猶豫了一下,皺著眉說:“你這人油滑的很,別是說要殺了,又將他藏起來,我得親自看著你動手�!�
說罷,蕭宏領著蕭正德,跟著他一起往外走。
江無畏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心中實在是擔心弟弟,咬著牙一跺腳,也跟著追了上去。
吳法壽只是個罪奴,當然不能住在游仙園里,他將祝英臺藏在他住處的雜物間里,用幾個大竹筐子擋住,平日這地方沒人來自然沒有人發(fā)現(xiàn)。
等他掀開那些竹筐,露出被綁成粽子、嘴里還塞著破布的祝英臺時,連忙回頭解釋:
“這就是我綁來的那人。他在糖坊里,其他工匠對他很恭敬,應該是管事的。”
“你果然是個骯臟下等貨色,沒眼色的瞎眼東西,這是士族清官的官服!”
蕭宏一見這少年就氣笑了。
“清官非上品士族不得擔任,哪個清品士族會做工匠的下等活兒?明明是去要糖的被你綁回來了!還好你沒有太蠢,要是把馬文才綁回來了,該死的就是你了!”
他消息靈通,知道現(xiàn)在正當紅的“天子門生”馬文才額間有一顆紅痣。別人不知道那紅痣怎么回事,他卻是親眼看著自家兄弟抱著夭折的孩子哭到昏過去的,哪里會愿意在這個風頭上綁回馬文才?
聽到“馬文才”幾個字時,跟過來的江無畏突然覺得這名字有些耳熟,可想了一會兒也想不起來,只當是自己曾經的恩客之流。
可當她看到雜物間里被綁在那一臉驚恐的祝英臺時,她卻輕輕“啊”了一聲,掩住了自己的嘴。
蕭宏看到被綁來的不是秘書郎馬文才就松了口氣,隨便揮揮手,示意吳法壽動手:
“處理的干凈點,尸體千萬別被發(fā)現(xiàn)了!”
吳法壽點點頭,隨手從雜物間里抄過一把火叉,面目猙獰的向墻角的祝英臺逼去。
從頭到尾,祝英臺都聽得清清楚楚,事實上她到現(xiàn)在都懵著不知道怎么回事,等綁他來的人要殺自己了,她拼命地掙扎了起來。
可惜臨川王府這幾個都是沒人性的,殺人和殺雞也差不了多少,眼見著祝英臺就要葬身刀下,卻見江無畏表情掙扎了一會兒,突然一把推開了弟弟。
“不可!”
***
國子學里,被傅歧和馬文才一左一右鉗制住的孔笙,突然掩面痛哭。
“馬文才,不是我泄露的,我只是說你在京中有個別院,我沒想到他們會直接去搶�。 �
“到底怎么回事!”
馬文才抓住他的手臂。
“你怎么會和臨川王府攪和在一起!”
孔笙本就不是什么心志堅定之人,被馬文才這個苦主厲聲一喝,就將什么都倒了個干凈。
原來他到了國子學之后,既不像褚向、傅歧這般原本就是京中人士,又不像馬文才有奇遇,加上孔家在京中還有其他出息的子弟并不能將資源向他傾斜,他過的其實并不那么如意。
之前花了不少力氣弄來的詠桂詩,因為馬文才一篇“祥瑞論”打了水漂,若說對馬文才沒有怨氣,那一定是騙人的。
但因他老實的性子,也談不上什么恨意。
就在他漸漸被邊緣化又沒有什么法子好出頭的時候,國子學里有個次等士族出身的學生找上了他。
這學生的父親是臨川王的嫡系,給他指了個好路子,說是臨川王的寵妾愛吃冰糖,只要他找馬文才要些冰糖來獻給那個寵妾,就可以搭上臨川王的路子,打入他們這群官宦子弟的圈子。
馬文才做出糖后也給了孔笙一匣子,孔笙將糖給了那人后他們又要,馬文才那時候接了鴻臚寺的訂單暫時停止了供糖,他哪里好意思再找馬文才要,只好推辭。
就在某一天下午,那國子生帶了一個長相兇惡的男人來找他,說那人是臨川王寵妾的弟弟,向他詢問馬文才放糖的地方,要親自去買糖。
孔笙一來不愿意得罪那國子生,二來害怕那男人的兇悍,被連問帶逼的,透露了馬文才在京中還有個別院的消息。
這還是來京的路上馬文才無意間說的。
他那時候并不知道自己要制糖,留那個別院是為了好和裴家聯(lián)系,也是多個落腳的地方,孔笙羨慕他在家中是獨子資源獨享,就把這事記在了心里。
將馬文才的產業(yè)泄露了之后,孔笙心里實在放心不下,又不敢告知自己做出的事情,只好盯著馬文才那院子,唯恐出什么大事,所以才有了游俠兒發(fā)現(xiàn)孔笙盯梢的事情。
只是他怎么也沒想到,臨川王那些人不是去買糖,而是直接下手搶。
第295章
救援行動(上)
孔笙這個人是會稽學館里公認的“老好人”,
從不與人為難,即使是庶人沖撞了他或是向他請求什么,他也好聲好氣。
他是非常害怕和人起沖突的性格,也完全不知道該怎么對抗別人的惡意,換句話說,很容易就屈服了。
但他也確實是不存惡念的,
這才更讓人生氣。有時候老實人作惡,比去惡人作惡,
幾乎無法讓人無法提防。
從孔笙那里,馬文才得到了幾個關鍵信息。
首先,
看上他家白糖的,
很可能不是臨川王本人,
而是臨川王那個寵妾,或者干脆就是那個寵妾的兄弟。
其次,國子學里有不少臨川王一系的官宦子弟,
這些人很大可能充當臨川王在國子學的眼線,
那游俠查到的好幾個國子生在的人家,有可能就是想從他那找到糖,好去討好那什么寵妾。
至于孔笙為什么會害怕那個叫吳法壽的“小舅子”,是因為孔笙他在國子生里打聽過,
這個叫吳法壽的人原本就犯過入室殺人搶劫的大罪,
后來逃入了臨川王府,
蕭宏拒絕把他交出來。
御史上本參他包藏殺人犯,
然而皇帝徇私,
這件事被按下了,于是這吳法壽一直逍遙法外。
對方的姐姐是蕭宏的寵妾,還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孔笙被這樣的人逼迫,也只能有什么說什么。
有了這些消息,馬文才知道突破的關鍵在那個寵妾身上,而不是蕭宏。
得知不必和臨川王直接交手,馬文才和傅歧都松了口氣,這臨川王淫威如此,實在是讓人憤然。
“我們在國子學,要查那個寵妾沒那么方便,得去找梁山伯�!�
馬文才對傅歧說:“他已經向御史臺投了行卷,聽說幾個主官都很滿意,下個月就要走馬上任了。御史臺既然參過那個吳法壽,就必定留過他的案底�!�
兩人一刻都不敢耽擱,向國子學的學官告了假。那學官也聽說了他家產業(yè)被臨川王搶了的事情,半是同情半是怕惹事,直接讓他安心處理好私務。
到了裴家的客店,馬文才和傅歧都是一愣。
客店后門的巷子里停著一輛牛車,上面有展翅的仙鶴標志。
太子所屬的車馬稱為“鶴駕”,只有太子府上才能用這樣的牛車。
馬文才并不知道祝英臺經常坐這樣的牛車“上下班”,倒是傅歧“啊”了一聲,猜測道:
“難道祝英臺出事的消息傳到玄圃園了?”
馬文才滿臉疑惑的和傅歧一起跨入院中,只見梁山伯一身青衫、滿臉脂粉的在接待什么人。
聽到院子門口的動靜,幾人一齊向馬文才看去。梁山伯見是馬文才來了,迫不及待地問:
“馬兄,你來的正好,昨天她派人送了信來,說是去你那暫住一晚,我以為她直接去玄圃園了,可現(xiàn)在已經中午了,這位秦主簿卻說英臺都沒有去書閣。你知道她去哪兒了嗎?”
梁山伯畢竟是假死之人,為了避免撞上認識他的人,能不出門就不出門,自然也不知道馬家糖坊被襲的事情。
見到來了幾個國子生打扮的士生,那秦主簿也松了口氣。他倒不是瞧不起梁山伯,只是對方妝容怪異舉止扭捏,他年紀大了,實在是接受不了。
“我是玄圃園書閣的主事,我姓秦。今天不是祝令史休沐的日子,可是她卻沒來,加上昨天他那兄長和三皇子在園中起過沖突,我擔心他回來后會受到兄長責罰,所以親自來了一趟�!�
秦主簿向馬文才幾人說明情況。
這事本不需要他親自來,可是以祝英臺的士人身份來算,她的工作能力在整個玄圃園里都是出類拔萃的,他實在是不想損失這么個好的幫手。
“三皇子和祝英樓起了沖突?”
馬文才奇怪道:“他怎么敢頂撞三皇子?”
那可是個連他衣服都要扒掉的主兒。
“三皇子平日里愛微服在玄圃園看書,和祝小郎以文會友結為了好友,你們不知嗎?”
秦主簿嘖嘖稱奇,難道祝英臺昨日就沒有回來,什么都沒說?
他解釋道:“昨日祝大郎來,怕是和小郎有什么誤會,想要動手,三皇子擔心小郎的安全便沖了出去,顯露了身份。這情況有些復雜,一時半會說不清。今早三皇子來玄圃園找英臺,發(fā)現(xiàn)他沒來園里,便讓我來找�!�
秦主簿擔心馬文才幾人不把這事放在心上,便抬出了三皇子。
三皇子和祝英臺是好朋友?
馬文才心頭一動。
“不瞞幾位,祝英臺確實是出事了�!�
馬文才表情苦澀地開口,“昨日祝英臺到我家糖坊去拿糖,恰巧遇見臨川王府的人來搶劫,當時一片混亂,英臺被他們擄走了�!�
“什么?”
“什么!”
聞言,秦主簿和梁山伯都是駭然。
秦主簿就是建康人士,在太子府上任官十幾年,自然知道臨川王府是個什么情況,所以大驚失色;
梁山伯更不必說,梁父之死就是因為一本冊簿,而修改士冊以謀利的便是臨川王。他幾次幾乎死于對方之手,早就立誓有生之年一定要扳倒這個奸王,所以才一心要進御史臺。
御史臺里諸多官員早就對臨川王不滿,讓他寫彈奏之事便是為了考驗他的性情,兩邊都對蕭宏不滿,當然是一拍即合。
“今早我打探了下消息,又和糖坊的護衛(wèi)確定過劫匪的長相,確定英臺是被臨川王府的吳法壽劫走了。只是我來建康時日太短,一時間也想不到什么救英臺的法子,既然三皇子在玄圃園……”
秦主簿以為馬文才想請三皇子出手,當即出聲拒絕:“臨川王府的事,即便是三皇子也不好插手。”
“閣下誤會了。”
馬文才向秦主簿一揖:
“不敢勞煩三皇子,只請閣下幫我向三皇子討個東西,好讓我去救英臺。”
秦主簿皺眉:“什么東西?”
馬文才比劃了一下。
“一方印著謝舉謝使君印鑒的方帕。”
***
知道祝英臺出事后,梁山伯也坐不住了,所有人都動作了起來,想辦法去打探消息。
傅歧自是不用說,直接回了家磨他父親去了;梁山伯去了御史臺,希望能探聽到這個“吳法壽”的底細;
馬文才坐鎮(zhèn)裴家的客店,請裴家的游俠想法在建康暗中召集認識的好手。
他做了最壞的打算,如果真沒辦法撈出祝英臺,便在臨川王府旁一直盯梢,等吳法壽出門就把他綁了來,用他向臨川王那寵妾交換人質。
至于三皇子那邊,秦主簿雖然答應了會替他去討信物,可對方畢竟和自己有過節(jié),他只希望這件事能夠順利,卻不會把希望全放在這上面。
那三皇子就是個被寵壞的孩子,會不會為祝英臺這么新結交的朋友得罪臨川王還難說,但想來只是要回謝舉給他的信物,應該不難。
那方帕子代表了烏衣巷主對馬文才的一個承諾,如果帕子回來了,不到萬不得已,馬文才不想用它。
可如果情況緊急,祝英臺的命自然是要比什么承諾要重要。
他們分頭行動,打探回來的消息很快,大約過了一個多時辰,傅歧像是有了什么大發(fā)現(xiàn)一般,歡喜雀躍地進了屋。
“馬文才,你可知道那臨川王的寵妾叫什么!”
他是個藏不住話的,還沒等馬文才問,便自己先說了出來。
“叫江無畏!馬文才,是船上那個江無畏!”
離他們去浮山堰已經過去了一段時間,一開始馬文才還沒想起是誰,等傅歧說起“船上”,他立刻就想了起來。
無他,那女人實在太妖冶了,馬文才這個童男子活了兩輩子,也沒有見過那樣的尤物,傅歧也是如此,所以才對她印象深刻。
“江無畏的兄弟,怎么姓吳?”
馬文才一怔。
“吳是她的本姓,江無畏是她入了伎籍后,官府給改的名字�!�
說話間,梁山伯也探到了消息,走入屋中,“當初調教她們的嫲嫲姓江,那一批女子都改了江姓,她原名吳薇�!�
比起傅歧查到的那些消息,梁山伯知道的就要仔細地多:“御史臺那邊知道吳法壽搶了鴻臚寺要的糖,便將吳法壽的底細告訴了我。那吳法壽本來在建康做苦役,江無畏得寵后他恢復了自由身,但一改籍就殺了之前的役主全家,又搶了他家的錢財,逃入臨川王府�!�
“如今他借著江無畏的幌子在京中大肆斂財,人送混號‘無法無天人面獸’。江無畏倒不曾作惡,只是性好享樂,日子過得很是奢侈無度……”
不過臨川王是什么人?
她再怎么奢侈無度,臨川王也養(yǎng)得起。
“馬文才應該也知道了,江無畏就是我們在江里救起來的那個畏娘,徐之敬還替她治過病�!�
梁山伯比起之前驚慌失措的樣子已經輕松了許多,顯然打探到江無畏的來歷讓他安心了不少。
“話雖如此,但還是不能掉以輕心�!�
馬文才一句話打斷了他們的幻想:“江無畏也許都不知道自己兄弟抓回來的是誰。祝英臺很可能沒見到她,就已經遇到了不測。”
他這話如此殘忍,梁山伯當即臉色一白。
“那怎么辦?我們想辦法去求見江無畏?”
“她現(xiàn)在是臨川王的寵妾,不見得會愿意見到‘故人’。你別忘了她是什么出身,如果被臨川王誤會了和別人舊情難了,恐怕還能不能固寵都難說�!�
馬文才皺著眉頭,冥思苦想。
“除非,有什么理由必須一見……”
“那個吳法壽和江無畏那么貪財,用錢賄賂行不行?”
傅歧突然道。
霎時間,馬文才和梁山伯齊齊向傅歧看了過去。
“不行就不行嘛,干嘛瞪我!”
傅歧抓了抓頭。
“我就隨便說說……”
“不,不是瞪你!”馬文才欣喜道,“我們想的太多,反倒忘了最容易的辦法。傅歧,你真是聰明!”
說罷,他站起身,問門口守著的細雨:“細雨,上次陳霸先給我們的珍珠還在嗎?”
細雨一愣,連忙躬身回道:“那珠子太過惹眼,不敢隨身攜帶,存在了裴家的庫里�!�
“速速去取來!”
“是!”
梁山伯也明白了馬文才的意思,喜上眉梢,“你可是想用獻寶的名義,求見江無畏?”
陳霸先贈與的那顆珍珠,不但色彩明亮,更難得的是渾圓碩大,這么一顆珠子,無論是做成墜飾還是簪子,都足以奪人心神,沒有女人會不為之傾倒。
“不是我�!�
馬文才打量了一眼涂脂抹粉的梁山伯,嘴角突然露出一絲微笑。
“是你�!�
第296章
救援行動(中)
臨川王府。
被阿姊一聲“住手”打斷,
吳法壽果真停住了手,遲疑地回過頭。
臨川王雖然不把人命放在眼里,
卻害怕看殺人,此時掉頭準備往外走了,
可江無畏卻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似的拉住了他的手臂,
指了指里面的祝英臺,
嬌笑道:
“王爺,你看這小孩,是不是個做女人的好苗子?”
聽到這般匪夷所思的話,屋子里幾人卻好像都已經習以為常,只隨著畏娘的手勢看向祝英臺。
如果忽略那一臉驚慌的話……
臨川王猶豫了一下,走進雜物間里,
向著祝英臺彎下腰,
伸手撫摸了下她的臉。
“沒有涂脂粉?”
他驚喜地又摸了一把。
“酥滑如雪,膚白唇紅,竟是天生……”
祝英臺只覺得自己像是被蛇舔了幾口,身子往后微微一縮。
此時她已經認出了面前這女人是誰,心里沒有之前那般害怕。
這是她在船上救過的那個畏娘,
臨走前她將馬文才給她的玉轉贈給了自己,約定日后若有出頭之日,
必將報答。
到了古代以后,
這江無畏還是她第一個成功救下了的人,
所以那塊玉她一直佩在身上,
用作壓袍角的裝飾。
見所有人都背對著自己,
江無畏暗暗給祝英臺做了個“安心”的動作,希望她不要太害怕。
“體格嬌小,骨架纖細,四肢修長……”
此時臨川王的手已經從祝英臺的臉上移到了肩膀、手臂,眼神已經不是驚喜,而是狂喜。
“自褚家那孩子之后,我就再也沒見過這種渾然天成的極品了,極品吶!”
眼見著他那手越來越往下,祝英臺的表情也越來越恐懼,江無畏妖嬈地上前,手臂攀上臨川王的脖子,向臨川王耳邊吹了口氣,不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