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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餐飲行業(yè)里,“整本”的意思是要把菜單上面的每個菜都點上一遍。大廚剛剛往院子里看了眼,開著的也是一水兒的豪車,其中還有三輛超跑。

    “好了,嶼薇去幫個忙。送完就趕緊回來,廚房里現(xiàn)在缺人�!贝髲N打個圓場。

    賀嶼薇平日里只在后廚里悶頭工作,但也就是個打雜的,人手特別不夠的時候,會被差遣到前面去端個小菜之類的。

    賀嶼薇端著盤子走出去,她的臉色蠟黃,四肢細細的從薄衣服里伸出來,簡直像沙漠里長著缺水的細長條植物。張嬸和廚房里工作的人都多看她一眼,張嬸斜著眼睛嘟囔:“大傻個兒�!�

    出來后賀嶼薇就往大包廂走,一路上看到幾個剛收拾完臺面走出來的年輕服務員。都是小姑娘,她們正竊竊私語什么。

    小張是領班,但他嫌男的當領班丟臉,就非要自稱張經(jīng)理。

    “其中一個客人就把水壺砸在我媽的胳膊上�,F(xiàn)在,誰都不愛進去!但這桌客人一看就來頭不小,非富即貴的。你辦事穩(wěn)妥,跟著哥一起送趟餐�!彼麧M頭大汗地抱怨。

    這些客人講究,餐具都拿開水燙一遍,泡茶也要喝自己帶的水,連水壺都帶來了。

    “你進去后有點眼力,把水續(xù)上。沒事,有你張哥照應你。不過他們喝不喝白酒啊,是不是得準備白酒杯?我趕緊去拿,你先端著菜繼續(xù)往前走。”

    賀嶼薇適應不了小張機關槍似的說話,全程略微緊張地聽,兩人已經(jīng)穿過人工小魚塘和吊橋,來到四合院包廂的門外。但他自顧自說完,拋下自己走了。

    賀嶼薇向來很怵生人。這種情況下進去,勢必獨自面對滿包廂的客人。她想到就頭皮發(fā)麻,自己該怎么做?是直接悶頭上菜,還是說在門口咳嗽一聲再進去,怎么才算是服務員能應對的方法?

    她踟躕不前,心想不如在門口等張經(jīng)理,兩人一起進去。自己跟著別人,就不那么顯眼了。

    “——就當你幫我,嶼薇�!�

    一聲呼喊把她從這種無聊的自我斗爭中拉出來。賀嶼薇下意識地說:“哎�!�

    四合院門口的昏暗角落處,燈籠照射不到的角落,有兩個男人正在抽煙低聲交談,聽到她的應聲,兩人齊齊地抬頭。

    其中一人說:“服務員?”

    賀嶼薇有些近視,此刻也不敢將目光在兩個人的臉上停留太久,肚子里原本結結巴巴說得那句“老板們好”被憋回去。

    詢問她的人再不耐煩開腔:“杵在這里,是站崗嗎?要送菜就趕緊端進去,這家店的服務員一個個都吃白飯長大的,懂不懂怎么伺候人,還是說都屬于他媽的三級殘廢?做服務行業(yè)的不知道不能拿壺嘴對著人?”

    呵斥了足足一分鐘,對方的怒火沒有消散,反而有越發(fā)旺盛的趨勢,

    她穿著布鞋的腳底冰冰涼,只有不遠處掛著的一排燈籠散發(fā)出暖光,它們在陡峭的冷風中碰撞著,搖曳不定。賀嶼薇因為總在高溫下的廚房工作,衣服單薄,頰上微微的紅便被凍出來。

    賀嶼薇的手還端著托盤,只覺得鼻端輕癢,只來得及轉過頭,在口罩后面小小地打一個噴嚏。

    原本以為要再遭幾句罵,很奇怪的,四周突然靜了靜。

    她先是聽到衣料摩挲的聲音,另外的男人寥寥說了幾句,又聽不真切。兩人隨后拋下她,并肩走回包廂。

    賀嶼薇又呆呆地站了會,再后知后覺地跟上。

    等張經(jīng)理重新拿著白酒杯走進包廂,賀嶼薇已經(jīng)默默地把涼菜都擺好。廚房不停地送上新菜,包廂里的人說只留下兩個服務員就行。

    “要個安靜地,嗯,就要這戴口罩的和你吧�!逼渲凶谙绿锰帲髦诳蜓坨R且一副秘書模樣的男人說。

    張經(jīng)理點頭哈腰。

    包廂里總共九個男人,大部分人的年齡至少往三十歲上面走。這其中,有兩個長相極為英俊的年輕人分外醒目。一個是穿著條紋西裝的卷發(fā)青年,正悶頭打著手機游戲,穿著锃亮的淺色皮鞋,腿晃啊晃的。另一個則是斯斯文文的大學生模樣的男生,穿著駝色襯衫,衣服質地極好。

    坐在主位的是剛才對賀嶼薇發(fā)火的中年人。

    他身形微胖,下巴處有一顆大痣,手腕戴著塊金燦燦的勞力士,此刻倒是好聲好氣:“哲寧也喝點?”

    雖然問的是對面的年輕人,眼睛卻是看著左手邊。

    對方頷首。

    中年人哈哈笑:“你哥首肯了。滿上滿上。男人啊,就得喝一點白的。”

    紅色圈口被拔出的瞬間,滿屋子濃香撲鼻。

    賀嶼薇戴著口罩,慢半拍卻依舊敏感的聞到茅臺的酒香,她一瞬間就抿著嘴唇,但很快用力地一咬嘴唇,繼續(xù)布菜,手勢非常穩(wěn),眼光一動也不動。

    桌子放滿菜碟,如同編鐘一樣錯綜復雜。

    農家菜的分量都大,大盤與小盤交錯,她認真地看著鍋里,用鍋鏟攪動著鍋里的粉條。這么忙里忙外,卻發(fā)現(xiàn)駝色襯衫男生盯著自己。

    賀嶼薇腦海中有什么快速地滑過,忍不住多看一眼。

    男生的臉白皙得如同象牙釉,有著一雙彎彎桃花眼,流光且清絕含情,然而又奇怪的,周身帶著一種難明的疏離氣質,他的上唇盡頭處有一顆淡褐色的小痣。生在這個位置,就像無盡的微笑。

    對方也沒移開視線。

    他看著她:“……賀嶼薇?”

    突然之間,玩游戲的衣著華貴男人發(fā)出大叫。原來張經(jīng)理伸手過來推這里的盤子,不留神碰倒剛倒的小小酒盅,清澈酒水沿著桌面鋪著的一次性塑料膜往下滴落,澆在對方的西裝褲上。

    年輕客人沒有罵人,但放下手機后就抓起桌面的筷子,狠砸向最近站著的賀嶼薇。

    那一下抽打,用了九分力道,還刁鉆對準的是她的眼球。

    賀嶼薇在最關鍵時刻稍微側頭,筷子頭如同匕首般兇險地抽過眼角,年輕女服務員的藍色口罩徹底滑落,臉頰處留下一道鮮明的紅印。

    她像個呆頭鵝般站著。

    甚至沒有捂住自己的臉,雙手依舊虛扶著桌面,保護著桌面其他的菜肴。

    張經(jīng)理最先回過神,立刻慌亂地說:“小賀,你干什么呢?還不趕緊跟各位領導和老板們道歉!”

    滿桌的客人目光焦點于此。有人催她快點收拾,有人關心燙傷的年輕人。賀嶼薇則低著腦袋,在張經(jīng)理的幫助下處理完這個小小插曲,她什么話也沒說,只是繼續(xù)布菜,但動作加快兩倍。

    主座上的客人不耐煩地開口說他們要談事情,讓服務員們出去,張經(jīng)理推搡著賀嶼薇,兩人立刻往外走。

    余哲寧已經(jīng)確定她的身份,他看著曾經(jīng)的女同學幾乎逃竄出去的瘦弱背影,站起來:“我先出去——”

    話沒說完和誰的目光對上,他起身的姿勢停住。

    旁邊的李訣遞來高溫消毒后的白帕子,那人接在手里,展開方巾,一雙手緩慢地擦拭,雍然卻隱著力道的手指,帕子輕飄飄的,凝聚的一丁點熱度在掌心里很快就消散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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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賀嶼薇退出包廂后,在張經(jīng)理迭聲埋怨聲中,整個人依然在夢里似的。

    還是如同記憶里那般的余哲寧,愛穿襯衫,清風明月的校園男神形象t?。掐指一算,他應該讀大三了吧。

    張經(jīng)理從包廂一路跟她到后廚,張嬸正在和大廚聊天。

    她是張經(jīng)理的母親,見到兒子直勾勾看著賀嶼薇的眼神就咳嗽一聲。

    農家樂里的服務員們知道,老板非叔在六個月前領來一個骨瘦如柴的高個子小姑娘。原本以為是要她當服務員,但最終,她主動進了最苦最累的廚房。極其沉默寡言,戴著口罩,滿身的柴火味。

    張嬸是寡婦,對大廚有那么點意思,有時候在廚房里說幾句帶顏色的笑話,但自從賀嶼薇來了,大廚的目光就總在纏繞在她身上,如今,連兒子也盯上她了?

    張嬸對賀嶼薇的不滿更加多了,她一把拉過兒子:“可不能喜歡她。你讀的可是響當當?shù)拇髮�,這個丫頭好像連高中都沒讀完,初中學歷。你比她大十幾歲呢,帶回村,我在街坊領居前怎么做人?”

    小張對著母親很不耐煩:“咋了,管那么多?”

    張嫂一瞇眼睛,把嘴唇靠近兒子:“聽說她家里人被抓進去坐牢,城里還有仇家。否則怎么會躲到山里工作?還有,非叔對她……”

    前方的賀嶼薇正好轉過身來,她看著后面緊緊盯著自己的母子,嚇得肩膀一抖,隨后像是下定決心:“不好意思,那個,我今天能先下班嗎?”

    張嬸陰陽怪氣地說:“別問我啊,我又不是老板。你問老非去!”

    賀嶼薇低垂著眼睛。

    農家樂的服務員是每周單休。但是,張經(jīng)理的排班表可能出了什么問題,她已經(jīng)一個月都沒單休,總是在不間歇地工作。今天早上大廚叫住她,讓她問問張經(jīng)理怎么回事……

    可是,和別人交流真的好麻煩。她想,還是悶頭干活更輕松。不過,提早下班總是可以吧?

    賀嶼薇想到這里,便再次執(zhí)拗地重復了一遍那句話:“我今天要提前走�!�

    暖色燈光下,女孩蠟黃的臉也仿佛帶了點血色,巴掌大的臉,那抹筷子抽打的紅痕像突兀的胭脂,一雙眼睛仿佛只要哭起來就會滔滔不絕如同江水般,惹人憐愛。偏偏那個年輕小姑娘總是低頭看著腳下,平常連個完整的話都擠不出來。

    張經(jīng)理剛剛目睹客人用筷子砸賀嶼薇臉的場景,他自己是肇事者,但又膽小怕惹事,也沒敢制止對方,此刻試探地說:“你是不是和剛才那桌的認識�。俊�

    賀嶼薇沉默了會,終究“嗯”了聲。

    “幸虧如此。我還擔心呢,他們要是讓咱們賠一瓶茅臺可怎么整啊?世界上沒素質的人可不少。你在廚房里挺利索,怎么一到外面就誤事。做事麻利點,布個菜又不是難事。手上有活,誰叫都不能回頭。你那點工資,賠不起茅臺。唉,以后就多在廚房待著吧�!彼f了一堆沒用的話。

    “是。”

    “剛剛叫住你的是什么人?”

    賀嶼薇沉默片刻:“曾經(jīng)一起念書時的同學�!�

    她怎么會和有錢人讀相同的學校?張經(jīng)理對這話半信半疑:“那還挺巧。行吧,你今晚先回吧。后廚的事不歸前面管,大廚說讓你走你就能先回去了�!�

    母子倆說完就離開。

    賀嶼薇自己站了會,轉身繼續(xù)走。黃色和紅色的燈籠照著腳下,在墻面上掛有裝飾的干辣椒和大麥穗的裝飾,很樸實的裝修。她用手指輕輕搔一下臉頰,剛才被客人用筷子的地方打過的地方開始發(fā)熱。

    遲來的疼痛,她選擇漠然地忽視

    回到后廚,大廚正在做最后的燒烤,招呼她串肉和翻面,又說該準備明天早餐的食材。這么一通忙乎,提前下班這事也不了了之。

    #######

    這是賀嶼薇從事的第一份工作,說不上喜歡,說不上討厭。

    就像童年,大人指著商店里琳瑯滿目的玩具問她喜歡哪個,她的第一反應不是看玩具,而是抬起頭先掂量著大人的心情。

    賀嶼薇的爺爺奶奶都是教師,對唯一的孫女是當理想中的大家閨秀培養(yǎng)的,日常規(guī)矩管得極嚴。再加上小女孩的處事方式也像蠶蛹,外表柔軟,實則細細密密的把全部內心包裹起來。如今,她更是活得像洞穴里的影子,能不和陌生人說話就不和陌生人說話,最好是別人把她一個人扔到深山老林里,只有這樣才能覺得松口氣。

    既然是洞穴影子,就又難免透露幾分陰沉,同齡人對她敬而遠之。

    農家樂的服務人員不多,每個人身兼數(shù)職,員工雖然不多,關系卻頗為傾軋。賀嶼薇在后廚主要是打荷,她最初連切土豆絲都不會拿刀,傷了好幾次,被嘲笑女大學生作風。等那些人知道她連高中文憑都沒有,投來的目光就只剩下輕視和懷疑。

    結束今天后廚的工作,賀嶼薇沒有回員工宿舍。她提著放在灶臺邊上的棗紅色塑料袋,里面裝著紙錢和打火機,獨自走兩公里,來到一個十字路口。

    今日是爺爺奶奶的忌日。

    小小的打火機,在黑暗中輸送給冷空氣光明和熱量,再把她腳下簌簌騰飛的黃色紙錢點燃。

    賀嶼薇抱著膝蓋,凝視火苗,她的臉、手心和眼睛卻沒有被映照出一點點溫度。

    回到宿舍已經(jīng)半夜,舍友麗麗翻了一個身,不滿地嘟囔什么。賀嶼薇以為吵醒對方,她小聲道歉。被子是化纖的,薄而冷,她把頭埋在被子里,小心地打開手電筒。

    光束照著枕頭邊的英文字典,字典的紙張很薄,上面寫著三個巨大的英文字母:whv。

    w

    holiday

    visa,打工簽證,目前有兩個國家對中國開放,分別是新西蘭和澳大利亞。

    18歲到31歲都可以申請這個簽證,但,一生也只能申請一次。

    新西蘭的要求更低,要求申請人持有高中文憑。賀嶼薇在臨睡前最后一秒,模模糊糊地想到余哲寧那張溫文的面孔。他肯定能申請這張簽證。

    #########

    上午七點,麗麗的手機鬧鐘就響了,她按了三次,才懶洋洋起來。

    農家樂提供住宿,賀嶼薇和另一個單身女服務員各自住一間房,但前段時間屋頂漏雨,麗麗到她的房間里暫住一個月。

    麗麗是這里最時髦姑娘,愛打扮還愛吃愛打扮,是農家樂里唯一擁有iPad的人。但也不知道為什么,她很討厭賀嶼薇。

    中午吃員工飯的時候,麗麗總當著其他人的面,夸張地學著她走出浴室后因為接觸冷空氣而微微哆嗦的樣子,又評論說她身上泥巴多,需要多洗澡。

    門重重的響一聲,麗麗出門了。

    賀嶼薇翻個身,她把腳下涼掉的熱水袋挪出去,繼續(xù)在被子里蜷縮著手腳,昏昏沉沉還沒睡多久,突然再被人掀開被子。

    麗麗叉著腰站在她面前。

    “幾點了還睡?”

    她身后的表,顯示著七點二十。

    賀嶼薇輕聲說:“我想著多躺一會。”

    “喲,昨天大半夜回來的?干嘛去了,去見男人吧?不對,你要是有男人,也不會連一件人穿的衣服都沒有。來這里也是領工資,能不能掏錢買個手機?真的煩死了,你知不知道別人找你每次都要托我來帶話。知道自己給人添多少麻煩嗎?”

    “……麻煩你了�!�

    “非叔說有事找你。”

    “我現(xiàn)在起來。”

    “他來找你干什么?你倆不是親戚,但他怎么招你進來?你是秦皇島那邊的人吧,按理說來北京的人不少,都進市區(qū)打工,你怎么躲在這個山溝溝里,別是真的犯什么事?算了,也不關我事。趕緊起來。這個月工資發(fā)下來后趕緊買手機,我不是你的傭人。你多為別人想想,好吧。你可真是令人討厭!”

    房間里再剩下一個人,賀嶼薇身上更冷,原來,麗麗沒關門。她掙扎著爬起來,洗刷后簡單地把頭發(fā)別起來,套上廚師的白色外套跑出去。

    非叔是農家樂的老板,找她也沒別的什么事,就是問她參沒參加10月份的成人自考。要是考上,非叔可以資助她去學個會計專業(yè),條件是她畢業(yè)后回農家樂工作。

    賀嶼薇慢慢說:“我不大會算數(shù),做會計也做不好�!�

    非叔誤會了。

    “哦,你是不是也想當老師?女孩子啊還是當老師好,穩(wěn)定,而且你家原本也是當老師的,也算書香門第。昨天是你爺爺奶奶的忌日?燒紙去了吧?”

    今天天氣很好,太陽亮堂堂的在頭頂照著。他們站在戶外,清早的四周沒有人,顯得張叔的嗓音格外地大,喊山似的嗡嗡嗡,仿佛和她胸膛里蟄伏的不安全感一起在交相呼應。

    她鼓起勇氣說:“我,我想出國�!�

    非叔詫異地看著她,他再次誤會。

    “你這個孩子,怎么和麗麗住了段時間,就開始貪圖享樂?非叔我年收入都小一百萬,還沒出國呢,你現(xiàn)在就想出國玩?我這不是白白為你耽誤前途了吧,別以為你是女孩子,就能揮t?霍時間!”

    賀嶼薇被那種不容置喙的語氣噎住,她猶猶豫豫地說:“不是出去玩。”

    “那干什么去?”

    “……打工。”

    非叔大聲說:“嗬!出息了啊,要去美國打工?是要申請那個什么藍卡吧。小姑娘什么都不懂,我跟你說,時代變了,以前去美國刷盤子都成為富翁,但現(xiàn)在中國崛起,你再去那里刷盤子,這輩子就永遠刷盤子——”

    話題越扯越遠。非叔是爺爺曾經(jīng)的學生,又慷慨地提供給她這一份工作,此刻賀嶼薇能聽得出關心話語之外的不快和諷刺。

    ——申請一個工作簽證,去海外工作,賺外匯,對普通人來說還是接近虛無縹緲的一場夢。它未免太金光閃閃,美好得像一個驚天騙局�?墒�,她還是被打動了。大概因為網(wǎng)上說“這是普通人不需要進行暗箱操作就可以出國”的唯一機會吧。

    第2章

    chapter

    2

    揚沙

    后天的時候,賀嶼薇再去上班。

    廚房里其他人看著她的目光明顯不對勁。

    農家樂雖然是不大的地方,但閑話傳得特別快,尤其是一個二十出頭,長相尚可的小姑娘來到山溝本來就夠惹話題。她來的時候骨瘦如柴,簡直就像一個逃荒的難民,總是低頭,一個星期都能不說話。

    大家曾經(jīng)暗自議論,她是非叔偷偷從越南買來的小情人。

    張嫂最先憋不住話。

    她跑過來問賀嶼薇,交過幾個男朋友。

    賀嶼薇只是悶頭摘著豆角,問急了,才搖搖頭。

    外表有時候就給人如此大的蠱惑力,都說圍著爐灶打轉的是黃臉婆,但賀嶼薇總是喜歡戴著口罩,嘴唇到下巴處白白凈凈,精致到如同嶄新瓷器的皮膚。

    就在這時候,張經(jīng)理再沖進來,劈頭蓋臉一句:“小賀跟我來。”

    張嫂也問:“有客人?”

    工作日的中午一般不是接客高峰的時間段,也不存在服務員人手不夠的問題。而看廚房里收到的訂單,外面應該也沒幾個客人。張經(jīng)理一副解釋不清的樣子,不由分說地拉著她胳膊拽出去。

    他們再次走到包廂的四合院。

    藍天下,葡萄藤架子干枯一片。房間里的桌面擺著七八樣菜,有一個穿著西裝且戴眼鏡的人正坐在跟前發(fā)著信息。

    對方上下瞥她一眼:“這就是前天晚上的女服務員?”

    張經(jīng)理下意識地躬身:“對對,她就是賀嶼薇�!�

    對方掏出一個錢包,從里面抽出十張紅色人民幣遞給張經(jīng)理:“不該問的事別問。”

    院子里還有幾個五大三粗的男人,輕松制止住賀嶼薇,張經(jīng)理打算接過鈔票的手一停:“您只說讓我把她從廚房里帶過來啊。您找她到底有什么——”

    隨后,賀嶼薇的頭上被套了一個麻袋。

    她被粗暴地推到一輛轎車里。

    莫名其妙的感覺遠遠大于恐懼和驚悸,因為發(fā)生的事情太過荒謬,理智和情感都還沒跟上。手和脖子都被重重地遏制住,無論怎么掙扎都無法逃脫。她的眼前漆黑一團,她在座位扭動之余還不放棄的往前爬,想要逃走。

    蚍蜉撼樹,有人粗暴地扣住她的手擰到身后,讓她老實點。

    與此同時,車,飛快地駛離。賀嶼薇的心臟終于產生劇烈的緊縮。

    “……你們到底是誰?現(xiàn)在要帶我去哪里?”

    沒有任何回應,只有不容分說且始終抓著她胳膊的手。

    密閉轎車里的暖風開得極足,賀嶼薇有暈車的毛病,強烈的掙扎無果后,身上的能量似乎也在快速流失。

    旁邊按著她胳膊的男人似乎說了句,這丫頭暈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

    賀嶼薇再次掀開沉重的眼皮,第一眼看到的是一盞華彩非凡,燈頭交疊的英國枝形吊頂燈。隨后,她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張?zhí)μ\綠的柔軟天鵝絨沙發(fā)上,身下是土耳其地毯,高聳的天花板和精致木飾面如同華麗的舞臺。

    這是平生所見過最為奢侈且夢幻的房間里。

    賀嶼薇幾乎是一下子坐直身體,破舊的鞋在掙扎時脫落一只,露出帶著破洞的肉色襪子。她的喉嚨有輕微的炙燒感。

    這是哪里?抓自己的人在哪里?他們抓自己干什么?他們又是誰?

    賀嶼薇的思緒無法理清,腦子只剩下一團混亂和恐懼感,更糟糕的是,她聽到門口傳來交談。

    “李秘書,咱們就把那丫頭放到那里合適嗎?要不要先把她綁起來�!�

    “不要節(jié)外生枝……我們請她來是幫忙伺候寧少爺?shù)�,還是要善待她。你去泡杯茶,我待會進去處理。”

    少爺,這種可笑又古老的詞,在這種過分講究的環(huán)境里居然并不顯得突兀�?墒�,她哪里認識什么“少爺”,他們認錯人了?他們嘴里說的“處理”是什么意思?

    她心中的疑惑越來越多,只覺得像是在做噩夢,與此同時,不安也越來越強烈。

    賀嶼薇發(fā)抖的手緊緊揪住前襟,她不敢走向那扇門,因為有種預感,外面絕對有人守著通道。猶豫片刻,她來到窗前。

    天色已經(jīng)黑了。

    放眼望去,附近除了這棟華麗且古怪的大廈,沒有其他的住宅。

    賀嶼薇的手抖得不成樣子。

    如果待在這里,絕對不會發(fā)生任何好事。她必須要抓緊時間離開。

    窗戶倒是能打開,撲面而來的冷風讓她牙齒磕得越發(fā)厲害,外面是一座美麗的下沉花園。而她所在的地方大概是三樓,以這個高度跳下去肯定會受傷。

    她努力地探出半個身體,隨后發(fā)現(xiàn),在一米之外,隔壁相鄰的房間有扇形的寬大露臺。

    這時候身后門鎖響一聲——有人要進來了!

    不能猶豫。她一咬牙,雙手撐上,腳跨在窗戶邊緣,不敢看腳下,顫顫巍巍地踩著窗沿,隨后整個人不管不顧地往前縱身一躍。

    身上的廚師工服和圍裙被窗戶上的鐵藝把手拽著,撕拉一聲,就從她的身上脫落,下一秒,賀嶼薇的腳雖然安全地接觸到堅實的地面,但身上一涼,腳踝處傳來不祥的嘎吱聲音。

    ……痛死了。

    賀嶼薇邊喘息邊強忍疼痛,盡力拖著腿往前走,而剛在露臺的死角處隱蔽住身體,剛剛離開的窗戶立刻伸出一個男人腦袋。

    他低頭看到賀嶼薇在逃離過程中滑落樓下的外套,大驚失色�!拔也伲茄绢^跳樓了!”

    一陣混亂,其他人也跟著往下看。隨后,他們就準備跑到庭院查看。

    賀嶼薇縮回腦袋,她渾身哆嗦,試圖擰開露臺通往房間的門,但門被鎖著。她左右一看,露臺上還有一座防火梯,似乎可以通往更高的地方。

    這當口只求能逃離。

    賀嶼薇用僵硬的手抓著更冰冷的梯子,拼命地往上爬,也不知道攀登多久,終于來到梯子的盡頭,更高一層的陽臺。

    庭院傳來喧囂聲,但隨后又安靜。抓她的黑衣人很快發(fā)現(xiàn)除了女人的衣服,地面沒有重物撞擊痕跡。他們開始有條不紊地準返回樓里找人。

    賀嶼薇再次試圖推動門,謝天謝地,這次沒有鎖。她來得好像是一間比醒來的房間裝潢得更為華麗的臥室,厚厚的窗簾肅穆地低垂著,彌漫著一股極高極又清幽的木味。

    在這迷宮般的宅邸,她哪里敢多看,先小心地把門拉開一條縫。

    走廊里沒有人。

    賀嶼薇扶著墻壁,盡可能安靜地往外走,腦子里卻還在絕望地思考,現(xiàn)在不能下樓,樓下重重埋伏�?墒窃偻献叩脑捯餐瑯颖焕ё�。還是說,她應該先退回剛才的豪華房間里找個角落躲起來?等他們往樓上找自己,再重新順著剛才的梯子爬下去,從大門離開?

    她剛覺得這個計劃可行,隨后發(fā)現(xiàn),身后的門是密碼鎖,隨著她出來后已經(jīng)被鎖死了。

    賀嶼薇獨自站在鋪著華麗地毯的走廊。

    所有的情況根本朝著最不利于她的深淵滑去。

    賀嶼薇努力壓抑著急促的呼吸聲,她瘸著腿,腳踝越來越痛,身心帶著一種無計可施的恐懼,開始胡亂地試著尋找最像樓梯口的門,或者,躲藏的地方。

    啊,找到了!那是一扇漆黑色的鐵門,擰開——凜冽的秋風再次刮亂她的頭發(fā)。

    這棟大宅天臺處的大門被賀嶼薇推開。

    此時,她別無選擇。

    戶外冰冷的空氣讓腳踝處的疼痛不那么明顯。賀嶼薇懷抱著微弱的希望,說不定,能幸運地在天臺找到通向地面的消防梯,或者,有一個讓自己逃避追兵的容身之地。

    希望落空。

    天臺根本沒有裝燈,邊緣漆黑一片如同深海般。她也不敢走得太近,更看不清底下有沒有梯子。與此同時,樓下的喧嘩聲卻越來越大,就像掛在廚房門口的干葫蘆一樣,碰撞出空虛到令人受不了的聲音。

    不知道多少人在尋找自己,而且,他們馬上就要找到目標。

    賀嶼薇絕望地在這極其空曠的天臺打轉,整個人陷入一種窮途末路的境地。難道,只能等著再被捉回去嗎?怎t?么回事?有沒有人能來幫一下自己?

    任何人,任何人都好。

    就在這時候,她的肩膀巨震——這里有第二個人。

    剛剛進門的地方,有人正靠著墻壁,安靜地凝視著她。

    他,太安靜。以至于她剛剛和他擦肩而過,都沒察覺到他的存在。

    賀嶼薇在天臺來回挪動,鬧出那么大的動靜,他也只不動聲色,她此刻徘徊在天臺處,恨不得長著翅膀跳下去,他依舊不說話亦不阻止,依舊很氣定神閑地靠墻站著。

    沒有月光的夜晚,天臺漆黑,只有接著庭院處遙遙的燈火能看清對方的形狀。

    賀嶼薇嘴巴發(fā)干地看著對方,滿頭大汗,卻看到對方站直身體。

    他沒搭理自己,伸手去握住門把手,準備離開。

    她這才猛然地回過神——絕對不能讓他離開!

    外面絕對布滿搜尋她的可疑人士,他出去的話,就暴露了自己的行蹤。或者,他就是準備通知別人她在這里?

    “等一下�!睂Ψ降氖滞蟪龊跻饬系臏嘏蛘�,是她的手指太涼。賀嶼薇不知道哪里升起的勇氣,硬是攔住他。

    她用雙手緊緊握住對方。

    “你,你去哪兒?”她顫悠悠地擠出的居然是一句質問。

    對方終于低頭。也只是低頭看了她一眼,依舊沒有回應。

    從這名看不清面孔的陌生男人身上,賀嶼薇卻沒有感覺到任何危險的氣息,因為他的神態(tài)、舉止和氣息都極為穩(wěn)定。

    “那個,實在對不起,我不想故意打擾你。但我絕對不是什么壞人�?赡芤驗槭裁凑`會被帶到這里。你如果出去的話,能不能別告訴別人在這里看到我?”她懇求著。

    對方抖動手腕,賀嶼薇過了點時間才會意,連忙放開他。

    那人的唇間還咬著一根沒點燃的煙,他從兜里掏出一個沉甸甸的方塊金屬物品遞給她,接著豎起大拇指,和食指搓動,作出一個上推的手勢。

    她低頭,看著掌心里那金光燦燦且極度精美的打火機。

    “我現(xiàn)在是、應該要、要幫您點,點煙。這個意思?”

    賀嶼薇雙手捧著打火機,小聲地問。

    這時候,門外面隱隱約約傳來紛亂腳步聲和氣急敗壞的交談聲,他們似乎在深深忌憚什么,并不敢闖進天臺——眼前神秘的啞巴男人還在平靜等著。

    這種時候,傻子都知道不要得罪他。

    賀嶼薇心跳如鼓,學著他的樣子推動打火機滑蓋。

    黑暗中,她鼓搗了好一會,終于傳來喀噠的清脆響聲。躍起的冰藍色火苗,差點把她的睫毛都燒了。

    賀嶼薇一手護著掌心的火苗,另一手顫顫悠悠地把打火機湊近。

    那人俯下身。

    他用手護住她的臉頰,溫柔地用打火機點燃唇間一根棕褐色的雪茄。

    短暫的幾秒,兩人的臉距離很近。

    她根本不敢抬頭。

    他的身上有一種好聞的、類似紅茶的特殊香氣。賀嶼薇心里憑空就鉆出一個強烈希望,也許,這人會好心地隱瞞自己行跡,甚至,他也許會幫助自己離開……陌生又豪華的巨大別墅里,可能有一個好心人。

    至少,他應該會耐心聽她講幾句話。

    下一個瞬間,男人反手,毫無預兆地推開他身后緊閉的門。

    冷風和光亮交鋒,形成氣流。就像無數(shù)正持著雪亮彎刀的彪悍海盜,燈光以毫無可擋的強度捅進她脆弱的瞳孔和內心。暗壓壓的身影。走廊外面站著至少五、六個穿黑衣的男人們,像一艘沐浴著月光的大型古沉船正從深海中自動地浮出,水沫與沙沙亂流中,周身一層附加另外一層的漆黑,卻呈現(xiàn)出絕靜的九重紫色。

    賀嶼薇的心被揪緊得無法呼吸,眼前一花,掌心的打火機再被掠走。

    她首次清楚地聽到他的聲音。

    “帶回去。”他的聲音,凈卻振動。

    第3章

    chapter

    3

    少云

    這一次,賀嶼薇被帶回到她剛才爬到的那間豪華套房。

    她坐在沙發(fā)上,正對面墻面上掛著兩幅中國山水畫,落筆寥寥,意境深遠。除此之外,還掛有一個宣紙做的痩沙燕風箏,雙翅修長,著色鮮明,又帶著一股不動聲色的莊嚴。

    對面的單人沙發(fā)上,坐著剛剛神秘的男人。他身后站著一個絡腮胡的中年人,遞來杯茶。

    男人向后靠著,一只手繼續(xù)搭在沙發(fā)后背上,另一只手在玩眼前的茶盅,瓷杯蓋就像變魔術一樣在他手里一會兒旋轉一會停止。

    站在他另一邊的西裝眼鏡男先自我介紹:“我叫李訣,你叫什么名字?”

    在農家樂院子的時候,這個眼鏡男明明知道她的名字,卻還有此一問。但賀嶼薇也無法戳破這個明顯的話語漏洞,她實在是太害怕了。

    已經(jīng)是深夜,自己被綁架并被拘禁在陌生的別墅里。接下來無論發(fā)生什么,都令人絕望。

    “我們對賀小姐本人沒有任何惡意,也絕對沒打算傷害你。但是,賀小姐今晚能不能從這里離開,也要看你自己�!苯欣钤E的人用最禮貌的口吻說著最冷漠的威脅。

    他隨后遞來手機。

    賀嶼薇迫不得已地接過來,微微吃驚。

    手機屏幕是張照片,拍攝的人是余哲寧,他正躺在一張病床上。

    李訣這才解釋,那日在農家樂用晚餐,一行人回城,余哲寧被灌不少白酒,在上車前又吐了一次,而在回城的路上,他乘坐的那輛車遭受到神秘的追尾車禍事件。

    “哲寧目前受傷,在醫(yī)院治療,右腿骨裂。我們今天請賀小姐來做客,也是想要麻煩你在養(yǎng)傷期間照顧他,大概需要兩個月。當然,會給你報酬,5萬元的勞務費。如何?”

    賀嶼薇的腦子被各種充斥而來的信息弄得紛亂,她盡力想從中抓住第一根明確的線頭。

    他們是余哲寧的家人?

    李訣贊賞于她的敏銳,點點頭:“這里就是哲寧的家,你面前的是……哲寧的兄長。你可以叫他余董�!�

    賀嶼薇飛快地往單人沙發(fā)瞥了一眼。

    從始至終都是李訣和她說話,剛才在天臺上的神秘男人只是無聲地玩著茶盅。但即使如此,他存在的本身就給人一種強大壓力。而不止是她,房間里的其他人顯然也都能感受到。

    賀嶼薇再開口,聲音發(fā)抖:“為什么……找我?”

    “你和哲寧的關系很好吧。我是不知道你們高中生交往能走到哪一步,但聽說在高中時期,哲寧少爺是你曾經(jīng)的‘男朋友’……”

    “沒有雞窩,我的意思是,沒有交往!”賀嶼薇情急之下出現(xiàn)愚蠢的口誤,整個頭顱努力向前伸,像貓咪柔軟的背脊炸了毛,“我們就僅僅是同學�!�

    一般來說,教師家的孩子會走兩個極端,要不然成績極其優(yōu)秀,要不然就是怎么都扶不上墻的阿斗。

    賀嶼薇屬于后者。

    她成績中流,卻因為屬于爺爺奶奶的關系,穩(wěn)穩(wěn)當當讀得一直是“重點班”。高二的時候,余哲寧轉學來她的班級,兩人是同桌,還經(jīng)常一起參加課后補習,也就在那時候,有“早戀”的傳聞。

    但,這已經(jīng)是4年前的事情了。

    李訣聽完賀嶼薇磕磕巴巴地解釋著,簡單總結:“沒談過戀愛?但在我的角度看,哲寧少爺很在意你。否則,那天晚上,他不會一眼認出你。”

    賀嶼薇無法反駁。實際上,她也沒想到兩人能相遇,而余哲寧居然能先認出自己。

    李訣看著她的臉色,趁勢說:“他如今躺在醫(yī)院里,你身為同學,肯定也會想去關心一下。這樣吧,陪護的事情先緩緩,你先去病房里探望他……”

    “不�!辟R嶼薇小聲說。

    “什么?”

    她并不想探望他。

    賀嶼薇為余哲寧遭遇車禍一事,感到極度的吃驚和難過,但與此同時,她也不太想見到他。

    或者說,她不想見任何曾經(jīng)的高中同學。

    自從家里遭遇火災,爺爺奶奶相繼去世,她把全校師生給自己募捐的錢放回到校長信箱,選擇了退學并不再和任何人聯(lián)系,賀嶼薇就已經(jīng)決定切斷所有的人際關系。

    不想被凝視,不想被同情。不想被鄙視,不想受歡迎,不想被注意。她只想當隱形人,當世界的圍觀者。

    “我做不到。對不起,真的對不起�!辟R嶼薇以一種破釜沉舟的口吻說。

    李訣不耐煩地想,這個黃毛丫頭怎么沒法交流呢?他綁架她的行為確實有點過激,但沒想到,她掙扎得那么厲害,居然還直接驚動了余溫鈞。

    李訣耐著性子說:“賀小姐如果對報酬不滿意,我們可以討論——”

    “不是錢的問題,我不要錢�!彼僖豢诰芙^,“我,我沒有辦法……照顧病人。我很笨……”

    “哲寧少爺不是病,而是受傷。”

    她只是不停地搖頭,似乎直接拒絕交流。

    李訣有些心浮氣躁,他瞥了眼房間的真正主人,那人也看不出對面前情景是否有興趣。而既然他不發(fā)話,眼前的這場戲似乎還是要唱下去。

    李訣心一橫,剛t?要再去威脅。旁邊在玩手邊的茶盅杯蓋男人卻抬抬手指。

    李訣意會,無聲地轉身走出去。

    房間里只剩下兩個人。

    #############

    賀嶼薇早在高中時就隱約感覺到,那個叫余哲寧的英俊轉學生是來自另外一個光鮮世界的人物。雖然他對自己的事情絕口不提,但衣著打扮和談吐都和周遭人截然不同

    。

    少女時代,她確實對余哲寧抱持著一股隱約的情愫。但,僅此而已。

    眼前的男人被稱為余哲寧的兄長,卻和余哲寧的長相根本沒有任何相像之處。三十歲上下,單眼皮,舉手投足間有一種常年處于權力最中心而形成的凜然氣場。但又穿著一身像歐洲宮廷貴族般花哨的男士襯衫,花紋復雜浮夸,令人印象深刻。

    賀嶼薇牢牢記住的是,他當著她的面打開天臺的門,在靜止而寒冷的空氣里,對方的表情不帶任何捉弄、惡劣或嘲諷,她卻在這種目光中恐懼到一動都不敢動。

    眼前的男人察覺到她的凝視。

    “不錯,我和哲寧一點都不像。我的名字叫余溫鈞�!�

    賀嶼薇在他出聲的瞬間,嚇得肩膀再一抖。這人仿佛能直接用手撥動自己大腦里的思想。

    她輕聲細語地說:“……對、對不起,我希望余哲寧快點好起來,可是,我沒法幫你們照顧他。并不是錢的問題,您絕對可以找到更好的人選去照顧他,只有我不行,所以真的非常非常對不起。請放我走吧……”

    “你說的對。以我家的條件,確實是不缺人來照顧哲寧。但,我現(xiàn)在想得到你的幫助。也希望你不要這么快地拒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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