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余溫鈞其實是并不是輕易允許外人親近的性格。他不怎么動怒,但唯一愿意?主動跟家里傭人說話,也是看到宅里角落擺著的插花,哪幾支旁出斜逸過頭,需要親自擺正,修剪和矯齊。
他也很少笑。
但是,所有人都能看出余溫鈞對賀嶼薇表現(xiàn)出驚人的縱容。
剛才的話跟調(diào)情沒什么區(qū)別吧?旁人根本?插不進?去的親近氛圍。兩人什么時候熟悉起來的?
墨姨如今看賀嶼薇的目光特別復(fù)雜,可是又不太敢百分百確定似的。
不過,賀嶼薇也沒精力管這些。
去香港前,她?用之前做小保姆的報酬現(xiàn)鈔去銀行換了一些港幣。
這是平生第一次去換外匯,賀嶼薇手忙腳亂,柜員小姐說什么,她?就只會悶聲點頭,填得什么表格也忘了,好像就有買入港幣的理由,是旅游還是探親什么的,隨便勾選了一下。
不過,賀嶼薇還是鼓起勇氣問換外幣有什么限制或注意?事項之類的。柜臺小姐就說,公民每年有5萬美元或等?同額的外匯額度,其他的,沒什么需要特別注意?的。
她?心?想,出國,也許沒什么很難的
*
晚上的時候,賀嶼薇捧著一沓鈔票找余溫鈞。
他這次沒有用筆,而是親手拿起那摞錢,稍微掂量,就準確地說出金額。
這人以?前是不是當過銀行柜員啊。賀嶼薇忍不住盯著他看的時候,余溫鈞也放下錢。
他問了個很不相?關(guān)的話題:“就這么不樂意?讓別人知道?你我的關(guān)系?”
這是肯定的吧!又不是什么光榮且值得炫耀的事情啊。但被余溫鈞這么平平靜靜的語氣問出口,賀嶼薇不知道?為什么反倒是心?虛地移開了視線。
她?固執(zhí)地說:“這算是我去香港的酒店錢。我知道?你不缺錢,可再怎么說,我都不想和別人一樣?,變成一個白?吃白?喝只會讓你花錢的人。比如,你最?喜歡的弟弟余龍飛那樣?�!�
余溫鈞啞然。每次聽她?踩余龍飛,他都有一種心?知肚明的無奈。
“你自己留好港幣吧�!彼赐晔趾�,很輕地捏了捏她?的臉頰,又說,“這個呢?是我留著,還是放在你那里?”
余溫鈞的書桌上,擺著兩個齊齊整整的藏藍色紙袋子,外面寫著Buccelti。
紙袋里裝著三個極其精美厚重的銀質(zhì)海浪波紋相?框,燈光下,海浪疏密有致,用手指撫摸能感受到金屬雕刻并拋光后的細致流暢線條感。
其中?一個相?框里,居然裝裱著她?在草原上和余溫鈞的合影。
賀嶼薇就像接到潘金蓮遞來的毒藥似的,她?根本?不敢多看自己或余溫鈞的臉,便說:“你先幫我收著吧�!�
“我辦事你放心?�!彼S口回答。
之后,賀嶼薇再被余溫鈞抱在腿上。
這姿勢其實不太舒服。余溫鈞身?體很結(jié)實,大腿肌肉也很硬,她?每次坐一會就覺得屁股硌得要命。
但,賀嶼薇也逐漸不討厭坐在腿上,因為,她?的視線比他更高,可以?俯視他。
她?習慣性地用胳膊撐著他肩膀,調(diào)整更舒服的坐姿。無意?間,目光再觸到余溫鈞書桌上新擺好的兩個純銀相?框。
——自己送的紙鳶郵票被鄭重其事地裝裱在里面。
余溫鈞有好好地保存著她?送的生日禮物呢。但其實,她?只是隨手買的郵票集。而這幾張郵票也絕對沒有他的相?框貴吧?
余溫鈞還看她?在他大腿上扭著扭著,突然間,她?不動了,整個人又陷入某種沉思。他不喜歡兩人相?處時她?走神,便“嗯”t?了聲。
“我只是在想……要去香港了呢�!彼�?回過神來,含糊地說。
余溫鈞松弛地摟住她?的腰,他也沒說什么,只是靜靜地凝視她?。
過了會,他低聲說:“薇薇,告訴我你現(xiàn)在想做什么?”
他問這句的時候,順手把花襯衫第一個扣子打開。
賀嶼薇下意?識地跟著他修長?的手指,垂眸看著男人的喉結(jié)。她?的視線高,可以?從半敞的男士襯衫往里看,只覺得有一種奇怪的淫.穢誘惑。
平日里波瀾不興且威嚴不可觸摸的男人,突然變得無害起來,好像可以?咬他一口似的。她?再對上他深邃的眼睛,濃冽的長?眉,內(nèi)心?有種說不出的滋味。仔細地看著看著,她?的脖子不受控制似的像花莖一樣?彎折下去。
兩人的臉,離得越來越近,她?微微啟開雙唇,就差最?后一步要主動吻上去——
賀嶼薇用最?后的神智,硬是用手扳開他的臉,深呼吸一口氣:“你好香啊。和墨姨一樣?香�!�
……到底在胡亂回答什么呢?余溫鈞也得克制表情,他一緊胳膊,恢復(fù)平常的冷然態(tài)度:“給我坐好。要掉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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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并不像她?想象中?那樣?,是一個擁有“維多利亞港”這般浪漫名字的海港都市。
那天刮臺風,天氣陰熱得能滴出水。這是她?第二次坐私人飛機,雖然吃了暈車藥,但效果不大。
余溫鈞在看文件的時候,盯了會她?的臉色,便說:“管管她?。她?又要吐了。”
機艙唯一的空乘小姐和副機長?都如臨大敵圍著她?,連吸氧機都取下來。賀嶼薇堅定地搖搖頭,背地里撕扯著手帕,飛機是密閉空間,她?絕對不能吐。
事與愿違。在飛機上的時候倒是沒怎么暈,坐上香港當?shù)氐能噹酌耄R嶼薇開始犯暈眩并嘔吐,直接平躺著直接進?了酒店房間。
被醫(yī)生檢查完后,她?昏昏沉沉地睡到下午三點多,再掙扎地醒過來,想到這是查高中?會考成績的日子。
會考報了7科,全通過了。
賀嶼薇還沒來得及感到一絲喜悅,直接昏睡,晚上的時候又來了月經(jīng)?,她?痛得幾乎是滿床打滾,不得不吃加倍的布洛芬。
*
來香港的第一周,外面都在下雨,賀嶼薇大部分時間也是奄奄一息地躺在酒店。
偶爾,她?會隔著酒店落地窗打量窗外。遠處是海邊茫茫大霧,高樓大廈都像劍鞘一樣?林立在街道?,這是一座繁雜、炫目和懸浮的城市,但是賀嶼薇本?身?沒有任何的港島浪漫情懷,從小也沒有受過粵語歌曲和香港電影的熏陶,這景色不會誘發(fā)她?一丁點的幻想和情緒。
曾經(jīng)?的香港,是英國的殖民地,是一個小漁村。而現(xiàn)在的香港,卻是一座超級繁華的大都市,也是她?知道?自己只是旅行經(jīng)?過而不會終身?久留的城市。
她?這次帶的隨身?行李不太多,唯一特殊的是厚厚的牛皮信封。
那里面裝著玖伯給的有關(guān)母親的調(diào)查資料。
賀嶼薇心?甘情愿地跟著余溫鈞來香港,也是聽他說了一句“香港有個維多利亞港口,是取名英國的維多利亞女皇。你可以?在那里看完你母親的資料,再扔到海里,這件事就算徹底過去。”
嗯,她?覺得這個主意?挺好的。她?自己沒法想出這么一個有儀式感的告別。
*
賀嶼薇再睡了一天,終于養(yǎng)足精神,清早的時候再出現(xiàn)在余溫鈞面前。她?這周在房間躺著,余溫鈞還得工作,也就是玖伯過來看她?恢復(fù)得怎么樣?。
余龍飛居然也在。他也一路追著他哥來到香港。
“你居然也在?而且蓬頭垢面的。我服了,你怎么比家里的時候打扮得更邋遢了?”余龍飛嫌棄地上下打量她?,“街邊的菲傭都比你利索�!�
余溫鈞喝止住余龍飛:“既然嫌她?邋遢,龍飛你來掏腰包,替她?買點衣服和珠寶�!�
余龍飛和賀嶼薇的面部表情同時陷入扭曲,他們對這個提議都極其不樂意?,卻也都不好多說什么。
余溫鈞搖搖頭。
余溫鈞下午還要繼續(xù)開董事會,但半路上,他將賀嶼薇帶到銅鑼灣世貿(mào)中?心?門口。
兩位穿著西裝套裝的小姐在大廈門口等?待他們。
那里的40-43層有一家高端美容院。
余溫鈞用普通男人所不具備的知識,交代賀嶼薇即將要做的面部和身?體項目,他全程說的一口粵語,她?也聽不懂,只暗自想,香港居然是右舵車,好神奇。
余溫鈞嫻熟地掏出錢包,點出一沓500的港幣遞給對方?,估計是預(yù)付美容項目錢。
“我會來接你�!彼f,“進?去吧�!�
賀嶼薇被美容院的小姐按住肩膀,她?絕望又小聲地呼喚他的名字,但車已經(jīng)?走了,而一轉(zhuǎn)頭,另一個四?十多上下作女白?領(lǐng)裝扮的女人正笑容可掬地看著她?。
“小姐,我先帶你去看皮膚科醫(yī)生,看看您還有什么補充項目要做。”她?帶賀嶼薇坐上電梯時用不標準的普通話甜甜地說。
美容院,在賀嶼薇的眼里是和理發(fā)店并列可怕的地方?,無論是她?們熱情推銷產(chǎn)品,還是說自己皮膚這不好那不好,要求開卡做項目,既無法讓人拒絕,也讓人自慚形穢。
白?領(lǐng)女士扇動著長?長?的睫毛:“我們不會推銷的。因為,余董是我們的老板哦�!�
賀嶼薇隨后才知道?,余溫鈞的離岸公司擁有這家美容院的全部股權(quán),美容院原本?是開在新加坡的,但因為生意?不錯,又在香港和泰國開了四?家分店,香港的尖沙咀和銅鑼灣都有分店。
“他居然還擁有美容院……”賀嶼薇小聲地說,隨后反應(yīng)過來,“那他剛剛為什么還給我錢?”
“即使他是老板,做項目也要付費的�!卑�?領(lǐng)女士不解地說,“這不是應(yīng)該的事情嗎?他只是老板,不能影響日常運營�!�
賀嶼薇居然無法反駁。
*
那是一家將維多利亞海景一覽無余的高級美容院,賀嶼薇隨后被推進?裝修豪華的女更衣室,被告知要先換衣服,卸妝洗臉,接著做皮膚測試,拿結(jié)果后找皮膚科醫(yī)生,再去做皮膚保養(yǎng)項目。
賀嶼薇腦子一團糟,內(nèi)心?升起一股極其強烈的抵觸情緒。
余溫鈞雖然從來沒有開口評判過一句她?的衣著和打扮,但他肯定很有想法!上次假借小鈺,強行帶她?剪頭發(fā)。
但等?一下,賀嶼薇突然意?識到,自己沒必要按照余溫鈞的審美改造自己。
他要是討厭樸素的她?,就應(yīng)該直接找喜歡打扮的時髦漂亮女孩子。而不是強行改造自己!
因為確實很討厭在美容院待兩個小時,也不想坐在桌子后被皮膚醫(yī)生評估皮膚和五官,總覺得就像個精心?擦拭身?體隨后要侍寢的豬頭。
賀嶼薇深深呼吸幾次,還是貼邊兒走出來。
她?試探地對美容院里看上去最?年輕的治療師說:“那個,不好意?思,請問衛(wèi)生間在哪里。”
對方?笑容可掬地帶她?去衛(wèi)生間,賀嶼薇洗了個手,隨后,慢慢地,慢慢地挪動腳步往大門口走。
就這時候,美容院小姐叫住她?。
“小姐走錯方?向了,更衣室在這里�!�
賀嶼薇轉(zhuǎn)過頭,努力裝著像有底氣的貴婦似的:“對不起麻煩你了,我想先去樓下逛會街,等?逛完后再回來做美容,行嗎?”
美容院小姐遲疑地說,下午的預(yù)約時間全滿,只有這個時間段空閑。
“那,我可不以?改天再來?”
對方?的表情有些困惑,但她?也尊重客人的請求,沒有糾纏,而是禮貌且甜美地說:“好的。那我先把錢先退回來?”
這么順利的嗎?賀嶼薇很慌張地對著她?鞠了一躬,重新坐著電梯下樓,才松了一口氣。
她?獨自站在銅鑼灣廣場的門口,握著兩千港幣,而十五分鐘之內(nèi),沒有路人來追她?,或把她?重新拉回美容院。
看來,她?是自由了。
第87章
CHAPTER
87
薄云
董事會議開了?正好兩個小時。
他?們都知道余溫鈞喜歡鮮花,
因而香港辦公室的桌面總會提前擺有一大束藝術(shù)插花作品。
今天的插花素材用?到了?荷花。負責布置的人是泰國人,他?耐心?地把荷花花瓣折好,由外及里,
一層又有層,
數(shù)層中?粉中?透白的花瓣,仙氣淡粉白,
宛如溫柔的霞光,
中?間是一抹黃色。
余溫鈞對自己滿意的東西,
也能做到目不斜視。
他?的手,穩(wěn)重且得體地擱在?桌面上。
余溫鈞記得,
母親也喜歡插花。但,
母親唯獨不愛荷花。在?切花材料里,荷花是一種不能依靠自己徹底綻開的花,腐壞得又快,簡直是死亡之花。
余溫鈞比起愛花,
小時t?候更愛掐花瓣。
最愛薔薇科花瓣,
柔若無骨,
絲絨的手感,可以掐得稀爛。
小男孩也喜歡掐荷花花瓣。
荷花沒那么嬌嫩,然而光滑柔韌條理十足,即使輕微地搓揉也不會有花汁迸濺出來弄臟手。
余溫鈞還喜歡去摸壁虎和金魚。
它們的皮膚滑膩冰冷,小小的在?掌心?很可愛,
能感覺到它們微弱的心?跳。
這個毛病后來被他?父母糾正了?,
男孩子要有教養(yǎng),不準有那么多小動?作。但也許從那時候,他?的性格就?可見一斑。
*
余溫鈞抬腕看了?兩次表,隨后說:“我走了?�!�
不需要解釋離開的理由,
他?站起身?,旁邊的人也跟著站起來,剩余的私人銀行高層送他?坐上電梯。
開會的地方距離美容院不遠,因此沒讓司機跟著。他?慢悠悠步行前去,再因為今天心?情好,主動?坐電梯來到42層。
余溫鈞準備看看打扮好后的小姑娘。
隨后,他?就?知道賀嶼薇的所作所為——“小姐并?沒做美容。她先走了?。”
“她去哪里?”他?立刻問?。
美容院的人當然不知道。
那一刻,余溫鈞也要遏制住想把什么東西掐得稀爛的沖動?。
五分鐘后,余溫鈞站在?賀嶼薇曾經(jīng)站過的位置,這是攝像頭記錄她最后停留的位置。
已經(jīng)是兩個小時之前。
余溫鈞腦海里回蕩著一個尖銳的問?題,自己是不是瘋了??
*
抵達香港前,余溫鈞已經(jīng)提前安排好賀嶼薇在?當?shù)氐乃緳C和保鏢。
計劃不如變化。
小姑娘這一周在?酒店房間里病怏怏地躺著,從來不外出。他?就?給那些隨從放了?假。
今天早上,賀嶼薇出現(xiàn)在?他?面前,余溫鈞的表情看不出,卻暗中?松口氣。
他?也很高興。
高興到,余溫鈞聽弟弟指責她邋遢,也只是皺皺眉。他?想,多大事。做個美容就?可以改善,他?的女人底子好。
余溫鈞便像工作繁忙的男朋友,在?上班路上抽空把女友送到美容院,囑咐完什么時候來接她,就?繼續(xù)忙工作去了?。
而這一次,行事縝密的余溫鈞居然真的忘記派人跟著她。
美容院的人自然也沒敢攔著賀嶼薇離開。
……她在?哪里?他?為什么會對她放下?心?防?她跑了?,他?會怎么辦。
*
天氣依舊陰沉。
臺風這幾日過境,帶來雨、帶來風、帶來揮散不去的悶熱,但街道極其?干凈,人來人往,每個過客的腳步都不停歇。
不同于內(nèi)地城市,香港的人口構(gòu)成成分更為復(fù)雜,因為交通發(fā)達而連通東南亞,也有各種違法或灰色的“離開方式”。
換句話說,這是一個擁有偷渡機會的地方
余溫鈞獨自站在?繁華的銅鑼灣廣場,反復(fù)撥打賀嶼薇手機。
該號碼無法接通。
酒店的人去敲房間門?,她沒有回去。
賀嶼薇吃完早飯就?被帶到美容院,港澳通行證和其?他?身?份證應(yīng)該留在?酒店,身?上最多只有幾千港幣。
對余溫鈞來說,香港是一座他?從小就?再熟悉不過的城市。
對一個從未出過遠門?的北方小城姑娘來說,香港是完全陌生的新星球。
現(xiàn)在?的問?題是,賀嶼薇在?這個新的星球會去哪里?
兩個半小時不長,卻也足夠做很多事情。余溫鈞已經(jīng)讓人先去搜索剛才的大廈,生怕她折返,躲在?里面。此刻,他?正飛速地算計著自己需要調(diào)查的距離。
她跟著自己來香港,難道是逃跑計劃里的一環(huán)?
余溫鈞很快就?自我否認,是他?拽著賀嶼薇一起來的。他?為什么帶她來香港?
是因為,余溫鈞不想讓那個孩子離自己太遠。
他?想和她待在同一個空間。
每天工作再忙,也想要看看她的臉,聽聽她的聲音,即使看不到,也要確切知道她就在酒店里躺著,就?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否則,他?內(nèi)心深處的某個地方就會升起一股煩躁。
余溫鈞從這一個小孤女的身上體會到,是呈指數(shù)增長的執(zhí)著和焦渴。
她的身?體,早已經(jīng)是他?的盤中?盛宴。她的心?,正悄然握在?他?掌心?。但依舊不夠,余溫鈞深深覬覦且最想要嚼碎并?吞進腹中?的,還是那一縷極其?清澈又飄渺的靈魂。
男女關(guān)系也要講究張弛有度。所以,他?這段時間改走禁欲路線。不再逼著她獻吻,不再碰她下?面的那張?zhí)鹈佬∽臁?br />
世界上的小姑娘都不反感純愛吧?
她們想要所謂的“尊重”“平等”和“保持自我”?
既然別的女人都想要擁有的東西,余溫鈞覺得,他?不妨也給自己的女人一份,即使是擁有的錯覺。
他?要她主動?。要她心?甘情愿地留在?他?身?邊,還要她為自己奉獻出一切,包括愛情。
然而無論怎么對她,賀嶼薇的心?扉依舊穩(wěn)定?地、嚴絲合縫地封閉著。明明是年?紀比他?小那么多的女孩子,偶爾會像個姐姐似的,很為難地看著他?。
哄著吧,她對他?越發(fā)警惕。冷著吧,她該干嘛就?干嘛。拉她上床吧,她現(xiàn)在?純純傻傻地開始把他?當床上的搭子。
余溫鈞在?一方面無奈,一方面也堅持判斷。
像賀嶼薇這種人,本質(zhì)是極為執(zhí)拗的。她做任何決定?時思考的時間都長,然而做出選擇后,也會義?無反顧。
且,至死無悔。
他?準備按照自己的步調(diào),一步步地引領(lǐng)賀嶼薇,非要讓她染上自己的顏色,讓她那雙清澈眼睛里生出貪欲。
海水冷漠到,讓人以為它足夠溫柔又寬容。
*
余溫鈞在?幾分鐘內(nèi)作出行動?。
通知酒店、隨行人員和司機緊急尋找賀嶼薇,甚至于,他?已經(jīng)思考動?用?港島的哪些人脈和警署關(guān)系,接下?來的三天,上天入地,且要在?各個海關(guān)和口岸堵人。
他?擁有絕對的自信,賀嶼薇只要剩一口氣,整個港島乃至維港的海底每個貝殼都翻個遍也會把她拽出來。
余溫鈞剛要聯(lián)系一個頗有威望的地頭蛇,突然聽到旁邊的笑聲,兩個頗有姿色的都市女郎正在?街頭自拍。
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覺間走到馬路的對面,而這附近是香奈兒的快閃店。
銅鑼灣和涉谷、紐約時代廣場有幾分相像,不大的地方,密集的人流,明亮的平價廣告牌,各種不同打扮的二十多歲年?輕女孩子。她們背一個奢牌包,但是首飾、鞋和衣服卻都屬于快消品牌。
再難聽點說,普通階級的普通女孩子。略有姿色但成千上萬,毫不出奇。
余溫鈞的目光追隨著她們,同時,他?的內(nèi)心?傳來一個聲音提醒,自己又因為她失控了?。
這是第二次。
余溫鈞至今心?有余悸,他?在?草原騎著馬,遠遠地看著弟弟向?賀嶼薇揮出一鞭子,內(nèi)心?一瞬間所爆發(fā)的暴怒、殺心?和焦慮。
明明平常對弟弟們很寬容,一旦有東西推動?,余溫鈞知道自己能夠做到六親不認,斬草除根的。
余溫鈞不討厭卻也不喜歡自己的這一面。
他?向?來是一個有所保留的男人,很少?允許自己在?任何領(lǐng)域里放縱。哪怕是工作上,他?都會在?反復(fù)提醒自己要分清楚目的和手段,必須要撤回一些評判,才能更游刃有余地進行決策。
而余溫鈞性格底色也是不允許他?對什么事表現(xiàn)出非同的執(zhí)著。
他?有弟弟們這一個缺點就?夠了?。
手機屏幕上,余溫鈞取消了?和地頭蛇的通話。
他?微微地閉上雙眼,調(diào)整呼吸。
這是練習箭道多年?所養(yǎng)成的習慣。箭道老師每一次在?射箭前都會提醒:調(diào)整呼吸,把心?關(guān)上。
任何時候,任何局,都要“該放即放,清爽利索”。
余溫鈞不缺女人,也不會被女人的任何痛苦和問?題帶著走,更不會卷入情感的長期壓力和掙扎中?。
他?所給出的愛,永遠都是豐盛卻冷酷的愛。
如果,那個苦情的小孤女不惜演戲到這種程度都要從他?身?邊逃走,那么,不如就?讓她跑兩天,親自體會到外面世界的冷暖。
偷渡的風險很大,如果被抓決計沒有好果子吃。而國外也并?不是美好的烏托邦。全世界的富人和窮人,其?實沒有本質(zhì)區(qū)別。
賀嶼薇想要體驗顛簸、流離和被人魚肉的苦日子,他?就?讓她體驗。然后,等她重重受創(chuàng),他?再坐收漁翁之利。
但……不行。
他?舍不得。
余溫鈞其?實已經(jīng)能夠意識到,擁有駭人執(zhí)拗個性的人是自己。
他?不會責怪賀嶼薇想跑,他?只會責備自己管得太松——等找到她后,余溫鈞決定?放棄這場純愛游戲,他?不準備偽善地裝著給她自由,讓她個人成長。
一旦找到她,他?就?會順從自己心?意,直接囚|禁她一t?輩子。后半輩子,她別想離開他?家?一分一秒。
余溫鈞下?定?決心?后,重新睜開眼睛。然后一下?子就?看到街對角的女孩子。
*
并?不是出現(xiàn)幻覺。
仿佛是大學校園里最樸實的書呆子,炎炎夏日,她依舊穿著那套反復(fù)洗過不知道多少?次的灰色衛(wèi)衣,下?半身?穿著高中?校服短褲和球鞋,露出漂亮的小腿和腳踝。
賀嶼薇頭上戴著的,是余龍飛很早之前扔給她的法拉利摩納哥站鴨舌帽,遮著眉眼,下?半張掛著個黑色口罩。
整身?衣著毫無搭配可言。
賀嶼薇帶著一股極其?陰暗又極其?獨特的氣息,就?像個從下?水道里偷偷摸摸爬出來收租的印度房東,正站在?世貿(mào)中?心?大廈的門?口處,東張西望著。
余溫鈞過一會才意識到,那是他?的車把她放下?的地點。
賀嶼薇正在?原地乖巧等待著,等他?來接自己。
她……沒有逃走?
他?的腳已經(jīng)自動?地跑過去,張嘴的那刻,嗓子居然被心?跳聲填充。
余溫鈞硬是收回想牢牢握住她肩膀的手,咳嗽了?聲:“玩得開心?嗎?”
賀嶼薇扭過頭。
她自己摘下?帽子,依舊是那雙斯斯文文,閃閃躲躲的清澈眼睛。
“香港好熱�!彼Щ蟮卣f,“接下?來我們?nèi)ネ妫磕悴还ぷ髁??”
余溫鈞愣怔幾秒。
隨后,他?就?為剛才的大驚失色感到某種可笑和百感交集。
也是啊,一個膽小如鼠的女孩子,在?陌生城市里能逃跑到哪里去?
不對。
這個“膽小如鼠”的家?伙曾經(jīng)在?深更半夜,獨身?一人去荒廢的海邊小屋,以及,她一腳踩油門?帶著他?向?一輛卡車沖去。再以及,她在?內(nèi)蒙騎著馬一路奔馳四五公里,還招惹了?余龍飛……
余溫鈞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麻煩小孩:“手機給我�!�
賀嶼薇第一次來香港,很多事情都不懂。
她帶手機但沒有開通海外漫游功能,因此接不到電話和短信。
余溫鈞輕輕地吁口氣。
他?啞聲說:“剛剛?cè)ツ膬毫??”
第88章
CHAPTER
88
多云轉(zhuǎn)晴
身為北方人,
賀嶼薇首次來到南方。
她?被余溫鈞帶下車時,又很快地?走進室內(nèi),并沒?真切地?感覺到南方夏日的威力,
但獨自一人走出大樓,
僅僅在戶外站著,就感覺汗水沿著腿肚子往下滴。
南方35度和?北方38度,
體感截然不同。
賀嶼薇戴上口罩,
但劉海兒已?經(jīng)打彎兒貼在額頭和?脖子,
熱氣包裹著她?,不僅僅是熱,
還有無處可逃的粘噠噠。
原本美?容院的空調(diào)凍得她?還有點?冷,
外面卻一絲風都沒?有,整個城市的空氣仿佛是一攤可以勉強呼吸的60度溫水,她?感覺自己是一塊用溫水煮著的梨塊,煮熟了但沒?煮透,
嘴巴里發(fā)燙發(fā)熱。
在這股暑氣里,
賀嶼薇感覺她?靈魂里莫可名狀的“喪”和?“戾氣”都被徹底的激發(fā)出來。她?很想發(fā)脾氣——好熱!
“小姐?”
賀嶼薇堅持走了沒?兩步,
卻被叫住。
她?僵硬地?轉(zhuǎn)過身,面前是兩個身材高大的男性。
叫住自己的是一個皮膚略黑,背著巨大的旅行雙肩包的男人,他拎著兩杯奶茶,看上去?兇悍,
行動似乎極為矯捷。
賀嶼薇默然不語,
等待對方把自己帶走。
年?輕男人卻張口問她?一條路名,賀嶼薇自然不知道香港的路名,她?正被熱得心煩意亂,繼續(xù)不吭聲。
兩個人正大眼瞪小眼,
有一個戴蕾絲帽,穿著極為繁復(fù)巴洛克風格的蛋糕裙女孩子氣喘吁吁地?沖過來,黑皮男順手摟住她?。
“找到你了!唉,不是說好先陪我去?書店買漫畫和?食譜嗎?還有桑先生你也不好,明知道他是超級路癡還跟著他亂跑!”
黑皮男笑?著把手里的奶茶遞給女朋友,說是替她?買什么乙女游戲和?奶茶店的香港聯(lián)名,女孩子眉開眼笑?。
接著,男人禮貌地?跟賀嶼薇道歉,三人就要離開。
賀嶼薇怔怔地?看著他們的背影。
她?恍然,對方似乎不是派來看守自己的保鏢,只是路上一個找她?問路的游客。
這三人說說笑?笑?的,都捧著奶茶。
賀嶼薇忍不住輕咽一下唾液,也覺得嘴巴有點?干。香港的天氣真的超級超級超級熱!
自己不能愚蠢地?站在戶外發(fā)呆。她?整個人快熱趴了,無論想離開還是想怎么樣,得先找到一個涼爽、安全和?安靜的地?方才能思考。
……可是去?哪里呢?
順理成章的,賀嶼薇就決定尾隨剛才向自己搭話的那?三個人。
他們好像也是內(nèi)地?人,那?個穿小裙子的漂亮女孩肯定認路,他們接下來要去?逛書店?
書店是免費的,自己可以去?書店吹吹空調(diào)。
*
香港是個極為有特色的超級大都市,也是亞洲數(shù)一數(shù)二的繁華城市。
建筑密度驚人,道路細窄,街道樓宇給人的圍合感很強,拔天大廈幾乎不獨立,大多?數(shù)都有相鄰的建筑堆砌,四處都是商業(yè)品牌投放的廣告牌。
大街上有快步走過不同膚色的全世界游客,和?不停嗶嗶嗶倒計時的紅綠燈,人行干道有密集斜劃著的交通黃色警戒線。
放眼過去?,整個寸土寸金的商業(yè)區(qū)沒?有任何綠植,馬路也不是內(nèi)地?常見柏油路而是水泥的,是一個十?足十?由鋼筋水泥澆筑制成的城市森林。
賀嶼薇卻目不斜視。
她?對香港真的完完全全不感興趣,雙手插進上衣兜,壓低鴨舌帽,專心致志地?跟蹤著前方的三個人。
那?三人在繁華的馬路時還說說笑?笑?的,悠閑地?city
walk,根本沒?察覺她?的存在。
沒?多?久,有人注意到身后那?道極度可疑且形影不離的灰色影子。
黑皮男目光一沉,他笑?著跟另外兩人說點?什么,獨自落到最后。
賀嶼薇硬生生地?頓住腳步。
不能掉頭就走,如果黑皮男追她?,她?真的跑不動了。她?也不敢繼續(xù)往前走,總覺得會被當成犯罪嫌疑分子被群毆……
幸好,賀嶼薇看到旁邊的廣告牌。
那?里有一個開在二樓的獨立書局。
她?低著頭,羞愧從黑皮男打量的目光中嗖地?鉆到旁邊的門里。
沒?想到,賀嶼薇在那?家書店里逛得入迷,硬生生地?在里面逗留了一個多?小時。
等估摸著余溫鈞要來接自己的時間要到了,她?也就再慢騰騰地?走回到美?容院門口。
“讓你等很久了?”她?歉意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