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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她長長的發(fā)?尾,粘著汗,沾到顫抖的脊背和胳膊上,她迫不得?已叫他名字,他這才握住她的腳踝,再把?她重新?lián)粕洗病?br />
    片刻的哭腔后,她再求饒:“沒法睡……”

    “我會?哄你睡�!庇鄿剽x簡單說,接著又輕問他懷里的人,“這樣舒服嗎?”

    她的胸在?他掌心里,有一種將破未破的飽脹感但又滑溜溜的,他揉著揉著開始握住她的腰,越發(fā)?變本加厲。

    她拽過?膝蓋下潔白的鵝絨枕頭牢牢地蓋住通紅的臉。

    第91章

    CHAPTER

    91

    粒凇

    香港每周三和周日?都有賽馬,

    其中晚場的比賽是七點多?。

    賀嶼薇在晚上?的時候被李訣從酒店大?堂接走。

    看到她后,李訣略微吃驚。

    依舊是素素的妝發(fā),但賀嶼薇從頭到腳換成整套的miumiu。

    她今天穿了一件淡灰色的牛仔連衣裙,

    疊穿了三件打?底,

    幸虧這個?牌子的上?衣t?單品通常偏薄軟,賀嶼薇自己很瘦,

    再加上?她選的是藏青色、棕色系和卡其色的安靜色系,

    又搭配顏色一致的發(fā)夾。一個?自成風格的無性戀氣?質文藝輕柔知性美少女就形成了。

    也?不知道?是這個?意大?利少女牌子輕易地把賀嶼薇身上?那份輕盈纖薄的氣?質挖掘出來,

    還是賀嶼薇確實有一份即興、獨特、智性和出于本?能的氣?質,她把miumiu穿得像自己的一部分。

    全香港最?勢利的人,

    都看不出賀嶼薇曾經(jīng)的身份。

    只有她斜挎著小包掛飾泄露幾分真相。

    余溫鈞沒時間再陪她逛街。

    他直接將?各大?奢牌當季的小掛件都買回來,

    像娃娃機里的玩偶似的,零零總總裝一大?箱,放在她房間里。

    賀嶼薇挑了一個?小馬吊墜一個?烏龜玩偶,還有她自己在房間用絲帶編的蝴蝶結掛著。

    除此之外,

    賀嶼薇戴著一個?棕色運動護腕,

    用來遮掩她想盡辦法都取不下的鉆石手鐲。

    李訣瞇著眼睛打?量她良久。

    他的腹中疑竇叢生,

    但又不太敢真正地確定,不得不稍微掂量著對她的態(tài)度。

    賀嶼薇看到李訣倒是很高興,他鄉(xiāng)遇故人么。

    她突然想起什?么,從包里掏出一個?窄框眼鏡戴在臉上?:“我現(xiàn)在也?有一副眼鏡了�!�

    李訣頓時汗顏。

    “很多?人都戴眼鏡,這可沒什?么特別的。你?是自己買的眼鏡?”

    賀嶼薇不答反問:“你?戴的眼鏡難道?是別人送的嗎?”

    李訣習慣性地推推鼻梁上?的眼鏡:“我戴眼鏡純純是為一個?造型。余哲寧告訴過我,

    余龍飛在草原上?被他哥打?了一頓。你?當時也?跟著他們一起去的草原?”

    賀嶼薇遺憾地點頭。她沒見到余溫鈞抽余龍飛這一幕,

    真想親眼看看。

    李訣順手幫她打?開車門,也?深表贊同,隨后又不動聲色地說:“余哲寧和你?聯(lián)系了幾次?”

    她搖頭:“一直沒打?開手機。我甚至都不知道?你?來香港。”

    李訣再說:“他沒準兒又在欒小姐那里失戀了。鈞哥什?么態(tài)度?”

    好一會兒,賀嶼薇只是漫不經(jīng)心地玩著包上?的真皮掛飾流穗,

    她鎮(zhèn)定說:“你?也?說啦,只是‘沒準兒’�!�

    一路上?,兩人就這么閑聊著。

    李訣心想,得,他什?么信息都沒套出來。小保姆氣?質還是蔫蔫,但說話和做事越發(fā)地滴水不漏。

    #

    賽馬場內(nèi)燈火通明,有當?shù)氐臉逢犜诂F(xiàn)場演出,氣?氛極其熱烈。

    不少外國人在其中排隊,墨鏡推在他們頭頂上?。而穿著汗衫的當?shù)厝藙t在填深藍色的單子,胳膊下面夾著厚厚的馬書和馬經(jīng)。

    賀嶼薇和李訣是從特殊通道?直接進vip樓層,保鏢替她去柜臺拿了一本?馬經(jīng),所謂“馬經(jīng)”,上?面羅列每匹馬的過往戰(zhàn)績和擅長的場地賽,還有騎師和練馬師的履歷介紹。

    賀嶼薇翻著馬經(jīng),她心想,搞個?賭博還那么大?的陣勢。

    李訣把她送到貴賓包廂后,就不見蹤影。而余龍飛則和賽馬會的熟人用英文聊得熱火朝天。

    賀嶼薇樂得一個?人趴在欄桿上?獨自發(fā)呆。

    據(jù)說,養(yǎng)一匹可以比賽的馬,每年都得花七位數(shù)。余溫鈞在內(nèi)蒙重傷了賽馬,余龍飛當時的臉色是真的都快哭出聲,也?不知道?那匹馬的后續(xù)怎么樣。

    *

    快開場,第?三人才姍姍來遲。她還是聽到余龍飛諂媚地叫了一聲哥,才趕緊回頭。

    余溫鈞罕見地戴著口罩。

    他穿著西裝,內(nèi)里又是花襯衫,正抱著胳膊,居高臨下且靜靜地掃視著下面綠色的場地。

    賀嶼薇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場內(nèi)有工作人員打?著藍黃色相間的雨傘,而對面碩大?電子屏幕此刻正介紹著一個?叫wendy的賽馬,通體純黑,四腿修長,極為神俊,而雪白?馬鞍上?繡著花體編號6。

    就像在草原上?,余溫鈞很快就被一些?外表極其商務派的中年男人們包圍了。他們熟絡地打?招呼、握手、寒暄和擁抱。

    李訣隨后再出現(xiàn),手里握著幾十張大額的賭注券。原來他剛剛跑到服務臺下注,不僅如此,還給賀嶼薇買了賽馬場的紀念玩具,并給余溫鈞帶來冰冷的啤酒。

    余龍飛陰陽怪氣地問:“狗腿子表哥,我的酒呢?”

    李訣冷冷說:“我可不是你的傭人。”

    話雖然這么說,他還是無可奈何地從包廂內(nèi)的飲料席拿出另外一杯遞給余龍飛。

    賀嶼薇耳朵聽著后方的喧鬧,她繼續(xù)獨自趴在欄桿上?,胳膊垂下去。

    陌生或熱烈的呼喊從極遠的看臺下方傳過來,耳邊還有聽懂聽不懂的粵語和英語廣播,簡直就像參加學校的秋季運動會。

    但此刻,她身處香港。

    天啊,賀嶼薇這輩子都沒想過,自己能來香港,居然在看賽馬。所謂人生,還真的是各種無法預測的展開呢。

    賀嶼薇靜靜地閉上?眼睛。她心想,要是……

    “要是哲寧也?來香港就好了。”這話卻是余溫鈞說的。

    賀嶼薇愕然地側過頭。

    下一輪賽馬要開始了,看客們都來到看臺。

    余溫鈞卻徑直來到她身邊,他的目光還是望著看臺,因為下半張臉被口罩擋著,讓人只能把視線放到他眼睛和眉毛處。

    他繼續(xù)說�!罢軐幒妄堬w,他們小時候都喜歡看賽馬。不,哲寧其實不喜歡這么吵鬧的比賽,但家里有兩個?小孩么,龍飛有什?么,另外一個?也?得給個?一模一樣的,否則家里就會雞飛狗跳。龍飛也?是差不多?的德性。哲寧小時候生病,我給他拿吸管喝藥,龍飛也?吵著要喝�!�

    *

    余溫鈞總會(在詭異的場所),自然而然地提到兩個?寶貝弟弟。

    賀嶼薇以前聽著總覺得有一股淡淡的不舒服,又不知道?具體不舒服的原因。

    她現(xiàn)在才明白?,這是一種城府很深且狡猾的做法。

    余溫鈞很在乎他弟弟,但他也?會把弟弟當作和別人談話里拉近彼此距離的一種工具。

    當別人聽余溫鈞主動說起他兩個?弟弟,會產(chǎn)生一種被上?位者當成自己人的親昵錯覺。但實際上?呢?

    是一場他掌控結束和開始的small

    talk。

    余溫鈞討論他弟弟,只是因為他不愿意在某些?事上?明確地表露自己的觀點。

    賀嶼薇的目光下移,余溫鈞的手里握著李訣遞來的那一杯冰啤酒。

    他喝了酒,就代表今晚不會碰她了。不,明明之前喝過酒也?強吻過她。那是他們之間最?后的一個?吻。

    昨晚在她半睡半醒間,他把她肚子差點頂破了都不肯吻她。

    還有,酒水。

    余溫鈞在外面并不輕易飲食,一般只喝玖伯或信任人所遞來的酒水——他仇家很多?嗎?他的工作和人生經(jīng)歷,她一點都不了解,全是從他兩個?弟弟嘴里拼湊出來的信息。

    這個?家伙,真的弄得別人好混亂……

    *

    賀嶼薇很輕地抽一口氣?,再呼出。而那口氣?流走的瞬間,內(nèi)心又涌上?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郁悶和煩躁。

    賀嶼薇晃一下頭,驅逐混亂的思維,便問:“你?的賽馬是幾號?”

    余溫鈞只是回答:“它今晚沒上?場�!�

    她很遺憾:“那,你?的馬是什?么顏色的?”

    “很普通的馬而已。你?可以猜猜龍飛的馬是幾號�!�

    余溫鈞每次都用弟弟轉變話題。

    一股攢動煩躁突然就涌上?胸口,賀嶼薇干脆地說:“我根本?就不關心余龍飛和他的馬�!�

    她剛剛趴在欄桿上?,也?只是很單純想,要是自己也?能下場摸摸賽馬就好了。

    她根本?都沒有一絲想到余哲寧的念頭!

    賀嶼薇忍不住再說:“而且,我很討厭去猜,也?沒有很喜歡看賽馬!”

    賀嶼薇這種無來由的頂撞語氣?,也?讓余溫鈞不快地皺起眉。好好的,怎么突然鬧別扭了?

    他不動聲色地說:“不喜歡看賽馬可以先走。司機在樓下,你?在那里等我們�!�

    賀嶼薇卻停留不動。

    她又垂下肩膀:“……不,我想待在這里�!�

    余溫鈞的手指略微動了動,他真的對這個?女孩子沒有辦法,她就那么輕輕巧巧,靠一句自言自語的嘟囔,就動搖著他。

    “看比賽的時候,不能和別人聊不在場比賽的馬。如果你?很想知道?的話,我的馬是22號,來自比利時的溫血馬,不是競速的,而是專門跑障礙賽的。一般情?況下,龍飛的馬上?場,我的馬就會避開。你?要是想看看它們,待會兒我叫騎手上?來帶你?去馬廄�!彼麩o奈地說,“我買馬只是機緣巧合,并不怎么感興趣。”

    場下一聲呼令。

    騎手和馬立刻沖向終點,所有人都全神貫注地場內(nèi)或大?屏幕,表情?有喜有憂,廣播正用高亢地粵語拼命吶喊助t?威。

    賀嶼薇的目光在全場搜尋,果然沒有22這個?號碼,她隨口說:“你?對世界上?的很多?事情?都既不討厭也?不喜歡�!�

    余溫鈞把剩下的啤酒一飲而盡:“對其他事情?和女人可能如此,但我喜歡你?�!�

    就在這時候,場內(nèi)的裁判發(fā)出了指令,全場的人爆發(fā)出興奮的喊叫,氣?氛直接沸騰,千萬雙目光盯著奔馳的駿馬,匍匐的騎手,以及盯著大?屏幕上?的實時播報。

    盡管如此,她依舊清晰地聽到了這句話。

    #

    玖伯曾經(jīng)拿來香港的旅游手冊,讓賀嶼薇選感興趣的景點,但比起出去被曬,她寧愿在涼爽的房間里上?網(wǎng)。

    香港的網(wǎng)速很快,可以翻墻看外網(wǎng)的新聞。

    賀嶼薇越發(fā)頻繁地刷BBC的網(wǎng)站,一路刷到了古典樂頻道?,但還是沒有勇氣?去讀她母親去世的新聞報告。

    牛皮信封還在她書包里,始終沒有打?開。

    賀嶼薇知道?自己在逃避這件事。她連維多?利亞港都不敢多?看。

    但她在香港待了很久,無憂無慮的暑假要結束。他們馬上?就要回北京。

    人,也?必須要面對過去了。

    *

    余溫鈞現(xiàn)在的工作不那么繁忙,開始習慣性地安排一些?游玩的行程,其中,也?自然要安排賀嶼薇的。

    看完賽馬的第?二天,賀嶼薇陪著他們?nèi)巳リ懹鸩铇恰?br />
    吃完早茶,他們會一起去慈山寺轉轉,然后余溫鈞他們繼續(xù)開會,而司機會把賀嶼薇送到迪士尼。

    李訣頗為了解賀嶼薇的個?性,他問她是不是對迪士尼不感興趣。

    “可惜了,墨姨她女兒不在香港,要不然讓她來陪你?。兩個?小女孩逛比較有意思。但放心,我給你?定了迪士尼官方陪伴服務�!�

    余龍飛冷言冷語:“還花錢!不如找?guī)讉?男大?學生陪她�!�

    李訣直接無視余龍飛,沉吟地說:“香港好像還有一個?海洋公園,風景挺好的。你?可以去海洋公園看看�!�

    賀嶼薇最?終選擇去海洋公園。

    “行。司機在外面等你?,你?要是覺得沒意思,再讓人把你?送到迪士尼,或者,把你?送回酒店附近的海港城,你?逛逛街�!崩钤E再好聲好氣?地說。

    余龍飛已經(jīng)吃完早茶,在旁邊等得極度不耐煩。

    賀嶼薇算個?什?么東西,居然讓他們幾個?大?男人在這里鄭重其事討論怎么安置她。但余溫鈞一直不吭聲,他也?只能插兜站在旁邊,聽到李訣和玖伯跟賀嶼薇商量完后,才轉身離去。

    跟余溫鈞出來,余龍飛通常不帶腦子,反正兄長會安排一切。

    “哥,接下來去哪兒來著?”余龍飛問他哥。

    #

    慈山寺是香港首富修繕的寺廟,據(jù)說香港本?地的超豪們都不屑一顧,但內(nèi)地來的人多?少都會前去瞻仰一番。

    余溫鈞主要是帶余龍飛來的。

    他從進門后,就拽著弟弟的領口,一路強行講解到尾,余龍飛因為無法掙扎而滿臉煩躁,李訣則在旁邊緊跟著他們。

    賀嶼薇由玖伯陪著。

    比起寺廟,她遠遠地左右四看自然環(huán)境。

    香港不僅是她來過最?南邊的城市,也?算是她第?一次出境。街道?樹木,城市建筑,人的長相和標注繁體中文的語言都是完全陌生的存在。

    她的內(nèi)心有種惶恐和雀躍。

    走著走著,賀嶼薇突然在前方看到,余溫鈞一巴掌把余龍飛抽進一個?小黑屋。

    他打?發(fā)余龍飛去抄經(jīng)書,并讓李訣監(jiān)工,也?跟著一起抄。

    人不可貌相。余龍飛的一手字是自小跟著書法大?師學的,獲過國家級別的大?獎,有幾分功道?。

    賀嶼薇好奇走進去的時候,余龍飛果然提著毛筆抄寫心經(jīng),一手小楷的頗為恬淡瀟灑。李訣也?在旁邊,但他的字工整而極丑。簡直就和兩個?人的印象相反。

    玖伯問賀嶼薇有沒有興趣抄一份經(jīng)書,她搖搖頭,他便低聲說:“出去找他吧�!�

    所謂找,自然也?只能找余溫鈞。

    余溫鈞看到賀嶼薇跑出來,也?問了和玖伯相同的話:“你?不進去抄一份經(jīng)書?”

    賀嶼薇搖頭:“我信共產(chǎn)主義。”

    余溫鈞給了身后保鏢一個?簡潔手勢,再說:“散會步�!�

    #

    今天的香港還是陰天。

    但寺廟坐落在山間,比城市更為涼爽,但空氣?里仍然縈繞有內(nèi)陸城市所感受不到的潮濕之意。

    余溫鈞照顧著賀嶼薇的腳速,兩人慢慢地往觀音像的位置走。

    賀嶼薇戴著草帽,她伸了一下胳膊,隨口說:“聽玖伯說,你?去過很多?次上?海迪士尼?”

    “嗯,很多?企業(yè)家都會去參觀。”

    余溫鈞的手機里,保存著蘋果專營店和迪士尼的大?量照片。

    蘋果和迪士尼,都是圈內(nèi)出了名的細節(jié)裝修狂魔,精益求精,預算極高,對工藝的細節(jié)和品質要求極為嚴苛,什?么東西都恨不得要最?好的。

    蘋果自然不用說,每一個?國家的旗艦店裝修都投入上?億元的費用,從落地玻璃、功能面板,乃至天花板、墻面、地面,通風系統(tǒng),蘋果每年都恨不得給裝修申請三四十個?設計專利。

    至于迪士尼,他們當初要在上?海建造園區(qū),在國內(nèi)招標很久卻根本?找不到能符合標準的施工團隊,美國方派遣大?量當?shù)貑T工,從零開始培訓施工單位、建筑師、園藝師。甚至于,完成園區(qū)建設后,上?海的整個?建筑行業(yè)和園林工程都因此而提升了一個?檔次。

    時至今日?,國內(nèi)很多?大?型景觀區(qū)也?都會前去迪士尼取經(jīng)。

    余溫鈞也?親自考察了很多?次,主要是在裝修細節(jié)和園林布置上?吸取經(jīng)驗。

    *

    “……哦,能找到自己的榜樣可以學習,確實是挺幸福的事情?�!�

    賀嶼薇把感想誠實告訴余溫鈞,卻看到他盯著自己,不由奇道?:“怎么了?”

    余溫鈞心想,他怎么感覺這小女孩對自己說話開始有點居高臨下的態(tài)度了,以往,都是他這么淡淡評價別人的興趣。

    他默不出聲,繼續(xù)往觀音像的位置走,賀嶼薇再緊緊跟上?他。

    她問他:“你?小的時候,會看奧特曼之類的東西嗎?”

    “我小的時候根本?不允許看電視,每天有很多?東西要學。尤其是我媽,管得很苛刻,她是土生土長的北京人,特別注重一些?老規(guī)矩�!庇鄿剽x回答。

    賀嶼薇再大?膽地說:“你?覺得自己有一個?美好的童年嗎?”

    “有�!庇鄿剽x對這個?問題不以為忤,“小時候家教很嚴,但還是允許我發(fā)展個?人愛好的�!�

    賀嶼薇早就隱隱有感覺,余家三兄弟里,余溫鈞是長子,是當繼承人嚴苛地培養(yǎng)。他的愛好都有點老年人,蜻蜓點水,更多?像是修身養(yǎng)性的方式而又不允許沉溺。

    但,余龍飛和余哲寧就明顯是少爺,他們的興趣和愛好也?更多?更豐富。

    不過,賀嶼薇對“家教嚴”還是有一點體會。爺爺奶奶從小就讓她把“對不起”“謝謝你?”掛在嘴邊,絕對不允許說臟話,絕對不允許大?聲喊叫,絕對不允許亂跑,絕對不允許和男生單獨相處——

    “昨天,你?聽到我說的那句話了吧?”

    兩人順著臺階,走到潔白?的觀音像前,換成余溫鈞開口問她,賀嶼薇也?就腦子沒想先答應了。

    等過了一會意識到什?么。

    昨天的話?

    是余溫鈞昨天在賽馬場上?冷不丁扔出來的那一句……“喜歡你?”嗎?

    第92章

    CHAPTER

    92

    大暴雨

    發(fā)絲,

    被海風吹成纏纏繞的蛛網(wǎng),就因為這一句話,賀嶼薇昨天晚上翻來覆去的一宿都沒睡。

    這是她人生第一次收到表白,

    而且是從余溫鈞嘴里說出來的。

    他這句話是隨口玩笑嗎?還是說,

    他像喜歡上一個?紙鳶、一匹馬,或者喜歡裝修那樣地“喜歡”她。是對玩具的“喜歡”。

    再或者是,

    他僅僅很滿意她的身體。

    最?重?要的問題是,

    余溫鈞主動承認“喜歡”上她,

    她也許能讓他放自己?走?

    賀嶼薇念及如此?便握緊了雙手,扭過頭看他。

    余溫鈞此?刻的表情沒有任何自嘲或柔情的旖旎感覺。

    “明明說過讓你快點?喜歡上我,

    但我自己?卻無法避免地先動了心�!彼琅f從容地看著?面前的觀音像,

    “而我自認給?了你一段很充足的思?考時間,到現(xiàn)在,也必須了解你思?考到了哪一步——你現(xiàn)在對哲寧是什么想法?你怎么看待我們的關系?對目前的你來說,什么是最?重?要的,

    有什么是你無法放棄的?你腦子里規(guī)劃過自己?的未來嗎?你打算過怎樣的生活?”

    對話突然急轉直下?,

    賀嶼薇張口結舌。

    這幾句死亡連問,

    配合余溫鈞自始至終的冷靜表情,簡直是太有苛刻上位者的習慣風格了!

    她情t?不?自禁地想到他當初在花園里站著?,面無表情地吐出“我要你”的那個?脅迫場景。

    這個?男人,在他告白的時候都可以順帶去教訓人的嗎。

    賀嶼薇的鼻尖開?始出汗,她訥訥地承認:“我……并沒有想這些問題。”

    余溫鈞的目光銳利地刺向她:“是從來都沒有想,

    還是沒有想好?”

    他微微提高聲音,

    賀嶼薇下?意識地開?始道歉:“……都,都沒有。但你等一下?,我現(xiàn)在就思?考�!�

    *

    這時候,余龍飛和?李訣也出現(xiàn)在后方。

    從他們的角度看去,

    在那尊玉白色的眉目慈祥憐憫世?人觀音像下?,某個?冷面大老板正定定地抱臂站著?。

    某個?萬年受氣?包低著?頭,一副絞盡腦汁應對又很想倉皇逃跑的慌亂傻樣子。

    身為他身邊最?親近的人,余龍飛和?李訣在日?常生活中被余溫鈞痛罵過無數(shù)次,聞著?味兒,他們就知道這是余溫鈞正在冷酷訓人且極有可能會殃及池魚的氣?場。

    余龍飛和?李訣不?約而同站住腳步。

    一個?哼哼起小曲兒,一個?假裝在看風景,暫時都停在安全地帶,不?愿意繼續(xù)靠近。

    余溫鈞還在注視著?小姑娘。

    濕潤且新鮮的海風里,她那一顆因為剛才聽到余溫鈞那句“喜歡你”躁動的心也漸漸恢復平靜。

    賀嶼薇也慢慢抬起頭。

    “我真的思?考不?出來你那些問題的答案。”她鼓起勇氣?承認。

    “去年夏天,我還在農(nóng)家樂后廚打工,從來沒有想過能遇上你,也沒有想過自己?現(xiàn)在能有機會來香港。我并不?像你,從小見過很多?世?面,能夠清晰地預見和?計劃自己?未來。很多?時候,我在走一步算一步。不?,世?界上大部分人也都在順勢而為,做好他們當下?能做的事情而已。像你說的,現(xiàn)實中的很多?事情都是發(fā)生在頭腦之外吧?你都做不?到預見未來的事情還這樣問我,就是在欺負人……我覺得?,真正的人生目標也從來不?是靠想出來的,而是等條件成熟就會自然出現(xiàn)的�!�

    自己?這是被頂嘴了嗎?余溫鈞這么想,語氣?卻變得?柔和?了:“你可以什么都不?要想,乖乖當我的女人。”

    “我現(xiàn)在不?就是在當嗎?”賀嶼薇立刻弱弱跟上一句,并狠狠地瞪他一眼。

    這一下?,余溫鈞真的被她逗笑。

    他解釋:“我剛才這么問也并非想責備什么。如果你有什么問題想不?明白,也可以問我,找我一起商量看看。李訣就是你的反面,他總是一個?人想問題,越想越偏,還鉆起牛角尖。唉,說句實話,我有時候也搞不?懂李訣�!�

    賀嶼薇憤懣地扭過臉。

    余溫鈞關心別人的方式,未免也太……苛刻了!

    該說是本性嗎,就算余溫鈞關心人,也總是帶給?人一種連敲帶打頭皮發(fā)麻的震懾感。

    這時候,余溫鈞也看到了余龍飛和?李訣他們,他對著?他們點?點?頭。

    余龍飛和?李訣觀察著?形勢,謹慎且慢吞吞地走過來。

    余溫鈞邊注視著?他們邊繼續(xù)跟她說話。

    “我身邊的位置有很多?的好處,但也會有各種壞處。不?過,能長久站在我身邊的人絕不能為小事而猶豫來猶豫去的。”

    隨著?李訣和?余龍飛兩人的靠近,余溫鈞的聲音也漸低,語氣?卻極其篤定乃至森然,“薇薇,你可以永遠把自己?放在第一位,但也要記住,你從頭到腳都是屬于我的女人,而我也是你這輩子最?后的男人。我說明白了嗎?”

    他的視線帶著?“不?要說讓我放你走”的強烈警告信息,賀嶼薇心情復雜。

    “哥,走了�!庇帻堬w走過來,看了一眼躲在余溫鈞背后的賀嶼薇,“她又犯什么錯了?唉,我們每天都要工作,她倒是能天天傻玩兒�!�

    余溫鈞抬起手腕看了眼時間。

    *

    按照行程表,他們應該趕去銀行開?會。

    兵分兩路,賀嶼薇則坐著?另一輛車去海洋公園。

    余龍飛和?余溫鈞分別乘車。

    余溫鈞坐得?是一輛金屬色的賓利,等他乘坐的賓利經(jīng)?過她,透過車窗,她看到他正扭頭跟玖伯說什么,并沒有看自己?。

    賀嶼薇的腳步突然動了。

    她不?顧身后司機和?保鏢的呼喊,拔腿想追上那輛車。

    賓利開?了十幾米就緊急剎車,車窗降下?來,有一支戴著?表的男人手伸出來不?耐煩地朝著?她招了招。

    她趕緊跑上去,結結巴巴地問:“……你們的工作會一直忙到晚上嗎?”

    “看情況�!本敛嬗鄿剽x回答。

    余溫鈞則說:“恐怕會到晚上。”

    這時候,李訣也從后面跑下?車,詢問發(fā)生什么情況。

    賀嶼薇便跟李訣說:“聽說晚上的迪士尼有煙火,你們要不?要也一起來看?”

    李訣回答和?玖伯差不?多?,說看他們工作的進程,隨后那一行車就浩浩蕩蕩地開?走了。

    #

    賀嶼薇獨自去的海洋公園。

    香港海洋公園有五個?園區(qū),比起更熱門的迪士尼,游客的流量并不?大。

    她進門時拿著?一張地圖,每個?項目都看,走走停停,也極為悠閑。

    乘坐纜車的時候,前后都是結伴的一家人,她一個?人獨享纜車。

    賀嶼薇跳上去,把書包放在旁邊的座位,終于從里面掏出一個?牛皮紙袋。

    風很大,陽光透過玻璃照射進來,在腳底形成長方塊的光塊,四周都曬得?暖洋洋且靜謐。

    纜車就像透明的熱氣?球,它承載著?她,平靜地翻越過山嶺、大海、住宅和?私人泳池的時候,賀嶼薇也抓緊時間,讀完她此?生從未見過一面的母親資料。

    明明都是中國字,賀嶼薇卻讀得?極其緩慢,并不?停地抽著?鼻子。

    等看完后,她長舒一口氣?。

    “我不?會怪你的�!辟R嶼薇用很低的聲音對著?虛空自言自語,“爸爸那樣的男人,你從他身邊跑走是正確的選擇。但是,我也永遠無法原諒你�!�

    下?午五點?鐘,賀嶼薇從海洋公園的大門再走出去。司機問她還有沒有精力去迪士尼,她點?點?頭,但在去迪士尼的路上時沉沉地睡過去。

    再醒來,天已經(jīng)?黑了。

    車,就停在迪士尼的露天停車場,而在不?遠處可以看到最?后一輪煙花竄上黑夜的白色痕跡,以及迪士尼城堡尖尖的一角。

    五分鐘后,余龍飛和?李訣從迪士尼園區(qū)走出來。原來,他們趕到的時候,賀嶼薇還在車上睡覺。他倆就跑去看了散場煙花。

    “啊,你們可以叫我起來�!辟R嶼薇歉意地說。

    李訣擺擺手,卻從她腳邊撿起一個?東西。

    那是張磨得?發(fā)白的老式員工卡。卡面處貼著?一個?女人涂著?紅唇的照片,名字寫著?,楊艷。

    “嗯,這是我媽媽曾經(jīng)?在超市當收銀員的員工卡�!辟R嶼薇隨口解釋,“我今天在海洋公園的纜車上,看完她的生平資料,看完后就把資料全撕碎扔在山頂?shù)睦袄�。但這張員工卡可能太小,就落在包里。麻煩你幫我扔了吧�!�

    李訣沉默會:“其實,這世?界上的父母不?一定都在乎孩子。但孩子卻都無一例外地想了解生下?自己?的人�!�

    賀嶼薇什么也沒說。

    同樣身為孤兒,李訣知道很多?事沒法靠語言安慰,他說:“我?guī)湍惆堰@張卡片保留起來吧。你就當徹底地扔了,但以后你再想看,就找我要�!�

    余龍飛在旁邊聽著?這場對話。

    他是慣常沒有任何同情心的人,反而冷嘲熱諷:“你倆不?如抱著?痛哭吧。多?有緣分啊,一個?從小沒有媽,一個?爸媽都沒了。不?過,李訣你還有個?活爹,你可以和?舅舅上演父子滴血認親的戲碼。哎,你不?是特?別傲特?別有本事的人,怎么總是賴在哥這邊��?”

    “我知道鈞哥身邊不?缺人,但我能告訴你的是,我這條爛命任他發(fā)落——”

    “別別別,誰都知道我哥現(xiàn)在最?討厭沾人命——”

    余龍飛和?李訣再度嗆起來,賀嶼薇轉頭悄悄地問旁邊的司機,余溫鈞現(xiàn)在在哪里。

    他沒來。

    聽說下?午四點?多?開?完會,余溫鈞就嫌他倆實在太吵了,直接拋下?他們,自己?馬不?停蹄地坐私人飛機飛了一趟廣州南沙,晚上還要在那邊參加什么應酬。

    李訣和?余龍飛也確實想從連續(xù)多?日?的繁雜公事里放松心情,但又不?敢去聲色犬馬的場所,只好結伴跑來迪士尼看煙花。

    #

    從迪士尼回酒店的路上已經(jīng)?晚上十點?了,賀嶼薇一直靜靜地看著?車窗外。

    她今天去了寒山寺、海洋公園,又看完了母親的資料。

    按理說是很充足的一天,但總覺得?有一種極其強烈的空虛與落寞感。身處t?在無盡繁華明亮的大城市,她仍然和?整個?主流世?界脫鉤。

    賀嶼薇很久沒有感受到這種要吞噬自己?的空虛感。

    她問保鏢能不?能在酒店門口的噴泉邊獨自散散步。

    保鏢搖搖頭。

    沒多?久,司機把車停到了路邊。

    保鏢拉開?車門請她下?去,自己?返身坐回車上。

    這并不?是熟悉的酒店門口,賀嶼薇不?明所以,她疑惑地走兩步,左右張望,卻發(fā)現(xiàn)前方赫然停有一輛亮紅色的雙層觀光巴士,車門靜靜地對她敞開?。

    巴士的一層只有戴著?白手套的香港司機,他對著?她點?點?頭,賀嶼薇便躡手躡腳地沿著?窄窄的樓梯走上去。

    觀光巴士第二層是敞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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