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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一個極美的女人側臥在床上,輕聲講述:“兔子島四季如春,島上有面包樹,那是真正的面包樹,上面會長出面包來。什么時候肚子餓了,就去樹上摘面包吃。島上還有一條河,河里流的是牛奶�!�

    小林蔦躺在女人懷里,一臉向往,問:“那如果去兔子島,就不會餓肚子了?”

    女人說:“是啊,而且上面生活了許多許多小兔子。每一只小兔子都有自己的名字,如果你能記得每一只小兔子的名字,你就可以成為這個島上的主人�!�

    小林蔦很苦惱,問:“可是我記不住那么多小兔子的名字,怎么辦呀?”

    女人繼續(xù)講述:“兔子島上的小兔子們都很好客,就算不能成為島主人的人來了,它們也會請他喝胡蘿卜汁,跟他說話�!�

    “島上沒有冬天,你永遠都不會感覺冷。只有善良的人才找到兔子島,只有聰明的能記住所有兔子名字的人,才能成為兔子島的主人。”

    小林蔦又說:“那哥哥肯定可以,他可以當兔子島的主人�!�

    女人笑著問他:“為什么呀?”

    小林蔦高舉雙手,驕傲地說:“因為哥哥最善良,可以找到兔子島。哥哥最聰明,肯定可以記住所有小兔子的名字�!�

    坐在一旁的小江苜說:“如果我當了島主,我就邀請你到島上來�!�

    小林蔦歡呼不已。

    小江苜又說:“但是你要叫我島主大人�!�

    小林蔦站在床上,舉著手蹦起來,喊:“島主大人!島主大人!讓我去兔子島吧!讓我留在兔子島吧!”

    江苜當然記得兔子島,那是他聽過的唯一一個童話。

    小時候,母親在清醒的時候,會一遍一遍給他們講兔子島的故事。

    他和林蔦曾經(jīng)靠著這個并不存在的小島,撐過了饑寒交迫的童年。

    “哥,我現(xiàn)在是兔子島的主人了�!�

    耳邊林蔦的聲音一響起,江苜又一次回到了兔子島。

    江苜很認真地看著林蔦,問:“島主大人,我可以留下來嗎?”

    林蔦有些苦惱,看著他,說:“你留下來,那個人怎么辦呢?你不要他了嗎?”

    江苜愣住了,定在原地不動。

    林蔦又問:“哥,他對你好嗎?”

    江苜有些結巴,費力地說:“他對我,一,一開始不好。后來,就對我很好了。”

    林蔦問:“哥,你喜歡他嗎?”

    江苜嚅囁著唇,說不出話,好半天之后才問:“小蔦,我可以喜歡他嗎?”

    林蔦笑了,說:“怎么問我呢?從小到大,都是我問哥問題啊。你一直比我聰明,比我厲害。你從不犯錯,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

    江苜突然流淚了,看起來有些委屈,說:“小蔦,我喜歡他,我真的很喜歡他�?墒�,他們都覺得我不該喜歡他�!�

    這話他從不敢說出口,知道這是夢,面對著一個不是人的魂兒,他才敢說了。

    林蔦肅然正色,說:“你從不犯錯,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不管他們說什么,哥,你不要聽。”

    這時天黑了,他們周圍有很多螢火蟲環(huán)繞,仿佛星星們也來到了兔子島。

    江苜曾經(jīng)覺得,林蔦的一生就像一場苦修,而此時他笑著,像功德圓滿的樣子。

    林蔦抱著兔子走在夜風里,對他說:“哥,我就留在兔子島了,你也該回去了�!�

    林蔦明明步子邁得不急不大,但是不知為何走得極快。

    江苜在后面很費力地追著他,看著他的背影感覺心臟很疼,他哽咽著問:“小蔦,我能去哪啊?”

    林蔦停住腳步轉身看他,突然變得憂傷,他看起來那么難過。

    林蔦說:“哥,去看病吧。”

    �。�

    �。。。�

    江苜像被子彈打中心臟,驀然睜大眼。

    突然,一陣風吹來,眼前場景開始分崩離析。

    長著面包的樹,流著牛奶的河,還有野草,小路,沙灘,亂石,一切都開始在江苜眼前破碎瓦解。

    林蔦的聲音散在風里,說:“哥,去找老師,去看病,然后好起來�!�

    江苜如同收攏林蔦的骨灰一樣,拼命想把眼前破碎的畫面收攏起來。

    但是沒有用,風還在吹。

    “哥,去看病吧�!�

    “去找老師,去看病�!�

    “然后好起來。”

    “哥,去看病吧�!�

    “好起來。”

    江苜聽著散在風里的聲音,看著眼前碎裂的畫面,站在廢墟里哭著喊:“小蔦,你別丟下我呀,帶我去兔子島�!�

    “哥,我這里不留你,你得活著�!�

    “去找老師,去看病�!�

    風里的聲音縹緲,卻又振聾發(fā)聵。

    江苜痛苦不已,喊著問:“小蔦,我怎么辦��?”

    “哥,去找老師,去看病�!�

    “我這里不留你�!�

    “去看病,好起來�!�

    當他從破碎的夢境里出來時,眼前是凌霄焦急的臉。

    凌霄抱著他,問:“怎么了?夢見什么了?別怕,我在這呢�!�

    江苜渾身震顫地哭,大張著嘴,可氣都喘不上來。

    凌霄也哽咽了,說:“我在這里呢,你什么都不要怕�!�

    太難了,他們兩個太難了,像浮在無邊大海里的兩個人,快要被淹死了。

    燈塔不見,沒有來船。

    誰來救救他們��?

    “凌霄!”

    江苜凄厲地叫著他的名字。

    “我在,我在的�!绷柘隹拗貞�。

    在島上待了將近兩個月之后,凌霄終于在盛老的建議下,帶著江苜回國了。

    凌霄和江苜驟然在南洲消失了兩個月,一聽說他們回來,想要上門拜訪的,打電話約飯的絡繹不絕。

    沒人知道江苜生病的事,除了凌霄和盛老。

    凌霄這個時候自然不敢把江苜帶出去,也不敢讓人上門,更不會丟下他自己出去,所以他把所有的聚會都拒了。

    江苜因著夢里林蔦的提醒,記起了自己的病,可他仍是不肯看病。他時常坐著不說話,連水母都不看了。

    他看著凌霄日日夜夜守著他,有時候心里不禁覺得煩躁,常沖他狂吼,讓他滾。

    可是咒罵是趕不走凌霄的。

    不論江苜罵得有多難聽,他總是默默聽著,等他平復之后,再上前靜靜抱住他。

    凌霄想,最起碼江苜對他的擁抱是不抗拒的。不管他上一刻罵得有多狠,下一刻被自己抱在懷里他也不會推開。

    盛老說長時間在密閉環(huán)境中待著,會讓人情緒更加壓抑,對江苜的病情沒有好處。

    于是凌霄想帶江苜去郊區(qū)的房子里住,那個房子建在山上。風景很好,房前有林子,后山有瀑布。

    郊區(qū)的房子收拾好了,凌霄簡單收拾了點東西,自己開車帶江苜過去。

    出了門,凌霄一邊要注意路況,一邊還要關注著江苜狀態(tài)。

    江苜神思不屬,垂頭不語。

    所以他們兩個都沒有發(fā)現(xiàn),街口有一個鬼鬼祟祟的男人,男人目送他們離開之后,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環(huán)城高速上,路過收費站的時候,江苜讓凌霄停了一下,要上廁所。

    凌霄把車停好,熄了火,要下車陪他一起。

    江苜見狀,驀然瞪向他,問:“你為什么要跟著我?”

    凌霄好脾氣,說:“我陪著你啊�!�

    江苜突然怒了,說:“真覺得我瘋得不行了,你就離了我!整天這樣看著我,你是怕我滿街殺人嗎?”

    江苜下車甩上車門,回頭一看,凌霄也跟著他下了車。

    江苜更生氣了,當即就罵他。

    罵完又怒吼:“你回車里,不準跟著我!”

    江苜最近脾氣總是陰晴不定,躁動異常,凌霄已經(jīng)習慣了,只能順著他,又重新坐回了車里。

    江苜上廁所的時候,突然聽見外面?zhèn)鱽硪魂嚲揄�,有點像爆破的聲音。

    他眉頭一皺,突然有點心慌,匆匆往外走。

    剛出洗手間,他就定住了。

    停車場里,有一輛車不知原因的爆炸了,此時正燒著熊熊火光。

    那是凌霄的車。

    凌霄在車里。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有人提到凌狗了,我好感動。

    第127章

    凌霄在車里,車爆炸了。

    是他罵著凌霄,不讓他跟著,是他讓凌霄回車里的。

    現(xiàn)在車爆炸了,爆破聲那樣響,火勢那樣大,沒有人能活著。

    凌霄死了。

    死了。

    江苜突然一言不發(fā)往前走,他失神的往火海走去,直到熱浪包圍住他,火舌即將舔上他時都沒有停下。

    “江苜!”

    突然一個聲音在他身后破空劈來,宛如一道金鞭,凌然驅散了白霧。

    江苜聽到熟悉聲音回頭,是凌霄。

    凌霄完好無損,身上一點傷痕都沒有,眼睛亮亮的看著他一瞬不瞬。凌霄聲音很輕,似乎怕嚇到他,說:“江苜,回來。”

    江苜突然顫抖著向他跑去,眼淚落了下來,被拋到身后。

    這一刻他忘記了一切,心里只有一個念頭。凌霄沒有死,他沒有死。

    他撲到凌霄懷里,張開雙臂第一次主動緊緊抱住他,哽咽道:“我以為。。。我還以為你在車里。。。我以為你死了�!�

    凌霄這才明白過來,江苜剛才不是想自殺,而是以為他在火里,江苜是。。。殉情!

    這個認知讓他欣喜若狂。

    他抱住江苜,聲音都在顫抖,說:“江苜,你好了�!�

    “什么?”江苜愣愣地問。

    凌霄又哭又笑,混亂地說:“如果我能成為你死去的理由,那說明我也能成為你活下去的意義�!�

    他緊緊抱住江苜,說:“好起來吧,江苜,好起來。我?guī)闳フ依蠋煛!?br />
    他語無倫次的說著:“為什么非要死呢?哪有非死不可的理由呢?林蔦,林蔦也不希望你這樣,我也不希望你這樣�!�

    他請求、懇求、哀求江苜:“為了我,為了我也不行嗎?”

    他又否定掉:“不,不是為了我,你不用非得給活下去找理由。你活著就好,活著就行了。為什么非要有個理由才能活呢?”凌霄都快哭了。

    他拋掉尊嚴:“你如果死了我也活不成了,你還要再殺一個人嗎?江苜�!�

    他說:“你都能為了一個仇人活下去,為什么不能為了我活下去呢?”

    江苜被他一大通話砸的暈頭轉向,毫無邏輯凌亂不堪的言語竟奇跡般的都被他聽了進去。

    仿佛一道日光終于穿透層層的烏云,給那片不毛之地帶來了一絲光亮。

    又仿佛扣門的輕響,因為足夠耐心,終于被人聽到了,門被打開了一條縫。

    還仿佛一顆埋得很深的種子,終于破土而出,發(fā)了一個小小的芽。

    他又想起那個夢,想起兔子島,想起林蔦。

    江苜的下巴放在凌霄的肩上,淚眼朦朧之間,仿佛看到林蔦站在凌霄身后。

    林蔦原本還在笑著,又突然變得很憂傷,他看起來那么難過,他說:“哥,去看病吧�!�

    “去找老師,去看病�!�

    江苜抬頭看天,覺得好像有點什么不一樣了。

    “凌霄,帶我去找老師吧。救救我吧�!苯傩÷曊f,這是他生病以來,第一次發(fā)出了求救信號。

    “好�!绷柘鲐䞍E著肩,頭埋在江苜的肩膀上,哭得涕淚橫流,渾身震顫。

    江苜終于把目光投向了這個男人身上,他從來要的都那么少。直到現(xiàn)在這個時刻,也僅僅只是希望他活著。

    江苜想,其實我要的也很少,只要一點,只要一點希望,就能活下去了。

    這一年的八月末,江苜終于看到一線生機,從時間的迷宮里撕開了一個出口。

    凌霄車輛爆炸的原因很快找到了,是有人在他的車上安裝了□□。

    裝炸彈的不是別人,正是李欽的母親。

    這個瘋狂的女人,上次□□不成并沒有放棄,竟直接用了這樣狠厲的方式。

    她找人盯著凌霄的小區(qū),在他們開車出來之后,通過遙控引爆了炸彈。

    只是沒想到他們運氣這樣好,江苜臨時要上洗手間。而凌霄被江苜趕回車里之后,仍是放心不下他,偷偷跟了過去,這才逃過一劫。

    經(jīng)過排查,凌霄好幾輛常開的車上都有這種小型炸彈。她知道凌霄把江苜看得嚴,這是打算干脆連凌霄一塊弄了。

    李母的做法直接激怒了凌少虔,他直接登上程家的門要說法。

    程飛揚的父親也對這個妹妹很失望,她連凌霄都敢動。凌霄但凡有一點事,凌家和程家就成了血仇,根本不是交惡那么簡單的事了。

    為了一個死人,竟全然不顧程家所有人。

    可到底是他親妹妹,程父疼她不是假的,要給凌家一個交代也是必須的。

    最終李母被程父送進了精神病院,這輩子都出不來了。

    李家的木遠集團,在莊清河的窮追猛打之下,也終于宣告破產(chǎn)。

    李家就此敗落得徹底。

    同一時間,江苜也住進了療養(yǎng)院,盛老每天過去親自給他治療。

    如他所說,拼上一生所學,他會把江苜醫(yī)好。

    積極接受治療的江苜,非常配合盛老。他本就意志堅定非同常人,更何況現(xiàn)在好起來的意愿又十分強烈。

    凌霄不能去看望江苜,但是可以寫信。

    凌霄便每天給他寫一封信,信里時常附贈照片。

    “陽臺上的蔦蘿,已經(jīng)長成了一片。開滿了星星一樣的花,想給你看看。”

    “鳥鳥一直窩在你的椅子上,好像是在想你。我也很想你�!�

    “家里的水母生小水母了,真想你能看見。小水母就像一朵朵小花一樣,浮在水里一收一縮,很可愛�!�

    江苜伸出手,輕輕撫摸照片上的小水母,用指尖點了兩下,就像在和它們打招呼。

    從他的病房往外看出,是療養(yǎng)院的草坪。考慮到病人的舒適感,療養(yǎng)院占地大,陽光充沛,綠植多。

    就連高高的圍墻都爬滿了藤蔓和薔薇,試圖把代表禁錮的高墻營造成讓人樂意接受的模樣。

    江苜把凌霄送來的信都收在一個小盒子里,每當他心情燥郁不安,或者受藥物副作用折磨的時候,就拿出來看一看。

    凌霄之于他,已經(jīng)成為了苦口良藥后的甜蜜餞。

    兩個月之后,盛老說江苜可以斷藥回家了。

    時隔六十多天,凌霄隔著療養(yǎng)院草坪,看著他朝自己走來,江苜還沖他展露出了一個溫暖的笑。

    他們分開的時候還是夏末,而此時已經(jīng)是深秋了。

    江苜穿著一件駝色大衣,顯得那么干凈又溫潤。

    凌霄發(fā)現(xiàn)江苜變了,清冷感仍在,只是不再冷得滲人,目光溫和了許多。他想,也許這才是江苜真正的樣子,他認識江苜時,江苜已經(jīng)碎了。

    十月末,破碎的江苜終于被一點點粘好,完整得走向凌霄。

    “所以,”

    回去的路上,凌霄把著方向盤,突然問:“你現(xiàn)在沒錢了?”

    江苜點點頭,以前他一心復仇然后又一心求死,把幾年的積蓄散了個干干凈凈。

    而南大的工作雖然凌霄幫他疏通了關系,但是他并不打算回去了。那里對他來說,沒有多少好的回憶。在療養(yǎng)院的時候,他就通過郵件給校方發(fā)了辭職信。

    凌霄咳了咳,說:“那怎么辦呢?”

    江苜轉頭看著他,不知道他想說什么。

    凌霄又說:“所謂資產(chǎn)清點,你要想想你現(xiàn)在有什么,沒有什么。”

    不等江苜說話,凌霄開始替他分析:“你現(xiàn)在沒錢、沒工作、沒住處,對吧?”

    江苜唔了一聲,有些羞恥地承認了。

    “那你有什么?”凌霄嘴角有壓抑不住的笑,說:“你有老公。”

    “。。。。。。”

    “怎么樣?叫一聲老公,給你一百塊。想吃飯就叫老公,想喝水也叫老公�!�

    江苜把轉向車窗外,表示并不想搭理他。

    “叫一聲啊�!�

    江苜轉回頭看他,問:“一聲一百塊,你不怕我把你叫破產(chǎn)了?”

    凌霄樂了,說:“你老公錢多著呢,哪有那么容易破產(chǎn)?”

    江苜低頭,小聲叫道:“老公�!�

    凌霄手一顫,面不改色給他記著賬,道:“一百塊。”

    江苜說:“叫這個不要錢。”

    凌霄還沒說話,江苜又問:“你覺得,一聲“凌霄哥哥”值多少錢?”

    凌霄一僵,半天后才憋出一句:“你想起來了?”

    “嗯,全都想起來了�!苯俚托�,說:“以前我怎么沒發(fā)現(xiàn)�!�

    “發(fā)現(xiàn)什么?”

    江苜瞇眼看他,輕聲說:“你這么騷。”

    調戲不成反被臊,凌霄臉紅的要冒煙。

    時隔兩個月回到家,兩人竟什么都不打算做,沒有干柴烈火一觸即發(fā),只想待在一起靜靜享受擁抱的感覺。

    “江苜,以后不死了吧?”凌霄問他。

    “傻話,我又不是長生不老�!苯匍]眼笑了笑,說:“但是我答應你,以后再也不會做傻事了。”

    “真的嗎?”凌霄還是不敢完全放心,哪怕盛老告訴他江苜好了,他仍患得患失。

    “真的�!�

    江苜從他懷里起身坐好,認真道:“凌霄,我有好幾次都差點死了,但最后總沒有死掉。我一開始想,是不是老天非得要我死不可。后來我知道,其實他是非要我活著不可�!�

    凌霄如釋重負地笑了,摸著他的臉,說:“我的努力沒有白費,我終于把你從一個悲觀主義者,變成了樂觀主義者�!�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覺得一聲凌霄哥哥多少錢合適?

    第128章

    晚飯兩人出去吃的,吃完飯,凌霄準備帶江苜回家。到了車上,江苜突然說:“去你家,我要去見你父親。”

    凌霄一愣,問:“見他干什么?”

    江苜看著他笑了,半玩笑半認真道:“提親。”

    這次江苜沒有準備任何禮品,但還是在街邊買了一束花。

    上次他發(fā)現(xiàn),禮品并不能讓人感受他的誠意,但這次他有別的話要對凌少虔說。

    第三次到了凌家老宅,第一個跑出來迎接江苜的仍然是哈士奇。

    進到屋里,江苜把手里的繡球花束遞給凌母,然后就開門見山地說想和凌少虔談談。

    書房里。

    凌少虔:“你想跟我說什么?”

    江苜如做匯報一般,表情嚴肅認真,語氣堅定道:“我要和凌霄在一起。

    凌少虔沒想到他會這么直接,問:“你這是來征得我的同意?還是來通知我?”

    江苜說的話卻更加張狂,他說:“我來向你要祝福�!�

    “江苜,你哪里來的自信?就因為凌霄喜歡你?”

    江苜搖頭,說:“我的自信從不來自于任何人,只來源于我自己。我有信心,能和凌霄一起好好生活�!�

    “理由?”

    江苜沉默了一會兒,才說:“我和他,沒了對方都不行�!�

    凌少虔微微一愣,說:“凌霄說這個話我信,你說我不太信�!�

    江苜:“我感情內斂,不代表我沒有感情。我很理性,不代表我沒有感性的一面。我也是血肉之軀,會喜歡一個人一點都不奇怪�!�

    其實到了現(xiàn)在,凌少虔心里已經(jīng)接受了江苜。他對江苜這個人印象一直不壞,不然一開始也不會接受的那么痛快。而后來的反對,也真的就如他所說的,只是怕江苜傷害凌霄。

    然而上次凌霄車爆炸,他看了爆炸現(xiàn)場的監(jiān)控視頻,也看到了江苜一言不發(fā)往火海里走的畫面。

    和當初知道江苜為了完成他的請求,選擇了直接自殺時一樣,江苜又一次讓他感到震顫。

    他原本的打算是想等過段時間,找個機會讓凌霄帶他回來,他做出接受的姿態(tài),他們兩個的事就此就定了。

    可是他沒想到,江苜會直接上門來找他說這個。

    既然他都來了,凌少虔也很想聽聽他的想法,于是他問江苜:“你能說說你對凌霄的看法嗎?”

    “他幼稚、霸道、不講道理,是個被寵壞了的人�!�

    “這些聽起來不像優(yōu)點,不像你喜歡他的理由。”

    “但同時,他堅定、執(zhí)著、忠誠,是個信念堅定的人�!�

    其實江苜心里也很清楚,他們之間在努力維持這段關系的人,一直都是凌霄。

    凌霄仿佛擁有這世間最堅定的信念,不管遇到什么事,從沒想過放棄他。

    凌霄只要愿意,可以過上任何一種生活,自己從不是凌霄無可奈何下的選擇,而是一旦確定就不言放棄的未來。

    他一直覺得自己心智堅定,可是在這方面,他真的比凌霄差了太遠。

    江苜曾想過,如果他是凌霄,會在哪個階段放棄自己。

    也許是在發(fā)現(xiàn)自己殺人的時候,也許是在自己被警察帶走的時候,也許是在自己被人追殺的時候,也許是在自己自殺的時候,也許是在自己生病發(fā)瘋的時候。

    任何一個階段都足以喝退一個世俗的愛人,而凌霄但凡在任何一個階段放棄他,他現(xiàn)在都不可能活著站在這里。

    凌霄從沒有一刻生出過離他而去的想法,僅僅這份堅守,便足以令他生敬。

    “我從沒想過�!苯僬f:“我從沒想過我們能走到最后,一開始是覺得不可能,后來還是覺得不可能�!�

    凌少虔聽懂了,他說的兩個不可能。

    “可是我們居然真的就走到了現(xiàn)在,我覺得他特別了不起�!苯俅沽舜寡燮�,接著說:“他從沒有放棄,所以,我也愿意為了他堅持�!�

    江苜抬頭直視他的目光,說:“這次不管你說什么,我都不會離開他。”

    “我這次還是要告訴你,我不會傷害他�!�

    凌少虔心里已然信了他八分,可就跟要嫁閨女的老漢一樣,還想多為難他兩句。他問:“我憑什么相信你?”

    江苜沒有絲毫氣餒和氣怯,說:“我答應的每一件事,總是能做到的。您上次請我離開他,雖然最后我沒做到,但我當時也是用性命去完成你的請求�!�

    “我可以向你起誓,以我的母親和弟弟靈魂的安寧起誓,我永遠永遠,不會傷害他�!�

    “我們以后會爭吵,會有摩擦,會像天底下所有的伴侶一樣吵吵鬧鬧過日子。然后也會像所有伴侶一樣,通過溝通和對彼此的寬容和好如初�!�

    凌少虔的為難并沒有就此停止,他問:“可是江苜,你是一把刀,我怎么放心把兒子交給你?”

    江苜:“我不是刀,我是拿刀的人。我有足夠的理智和智商來判斷,該向誰揮刀。”

    “我覺得一個家庭就像一個狼群,頭狼總要保護狼群,對抗外敵侵犯。我的刀就是我的利爪,永遠只會對抗敵人,而不會對準家人。”

    江苜的頭狼論似乎得到了凌少虔的認可,他笑了,問:“你覺得你是頭狼?那凌霄呢?他是次狼?末狼?”

    凌霄是狗,江苜在心里這樣說。

    但是他知道這話不能對凌少虔說,所以他說出口的是:“凌霄對我來說,不是有競爭關系的頭狼,也不是弱小的次狼、末狼。我視他為家人。你知道,在我這里,家人意味著什么�!�

    意外著交付一切,意味著毫無保留的愛。

    “如果有一天,凌霄他出軌�!�

    “你低估了他,也低估了我�!�

    “如果有一天他不愛你了?”

    “那我會比他更先察覺這一點�!�

    “如果以后你不愛他了?”

    江苜突然沉默,看了他一會兒,然后說:“你所關心的,全是我現(xiàn)在無法證明的。我可以認為你在刁難我嗎?”

    凌少虔一愣,突然大笑了起來,問:“江苜,這就叫刁難了?我們家的家世你也看到了,你拿什么求娶他?”

    從進門起,就一直很鎮(zhèn)定的江苜,因他這句問話突然有些無措。他想到,自己現(xiàn)在是三無人員,沒錢、沒房、沒工作。

    他突然覺得自己現(xiàn)在就像戲本里,那種身無分文誘拐大小姐私奔的無賴一樣,偏偏他還特理直氣壯地跑到人家父母面前來長篇大論。

    江苜臉上露出窘迫,看得凌少虔心情大好,仿佛終于扳回一局似的。

    凌少虔的為難終于到頭了,說:“我開個玩笑�!�

    接著凌少虔說:“你們兩個都是男人,我沒辦法用要求兒媳婦的那一套要求你。但是我希望這是你們認真思考后做下的決定�!�

    江苜心想,認真得不能更認真了。

    凌母喜歡桂花,凌家老宅的院子里種了很多品種的桂花。此時書房窗戶洞開,秋風已經(jīng)帶了幾分寒意,但是被那馥郁的桂花香而染上幾分溫馨。

    江苜:“我們都很認真,你可以對我放心�!�

    凌少虔抬頭看了他一眼,轉過身背對他,隔了一會兒才說:“以后周末如果不忙,可以回來吃飯�!�

    一轉眼,距離江苜出院已經(jīng)快半個月了。天逐漸冷起來了,室內還是溫暖如春。

    說出來可能沒人信,兩人每天同床共枕,竟然一直什么都沒做。

    凌霄是因為盛老的提醒。

    當時臨近江苜出院,盛老和凌霄在療養(yǎng)院外的咖啡館見了個面。

    盛老尷尬且委婉地說,江苜現(xiàn)在吃的藥會影響性.欲,可能會導致性.欲減退、性冷淡等問題。

    接著盛老還安慰似的說,江苜因為服藥時間不長,即使有這種現(xiàn)象,過段時間也會恢復。

    大概意思就是讓凌霄在這方面注意一點,別勉強,也別因為這個影響他們的感情。

    盛老也是操碎了心了。

    凌霄倒沒什么,那種事他當然有性趣得很,但是比起那個,他更在意的江苜的心情,以及他和江苜的感情。

    失而復得和江苜病愈的狂喜,足以令他忽略掉性的缺失。

    然而江苜不知道這些啊,藥物副作用確實有,但是因為江苜體質的原因,那方面的影響其實沒有盛老和凌霄認為的那么嚴重。

    所以當他發(fā)現(xiàn)凌霄對他絲毫沒有了性趣之后,他為此還有些困惑不解。

    如同凌霄考慮他的心情一樣,他同樣也顧慮凌霄的心情,總不能直接問他,你是不是不行了?

    江苜也是男人,他知道有些話是打死都不能說的。

    正因為江苜也是男人,他從不認為這種事上非要特定的一方才能主動,江苜沒有女人的扭捏和羞澀。

    江苜主動的次數(shù)不多,總共就兩次。

    第一次主動后,就把凌霄催眠了去綁架。

    第二次主動后,把凌霄支出去在家自殺。

    江苜主動一次的代價太大,以至于凌霄已經(jīng)有陰影了。所以當江苜主動靠過來的時候,他感受到的不是興奮激動,而是咯噔一下。

    江苜察覺到他后退了一點,臉上一僵,接著坐直身體,審視地上下看了凌霄兩眼,沉吟片刻后,問:“還沒七年呢,你這是癢了?”

    “江苜,你又想干什么了?”凌霄聲音微顫問。

    江苜把自己一條腿橫到凌霄的大腿上,手指捏著他的耳垂摩挲,低聲問:“你說呢?你說我想干什么?”

    “我真不知道�!�

    這次是什么?殺人?放火?劫獄?

    江苜瞇眼看了他一會兒,說:“凌霄,你不適合走清純路線。”

    說完他挺腰坐到凌霄的腿上,再次問他:“你真看不出來我想干什么?”

    凌霄一臉純潔地搖頭。腦海里還在想著各種刑事犯罪名稱。

    江苜摁著他的肩跪起來,居高臨下看著凌霄,一字一句道:“江教授欠草了,凌霄哥哥看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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