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凌霄在感動于江苜對他的毫不隱瞞的同時,也對他的心情有些擔心。
江苜的母親這一生,真的太悲慘了。
凌霄拉著他進了庫房,前些天江苜生日收到的禮物,全都堆在里面,還沒來得及拆呢。
他拉著江苜拆禮物,想借此轉(zhuǎn)移一下他的注意力。
凌母送給江苜的生日禮物,是那套翡翠首飾,就是除夕那天就想送但是沒送成的那套。江苜想起凌霄第一次把他帶回家的時候,現(xiàn)在都還覺得有些好笑。
“想什么呢?”凌霄從背后環(huán)住他,看到他手上東西,也笑了說:“喲,這不是我們家只傳兒媳婦的首飾嗎?”
“別鬧�!苯賯�(cè)了側(cè)頭,有些發(fā)愁道:“我一個大男人,都不知道該拿這套東西怎么辦�!�
“戴唄�!绷柘稣f。
“你戴一個我瞧瞧。大男人怎么戴?”
凌霄無所謂道:“這有什么的?你想怎么樣就怎么樣�!�
江苜笑了,說:“這么開明?你們家的傳統(tǒng)嗎?”
凌霄說:“是啊,怎么樣?嫁進來不虧吧?”
江苜親了親他的嘴角,說:“不虧�!�
凌霄抱著他,讓他面對自己坐到自己腿上,說:“江苜,我真希望你別想太多�!�
江苜忍不住又親他,說:“我知道,我不會胡思亂想的。凌霄,我已經(jīng)好了,你也不要整天這么提心吊膽的,好嗎?”
“好。”
凌霄突然想起來一件事,說:“我要送你的生日禮物也到了�!�
他準備送江苜的禮物是特別定制的,因為耗時比較久,所以沒能趕上當天送出。
凌霄出去了一趟很快就回來,手里拿著一個小盒子。
他走到江苜面前,突然單膝下跪,然后打開盒子,里面是兩枚戒指。
江苜有些震顫,想站起來,被凌霄制止住了,他說:“江苜,你坐著,聽我說�!�
他本來沒想這么倉促地求婚的,想著最起碼也要好好布置一下場地,給江苜一個足夠浪漫的求婚體驗。
雖然他知道江苜不在意這些,但是他還是想竭盡所能的,把最好的給他。但是今天情況有些不一樣,他只能提前了。
凌霄就那么單膝跪在江苜面前,眼睛里的深情如浩瀚的星云,讓人看一眼就沉溺。
江苜呼吸有些亂,心臟像被什么揪住了一下,四肢百骸僵住了。
凌霄說:“江苜,我曾經(jīng)對你做過很多不好的事,這個世界上再沒有比我更混蛋的人了�!�
“我將用的余生彌補你、珍視你、愛你,我的目光將永遠追隨你,從此我的呼吸和心跳,只為了你一個人�!�
“在太平洋的小島上,我遇見了過去時空里的每一個你,然后重新愛上每一個你�!�
“這對戒指是我定制的,做成了莫比烏斯環(huán)的樣子。這代表,無數(shù)次循環(huán)往復(fù)的穿越時空,我都會一次又一次的愛上你。你是終點,也是起始�!�
江苜嘴唇微張,眼睛酸澀不已。他從沒有想過自己會有被人求婚的一天,被如此虔誠、謙遜的請求成為對方的伴侶。
凌霄這時又說:“莫比烏斯環(huán)還有另一個意義,你知道是什么嗎?”
江苜微笑,問他:“是什么?”
凌霄:“普通的環(huán)形有兩邊,而莫比烏斯環(huán)只有一邊。這代表,我永遠站在你這一邊�!�
江苜突然變得笨嘴拙舌,不知道該說什么,才能回應(yīng)凌霄的深情。
凌霄:“江苜,你愿意做我的另一半嗎?”
江苜把他從地上拉起來,輕聲說:“我愿意�!�
凌霄站起身,低頭親吻他,然后把戒指給他帶上。
他再一次說:“江苜,我永遠站在你這一邊。不管你想做什么,這次你不用瞞著我�!�
江苜聞言一怔,這才突然明白了凌霄的所有用意。
他看著自己手指上這枚閃亮精致的戒指,在燈照下發(fā)出璀璨的光芒。
江苜把盒子里的另一枚戒指給凌霄套上無名指,然后握住他的手,問:“你看出來,我想要做什么了是嗎?”
凌霄點點頭,說:“我說過,你可以繼續(xù)做一個睚眥必報的小人,我給你兜著,我永遠站在你這一邊�!�
關(guān)于江苜和莊清河的關(guān)系,在兩人商議了之后,決定暫時保密。
這件事除了兩個當事人,只有凌霄、商珉弦、程飛揚、桂嘉言四人知情。
盡管不打算公開,但是這不影響江苜和莊清河的往來。
于是江苜沒事便會去莊清河家里做客,很快就和莊木森和莊海洋混得很熟了。
這天,凌霄陪他一起去了,看著莊海洋和莊木森在院子里堆雪人。
莊海洋只有七八歲小孩的智商,和莊木森玩在一起沒什么隔閡。一大一小兩個孩子跑來跑去,裝出了一個丑丑的雪人。
江苜看著冬日里,堆滿厚重鉛云的天空,喃喃道:“原來我一共有三個弟弟。”
凌霄煞風(fēng)景地打破了他的感慨,說:“莊清河可還沒承認你比他大呢�!�
江苜面無表情,說:“我管他認不認。”
說完他就叫莊海洋:“海洋,到大哥這來�!�
莊海洋挺喜歡江苜,小跑著就過來了,乖巧地喊了一聲:“江大哥。”
江苜糾正他:“不是江大哥,是大哥。以后莊清河是你二哥,我是大哥,記住了嗎?”
莊海洋一臉迷茫,被這一堆哥啊哥的給砸暈了。
江苜:“叫大哥。”
莊海洋:“大哥�!�
江苜:“乖,回屋里吧,我給你帶了點心�!�
莊海洋一聽點心,把手里的雪球往后一丟,小跑著回屋了。
江苜嚯嚯完莊海洋,又叫莊木森:“四木,過來。”
莊木森穿的很厚實,跟著丸子似的滾了過來,喊他:“江叔叔�!�
江苜再次糾正:“叫伯伯�!�
莊木森:“伯伯。”
江苜:“乖,回屋里吧,我給你買了一個好大的變形金剛。”
一聽到好大的變形金剛,小丸子一下子就滾回了屋里。
凌霄:“。。。。。�!�
于是當天晚上莊清河一回來,就聽見莊海洋叫他二哥,整個人一下就炸了。
深夜,巡邏的保安突然聽見里面爆出一聲怒吼:“姓江的,你缺不缺德!”
作者有話要說:
有人喜歡江苜和莊清河這樣的相處模式嗎?
因為覺得江苜挺需要這樣一個可以和他爭吵斗嘴的兄弟的。
第135章
凌霄早起時,外面的天色蒙蒙亮,江苜還在睡。他掀開窗簾看了看,發(fā)現(xiàn)外面下著沸沸揚揚的雪。
他揉了揉臉,湊過去低聲問江苜:“早上想吃什么?”
江苜沒吭聲,凌霄又問了一遍。
江苜嘟囔了一句:“生煎,豆腐腦�!�
“�。俊绷柘鲆汇�,他本想著自己在家做點早餐的,這人偏要吃家里面沒有的。
得,他穿好衣服,套上厚厚的羽絨服,又戴了頂帽子就出門了。
半個小時后,他裹著一身寒氣回來。屋內(nèi)的暖氣令頭發(fā)上的雪花瞬間融化,仿佛露珠。讓人分不清他到底是從大雪里回來的,還是從滿是露水的春日林子里回來的。
江苜聽見聲響,穿著單薄的睡衣從臥室探出頭,隔得遠遠看了他一眼,說:“我以為你已經(jīng)去公司了。”
凌霄把裹在懷里的早餐拿出來,說:“你不是說想吃生煎和豆腐腦嗎?我給你買去了�!�
江苜揉了揉眼睛走過來,問:“我說了嗎?”
凌霄頭也不抬,說:“沒說,那你別吃了�!�
江苜笑了笑,說:“我估計那會兒還做夢呢�!�
凌霄一路上把早餐在懷里捂著,這會兒還熱騰騰的,他給江苜打開,說:“吃吧,你又做夢了?”
江苜點點頭,補充說:“不是噩夢�!�
豆腐腦鮮嫩順滑如果凍,上面放了料汁、蝦皮、蔥花,聞起來香氣撲鼻。生煎皮薄餡大,底部煎的金黃酥脆,一咬就流汁。
江苜吃著豆腐腦,說:“清河昨天跟我提起,說想回蘇南祭拜一下母親。”
凌霄點點頭,說:“應(yīng)該的,時間定了嗎?”
“嗯�!苯僬f:“這個周末,就后天。”
“好,我陪你一塊去�!�
江苜:“你不忙嗎?”
“有什么可忙的,這是要去見丈母娘,什么事都得往后排�!�
凌霄說完話,江苜一直沒吭聲,他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只見江苜正瞇著眼,看著他笑。
凌霄不明所以:“你笑什么?我說錯話了?”
江苜搖頭,笑著說:“沒說錯話,我就想你現(xiàn)在說話怎么這么招人稀罕?”
“我不是一直這樣嗎?”
江苜提醒他,說:“你以前。。。”
“哎喲我知道了,你可快別說了�!绷柘隹煲e手投降了。
江苜低著頭悶聲笑。
凌霄不讓人說,自己又忍不住要問:“你覺得我以前,對你說過的最過分的話是什么?”
江苜說:“給你三次機會,自己猜一猜。”
凌霄本來提到以前的事還是氣怯心虛,但是看江苜現(xiàn)在似乎完全不在意的樣子,心里也寬松了不少。
如江苜所說,對抗陰影最好的方法是面對,而不是逃避。
只有他們能面對了,才證明他們能放下了。
江苜之所以主動提及以前,也是為了讓凌霄解開心結(jié)。這樣在以后的生活和相處中,兩人才能做到真正的沒有隔閡,不被過去所左右。
凌霄也想通了這一點,此刻他才終于意識到,江苜真的是最好的心理醫(yī)生,溫柔、細膩、強大。
他不僅自己能對抗那些夢魘,還能想著幫凌霄一起擺脫噩夢。
凌霄想了想,問:“把你腿打斷?把你拴起來?說你勾搭人?”
他說一句,江苜低著頭笑一陣。
笑得凌霄都不好意思了,現(xiàn)在想想,自己以前說得都是什么混賬話。
“都不是啊?那是什么?”
江苜收住笑,瞇著眼看他,輕聲說道:“是你說一看見我,就想干.死.我。”
凌霄呼吸一窒,瞬間就不知道怎么喘氣了。
江苜勾了勾嘴角,問:“你這人,怎么就沒言出必行呢?”
凌霄一言不發(fā)站起來,然后就開始脫衣服。
江苜本想撩完就跑的,結(jié)果直接被摁在餐桌上做了全套。
“讓你撩我。”凌霄事后一邊給他收拾一邊說。
江苜冤枉:“說句話就是撩你了?”
凌霄嘖了一聲,說:“你是不知道,你一本正經(jīng)說那種話的時候,讓人看了特別受不了�!�
江苜沒什么勁兒,聞言還是笑得渾身發(fā)抖。
回屋穿好衣服,凌霄問:“你今天還去莊清河那?”
這幾天凌霄去公司,江苜就去莊清河那,跟莊木森和莊海洋兩個人一起玩,凌霄也覺得這樣挺好。
江苜點點頭,說:“嗯,昨天答應(yīng)了海洋,今天給他帶芋頭酥�!�
“成,我?guī)闳ベI了,再送你過去�!�
江苜看了看時間,說:“這都幾點了,你直接去公司吧,我自己開車去�!�
凌霄不同意:“下雪了,你還是別開了,我送你耽誤不了多久。”
凌霄果然開著車帶江苜去買了芋頭酥,又送到莊清河家里,這時已經(jīng)快十一點了。
江苜在車上感慨:“我真是個妖妃�!�
凌霄笑了,說:“我天天伺候你,有你這樣的妖妃嗎?”
“妖妃應(yīng)該什么樣?”江苜靠著座椅背斜覷他,問:“你前面那19個那樣?”
凌霄嘆了口氣,問:“過不去了是嗎?”
江苜笑:“你不是特喜歡看我吃醋嗎?”
“不跟你說這個�!绷柘錾焓职腰c心從后排提過來遞給他,說:“快中午了,你午飯就在他這吃吧。晚上我來接你�!�
“我到時打個車就行了�!苯俳庵踩珟�,說:“你下了班直接回去�!�
“我就想來接你�!绷柘霭阉^來,又親了好幾下,說:“每天把你送出來,再把你接回去,這種感覺特別好�!�
江苜樂了,說:“行,隨你。晚上你過來直接在這邊吃。吃他的,省咱們家的�!�
凌霄感嘆:“你可真是個好哥哥�!�
平時江苜過來的時候,莊清河幾乎都不家,他每天忙得很。江苜都是跟莊木森和莊海洋兩個人玩,有時候晚飯偶爾能碰見莊清河。
可誰料今天一進門,就看見莊清河坐在沙發(fā)上。穿著起居服,外面披了件袍子,看樣子沒打算出門。
江苜把芋頭酥打開讓莊海洋吃,隨口問他:“你今天不忙?”
莊清河搖搖頭,說:“今天沒什么事,休息�!�
莊海洋吃芋頭酥吃的津津有味,莊清河瞟了他一眼,說:“海洋,哥哥怎么教你的,吃了別人的東西要說謝謝�!�
莊海洋聞言抬起頭,沖著江苜乖巧地說:“謝謝二哥�!�
江苜:“。。。。。�!�
莊清河又喊:“四木,你昨天收了人家的變形金剛有沒有說謝謝?”
莊木森跑過來,奶聲奶氣地沖江苜說:“謝謝叔叔�!�
江苜:“。。。。。�!�
江苜看向莊清河,問:“你別告訴我,你今天不出門就是因為了這個�!�
莊清河冷冷睥了他一眼,說:“想什么呢你?我有那么無聊嗎?”
說著起身準備去倒茶,結(jié)果他剛一動就僵著又坐了回去,然后才扶著腰慢慢站起來。
江苜:“你腰怎么了?”
莊清河表情有點不自在,含糊道:“落枕了�!�
江苜蹙眉,落枕能落到腰?
這時,商珉弦從樓上下來,看到江苜,笑道:“這不我小舅子嗎?”
沒被“二哥”和“叔叔”打敗的江苜,瞬間被這聲“小舅子”擊潰了。他眼睛一瞇,問:“你叫我什么?”
商珉弦:“我老婆的弟弟,不就是小舅子嗎?”
江苜聞言,一口老血差點噴他們倆一臉。
這時莊清河又給他添了把火,懶懶說:“你要不樂意,我讓他叫你小姨子也行�!�
江苜:“。。。。。�!�
江苜一人難敵四嘴,硬生生吃了大虧。
商珉弦說了兩句話就出門了。
鬧歸鬧,莊清河好不容易閑下來一天,就跟江苜好好聊了聊,兩人之間要說的話太多。
有些關(guān)于母親的事,出于對母親的尊重,也出于對莊清河心情的考量,江苜并不愿意多說。
莊清河察覺到了,也沒有在這種事上過多追問什么。他看凌霄像個知道內(nèi)情的,也許讓凌霄告訴他,比讓江苜自己親口說更合適。
除此之外,莊清河還對江苜當初為林蔦復(fù)仇的事很感興趣。
江苜察覺他的這種興趣,并非僅僅來自于好奇,好像是對他實力的探究和評估。
仿佛兩人心里有一種不成形的模糊想法,但都未訴之于口。因此兩人談話時,語言間形成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張力,充滿了試探和提點。
有時候兩人對視一眼,就是探究和鼓勵。似乎想說什么,又想等對方先說。
他們血脈相連,都是睚眥必報的性子。有些事,似乎馬上就要呼之欲出了。
聊完過去,又開始聊他們自己。
莊清河:“你現(xiàn)在沒事做?”
江苜點點頭,說:“先是被停職,后來我自己也辭職了。”
莊清河又問:“以后什么打算?”
“我的老師說,燕大可能會重新給我發(fā)聘書,不過我還沒考慮好�!�
莊清河點點頭,看了他一眼,問:“是還有別的事,要處理?”
他在“別的事”這三個字上,加重了語氣。
江苜笑了笑,也看向他,問:“你指什么事?”
兩人彼此對視了一會兒,都沒說話。
莊清河拿起茶杯,說:“你就算不認莊衫,就不想見見他?”
江苜隔著茶杯里冒出的裊裊霧氣,目光如絲,說:“你自己都不想見他,把他一個人扔在老宅。你很討厭他�。俊�
“討厭啊�!鼻f清河懶懶道:“怎么可能不討厭?”
江苜往后靠了靠,說:“看來這些年,他對你不怎么樣啊�!�
莊清河看了他一會兒,江苜也抬起眼皮和對望。
探頭探腦的兩條蛇,還在彼此試探、打量。
有什么東西,馬上就呼之欲出了。
作者有話要說:
先跟大家道個歉,今天只有一更。
因為快到結(jié)尾了,想細細雕琢一下。難得有人喜歡這個故事。雖然我這篇文量不高,但是能感覺到留言的小伙伴是在認真看文的,這一點讓我非常感動。
正是因為如此,所以不想結(jié)尾草草收場,給大家一種很敷衍的感覺。
但是我保證不會讓大家等很久,每天還是會更新。但是可能沒辦法保持人,然后因他們的經(jīng)歷和故事產(chǎn)生真實的情感。
再次感謝追文的小可愛。
另外不知道為什么,我發(fā)的所有文的文案都被鎖了。
有些明明沒有問題,我自己看也沒有違規(guī)的地方,全部,每一篇都被鎖了。修改了很多次都不知道原因。
哭。。。有知道原因的小可愛嗎?
還是說晉江又出了什么規(guī)定?
第136章
兩人的極限拉扯并沒持續(xù)很長時間。
江苜率先探出一點頭,他用一種介于肯定和疑問之間的語氣,問:“你恨他�。俊�
莊清河反問:“你不也恨他?”
江苜指尖點了點茶杯,說:“我恨他很正常,我從小跟著母親長大,和他又沒有感情。聽到他曾經(jīng)那樣對母親,不恨他才奇怪吧�!�
他抬頭看向莊清河,問:“你呢?你又是為什么?”
其實江苜和莊清河兩個之間除了骨相,別的長得都不太像。
江苜最神似母親的就是那雙眼睛,如秋水瀅瀅,似星河璀璨。
而莊清河則是下半張臉和母親有一點肖像,因此他的長相給人一種極為秾麗的感覺。
兩人的外表給人第一感覺都是美,因為美的直接且奪人,令人可以短暫忽略性別。
莊清河看了他一會兒,把臉轉(zhuǎn)向窗外才說:“你覺得莊衫這樣的人,既然能獻祭自己的妻子。”
他的臉迎著窗外的天光和雪光,側(cè)臉輪廓無可挑剔,江苜突然在某個瞬間在他的側(cè)臉上看到了母親的舊影。
莊清河突然笑得很詭異,問:“那他能不能獻祭自己的兒子呢?”
江苜雙目微睜,瞳孔一縮,感覺寒毛都立起來了。
眼前沙發(fā)上的莊清河,還是那副懶洋洋的模樣,他五官昳麗,還有那樣一副身體。。。
莊清河說:“他們都說,莊衫是因為海洋有智力問題,才把我接回來繼承家業(yè)的。其實這根本不是主要原因,我一直覺得他最開始打的就是別的算盤�!�
說著,他嗤笑一聲:“你看名字就能看出來了,他是海,我是河�!�
“他把我接回來,卻對我并沒有抱多大希望。莊衫當時才四十出頭,覺得自己還能再弄個兒子出來,”
江苜一言不發(fā),用一種暗含心驚的眼神看著他,聽他講述。
“不過可能莊衫真的缺德事做的太多了,竟然真的再也沒有孩子了。所以后來才不得不依仗我。我剛到莊家那些年,每天裝孫子,哦不,裝兒子、裝孝子,裝得那個累啊。即使這樣,他還是不放過我�!�
似乎知道江苜在想什么,莊清河又笑了一下,說:“他一開始是想讓我走母親那條路的,但是沒得逞,我拿別的東西跟他換了�!�
江苜松了口氣,問:“什么東西?”
莊清河輕笑一聲,沒說話。
莊木森這時候突然跑了過來,在兩人腳邊站著,手里捏了倆小雪球,給了他倆一人一個。
莊清河接了過來,然后嘶了一聲說:“真涼�!�
接著他沖阿姨說:“別讓他玩雪了,上樓給他換個衣服,都濕了�!�
阿姨答應(yīng)著,把莊木森抱走了。
江苜看著莊木森被抱走,轉(zhuǎn)回頭,問出了自己一直以來的疑惑:“四木的媽媽。。。”
莊清河叼了根煙,仰著頭悶聲笑了一會兒,說:“你終于問了,我還以為,你會問我四木是不是我自己生的。”
“。。。。。。”
江苜對于雙性人不算很了解,但是也有一點基本常識。
雙性人擁有兩套生.殖系統(tǒng),同時體內(nèi)有雄性激素和雌性激素,人的第二性征的發(fā)育往往根據(jù)體內(nèi)占有優(yōu)勢的激素而定。
而莊清河外形最多算長相艷麗,但是男性特征明顯,甚至并不陰柔。
那么就說明他的優(yōu)勢激素是雄性激素,在這種情況下,他即使有女性生.殖.器官,但也不太可能有孕育功能,甚至很有可能都沒有子.宮。
“代的�!鼻f清河吐了口煙,接著說:“莊衫那老畜生的意思,我不肯結(jié)婚,他怕自己斷子絕孫,又怕海洋的智力缺陷會遺傳,所以讓我去做的�!�
至于為什么不肯結(jié)婚,江苜想一想也知道了。
“我開始不同意,因為我打定主意一輩子不結(jié)婚了。這樣的話四木在別人眼里,也只能是一個私生子�!�
莊清河說到這,把頭仰到沙發(fā)靠背上,露出喉結(jié),突然笑了,自嘲一般說:“私生子又生的私生子�!�
“但是沒辦法,那時候還斗不過他�!鼻f清河望向虛空中的煙霧,臉上突然有些茫然,還有一種劫后余生大夢初醒的神情,說:“也就這幾年,日子才好過了一些�!�
江苜想過莊清河這些年過得不好,只是現(xiàn)在看來,莊清河比他想得過得還要不好。
兩人各自沉默了許久,久到茶杯里的熱氣都散完了。
又過了一會兒,莊清河突然問:“你前段時間是不是跟凌霄吵架分手了?”
江苜一愣,問:“什么時候?”
莊清河說:“就他車爆炸那事兒之后沒多久�!�
“沒有。”江苜問:“為什么這么問?”
莊清河聳聳肩,說:“就看他那段時間挺消沉的,而且那段時間也沒你的消息,問他也不說,還以為你倆分手了�!�
江苜垂了垂眼皮,說:“我那段時間在看病�!�
“病?什么��?”莊清河皺了皺眉問。
江苜對莊清河沒有隱瞞,說:“精神方面的病�!�
莊清河的視線望向他手腕上的疤,盯著看了好大一會兒,突然轉(zhuǎn)開臉,說:“真他媽操蛋�!�
他這句話罵得很惡,但是也很抽象,不像是具體對著什么人或什么事。
“現(xiàn)在都好了吧?”莊清河抬頭看江苜,眉頭依舊緊蹙著。
“好了�!�
江苜抬起頭,看了眼窗外雪景映出的天光。莊海洋還在院子里,正給昨天堆的雪人圍圍巾,莊木森在一旁給他鼓掌。
餐桌上的銅鍋冒出氤氳的霧氣,商珉弦正在給調(diào)料碟里加麻醬。
這時院門一輛車在雪中開了進來,凌霄從車上下來,隔著玻璃和雪幕沖他咧著嘴招手笑。
江苜也沖凌霄笑了笑,嘴上說:“現(xiàn)在都好了�!�
接著,他轉(zhuǎn)頭看向莊清河,說:“我真的很慶幸,我們是在這個時候相認的�!�
都沒有看到彼此最狼狽的一面。
因為下了雪,晚飯吃鍋子是莊清河特別吩咐的,老銅鍋涮羊肉。
主菜是手切的鮮羊肉,這點挺對江苜胃口,他不愛吃超市那種冷凍羊肉卷。鮮嫩翠綠的茼蒿,雪白嫩滑的豆腐,還有鮮蝦和各種菌蘑。
江苜看了看外面的雪,說:“這雪什么時候停?后天能不能走�。俊�
雪勢如果一直不停的話,航班都要停飛。
莊清河拿出手機,看了看天氣預(yù)報,說:“說是明天早上雪就停了�!�
江苜點點頭,沒再說什么。
莊清河夾羊肉的手突然頓住不動,看著江苜一言不發(fā)。
江苜察覺到他的視線,問:“怎么了?”
莊清河搖搖頭,說:“沒�!�
然而他的視線還是看著江苜。
江苜放下筷子,問:“到底怎么了?”
凌霄和商珉弦也抬頭向莊清河看去。
莊清河笑了笑,說:“就是有點緊張,不知道到了她墓前該說什么�!�
江苜點點頭,說:“理解,我現(xiàn)在要是見了莊衫,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莊清河低著頭,說:“我開始以為母親早就死了,后來聽你說她十幾年前才過世,我又以為她當年是不想要我。”
江苜剛要說話,莊清河又說:“接著你又告訴我,母親因為太想我,以至于發(fā)了瘋。我突然就不知道,該是什么心情了�!�
是啊,短短幾天時間,莊清河的認知不斷被打破又重建。他現(xiàn)在心情復(fù)雜,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吃完飯,凌霄開車帶江苜回去。
凌霄說:“機票已經(jīng)定好了,我們后天一早就走,反正也沒什么要收拾的�!�
“嗯。”
凌霄見他情緒不對,問:“怎么了?”
江苜:“林蔦死后,我沒再敢去母親的墓前�!�
凌霄心里嘆了口氣,開導(dǎo)說:“江苜,你不要有這么大的壓力和愧疚。林蔦的死,不是你的錯。是李欽的錯、秦諶的錯、顧如風(fēng)的錯、張辰飛的錯,甚至可以是這整個世界的錯,但絕對不是你的錯�!�
“我知道�!苯倏戳丝此�,說:“所以我在想,這次把母親的另一個兒子帶回去,也許她會高興吧�!�
凌霄開著車,還抽空伸出一只手揉了揉他的頭,說:“她肯定會高興的。”
雪還在下,江苜又不說話了。
凌霄問:“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俄狄浦斯�!�
“嗯?”凌霄眉頭一皺,好歹上過學(xué)的人,凌霄還是知道俄狄浦斯的,好像是希臘神話里的什么人。
但是他有點跟不上江苜的思維速度,怎么吃了頓老銅鍋涮羊肉回來,就開始琢磨起希臘神話了。
他們智商高的人想東西,都是這么東一榔頭,西一棒子嗎?
江苜透過駕駛艙的車窗,看著前方道路,說:“《俄狄浦斯王》是命運悲劇大師索�?肆_斯的代表作,俄狄浦斯從一出生,就受到命運的詛咒,說他會弒父娶母。于是他的父親將他拋棄到荒山上,可他長大之后仍是沒有逃脫命運的詛咒,最后還是殺了自己的父親,娶了自己的母親�!�
凌霄心想,江苜這是興致來了想和他討論文學(xué)嗎?那他肯定得配合啊。
于是,凌霄說:“嗯,希臘神話吧,我也聽過一點,感覺就是挺亂的,特別毀三觀。就那個宙斯吧,說他有一百多個情人�!�
凌霄忍不住感慨道:“一百多個啊。。�!�
江苜斜覷了他一眼,說:“我怎么從你的語氣中聽出了羨慕?”
“沒有�!绷柘隽ⅠR否定,說:“絕對沒有。”
江苜輕笑一聲說:“羨慕啊,也正常。畢竟你才19個�!�
凌霄覺得自己是真不會聊天找話題,怎么就扯到這上面來了。于是他趕緊回歸到江苜的思路上,問:“俄狄浦斯怎么了?”
江苜說:“也沒什么,就是覺得我和莊清河我們兩個,挺有意思的�!�
凌霄這回是徹底跟不上江苜跳躍的思維了,怎么又從俄狄浦斯扯到他和莊清河了?
他耐著性子不恥下問:“你們兩個怎么了?”
江苜聲音平靜說:“在心理學(xué)上,有一種情結(jié)叫“俄狄浦斯情結(jié)”,其實就是戀母情結(jié)。但是我覺得,“俄狄浦斯情節(jié)”應(yīng)該是“弒父情結(jié)”和“戀母情結(jié)”的總稱�!�
凌霄眉頭一皺,等他繼續(xù)說。
江苜:“我說我和莊清河我們兩個挺有意思的,是因為我們兩個身上,分別擁有“俄狄浦斯情結(jié)”的兩個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