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姑姑跑的鞋子都丟了,連哭帶跑找大堂伯來主持公道。”
麥穗那一次鬧得很兇,陳長庚燒的滿嘴胡話臉紅的能滴血,兇險的不得了。麥穗拉著陳進福到家,豁出命連指帶罵祖宗十八代,一張嘴能噴出血來。
陳長庚垂著眼簾靜靜聽,食指在桌上輕輕滑動。
麥穗這會兒有底氣,唾罵:“想發(fā)我家絕戶財?我呸!我們崽崽可是鬼節(jié)生的,命硬的很要死也是先死他們。”
……一直被詬病生日的陳長庚,原來鬼節(jié)還有這好處?不過拜秋生所賜,該知道的他都知道了。
陳長庚清醒秋生放下心,收拾收拾也要去做自己生意了。他不肯要姑姑家剩菜剩飯,不是瞧不起,他都吃百家飯了,還有什么瞧不起。
而是……三奶奶走了,麥穗家日子還不知道怎樣,他不想分麥穗碗里的飯。
陳長庚看著麥穗收拾碗筷擦桌子,很熟悉,這動作娘在的時候他見過無數(shù)次。
“用了多少地?”語調(diào)平靜
!
正在干活的麥穗僵硬的停下動作,莊稼人賣地,這事兒要命了。麥穗干干笑笑:“五畝”覷了覷面色平靜的陳長庚,麥穗莫名心虛,下意識縮縮肩膀覺得又氣勢不足。以后是自己帶崽崽,得有大姐派頭!
挺起胸,“娘說人最重要,錢都是其次的!”
“我不會感激你救了我。”有一瞬陳長庚甚者覺得跟娘去了才好,當然也只是一瞬。作為爹娘獨子,光耀門楣傳遞血脈,他責任更大。
原來不是責備自己,麥穗松口氣放下心,一手還端著碗,一手還拿著抹布:“誰讓你感激,我答應(yīng)娘守著你……”
想到那一日娘臨終交代,麥穗垂下頭藏起熱潮陣陣的眼眶,聲音低低:“我答應(yīng)娘陪著你,答應(yīng)娘讓你讀完四書五經(jīng)�!�
麥穗看著自己手里抹布,有點舊軟軟一團捏在手里,但是沒有一點菜渣飯渣。看,崽崽就是這樣精致的孩子,和自己完全不一樣。
輕輕吸吸鼻子低聲慢語:“我知道討厭我,但是你能不能乖點別跟姐姐鬧,家里就剩咱們兩了�!�
……陳長庚被麥穗說的心下凄慘:“……別叫我崽崽�!�
“長庚醒了?”陳進福從屋外進來,麥色臉膛依然溝溝壑壑。
屋里兩個孩子一個站在炕下,一個坐在炕桌前,看著都是神情凄苦。陳進福嘆口氣坐到炕沿上:“秋生跑去跟我說你醒了,醒了是好事,年紀小小別那么多心思�!�
“我去給堂哥倒杯水。”麥穗殷勤
“不用”陳進福叫住麥穗“我來跟你們說件事,三嬸不在了族里不能不管你們。以后你家的地我來種,吃穿都由我來出,長庚繼續(xù)讀書,如果有剩我都給你們攢著�!�
頓了頓陳進福想到兩個孩子到底小,索性好事做到底:“你們想住家里也行,害怕住我那兒也行,你們兩個商量商量�!�
麥穗拿眼睛去看陳長庚,陳長庚靜默不知思考什么。再回過頭看陳進福,麥穗期盼的問:“讀書能送崽崽去縣里不?我娘原本要送崽崽去南松學(xué)堂�!�
南松學(xué)堂?陳進福苦笑:“南松學(xué)堂一年束脩二兩銀子。”
麥穗急了向前兩步,哀哀苦求:“大堂兄,崽崽讀書可好了,先生說放在鎮(zhèn)上可惜。你花點錢崽崽將來有出息會報答你的�!�
報答?陳進福抬眼,看向自始至終平靜沉默的陳長庚。這孩子穩(wěn)得住也聰明,不去好學(xué)堂是可惜,他也想像爺爺當年一樣砸鍋賣鐵供給陳長庚,讓陳家門庭榮耀�?墒恰�
陳進福轉(zhuǎn)向麥穗,語氣沉沉:“麥穗兒,你知道陳家上上下下有多少嘴……秋生已經(jīng)去討百家飯了。”
有錢得買糧接濟族人
“……哦”麥穗眼里細小的星星黯淡下來,退回原來的地方。
這似乎是目前最好的結(jié)局了,讀書的事‘師傅領(lǐng)進門,修行看個人’只能如此。陳長庚拿定主意抬起眼:“以后長庚就麻煩……”
娘說了要送崽崽去縣里,在鎮(zhèn)上怎么行?
“等等!”
麥穗忽然打斷,急急走到陳進福兩步遠的地方,手搭在炕桌上,手指緊張的摳著桌面。話語有些急切:
“大堂兄,如果我不在家里吃飯呢,省下那份口糧夠不夠崽崽去縣里?”
“你不在家吃飯在那吃飯?”陳進福皺眉。
“崽崽去縣里讀書,我去縣里大戶人家做丫頭。給口飯吃就行說不定還能的兩個賞錢……”麥穗越說越覺得是個辦法,眼睛慢慢亮起來,“都在縣里我可以常去看崽崽,免得誰欺負他!”
陳進福心里迅速算了一筆賬,眼睛也跟著微微發(fā)亮:“這主意可行�!�
麥穗如釋重負,臉上終于露出久違的笑容,有點甜有點傻。
這邊商量差不多陳進福起身離開,作為陳家隱形族長他忙得很。走到屋門口,陳進福又回頭對陳長庚說:
“這次你能留下一條命多虧麥穗,大堂兄有上百人要顧,你別怪堂兄。”
“以后你如果功成名就,別忘了麥穗今天救命之恩,別忘了她全心回護你的情意�!�
……他娘之后,又一個人護著麥穗。
“崽崽姐姐明天就去縣里……”麥穗興沖沖
“不許去姚家!”還沒說完就被陳長庚打斷,麥穗想什么陳長庚太清楚了。
狠狠病了一場,這半天陳長庚開始支撐不住。拍拍枕頭躺好,拉起被子蓋到胸口閉上眼睛休息。
麥穗嘴唇不發(fā)聲對著陳長庚逼叨逼叨,聰明了不起啊?姚家有什么不好,還是熟人,說不定還能開份工錢呢。
嘁~
麥穗幫陳長庚把被子掖好:“崽崽南松學(xué)堂在哪條街?也不知道附近大戶人家多不多�!�
陳長庚躺平任由麥穗在四周悉悉索索忙碌,閉著眼:“說了別叫我崽崽�!�
“不叫你崽崽叫什么?”麥穗嫌棄陳長庚事兒多。
我沒名字嗎?陳長庚渾身發(fā)軟懶得搭理麥穗。
“崽崽,你將來考中狀元,給姐姐也介紹個狀元好不好�!�
哪個狀元會看中你?陳長庚鄙夷。
麥穗覺得自己分析的很合理:“你看我得帶大你才能嫁人,到時候我都老了不好嫁人。”想想還有點愁人。
“……你到底知不知道害羞?那么大一個女孩子,張口嫁人閉口嫁人。”依舊懶洋洋閉目養(yǎng)神。
麥穗趴在炕沿不服氣:“嫁人害什么羞,這世上除了尼姑那個女孩子不嫁人?”
很多年后陳長庚身體力行,讓麥穗知道嫁人為什么要害羞,如今的他卻說不過麥穗,只能煩躁:
“……閉嘴我累了�!�
麥穗是乖乖閉嘴了,可惜陳長庚依然沒能休息。家里又來了幾位客人,不過這幾位客人不受歡迎。
麥穗耷拉臉靠在炕柜上,雙手抱腿坐在炕沿,撇過臉研究窗戶上的窗花一聲不搭理。
陳有貴瘦皮臉上帶點諂媚的笑:“崽崽醒了,堂兄這些日子天天來看,心焦的不行�!�
陳長庚坐在炕桌旁神色清冷,這就是盼他死了發(fā)財?shù)娜恕?br />
陳有貴也知道,前幾天他們?nèi)亿s麥穗有點絕�?勺约液⒆右粋個皮包骨頭,可憐的揪著什么都給嘴里塞,心疼沒辦法。
“崽崽,我和你滿倉、有糧堂兄商議過了,我們?nèi)医o你種地,以后你就換著在我們幾家吃飯。”陳有貴把瘦巴巴臉皮聚起來,聚成一朵瘦皮菊花。
“你看這家吃煩了換那家,家里還有你小侄子陪你玩。就一點麥穗得走,她是咱家買回來的,不倒賣就算咱陳家仁義�!�
陳長庚聽到這里心里一動,借著他們倒是趕走麥穗的好機會……心思只是一瞬就散了,他已經(jīng)任過性了。麥穗得留著,一來娘臨終前交代他跟著麥穗,二來這世上最看重他關(guān)心他的,現(xiàn)在只有麥穗。
說陳長庚自私也罷,他知道什么對自己最重要。三來麥穗以后不嫁他沒有后顧之憂,現(xiàn)在有個熟人作伴也好。
陳進福并沒有讓陳長庚小心這幾家人,因為他相信陳長庚知道好壞。
陳長庚冷冰冰瞟了這幾人一眼:“讀書錢誰出?”
“還要讀書?”陳滿倉不滿意,板著臉教訓(xùn)不懂事的陳長庚“饑荒年誰家孩子讀書�!�
陳有貴看陳長庚臉色更難看,連忙補救:“崽崽,你讀了三年書,是咱們村孩子里最有學(xué)問的,不用再讀了�!�
“哼……”
陳長庚聽到麥穗‘哼’就知道她要發(fā)火,連忙開口:“書是一定要讀的,我娘說送我去南松學(xué)堂,一年二兩銀子束脩筆墨紙硯七八百錢。”
……陳有糧
……陳滿倉
……陳有貴
對著三個呆掉的家伙,陳長庚嘴角極細微勾了一下,蔑視一閃而過很快消失:“麥穗也不能送走,我舍不得……”
陳長庚面無表情,心里‘嘔’了一下,繼續(xù)編:“還有我生病賣了五畝地得贖回來�!�
“你怕是燒傻了吧?”陳滿倉先跳起來翻臉“白養(yǎng)你就不錯了,哪兒那么多事?你也不看看村里家家都快揭不開鍋了……”
“哎!揭不開鍋是崽崽的錯?”麥穗跳下炕趕人:“快走快走,崽崽剛醒來還要休息,再不走我找大堂兄來。”
陳進福還是有震懾力的
等幾個人快出院門,麥穗在后邊嘀咕:“黃鼠狼給雞拜年”
……陳有糧
……陳滿倉
……陳有貴
有心回頭教訓(xùn),那丫頭也不是吃素的,在大門口鬧開他們還要臉呢,只能憋著火回家想轍。
麥穗成功氣到幾個欺負她的人,得意‘哼’了一聲回家,回到屋里開心:“崽崽你舍不得姐姐?我就說崽崽怎么會真的討厭姐姐,姐姐這么好帶你玩帶你吃……”
“不”陳長庚冷冰冰拍拍枕頭躺下,拉起被子蓋到胸口“我騙他們的�!�
……麥穗:“……討厭就討厭,我也討厭你,不給你蓋被子!”麥穗重重踩地‘咚’‘咚’‘咚’走了。
討厭就討厭誰稀罕,陳長庚閉起眼。不知多久朦朦朧朧正要入睡時,屋里響起輕輕腳步聲,然后悉悉索索被子一點點在身體周圍壓實。
哼,好像是嫌棄又好像是得意,陳長庚陷入深深夢鄉(xiāng)。
麥穗想去縣里找活,陳長庚吃飯熬藥離不開人,又過了七八天等他身體大好,麥穗才急急忙忙去縣里。
如今世道艱難縣里的活并不好找,麥穗還想找個離南松學(xué)堂近的更難。
“大娘,你看我,我可能干了掃地、洗衣、做飯、挑水什么都能干,你留下我吧,有口飯吃就行。”
大娘笑呵呵:“這些活大娘自己做,還能活動活動筋骨�!�
“大叔,你們酒樓招洗碗的不,別看我小我力氣可大還能劈柴呢!”麥穗秀秀胳膊“我不要工錢給口飯就行�!毙Σ[瞇
掌柜大叔不耐煩:“店里伙計都用不完,要你個小毛丫頭做什么?走走走”
“姐姐,你家雇人不?”嘴里抹了蜜似得甜“別看我小我什么都會,”
被攔住的少婦微笑,懷里孩子咿咿呀呀伸手夠娘頭上珠釵,少婦笑里帶著縱容歪頭避開。
麥穗靈機一動笑瞇瞇被鎮(zhèn)住了,麥穗給陳長庚一個眼神:你說吧,姐姐給你鎮(zhèn)住了。
……陳長庚,面無表情轉(zhuǎn)向眾人:“諸位叔伯兄弟,大家苦長庚明白。當年盛世我爺爺遠赴京城趕考盤纏不夠,陳家人有一個算一個戶戶出盤纏�!�
憶往昔讓眾人安靜下來,慢慢用心聽。
“陳富叔”陳長庚看向剛才巍顫顫的老頭,老頭點點頭眼眶濕潤“陳富叔家出五十錢,陳富叔還把我爺爺送到渡口。”
當年送到渡口的陳家男人多,如今活著的竟然只剩陳富,老頭子忍不住難受,以前日子多好啊。
“咱們陳家雖然不是大門大戶,但是向來團結(jié)友睦,今天如果不是日子把人逼到絕地了,誰會來我家貪這點東西?”
這話實實在在不錯,是這老天快把人逼死了。
“我年紀小不能種田,這樣,還按我娘在的時候,我們租出去……”
一場奪田風(fēng)波被陳長庚消弭,族人臨走時也有人愧疚,尤其是一直租種那幾戶:“長庚……都是年景逼得,你別怪堂兄們,都是老天爺逼得,咱們對不住你�!�
陳長庚冷漠:“你們不是對不住我,你們對不住大堂兄�!�
這話更加戳心戳肺,他們今天抱著要分一杯羹的心思來。開始是想要陳進福二兩銀子買糧,后來想分陳家地。那時他們想憑啥陳長庚的地給陳進福種,誰還不姓陳?
這會兒他們才想起來,陳長庚跟陳進福血脈最親;這時候他們才想起來,陳進福費了多少錢財心思周濟陳家族人。再看陳進福,羞愧、敬重,無以言表。
烏泱泱陳家人走了,麥穗心疼的不行:“我好不容易才在縣里找到活,這下全攪了�!�
陳長庚倒是淡淡:“你去縣里干活挺好,我在鎮(zhèn)上讀書就行�!笔瀹地的租子雖然有點少,可是他再想想辦法也不是不行。
“那咋行?我去縣里誰給你做飯洗衣裳,你晚上一個人睡在家里害怕咋辦?”
陳長庚有心說他會做飯,可是想起夜里一個人孤零零住在家里……
麥穗又說:“再說娘交代我要你讀四書五經(jīng),必須要找好先生鎮(zhèn)上先生耽誤你!”
陳長庚淡漠,你還能有什么辦法不成。
麥穗喃喃:“我答應(yīng)娘的,讓你讀四書五經(jīng)�!�
☆、第
29
章
陳長庚有心解釋四書五經(jīng)在哪兒都能讀,
別說鎮(zhèn)上先生能教,
就是自己買回來也能讀。可是他懶懶的不想說話。
到底不一樣,南松學(xué)堂的先生是舉人,胸有文采眼界寬廣,哪里是自己先生能比的。雖然說‘師傅引進門,修行看個人’那也得看師傅引進的是哪個門。
昨晚他還偷偷開心,
以為自己能去縣里,
以為自己刻苦勤奮,能早日告慰爹娘在天之靈。
陳長庚垮下臉泱泱的往屋里走。
麥穗跟在后邊:“崽崽你別急總會有辦法的,不然……”要不咋說麥穗的靈機一動特別多,這不說著說著給她找出一個辦法。喜滋滋追上陳長庚拉住他:
“崽崽有辦法了”眼睛亮閃閃,
“姐姐去給先生家干活,讓他收你做學(xué)生�!�
陳長庚幾乎忍不住翻白眼,害他白白期待。
“哎?崽崽你別走啊,
這法子挺好的�!丙溗胱吩陉愰L庚身后。
陳長庚又一次被拉住,
沒好氣的看著麥穗:“沒錢又想去南松學(xué)堂的人多了,為什么沒人用你的法子?”
“是啊”麥穗呆呆:“為什么?”
“因為有事弟子服其勞,
因為先生家里不、缺、人!”一次次失望,
陳長庚像個叛逆小青年滿臉不耐煩。
“……哦”不缺就不缺兇什么兇,麥穗對著陳長庚后背做鬼臉。
陳長庚進屋有些煩躁,本來他已經(jīng)認命要在鎮(zhèn)上讀書,
麥穗偏偏一遍遍攪亂他的心。坐在椅子上胸口起伏,自己的前途在岔路口搖搖擺擺,實在讓人煩躁。
半天陳長庚閉上眼睛,
平穩(wěn)自己呼吸強迫自己安靜下來:心浮氣躁于事無補,蓄勢待發(fā)才能一飛沖天。
呼……
吸……
呼……
吸……
時間靜止在周圍,陽光下的灰塵也似乎不再飛舞,陳長庚平靜下來睜開眼。
漆黑的眼睛平靜無波,不管天地給自己什么造化,努力向前就行。陳長庚離開椅子上炕,從書袋里拿出《大學(xué)》跪坐在炕桌前沉下心思細讀。
“崽崽”寂靜的屋子里響起麥穗猶豫的聲音。
陳長庚抬頭,麥穗站在屋門口看起來滿臉糾結(jié)。不想知道這個笨蛋又怎么了,陳長庚只拿眼神示意“?”
麥穗猶猶豫豫蹭著地皮兒過來,站在炕前微微傾向炕桌后陳長庚:“崽崽,要不咱們?nèi)ヒ易x書吧�!�
?
饒是陳長庚聰明也跟不上麥穗腦子。
“我聽娘說姚家請的先生特別厲害,叫什么……什么……”麥穗想不起來,苦著眉頭回想。
陳長庚了然:辛山散人。那是陳長庚從不企及的人,娘說他學(xué)問極好文韜武略無所不能,還曾感嘆萬秋不知用什么辦法請到他,真是好命。先生也極其推崇,說他‘群山萬壑盡在胸,風(fēng)清月朗不留痕。
麥穗還在冥思苦想:“叫什么來著,懶人?也不對,懶人怎么當先生?”
一個一個全是問題,陳長庚抿嘴:“是散人,辛山散人�!�
“哦,”麥穗恍然,然后丟一邊全不在意“管他是散人還是懶人,娘說她極厲害的,應(yīng)該比南松學(xué)堂先生厲害吧,咱們請他教你。”
心中神人被麥穗這樣輕忽,陳長庚胸悶:“辛山散人學(xué)問極高,是有德行的人,南松學(xué)堂的先生和他比起來就是螢火和皓月�!�
“什么營火?”
“就是螢火蟲和月亮�!�
“哦,那為啥不是太陽?”
……陳長庚憋氣,他要是再跟笨蛋說話,他就是笨蛋!
麥穗看陳長庚不理會自己看書,自己琢磨:“可能他沒太陽亮”
陳長庚……聽不到、聽不到,我聽不到。這世上怎么有這么奇葩的想法,陳長庚簡直絕望。
讓他絕望的人,不一會兒就對太陽月亮沒興趣了,趴在桌上蠱惑他:“月亮就月亮吧,咱讓他教你將來崽崽當太陽。”
麥穗覺得自己想法挺好,自己樂:“崽崽當太陽多好,天天掛在天上�!�
呵~掛天上,你咋不給我掛屋里曬被子呢?氣笑又氣死,陳長庚就兩字:“不去”
氣糊涂的陳長庚沒發(fā)現(xiàn),他把土土的‘咋’都用了。
“為啥不去”麥穗急了,跪在炕沿兩條腿急急膝行頂住炕桌,臉傾倒陳長庚面前“你……”
“你們在做什么?”陳進福站在面色奇怪的看著兩個孩子,這么小應(yīng)該不懂什么吧?
陳長庚看自己眼前麥穗的臉,寒毛也能看的很清楚,再看門口陳進福怪異的臉色……笨蛋,說話非得離這么近嗎!
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麥穗回頭看見陳進福挺開心:“大堂兄來了。”
“嗯”陳進福面色如常進來。兩個孩子才多大,就算麥穗等不及,崽崽也才九歲半,沒事。
麥穗要是知道陳進福想法,一定會睜大眼睛問“等不及什么?”所以有時候有些事別憋在心里自己瞎琢磨。
可陳進福神色從怪異轉(zhuǎn)為放心樣子,讓陳長庚嘔的想吐血:九歲是我的錯?可就算嘔死,他能咋樣,拉著人家說他們沒玩親親?
“堂兄有事?”陳長庚不著痕跡挪挪膝蓋,往旁邊挪幾分,那地方太尷尬。
陳進福抬腿坐到炕沿:“麥穗不是在縣里找了活,我想換二妞去。一來麥穗可以在家照顧你,二來二妞省下口糧給你補貼上學(xué)和家用�!�
陳長庚對陳進福肅然起敬,這是全心為他們考慮,考慮租子不夠開銷,考慮他一個人太孤單。
“二妞還是別去了”麥穗苦著臉。
“怎么,還覺得大堂兄占你家便宜不成�!苯裨绫蛔迦藫磙�,說實話陳進福真的很失望,所以對上麥穗拒絕,語氣就有些不好。
陳長庚也看向麥穗,他知道笨蛋的腦子很奇葩,你不要猜因為永遠也猜不到。
麥穗苦臉解釋:“那家小姐喜歡擰人耳朵轉(zhuǎn)圈,還喜歡用指甲掐月牙兒,二妞皮嫩咋能遭那罪�!�
陳進福一時無語,發(fā)現(xiàn)麥穗一臉單純只是心疼二妞,不知怎么心里特別疼。這傻丫頭喲,你的皮肉不知道疼嗎,你就這么一心只為陳長庚。
轉(zhuǎn)眼看向陳長庚,這輩子麥穗這么對你,知足吧。
陳長庚垂著眼簾,心里不知什么滋味,這就是你找的活計。有點酸有點澀,酸酸軟軟兩個字慢慢翻滾到舌尖,抵在上顎‘笨蛋’。
抬起眼陳長庚安慰陳進福:“堂兄不用太心焦,辦法總會有的�!�
事到如今也只能這樣,陳進福點點頭勸解陳長庚:“長庚不要怪族人,你去村里轉(zhuǎn)轉(zhuǎn)就知道,都快餓死了實在沒法子才打你家主意�!�
陳長庚點點頭:“倉廩實而知禮節(jié),衣食足而知榮辱�!�
陳進福嘆口氣,肩膀耷拉仿佛老了十歲:“你明白就好�!�
“同樣的話也送給堂兄,別怪族人,實在是快餓死了才算計逼迫堂兄,堂兄為陳家、為陳卓莊做的大家心里都知道……”
炕下一角擺著桌椅,麥穗坐在那里兩手撐著下巴,崇拜的看著陳長庚沉穩(wěn)平靜的模樣:崽崽好厲害跟大人一樣。
陳進福走之后,麥穗又拉著陳長庚積極商量:“崽崽,咱們?nèi)デ笄笠饗�,她人挺好的,先生又厲害……�?br />
陳長庚看著麥穗嘰嘰喳喳,感受袖子被她無意識晃動,心里想的卻是她找的活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