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黃猛連忙叫住他:“哎,軍營里不能亂走”一邊追一邊把麥穗送到他們軍帳。
“你們火頭叫吳興德,換好衣裳拿著簽子去找就行”
麥穗滿臉熱情送黃猛出帳,回來解下包袱和陳長庚背對背換衣裳。一層層脫下死沉梆硬的衣裳,換上新棉衣棉褲,全身通泰。笑瞇瞇伸個懶腰然后轉(zhuǎn)身,麥穗彎腰幫陳長庚把袖子挽起來。
北地人比較魁梧,就算最小號的軍服,陳長庚穿上也和袍子似得。
麥穗邊替陳長庚挽袖子邊開口:“等姐姐……”
“什么?”陳長庚沉聲,聲音隱隱不高興。
麥穗只當(dāng)陳長庚生氣自己露餡,連忙起來道歉:“知道了知道了,哥哥嘛�!�
看著麥穗笑嘻嘻沒心沒肺的樣子,陳長庚胸悶:“什么哥哥,以后我叫你阿麥�!�
“行行行”這點小事麥穗根本不在乎,蹲下給陳長庚挽褲腳“這幾天先想辦法給你納一雙棉鞋出來”
絮絮叨叨“再給你縫一身棉衣?lián)Q著穿�!�
陳長庚低頭看著圍繞自己忙碌的麥穗,才覺得心里好過些,忍不住提醒她:“你……”
麥穗停下手里活,仰起頭一雙清澈黑白分明的眼睛“?”
對上麥穗清澈、信任、疑惑的眼神,陳長庚吸口氣:“你畢竟和他們不一樣,還是離遠(yuǎn)些好�!�
哦~原來是這個啊,麥穗松口氣不以為意,起身給陳長庚前后拍拉整齊:“怕什么,反正也沒人知道�!�
氣悶,陳長庚轉(zhuǎn)身從床鋪上拿起裲襠布甲,給麥穗套上,拿腰帶給她扎緊!
“哎呦,這還有鐵片兒呢�!丙溗胄ξ们米约盒厍皥A鐵片。
“那叫護(hù)心鏡,你是火頭軍所以穿這種布甲,如果是步兵騎兵,另有藤甲鐵甲。”
“哇~長庚你知道的好多�!丙溗胄Σ[瞇,果然帶崽崽當(dāng)兵是對的,看他多喜歡。
兩個人出了帳往西走,麥穗瞄瞄四周比較空曠,好奇?zhèn)壬淼皖^:“你干嘛給人說我叫麥子,張麥穗不好嗎?”
陳長庚也側(cè)身靠近麥穗,微微仰頭到她耳邊:“說真名將來有人知道你混過軍營,誰還娶你�!�
切~麥穗直起身子不以為意:“這兒離青合幾千里,誰沒事跑那么遠(yuǎn)�!�
好心沒好報!陳長庚生氣加快步伐超過麥穗。
又生氣,麥穗無奈還是個小氣包,不過誰讓自己是姐姐呢?小跑幾步,麥穗扯扯陳長庚衣袖哄他:“好了,姐……我知道~”拉長聲音甜蜜蜜“長庚是好心,嗯?”眼睛小心觀察。
哼!陳長庚鼻子輕哼一聲,嘴角卻抑不住向往上彎,腳步放慢拉起麥穗手往前走。
根據(jù)黃猛說法,出軍帳往南一百丈就是伍百戶火頭軍所在,結(jié)果還沒到麥穗就找到了。確切說是聞到了,濃郁的飯香還有一絲肉香味。
“吳叔,吳叔!”麥穗拉起陳長庚就跑,沖著一個腰里掛酒葫蘆,紅臉酒糟鼻的大漢喊。
黃猛說了吳火頭很好認(rèn),三十出頭大高個,酒糟鼻子棗紅臉,腰里掛酒葫蘆的一準(zhǔn)兒是他。
吳興德正在棚下收拾鍋灶,忽然聽到有人喊自己抬頭一看樂了:“呦呵,哪兒來的兩個黑皮小豆芽?”
麥穗笑瞇瞇拉著陳長庚跑過來,停下:“吳叔,我叫麥子新來的火頭兵,這是我弟弟�!�
一邊說一邊把簽子遞給吳興德,辯白:“我弟弟可不是黑皮豆芽,他可白了,捂捂你就知道�!�
“呦,是個白豆芽兒啊”吳興德樂呵呵接過簽子比對,然后揣進(jìn)懷里。抬頭,新來的麥子一雙眼睛全溜到鍋里去了,那表情恨不能鉆進(jìn)去,小的冷冰冰沒啥表情。
“麥子這是餓了?”吳興德樂呵呵拿起飯勺。
“嗯嗯”麥穗興奮點頭“我都快兩月沒吃過人飯了,吳叔這飯能給我吃不?”
“能”吳興德很豪邁,另一手抓過一個大瓷碗“餓誰也餓不到咱火頭兵�!�
大半碗小米干飯,半勺子炒豆芽,吳興德遞過來悄聲笑:“這豆芽兒是將軍們的,頭一天吳叔給你點油水接風(fēng)。”
麥穗雙手捧住粗瓷碗笑的見牙不見眼:“謝謝吳叔,”看著陳長庚也打一份,麥穗才和陳長庚圍著廚房小桌子坐下。
陳長庚豆芽有點少,麥穗從自己碗里挑一筷子過去,陳長庚在豆芽里看到一條肉絲兒,給麥穗挑過去。
兩姐弟相視一笑,都是牙齒白白。吳興德拔開酒塞子抿一口,看著兩小孩兒樂呵:這兩崽子真親,比他家那幾個打不完的兔崽子好多了。
麥穗端起碗把頭埋進(jìn)去就是刨,陳長庚溫聲制止:“吃慢點,傷腸胃�!�
“哈哈”吳興德又喝一口酒塞上塞子掛到腰里,開始收拾廚具“咱們吃兵糧的只怕慢不怕快,打起仗來恨不能直接灌肚里去�!�
鍋里剩飯舀出來,碟碗鐵勺放進(jìn)去加水挽袖子:“長庚別是那家少爺出身吧?在咱們軍營不興那套慢條斯理,糙爺們才是真男人�!�
麥穗樂:“聽到?jīng)],糙爺們才是真男人�!睉涣岁愰L庚一句,轉(zhuǎn)頭對吳興德笑嘻嘻,“吳叔碗碟你放著我來洗,我以前在廚房干過活,摘菜、洗碗、劈柴、提水能干的很�!�
這話沒人不愛聽,吳興德一個大男人自然不喜歡洗碗,抹布扔鍋里樂呵:“行啊,麥子是不?吳叔以后管你叫小麥。”
“嗯……這名字好,聽著不發(fā)愁�!眳桥d德咂摸。
“呵呵”麥穗瞇起眼睛笑笑,繼續(xù)端起碗刨,不過速度慢許多。她是餓壞了,其實娘教過很多次吃飯要慢,姚家程大娘也教過她。
陳長庚看著桌上飯碗想了一會兒,他是想當(dāng)將軍的人,難道戰(zhàn)鼓擂起他還要慢條斯理吃飯?
端起碗就是刨!
吳叔慢悠悠解下葫蘆,看著兩個小崽子頭埋在碗里笑呵呵:肯吃好啊,肯吃才肯長。
得,吳大叔純拿兩孩子當(dāng)豬崽養(yǎng)呢。
不過這兩個被吳叔當(dāng)豬崽養(yǎng)的小孩兒,干活才讓吳叔眼前一亮。大的手腳麻利洗刷刷一會兒洗干凈一堆,小的整齊細(xì)致,碗碟抹干擺整齊。
火頭軍嘛除了做飯也沒什么活,吳叔看兩個崽子頂事,叮囑幾句自己去軍帳里躺一會兒展展腰。
麥穗和陳長庚收拾完廚具,拎桶到河邊提水。說是河叫溪也行,就是他們沿著走過的渭水支流。
陳長庚提根棍走在后邊。
麥穗勸他:“我一個人提水還快,跟你抬反倒慢�!�
陳長庚有點懊惱,麥穗八歲就能提水了,他十二還提不動。
“你手有凍瘡,太過用力會裂開”面無表情,看不出一絲懊惱。
一點凍瘡算什么,麥穗簡直想仰天長嘆,崽崽真麻煩。陳長庚觀察麥穗臉上的不耐煩,找話題:“你怎么不問我為什么要騙廖成將軍?”
“對�。槭裁�?”麥穗興奮彎腰圍住陳長庚,眼睛亮閃閃好奇。
亮閃閃的眼睛讓陳長庚心里泛甜,嘴角微微彎起雙眼帶笑:“先生名頭極大,在北地也很有聲望,我如果借用先生名頭當(dāng)然待遇會不一樣。”
“雖然古有甘羅十二拜相”陳長庚臉色沉靜下來“可打起仗來誰肯用一個十二歲孩子,我怕被人利用過河拆橋�!�
那樣的話就不知道等他的是什么,反正不會是好事。
“所以我只能等,等到再大一些說話有人重視。再說良禽擇木而棲,誰知道這里主將是什么樣的人�!�
“什么梁琴?”
“就是你以前說的,一樣種子出苗也得找塊好地�!�
“哦……”麥穗明白點頭“那就是咱先裝傻唄,等你長大,等你找到好地?”
“嗯”
不知不覺中麥穗和陳長庚抬著水來回幾趟。麥穗不知道,陳長庚卻明白自己在戰(zhàn)場上到底有多重要:強(qiáng)大的方向感,對水文地質(zhì)用心研習(xí)——永不會迷失方向。
吳興德合了一會兒眼,渾身肌肉松泛帶著另外兩個火頭兵大夏、阿滿來棚子。棚子里碗碟整齊水缸滿滿,灶下柴火一摞。
“喲,倆兔崽子不錯!”吳興德拍拍麥穗肩膀,勤快有眼色,滿意。
麥穗彎起眼睛:“沒找到菜在哪兒,要不我和長庚都提前準(zhǔn)備好,吳叔光來做就行�!�
“那是用完了,咱們軍營一天兩天領(lǐng)一回米糧,吳叔帶你們?nèi)旆块_開眼�!�
大夏、阿滿很乖覺,去案板下拉出背筐,麥穗連忙搶上去要干活。吳興德攔住她:“他們比你大,讓他們背�!�
“大夏”吳興德拍拍一個魁梧憨厚粗眉毛的年輕人。
“夏哥好”眉眼彎彎三分討喜。
大夏憨憨笑笑“吳叔說你叫小麥,名字真好聽�!�
陳長庚不咋高興,不知道為什么看見麥穗對別人笑他就不高興,女孩子咋不矜持些。
“這個叫阿滿”吳興德拍拍比大夏矮半頭年輕胖子。
“阿滿哥好”拱手彎腰依舊眉眼彎彎三分討喜。
阿滿性子開朗愛開玩笑:“哎,小麥兄弟……”一把把麥穗攬到懷里。
陳長庚沖上去死命推開他拉回麥穗,臉色難看的要死:“我表兄小時候不好養(yǎng),算命的說她不能和生人挨太近!”
阿滿還要伸胳膊攬麥穗:“哎,算命都是騙人的�!�
陳長庚把麥穗藏到身后,后退一步陰森森:“可從那兒以后我表哥再也不得病了。”
好吧,阿滿收回胳膊拍拍手:“小麥兄弟,你叫大夏夏哥,叫我阿滿哥不公平,來聲滿哥聽聽。”
“滿哥”干脆利落笑瞇瞇。
陳長庚冷冷瞥一眼油膩膩死胖子,把麥穗藏在身后,防賊似的防著他。
吳興德領(lǐng)著幾個手下,搖搖晃晃到庫房前吆喝:“陳書記領(lǐng)糧�!�
一個二十來歲穿著裲襠鎧甲,耳朵上夾著毛筆的瘦臉男子忙忙碌碌迎出來:“吳火頭等一會兒,李火頭來得早先給他稱�!�
麥穗掂著腳從人縫往門里看,驚的睜大眼睛:我的娘啊~堆山堆谷的糧食菜蔬肉干!扯扯陳長庚袖子,陳長庚知機(jī)側(cè)過耳朵。麥穗低聲“崽崽這里好美,要是守著庫房我能天天笑醒�!�
陳長庚仰起頭,在麥穗耳邊低聲:“將來我給你蓋一個這樣的房子�!�
“那可太好了”麥穗笑的見牙不見眼,仿佛已經(jīng)擁有這樣一個大房子。
麥穗笑,陳長庚跟著無意識微笑:不知怎么腦海里浮現(xiàn)一句話:你笑了花開了。
怪酸的
軍營一天兩頓飯麥穗挽起袖子摘菜,陳長庚在灶下燒火。吳興德樂這兩孩子真不錯,值得人心疼。
飯點士兵們拿著頭盔來領(lǐng)飯,這就沒麥穗陳長庚什么事。兩個小的縮在角落,一邊吃飯一邊議論。
“頭盔當(dāng)飯碗,真省事啊~”麥穗感嘆。
“嗯”陳長庚一邊回答,一邊把碗里肉粒撿給麥穗——當(dāng)兵的十天一次肉粥,他們恰好趕上。
“急行軍時來不及埋鍋造飯,可以用那個沖面茶,打仗沖散以后還可以用那個做飯。”
“長庚你知道的真多!”
領(lǐng)完飯剩下的事情都是兩個孩子的,也沒什么就是洗洗刷刷收歸原位。
一陣忙碌后陳長庚拉著麥穗到灶下坐好,他決定跟麥穗好好談?wù)劊骸澳悴荒芾蠈λ麄冃�,太不計較以后你丈夫知道怎么辦?”苦口婆心
“你不說我不說誰知道,你不是說沒人知道就不怕,咱兩還抱著睡呢�!�
陳長庚氣個倒仰,別人能和咱們比嗎?一個字一個字從牙齒縫擠出來:“你屬狗?”
“你才屬狗!我明明屬馬……”麥穗炸起,發(fā)現(xiàn)陳長庚被氣的臉色鐵青,麥穗連忙軟下話頭哄“我錯了我錯了,我知道你屬雞。”
陳長庚鐵青臉色不說話,麥穗只能認(rèn)命繼續(xù)哄:“我知道我會離他們遠(yuǎn)點~”小心觀察陳長庚臉色,繼續(xù)“我可是生人碰了就會生病的,嗯?”尾音甜膩上揚(yáng),明顯討好。
哼,陳長庚別別扭扭算是和解了
麥穗松口氣嘟囔:“還說我狗咬呂洞賓,你也不想想晚上咱們都在一個軍帳呢,我不把自己當(dāng)男的,咋辦?”
一陣旋風(fēng)掃著落葉過去,太想進(jìn)兵營,陳、長、庚、把這茬忘了!
拉著麥穗跑到軍帳,果然床鋪上一個挨著一個睡了八、九個人,陳長庚臉唰的白了。
吳興德看見他們回來,從充作枕頭的棉衣下取出一油紙包膏藥:“凍瘡膏,吳叔跟軍醫(yī)要的,你們洗干凈手腳擦上�!�
“謝謝吳叔”麥穗笑瞇瞇接了。
“你們兩來得晚,靠帳子邊那個位置是你們的,雖然冷點但這是規(guī)矩。”吳興德說完躺下合上眼睛,軍營除了將帥帳篷有火燭別的帳篷都沒有。
陳長庚渾身發(fā)顫站在帳篷門口,麥穗拉拉他袖子出來背過人:“長庚我要上茅廁。”發(fā)愁。
陳長庚愣了一會兒:“跟我來”
到地方先進(jìn)去看看里邊沒人,陳長庚守在門口麥穗急忙溜進(jìn)去。外邊陳長庚抬頭,北地的夜空特別高遠(yuǎn),天鵝絨般的黑幕上無數(shù)鉆石般星辰閃耀。浸涼的寒冷讓陳長庚冷靜下來,是他想當(dāng)兵是他連累了麥穗。
他是男人得保護(hù)麥穗
兩個人手拉手回到營帳,其他人都躺下了,甚至扯起鼾聲。陳長庚整理好床鋪:“你睡里邊我擋著你。”
‘“嗯”
麥穗再怎么沒心沒肺也是個姑娘,怎么好意思在男人堆里寬衣解帶。不過冬天也沒啥好脫的,就在被窩里脫掉外邊布甲塞到頭底下。
陳長庚也沒脫直接鉆進(jìn)被窩側(cè)著身子,他想用自己豎起一堵墻擋住外邊。
深夜整個營帳只剩下此起彼伏鼾聲,陳長庚在夜里靜靜睜著眼睛,門簾窗簾放下來隔冷也阻隔了夜光。不過在夜里看的久了,他已經(jīng)可以看清輪廓。
側(cè)過臉目光一寸寸從麥穗額頭、臉頰鼻子掃過。這么久終于安穩(wěn)了,他想知道麥穗到底瘦了多少。
鵝蛋臉也沒了,只有雙頰下陷的瓜子臉。明亮活潑的眼睛乖巧閉著,陳長庚伸手把麥穗緊緊攬在懷里,以前一胳膊抱不住的厚實,現(xiàn)在纖纖細(xì)細(xì)不盈一懷。
陳長庚眼睛濕潤,四十來天麥穗竟然瘦成這樣。
從小到大胖胖圓圓的麥穗,笑容燦爛從眼前閃過。陳長庚眨眨眼把酸澀眨下去,從懷里摸出凍瘡膏。小心抬起麥穗手,一點點仔細(xì)涂抹:
我會把你重新喂胖,我會給你找個可靠相公,讓他永遠(yuǎn)不敢欺負(fù)你。
伍百戶的營地里,很快都知道吳火頭收了一個愛笑的黑小子,還有怪毛�。荷瞬荒芘鲆粫 �
這算是稀奇事,在閑的蛋疼的軍營很流傳了一陣。日子過得波瀾不驚,麥穗甚至還跟著操練過一段時間,越發(fā)爽朗愛笑。
轉(zhuǎn)年正月北邊渾漠汗擾邊,軍令下來讓他們支援銀狼軍側(cè)翼打擊。銀狼軍歸屬三公子齊澤,麥穗他們在金虎營歸大公子齊建業(yè)。
大營開拔騎兵步兵先行,麥穗他們跟著牛車輜重隨后。
這次跋涉又是向北千里,可麥穗覺得一點也不辛苦。不用擔(dān)心受怕,守著整車整車的糧食,不就是走路嘛這有什么。
就是睡覺慘了,為了趕時間不能安營搭帳篷,都是一卷鋪蓋睡在野地里。麥穗覺得這也沒什么,她以前和崽崽雪窩都睡過。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冷飯吃壞肚子,麥穗最近總有些隱隱約約腹痛。不算很厲害,麥穗也沒管。
他們千里急行趕到漠北,漠北更冷鵝毛雪花棉絮似的撲撲索索漫天漫地,站著不動一會兒就成了雪人。麥穗曾讓陳長庚閉上眼睛站著不動,看雪花掛在他睫毛上。
“哈哈哈”麥穗覺得好玩。
渾漠汗是大漠雄鷹,有最好的馬匹最彪悍的戰(zhàn)士,擅長奇襲游擊。為了蹲守他金虎軍趴在雪地,整整潛伏兩天一夜。
餓了嚼隨身炒面,渴了一把雪塞到嘴里�;痤^軍雖然不用打仗,但也必須一樣潛伏隱藏行蹤。有一晚麥穗覺得肚子疼的不行針扎一樣,陳長庚就在旁邊看見她臉色不好,面容焦急眼含關(guān)心:怎么了?
麥穗輕輕搖頭,他們咬著口枷不能說話。麥穗沒發(fā)現(xiàn)青色里褲有一點,顏色看起來就不詳?shù)臑鹾谘E。
這一仗打的痛快極了,渾漠汗沒偵查到伏兵,被齊建業(yè)齊澤雙面夾擊,賠了大片草場牛打勝仗歡天喜地,將軍有賞全軍敞開肚子吃頓飽肉。麥穗開心極了拉著陳長庚在雪地里轉(zhuǎn)圈圈:“長庚~能吃飽肉真好�!�
“嗯”陳長庚眉眼含笑陪著麥穗瘋,他懷里還藏著一塊牛肉,留給麥穗吃。
☆、第
39
章
二月初戰(zhàn)事基本結(jié)束,
銀狼軍留下布防清理戰(zhàn)場,金虎軍班師回朝。只是他們沒有回到原來駐守的地方,而是到衛(wèi)國公封地泰安城外三十里修整。
泰安在西北平原上常起風(fēng)黃沙大�?纱禾飚吘箒砹�,
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
光禿禿的黃色大地上慢慢冒出點點綠意,
隨后綠色像鋪開的毯子覆蓋在大地上。
冬季的棉襖早就穿不住,
姐弟兩硬是忍者,
忍到麥穗生日這一天。陳長庚說女兒家十五及笄,他們雖然不能操辦,
但也得不一樣。
初二這天姐弟兩帶上所有家當(dāng),
跟吳火頭請了一天假去泰安沐浴、玩耍。
自從逃難開始,
整整半年姐弟兩沒洗過澡。兩個人奢侈的花了五十錢,
點兩個單包浴桶,陳長庚還給麥穗要了澡豆干菊花。來來回回?fù)Q了三次水,麥穗才舒服的靠在浴桶享受。
澡豆一點點研磨在細(xì)膩光滑的麥色肌膚上,
菊花一朵朵在浴桶里舒展黃蕊白瓣。
捧起一捧水,水中菊花輕輕搖曳,
麥穗把菊花撈起來一個個排在胳膊上,然后再把胳膊沉到水里。菊花漂浮起來,
隨著水波蕩漾,麥穗潑著水笑容輕松自在。
陳長庚抱著土色冬裝,
穿著麥穗給他縫的青布夏衣,在湯池門口等的頭發(fā)都干了麥穗才出來。
初夏陽光照在健康的麥色肌膚上,瘦削的瓜子臉微微豐滿,
一雙眼睛明亮動人。
風(fēng)微微吹過
陳長庚驚艷的眼神忽然變色,撲過去把自己懷里抱的棉襖往麥穗身上裹。
“你干嘛!”麥穗驚
陳長庚不理會,努力把自己棉襖給麥穗身上套。手忙腳亂套上去,發(fā)現(xiàn)小一號根本裹不住!陳長庚抿嘴像是和誰生氣,又扒下來扔地上,閃電一樣搶過麥穗夾著的棉襖給麥穗裹個牢實。
“你干嘛!熱不熱?”麥穗氣的瞪陳長庚一眼,抬手就要脫掉。
“別脫!”陳長庚像是受了什么驚嚇連忙攔住“你……”臉色猶疑盯著麥穗前胸,好像那里有什么炸彈。再開口語氣艱難:
“你……那里……怎么……長……了。”這話說得比打仗都艱難。
麥穗順著陳長庚目光低頭,隔著棉襖什么也看不到,不過回想剛洗澡的樣子,麥穗沒好氣:“這有什么奇怪,那個女的不長?”
“我這還是小的呢”低聲嘟囔,嘟囔完麥穗抬手想脫掉棉襖。
“別!”陳長庚受驚般按住麥穗的手“這怎么能讓別人看到�!�
麥穗翻個白眼:“你看看街上那個女人不是挺胸走?”
……陳長庚語結(jié),可就是不肯松手死死合住麥穗棉襖,想了半天靈光一閃:“你穿的兵服,你想讓街上人都知道,你女扮男裝?”
麥穗一想喪氣了垂下手:“那我也不能整個夏天都穿棉襖吧?那不是傻子�!�
陳長庚也愁,怎么就長了呢?兩個人在陽光明媚的初夏街頭相對發(fā)愁。一個穿著嶄新的青布夏衣,一個穿著舊棉襖,引的街上人不住拿眼睛瞄:別是傻的吧,下邊單褲子,上邊舊棉襖。
看著挺俊俏一小伙,可惜了。
陳長庚想了半天才想出法子,他打起精神安慰麥穗:“不要緊你一天十二時辰穿著布甲就好,那個有護(hù)心鏡能擋一擋�!�
吃東西的心情沒了,麥穗不開心。陳長庚用剩下錢買了一根桃木簪——男女都能用——給麥穗插在頭上。
“生辰快樂……姐姐”后邊兩個字陳長庚在麥穗耳邊咬的極輕。
麥穗笑了心里有點甜,好久沒聽崽崽這么乖叫姐姐了。
陳長庚又給麥穗買了吹出來的大紅糖馬,麥穗舉在手里徹底開心了,咬一口對著陽光笑的明媚。
開心就好,陳長庚放下心眼睛跟著麥穗身影,笑意融融走在后邊。
吃長壽面,去茶館聽說書,又去街頭看雜耍,最后心滿意足打一葫蘆酒拎著回營。
回到軍營聽到一個大消息:金虎軍需要在軍內(nèi)召三名司庫!
麥穗喜的不得了:“長庚咱去吧,能寫能算你肯定沒問題!”
司庫?陳長庚垂下眼簾,司庫是從八品每月有四百錢月俸。他當(dāng)然想去,到現(xiàn)在一直是麥穗養(yǎng)活他,他也想養(yǎng)麥穗。
“你們不行”吳火頭喝口新酒“必須是在軍營待滿一年以上才行�!�
“為什么?”麥穗不服氣。
陳長庚淡淡看向遠(yuǎn)方營帳:“為防止奸細(xì),司庫掌握軍中命脈要是混入奸細(xì),后果不堪設(shè)想�!�
“嘿!”吳興德一拍大腿“想不到咱們長庚小小年紀(jì)倒是通透的很,將來一定有出息�!�
麥穗才不管,她是個丁點機(jī)會都會往上沖的。拉起陳長庚往報名處跑:“咱去試試。”
報名處已經(jīng)沒人了,登記員正在收拾紙筆,聽了麥穗的話頭都沒抬:“軍有軍規(guī)未滿一年不能報名�!�
“你們就是怕招到奸細(xì)嘛,你看我弟弟才十二怎么當(dāng)奸細(xì)?”
登記員整理好一疊紙,豎起來在桌上頓頓冷臉:“我這兒不收,有意見找將軍去�!�
軟硬不吃麥穗瞪眼,不過她倒不是生登記員的氣,畢竟人家也是按照規(guī)矩辦事,她是瞪自己沒辦法,這么好的機(jī)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