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黃小姐想給大人做妾，盡管自己去勾搭，何必拿我和繡兒做伐子？”嘴角冷冰冰譏笑“還‘難不成你家夫人是夜叉’？”

    “你當(dāng)你這點(diǎn)子脅迫沒人看出來？黃小姐該慶幸采萍姐姐當(dāng)時(shí)不在，否則說到大人那里，我保證你現(xiàn)在就被大人扔出柳坡巷了�！�

    錦兒雙手交疊腹前腰背挺直，乜斜黃翠容：“為了我家安寧，奴婢勸黃小姐有什么心思都省省，除了夫人我家大人沒心的，他能因?yàn)榉蛉烁吲d，就讓采萍姐姐把孩子給夫人玩，也能因?yàn)榉蛉瞬桓吲d把我們都賣進(jìn)勾欄�！�

    語畢錦兒冷眼上上下打量黃翠容，穿衣做派都模仿夫人，當(dāng)院里人都是瞎子嗎？嗯，她家大人是瞎的，完全沒看出來，可惜黃翠容這番做作了。

    打量完畢錦兒冷笑：“奴婢勸表小姐還是抓緊周校尉，你一個(gè)鄉(xiāng)下丫頭，唯一好處就是外祖父是正五品禮部郎中，可你母親是庶出，而周校尉是從六品武將，配你……”

    錦兒冷冷吐出四個(gè)字“綽、綽、有、余”真當(dāng)我和繡兒是隨便買來？我們可是大人在東西人市，挑了八天才挑出來的。

    冷笑垂眼，瞬間就是個(gè)秀麗恭謹(jǐn)?shù)难诀�。討夫人歡心那是嗆大人眼呢，討大人喜歡？錦兒渾身打個(gè)冷顫，把這找死的想法扔到爪哇國。他們陳家只需要恭謹(jǐn)勤快的下人。

    黃翠容被噎的半天說不上話，不過她也是鄉(xiāng)下刁蠻，舅舅家乖巧長大的，變臉也是絕技，很快順過心思冷笑一聲，轉(zhuǎn)身去錢泰茶樓。

    說起來陳長庚這條線其實(shí)牽的很不錯，周李虎泰安人，今年二十七從小兵一刀一槍拼

    到今日，能進(jìn)執(zhí)金衛(wèi)相貌自然過得去，家里妻子亡故沒留下一男半女，很合適一心高攀的黃翠容。

    從六品，一縣之令才七品，最重要周李虎喜歡南地女子溫婉宜人。

    黃翠容婷婷裊裊走上二樓，周李虎眼睛一亮連忙站起來，笑容有些傻有些局促：“黃小姐來了�！�

    黃翠容半低頭溫婉嬌柔，屈膝淺淺笑，嘴邊酒窩似隱似現(xiàn)：“有勞周將軍久等�！�

    “不久、不久，小姐請坐”周李虎憨笑著慌忙拉開椅子。

    茉莉花茶配四樣果碟，黃翠容瞟一眼都是上次自己說喜歡的，微微低頭淺淺看一眼周李虎，羞澀微笑，伸出纖指捻一顆話梅干含進(jìn)嘴里。

    “啪”樓下說書人開講。

    周李虎傻笑著看黃翠容，半低頭眉目恬淡，動作輕柔雅致，沒有一處不是按著他心思來的。

    黃翠容端起茶杯，輕輕撥弄茉莉花，嘴角含笑輕抿一口：這個(gè)傻子其實(shí)還不錯，可惜比起表叔的眉目如畫胸有成竹……差太遠(yuǎn)了，讓她放棄總有幾分不甘。

    如果麥穗能生育，也許黃翠容就會選擇周李虎，可惜……眼看有希望。夜里黃翠容輾轉(zhuǎn)反側(cè)難以選擇，她一邊吊著周李虎，一邊繼續(xù)賴在麥穗家觀察希望找到機(jī)會。

    可惜陳長庚不給她機(jī)會，很快把她打包回鄉(xiāng)下，舅舅家都不行嫌離得近眼煩。

    打發(fā)走礙眼的人，陳長庚以為自己可以和麥穗安安穩(wěn)穩(wěn)過日子，可惜他姐姐媳婦也很會找事，今天神神秘秘領(lǐng)個(gè)郎中：“長庚，我聽說這個(gè)大夫能治男子不育�！�

    陳長庚冷凍然后使勁調(diào)動臉部肌肉‘微笑’：“姐姐，咱不是說好等明年攢些錢找名醫(yī)看，這種大夫多半騙人的，再說你老找這些來左鄰右舍該知道我有毛病了�！�

    “也對哦”麥穗歉意的封了銀子送郎中出去，郎中嘀咕：“你相公身形挺拔精氣神看著極旺，不像是冷精之人�！�

    “是是是，您說的是”麥穗無腦點(diǎn)頭賠笑，把人請來又送走總是不禮貌。

    請郎中還在其次，晚上麥穗也讓陳長庚鬧心：“長庚你都傷了根本，要不多養(yǎng)養(yǎng)別老想著……”

    陳長庚咬牙切齒，低頭一口咬在麥穗肩上，不能生的男人沒人權(quán)嗎！還是根本自己技術(shù)差，姐姐不喜歡？

    松開肩膀陳長庚抬起頭：“姐姐你是不是不喜歡這事？”

    這委屈的表情，麥穗研究了下斟酌回答：“也不能說不喜歡，就……”

    “喜歡就好，咱們來做�！闭f完不等麥穗反應(yīng)，被笨蛋媳婦‘研究、斟酌’的男人，掩蓋自己惱羞成怒提槍上馬。

    管你喜不喜歡，不喜歡就做到你喜歡，哼！陳長庚傲嬌了。

    做完抱著汗淋淋、軟綿綿、熱乎乎的媳婦，陳長庚懨懨欲睡。幸虧沒孩子，光一個(gè)媳婦就搞得每天頭疼，這要是有孩子……不等陳長庚表演完，就抱著媳婦陷入安穩(wěn)夢鄉(xiāng)。

    日子過得飛快很快到臘八，姚茶吃過早飯，估摸時(shí)間在小爐子上熬臘八粥：紅棗、百合、蓮子、紅豆、蕓豆、核桃仁、黑米、白米，細(xì)細(xì)攪拌小火慢熬。

    玲兒看著那么美的小姐，額際細(xì)密汗珠忍不住心疼：“小姐休息讓玲兒守著爐子�！�

    姚茶似乎全部心神，都在咕嘟咕嘟冒著細(xì)泡的粥上：“不用，你不知道火候，熬不出那種味道�！�

    不就是小火熬慢慢攪，能有什么不同？不過玲兒也不敢再多話，她家小姐看著溫婉其實(shí)極有主意。

    下午熬了兩個(gè)時(shí)辰的臘八粥，終于糯糯濃濃一鍋，姚茶最后加入冰糖攪勻，裝進(jìn)小瓷罐里去麥穗家。她記得今天陳長庚值前夜，這會兒人剛走。

    麥穗圍著炕桌，一大勺甜甜糯糯臘八粥喂進(jìn)嘴里，幸福的瞇眼：“還是以前的味道真好吃。”

    姚茶淺笑看著麥穗，眼睛里說不出是痛楚哀傷，還是如釋重負(fù)：“喜歡吃就多吃點(diǎn)�！�

    “以前在青合，臘八節(jié)姚嬸嬸就會送一大碗臘八粥過來。”麥穗香香的又舀一大勺含進(jìn)嘴里“我那時(shí)候就喜歡吃，長庚死活不肯吃，只肯和下人們吃一樣的……”

    是嗎？姚茶眼神黯淡一下，立刻打起精神淺笑看麥穗，看她幸福瞇眼，看她笑瞇瞇帶著小得意炫耀：“每次都是我一個(gè)人吃完。”

    袖下的手指慢慢捏緊

    ☆、第65章

    初春薄霧籠罩田野，

    不遠(yuǎn)處綿延的矮山，

    像是沒睡好的水墨仕女朦朧縹緲，

    近處一塊塊稻田，飄蕩著清新的泥土氣息。

    一戶農(nóng)家小院打開門‘嘎嘎嘎’搖搖擺擺擠出一群歡快的小鴨子。錦兒一邊小心用柳條趕著，一邊不時(shí)回頭：“夫人今天還要出去？”

    “嗯”麥穗一身利落騎馬裝，牽著雪白駿馬往外走“我今天去彩鳳縣。”

    姜采萍跟在后邊笑：“夫人把這十幾個(gè)小縣城跑遍了，

    將軍在外邊知道又該抱怨夫人不想他了�！�

    陳長庚不在家里人似乎都開朗起來，

    還能說些笑話真奇怪，

    麥穗笑：“咱不告訴他�！�

    怎么能告訴他，她是在方圓幾百里內(nèi)給他找名醫(yī)呢。那一日麥穗疾馳回京，

    京城不許出入戒備森嚴(yán)，她靠著張連才暢通無阻。

    陳長庚沒事只右臂輕傷，兩人沒說幾句話陳長庚就要領(lǐng)兵出征，

    去剿滅齊建業(yè)齊占元手下金虎、鐵鷹兩軍。這兩軍駐扎在隆南，也就是麥穗他們剛當(dāng)兵的地方。

    臨別陳長庚讓麥穗帶著下人住這里，

    他說：“姐姐為了保護(hù)我說自己不孕，

    如今我騰達(dá)在即，那些自作聰明的人一定來姐姐面前胡說，

    惹姐姐不高興�！�

    麥穗又不是包子當(dāng)然不怕，但她厭煩煙州地界狹小，

    也是懶得麻煩，就領(lǐng)著姜采萍她們來鄉(xiāng)下。麥穗天生閑不下，

    先養(yǎng)了一群小鴨子玩，

    沒兩天想起陳長庚的病，

    就把鴨子扔給錦、繡她們，每天騎馬出門尋醫(yī)。

    今天去的彩鳳縣，麥穗聽說那里有一個(gè)隱居高人，專治男子不育。彩鳳縣離吳莊有三百多里，麥穗第二天才趕到一路走走問問找到周莊。

    莊里人看到麥穗都笑：“你找張大夫�。口s緊回去吧，張大夫不見女人。”

    不見女人是什么毛�。葵溗朐谇f子兩三里地方，找到一圈竹籬笆幾間茅草房。籬笆墻上掛著木牌：女子不得入內(nèi)，不育男子需十里外敲鑼打鼓前來求醫(yī)。

    這先生怕是腦子有毛病吧？

    麥穗牽著馬繞著籬笆院子轉(zhuǎn)了一圈，茅草房不過三間，廚房是個(gè)簡易棚子，就幾根木棍撐著篾席，后院雜草叢生下不去腳。

    麥穗真不覺得這先生能看病，不過永寧縣郎中說，這位張大夫是奇醫(yī)高人，凡是他說能治的目前都治好了。麥穗找了一個(gè)多月，還是第一次有人這樣說。

    又轉(zhuǎn)了一圈回到門口，柴門用草繩拴著，沒人。麥穗揭開轡頭讓雪浪自在吃草，自己在不遠(yuǎn)處樹下坐著等。等啊等……一個(gè)激靈麥穗睜開眼，原來是雪浪在她耳邊嗅聞。

    麥穗摸摸雪浪熱熱軟軟的鼻子，拍拍它讓它自己去玩。站起身活動一下僵硬酸疼關(guān)節(jié)，看天太陽開始偏西，麥穗走到柴門前草繩依然在。

    張大夫到底干嘛去了，出診？麥穗無聊蹲下身給張大夫門前清草，雪浪搖著耳朵過來親昵。麥穗揪些嫩草尖喂雪浪，摸摸它的腮幫子和它臉挨著臉。

    “長庚，姐姐一定給你找到最厲害的大夫。”

    短短的毛發(fā)順滑溫暖，雪浪親昵的蹭蹭女主人，男主人臨走讓它陪著女主人。

    張妙手三步兩搖回來，遠(yuǎn)遠(yuǎn)看見一個(gè)女子在他門前拔草，身邊還跟著……凝神觀察。

    照夜玉獅子！千里神駒，極品中的極品。

    張妙手倒吸一口氣，然后就暴躁了！這是什么？這是寶劍配個(gè)軟腳蝦，這是太監(jiān)養(yǎng)嬌娥，糟蹋東西的玩意兒！

    “哎，你誰啊拔我草，賠錢！”

    麥穗站起身，打量走過來的男人：一身破袍子，草繩充腰帶，天生帶著三分不耐煩。

    “您是張大夫吧？”麥穗笑瞇瞇。

    “笑什么笑，笑能頂飯吃？賠錢�！�

    麥穗眨眨眼，不明白：“為什么？”

    “我辛苦養(yǎng)大的草，被你拔了喂馬，你該不該陪？”

    哦，原來是個(gè)碰瓷的，麥穗昂起下巴：“你養(yǎng)的草，你叫一聲看它應(yīng)不應(yīng)？”

    “呵”張妙手冷笑“都被你馬吃到肚子了，我怎么叫？”

    呃……竟然遇到一個(gè)和她一樣能胡攪蠻纏的，麥穗冷笑回去“你說吃就吃了，我還說沒吃你訛人呢�！笔植嫜�誰怕誰。

    “女人都不講理�！睆埫钍忠荒槺梢�，好像麥穗是什么腌臜東西。

    “那你娘肯定講理�！丙溗肜湫�。

    這句話絕對有坑，張妙手懷疑的打量麥穗神情，麥穗嗤笑：“你娘和別的女人都不一樣，所以才生下你這怪胎�！�

    張妙手炸了：“你是來求醫(yī)的吧，告訴你你男人跪在地上我也不醫(yī)！”

    麥穗眨眨眼，不敢相信，再眨眨眼，這個(gè)邋遢男人是張大夫？

    “張大夫是吧，咱這是不打不相識啊”麥穗立刻笑瞇瞇套近乎。

    “哼，你擋著我路了�！睆埫钍质�二分嫌棄這個(gè)勢力女人。

    “哦哦”麥穗連忙讓開，張妙手解開門上草繩進(jìn)去，不等麥穗跟‘啪’一聲把柴門拍在麥穗臉上，大搖大擺回屋了。

    麥穗揉揉鼻子，抱住過來安慰的雪浪腦袋：“咱們好像得罪人了。”

    雪浪抽出腦袋打個(gè)響鼻，不是咱們，是你。麥穗重新抱回來，一邊給雪浪順毛一邊盯著屋門，輕易放棄的不是張麥穗。

    張妙手回到屋里茶壺沒有熱水，但他懶得出去燒水，隨便喝幾口涼茶倒頭就睡。至于院子外的富貴女人，管她去死。

    第二天莊子里隱隱約約雞鳴叫醒張妙手，被子掀到一邊伸個(gè)懶腰坐起來。衣裳還是昨天的衣裳，張妙手蓬頭垢面游魂一樣走出屋子。

    “張大夫！”清脆的女生讓他渾身一個(gè)激靈，抬眼昨天糟心女人正在門外歡快招手“我給你帶了早點(diǎn)，小籠包五味粥�！�

    “哼~”翻個(gè)白眼自己生火做飯，瞬間煙霧彌漫在院里。麥穗看的目瞪口呆，怪不得沒廚房就這煙得把人熏死，不過關(guān)她什么事。

    鮮美的小籠包、可口的五味粥，張妙手在嗆人的煙火中向外瞟了一眼。炸毛，那什么女人？竟然坐在他家門口吃包子吃的正香，不是說給自己帶的嗎？女人狡猾又沒誠信！

    第二早麥穗拎著一堆吃食：“張大夫我給你帶了醬驢肉、芝麻餅�！闭f不吃吧，我就可以開始吃了，笑瞇瞇。

    張妙手冷著臉走到門口伸出手：“拿來”

    ？麥穗楞了一下，連忙亂七八糟從外邊遞進(jìn)來，等張妙手都接住了，驚喜：“張大夫你不生我氣了，愿意給我相公看病？”

    把大片醬驢肉慢條斯理塞進(jìn)吃麻餅，香香咬一口滿足：“沒看見牌子上的字？”

    麥穗下意識看過去：女子不得入內(nèi)，不育男子需十里外敲鑼打鼓前來求醫(yī)。收回眼光強(qiáng)行挽救：“我不認(rèn)識字。”

    “呵”滿嘴謊言的騙子，張妙手沒好氣“叫你相公敲鑼打鼓來尋醫(yī)�！�

    “那你不給看怎么辦？”麥穗不相信這么簡單。

    “我本來就沒打算給他看，死心沒？死心趕緊走�！睆埫钍忠贿吙兄鴩娤泔炞右贿吇匚荨�

    麥穗在后邊喊：“哎！吃人嘴軟知道不？”

    “不知道~”扯著調(diào)子再啃一口，這女人挺會買東西，芝麻餅外焦里酥、驢肉濃香，好吃。

    “哎，那你給我留點(diǎn)，我還沒吃呢！”麥穗抓著柴門著急，張妙手高興了，遇到這女人第一次叫人舒心，轉(zhuǎn)過來：“你沒吃？”

    “嗯嗯”麥穗抓著柴門忙不迭點(diǎn)頭，眼含希望看著對方手上吃食。

    張妙手嗤笑：“那你餓著吧，你餓著我心情好�！�

    好個(gè)狗��？麥穗心里罵，傻子才餓肚子呢。麥穗走了，張妙手冷哼一聲繼續(xù)回屋啃餅子�？型晗聪词址�出一堆典��，慢慢對照研究思索，然后打開自己正在撰寫的書冊。

    ‘咴~’一聲馬嘶，張妙手抬頭，窗外那個(gè)騙子女人又回來了，冷漠轉(zhuǎn)眼繼續(xù)自己研究。

    第三早金色陽光照亮大地，田野一片翠綠，麥穗充滿朝氣的聲音響在小院上：“張大夫今天是咸豆花和油餅，我加了許多花生碎�！�

    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張妙手吃的心安理得，不用擔(dān)心吃食，他更有精力編書。至于那女人，他又沒請她送。

    一個(gè)多月過去，夜里不知哪里起了云，半夜淅淅瀝瀝下起雨來。早上起來煙雨茫茫，樹木屋宇顯的郁郁蒼蒼顏色濕重，泥路濕滑處處水洼，一叢叢草地全是細(xì)白水珠。

    送飯時(shí)間沒人來，張妙手看了幾次柴門外空蕩蕩。哼，女人，換上蓑衣張妙手出門去藥田查看。在藥農(nóng)家吃過午飯，張妙手才有興致在滴滴答答雨中慢慢回家。

    一步步走近空蕩蕩家門，細(xì)雨密密沙沙打在樹上地上。所以說女人不行，一點(diǎn)信用都沒有。張妙手說不上失望，只當(dāng)平常解開草繩。

    “張大夫回來了”清脆的聲音超越細(xì)密雨聲，麥穗興沖沖從樹下走出來“今天來晚了，餓了吧？我給你帶了白粥咸鴨蛋�！币皇謸蝹阋皇痔嶂�瓦罐：“有點(diǎn)涼，你熱熱。”

    笑瞇瞇臉龐，頭發(fā)被濕氣熏的久了發(fā)潮，褲腳濺著泥點(diǎn)布鞋早就濕透了。張妙手收回眼光，冷淡：“你的馬呢？”

    “雪浪是我相公臨走時(shí)送我的，我怕雨天淋壞它，所以走路過來，今天有點(diǎn)晚，抱歉讓你餓肚子�！碧崞鹜吖匏偷綇埫钍盅矍�，淺麥色肌膚上道道勒痕，不知提了多久。

    張妙手接過來冷臉：“我沒請你送飯來”自作多情“我也不會給你相公看病�！�

    麥穗活動活動發(fā)涼僵硬的手指，笑道：“是我給你送的，既然送成習(xí)慣，就不能突然不送害你餓肚子。至于你給不給我相公看病……”

    麥穗垂眼看濕漉漉地面，泥濘、水洼、還有淡淡濕潤光澤，吸口氣抬眼看張妙手：“本領(lǐng)在您身上，誰也沒法強(qiáng)迫您，可我相信‘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我會打動您的。”

    “哼，你隨便”張妙手丟下麥穗解開草繩回家，路過院子不大不小聲音嘟囔“‘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不認(rèn)字的女人也知道這文縐縐的話？騙子�！�

    麥穗無語看著大夫自己搖搖晃晃進(jìn)屋。

    又是一天兩天三天，煙州的雨沒完沒了，順著斜風(fēng)飄搖像是萬千銀線落在人間。

    “今天怎么來的這么早？”張妙手打開瓦罐，濃郁的熱氣冒出來“瘦肉粥，這么熱乎？”

    柴門外麥穗笑瞇瞇：“下雨路不好走，我在周莊租了一間屋子，以后送飯方便。”

    “哼”像是慣例般留下哼聲，張妙手提著瓦罐搖搖晃晃回屋。瓦罐放在桌上張妙手下意識往外看，窗外麥穗舉著傘站在樹下看著院子。

    這幾乎都成一副固定的畫了，將近兩個(gè)月從沒變過，似乎她那樣站著看著自己就會治她相公。

    雨還是那樣飄飄搖搖，調(diào)皮的雨絲總能飄到門檻里窗戶下。張妙手第一次沒法靜心，距離上次說話又過去七八天，那個(gè)女人還是天天守在門外，還是朝氣蓬勃送他吃的。

    她的相公還沒回來，她的下人呢？這樣長久站在濕地里，她不想要自己關(guān)節(jié)了？

    “張大夫，今天是面籽兒湯，陰冷天氣吃這個(gè)可舒服了，你大約沒吃過�！庇质浅瘹鉂M滿，似乎全不受陰雨影響。

    張妙手接過瓦罐，似乎隨意問：“你是北地人？”

    “是”麥穗笑瞇瞇“我是青合的”

    “你相公出征去了？”

    “你怎么知道？”麥穗奇怪，張妙手心道：齊淵打下大周，這邊新來北地人基本都是武將，又出去這么久不是出征隆南是什么。

    青合人，這么年輕，還有極品照夜玉獅子。張妙手有些吃驚上下打量麥穗，沒想到討逆大元帥陳長庚是她相公，真真是貴人。

    可惜張妙手看不上陳長庚，原本是太子手下，卻為齊王賣命，兩姓家奴不忠不義。

    “進(jìn)來吧”就算看不上陳長庚，張妙手也不忍心麥穗在雨地里站下去。

    “先生答應(yīng)給我相公看病了？”麥穗激動。

    “不進(jìn)來你就繼續(xù)站著”張妙手提著瓦罐轉(zhuǎn)身走，麥穗偷偷一笑：“先生門口這牌子咋辦，不許女人進(jìn)去。”

    “那你就站外邊吧”張妙手揚(yáng)聲，麥穗對著牌子得意抬下巴，舉著傘進(jìn)到從沒女子踏足的小院。

    “先生這里好多書�！瘪R屁吹一個(gè)，畢竟陳長庚比他書多多了。

    “想呆就呆著別煩我，否則出去�！绷�(xí)慣安靜的張妙手沒多少耐心。

    “哦”麥穗早就習(xí)慣陪著陳長庚讀書，她左右看看，這是一個(gè)用博物架隔開的兩間房，這邊是客廳兼書房，里邊是臥室……兼書房。到處都是散亂的書還有藥材。

    書和藥柴麥穗沒動，她把臥室亂扔的衣袍撿起來，臟的扔盆里，干凈的……沒有干凈的，全部扔盆里端起來：“我?guī)Щ厝ソo你洗洗�！�

    張妙手瞟一眼小山一樣臟衣服：“隨你”

    麥穗原本想點(diǎn)火盆烤，誰知衣服還沒洗完，下了半個(gè)月的雨停了，金色陽光從云層后邊射出道道金光，濕漉漉包含生機(jī)的大地明亮起來。

    一天、兩天、三天……有一天張妙手從書里抬起頭，發(fā)現(xiàn)自己家變了：窗戶換了新紙，家具擦得明亮，地掃的干干凈凈，只有床鋪、書本、藥材還是老樣子。

    走出去院子里曬藥材的篩子，一層層擺的整齊，籬笆墻上晾著被褥衣裳，小廚房有了三面半人高矮墻。有模有樣的小院子，地上沒一根雜草。

    農(nóng)家氣息恬淡悠然，張妙手張開雙臂深深呼吸……仰望藍(lán)天舒心。等等，沒有一根雜草！張妙手驚的頭皮發(fā)麻，趿拉鞋子往后院跑，他的寶貝九……

    麥穗提著鋤頭從后院繞出來：“先生怎么了，餓了，我這就做午飯，今天想吃什么？”

    張妙手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看著后院，整整齊齊兩小塊地，一塊種著細(xì)毛毛韭菜，一塊不知什么密密麻麻小綠苗。麥穗得意：“我收拾的不錯吧，你這后院雜草太深，我廢了四五天功夫才弄好�！�

    我的九靈草，需要蔓草、牛舌葉、曲草伴生，三年才結(jié)果，我的寶貝啊……張妙手在自己心里捶地哭。

    麥穗繼續(xù)喜滋滋：“現(xiàn)在清爽多了吧，我還給籬笆下點(diǎn)了葫蘆、南瓜、絲瓜，秋天不缺菜�！�

    “哦”張妙手生無可戀看著自己整齊后院。

    “今天中午先生想吃什么？”

    “涼拌麻食”不管咋樣這女人飯做得還是很好吃的，張妙手使勁安慰自己，可是還想哭怎么辦，我的九靈草啊~

    “先生竟然知道麻食？”煙州人可不吃這個(gè)，還涼拌行家這是。

    “我老家華陽的。”張妙手最后還是傷心，木著臉理會麥穗自己回屋，他的九靈草啊……心在滴血。

    麥穗聽了興奮：“先生是華陽人，咱們老鄉(xiāng)啊�！�

    “去做飯”別煩我，我想一個(gè)人呆著哭我寶貝。

    有眼色那就不是麥穗了，她興沖沖跟著人家：“咱們是老鄉(xiāng)還都姓張，說不準(zhǔn)咱們還沾親呢�！�

    “就算我是你親哥，也別指望我給你相公看�。　睆埫钍掷淇岬年P(guān)上屋門，把麥穗關(guān)在門外。其實(shí)他已經(jīng)不生氣了，也愿意給陳長庚看病，問題是陳長庚不在。

    麥穗撇嘴：這么熟了，你好意思不給長庚看？哼，揚(yáng)揚(yáng)下巴開心去廚房。

    這天下午麥穗看到一對落魄夫妻來到張家，這也是麥穗見到的第一位病人。慣例女人不能進(jìn)來，面色發(fā)黃的丈夫進(jìn)來讓張大夫診治。

    等人走了麥穗好奇：“不是要打羅敲鼓嗎？”

    “你覺得他們有那錢？”張妙手起身“走開別擋道。”

    麥穗不服氣：“你這是看碟下菜�！�

    張妙手鄙視比自己矮半頭的麥穗：“我就是看碟下菜，你能把我怎樣？”

    不能咋樣，人在屋檐下的麥穗憋氣后退兩步：“您是大爺，您說了算�！�

    “哼”算你識趣，張妙手昂著頭負(fù)手而去。

    那面色黃白的男人五天復(fù)診一次，面色漸漸紅潤起來，麥穗驚奇：“這么神？”

    “哼”被佩服的張妙手有意賣弄“凡是不育之人，必然精氣不足反應(yīng)于氣色。”

    “可我相公氣色很好，”麥穗奇怪“長得十分俊俏，人稱玉面小郎張妙手心里一突，忽然仔細(xì)查看麥穗面色。他是大夫?qū)Ｖ文凶硬挥�不��，可他也擅長女子不孕，只是沒人知道罷了。

    一邊斟酌麥穗面色，一邊似乎隨口問：“你相公持久如何，精、液可是細(xì)��？”

    麥穗臉色一紅，不過這關(guān)系長庚子嗣容不得她害羞：“多久算持久，怎樣算細(xì)��？”

    張妙手不說了，他忽然有個(gè)不敢相信的猜測：“你是不是月經(jīng)不調(diào)？”

    “是啊，這都能看出來？”麥穗驚訝。

    張妙手似乎不耐煩：“我是大夫看出來有什么奇怪，你手出來我把把脈�！�

    三根手指搭在尺關(guān)寸，張妙手閉目凝神，很快心驚到?jīng)鍪种笌缀躅澏叮航?jīng)絡(luò)完全不通，淤閉已久勢無可回。收回手指藏到袖下握緊，臉上淡淡似乎無聊：“你什么時(shí)候知道你相公不育的�！�

    麥穗收回手神色黯淡：“有次他吃壞肚子，一貼堂蘇大夫來看他看出來的�！�

    一貼堂蘇大夫？張妙手按耐心緒：“蘇興文？”

    “是啊”麥穗完全沒有察覺，嘟囔“還順帶給我把了一次脈，說月經(jīng)不調(diào)，開許多湯藥吃了也沒用�！�

    蘇興文治不好你的，張妙手目光沉沉望著麥穗：“從那以后你就知道你相公不育？”

    “嗯”麥穗懇切的看著張妙手“先生請你看看我相公，是我沒帶好他才讓他壞了身子。”

    過往浮在眼前，野地、山廟、雪地、吃著草根豬食，麥穗眼眶泛紅：“我是姐姐，我答應(yīng)娘好好照顧他，可我沒把他照顧好�！�

    她真的努力了，睡覺時(shí)把崽崽團(tuán)在懷里，吃飯時(shí)和崽崽一人一半，她從來沒吃過五成飽。

    張妙手看著麥穗，萬般滋味在心頭：“我治不好你相公，你走吧�！�

    “你連看都沒看怎么知道治不好？”麥穗急的身子向前俯到桌上。

    蘇興文診出你相公不育卻給你開藥，你是有多實(shí)心眼？張妙手站起來：“你走吧別來了，我治不好你相公。”說完抬腳出屋。

    麥穗擦掉泌出來的淚珠，對著張妙手背影：“我不會放棄的，我一定能等到你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