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雖然陳墨自已覺得自已受了驚嚇且有輕微腦震蕩后遺癥的跡象，應(yīng)該休養(yǎng)生息一陣，但是她寢室里那群有異性無人性的家伙還是連推帶拉把她趕到了校醫(yī)院的門口。

    這個學(xué)校學(xué)生福利還是比較好的，不僅體現(xiàn)在每個月雷打不動的伙食補(bǔ)助上，而且看病極便宜，醫(yī)藥費學(xué)生只要自負(fù)110，導(dǎo)致有些家里不能報銷醫(yī)藥費的學(xué)生在期末會專門到醫(yī)院里來拜望醫(yī)生，然后把家里半年所需的常用藥打包帶回去。陳墨陪夏召文來打過一次針，醫(yī)生態(tài)度之好是兩人后半生回憶起大學(xué)時代的最為閃光的亮點之一。

    校醫(yī)院并不大，幾棟掩映在綠樹中的白樓，陳墨心下納悶自已莫非是文濤命中的災(zāi)星，為保護(hù)學(xué)生干部起見以后是不是該退避三舍的時候，人已經(jīng)站在文濤住的病房前面了。

    入目之處是一只被繃帶包得象粽子一樣的腿，文濤本人半躺在病床上，床邊眾星捧月的星星之多充分證明了此人的身份不俗。陳墨心里悠地一下，還是堆了一臉的笑走過去，正好聽到醫(yī)生在跟旁邊某領(lǐng)導(dǎo)模樣的人解釋，“標(biāo)槍扎了大腿，沒傷著骨頭，就是出了些血。血止住就沒什么事了。”不由地也長吁出一口氣來。

    陳墨走上前和文濤打了招呼，旁邊人實在是多，個頂個的關(guān)心，左右看看基本上每件她能盡到心意的事情都已經(jīng)有人在排隊。她的心意既然已經(jīng)表達(dá)到了，也無謂多站，轉(zhuǎn)了眼睛說，“我先走了，晚上再來看你�！币膊坏任臐�說話，已經(jīng)走出病房去了。

    好容易到了傍晚吃晚飯的時候，最后一個無關(guān)閑人終于退場，病房里剩了病人和一個陪護(hù)，賀延平往旁邊張床上一倒，一臉謔笑，“那丫頭只怕就是你的克星，這才多久？你第二次進(jìn)醫(yī)院了�！�

    文濤臉上雖然還呈現(xiàn)出失血后的疲憊狀態(tài)，這一刻終于臉上也有了些輕松的表情，他很認(rèn)真地想了想，伸出三個指頭，“錯，第三次�！�

    空曠的走廊上傳來了啪啪的腳步聲，賀延平咦了一聲，才剛翻身坐起。卻看見陳墨呲牙咧嘴地踮了腳小跑進(jìn)來，她手上拿著一個瓷缸子，飛快地往文濤床頭柜上一放，嘴巴不停地呼呼吹著手心。

    賀延平奇道，“什么東西啊？文濤還不想吃飯呢�！�

    陳墨臉上露出一個“早就知道”的表情，“不是飯，是紅豆稀飯，補(bǔ)血的�！�

    賀延平一臉的驚訝之色，跳下床，跑過來揭開蓋子，缸子里騰起一團(tuán)團(tuán)的熱氣，里面一顆顆開花的紅豆和躺在黏稠的米漿中，“哪里有紅豆稀飯賣？教工食堂？”

    陳墨得意洋洋地笑，眉飛色舞地解釋，“神奇吧？本姑娘跑到外頭糧店買的紅豆和米，在寢室用電爐熬了一個下午才熬出來的哦。”一邊又一陣風(fēng)似的沖了出去，“我去沖沖水，這死缸子把手都沒有，燙死我了�！�

    賀延平一時也找不出第二句話來，瞅了她的背影自言自語地感慨，“這丫頭!”一邊看見床上的病人已經(jīng)翻身坐起，很有一點躍躍欲試的神情。

    病人最大。賀延平也省下了嘲笑，舀了一碗遞給文濤，看他吃了一口，不由問道，“怎么樣？”問完了才想起這完全是句廢話，此時就算某人吃下去的是穿腸毒藥也多半會含笑而終。卻沒想文濤在嘗過一口稀飯后居然微微皺了皺眉，才繼續(xù)地咕嚕嚕喝完了這一碗。

    陳墨珊珊地進(jìn)來，一邊甩著手上的水珠一邊笑，“稀飯好吃吧？”文濤很平靜地回答，“挺好的，就是甜了一點�！�

    陳墨探究似地看著他，而他胸懷坦蕩地任她看個夠，陳墨在他臉上實在也沒找出什么破綻，這才遲疑地開口，“不應(yīng)該��？難道紅糖的甜度不夠？我明明買了一斤的。”

    賀延平一陣巨惡，跳起來質(zhì)問，“你這家伙也太惡毒了，文濤可是為了你才受的傷啊!”回頭看看，那個受害人卻沒有一點憤怒的意思，真真應(yīng)了一句：扶不起的阿斗，賀延平冷笑了兩聲，“我回寢室吃飯去，就不敢打擾您二位了，二位慢聊哈�！币惶�腳就真的走掉了。

    陳墨哼了一聲，“什么呀，紅糖本來也是補(bǔ)血的。”她本來興高采烈花了偌大的力氣搞出來的惡作劇完全沒有效果，頓覺十分之無味。而文濤平靜的眸子似乎比賀延平的質(zhì)問給她的壓力更大。陳墨想了想，終于正眼看著文濤，說了實話，“從今天起，一切舊怨，全部抵銷�！�

    文濤這時倒有些吃驚了，“我們什么時候結(jié)過舊怨？”

    陳墨恨恨地答曰，“你當(dāng)然不會記得了，七歲那年，就是去身體檢查的那次，你給每個人都散了一顆椰子糖就是沒給我!”

    文濤一陣無力，啼笑皆非，“敢情你一直記著這筆帳呢，那么好，咱們算算，就算椰子糖我欠你一次，今天你煮稀飯又算我欠你一次，你前前后后害我進(jìn)三次醫(yī)院，你還欠著我一次呢�！�

    陳墨眼睛溜溜轉(zhuǎn)了一圈，再也找不出話來反駁，終于不情不愿地說，“好吧，算我欠你一次，最多下次我請你吃飯�！�

    文濤嘴角露出一點酒窩來，“要不要拉鉤上吊？”陳墨搖搖頭，突然一陣錯覺，面前這人的笑容就象一只進(jìn)了雞窩的狐貍。

    17章加番外2

    陳墨提心吊膽了好一陣子，終于有一天，她聽到一個聲音，“我要去老通城吃豆皮�！标惸�的臉嘩就拉下來了，這簡直就是搶劫。但是看著某人走路一瘸一拐的樣子，想想人家從玉樹臨風(fēng)淪為殘疾人士也全是因為自已，心一下就軟了，下了很大的決心說，“好吧。”

    大學(xué)外面的公共汽車，周未總是擠的。陳墨使盡平生本事，殺開一條血路，好容易占到兩個位子。她當(dāng)先鉆到窗戶邊的位子坐下，也不理會文濤，眼睛梭來梭去只在看外面的山景。

    文濤搭訕地問，“看楓葉呢？”

    陳墨搖了搖頭，“看紅桔呢，本來我們寢室都說好了今天上山偷幾斤桔子來吃，誰知你……”她懶得再說，朝天翻了個白眼。

    河西這一路都是大學(xué)城，每停一站都讓陳墨更加認(rèn)知到了計劃生育的切迫性，加上有人還在抽煙，陳墨屏著呼吸四處看一看，只見人頭挨著人頭，哪里看到得抽煙的人，也只有皺著眉把車窗拉開一條小小的縫，平時只嫌污淖不堪的城市空氣此時變得可愛無比，她把頭湊上去狠狠吸了幾口，剛剛覺得舒暢了一點，誰知身后就有人嬌滴滴地在抱怨，“有沒有公德心��？這么冷的天開什么窗��？”

    陳墨自知理虧，忙合上窗頁，不想那個女孩子還在抱怨，“誰抽煙啊，臭死人了。”

    陳墨本來還有點不高興，一聽這話倒有點想笑了，還不錯，很公平，一邊五十大板，就是不知道抽煙的那個人會不會象自已一般從善如流了。好戲即將上演，她返過頭，期待著那個女孩子的勝利。

    在如此強(qiáng)有力的號召下，站在抽煙者身邊的人紛紛作勢讓出一點地方來，以便和抽煙者劃清界限。只有一個男生皺了皺眉，拍了拍身邊另一個男生，“老六，別抽了�！�

    那人似是根本沒發(fā)覺身邊發(fā)生了什么事，被這一拍方如夢初醒一般，“嗯”了一聲，默默地把唇邊的半支煙丟到腳下捻碎。

    陳墨心里卻象是引爆了火藥庫，轟地一聲把連身體帶思維炸得粉碎，整個世界只剩下她本能的低呼，“劉鵬程!”

    她以為她已經(jīng)能夠忘了他，她以為再見面時她能夠從容不迫地看著他的眼睛跟他說，“你還好嗎？你爸爸媽媽女朋友還好嗎？改天一起喝茶�！彼龥]想過她對他的一切還會這樣的敏感，聽到那聲“老六”時她的聽覺雷達(dá)已經(jīng)全部豎起，然后她的每一個細(xì)胞都敏銳地捕捉到了那個人所在的位置。

    她的呼聲并不大，但就象再微弱的磁也能引起鐵分子的反應(yīng)一樣，劉鵬程呆了一呆，目光越過千山萬水，兩人眼波于半空中相會。

    實在是應(yīng)該慚愧的，就一輛公共汽車上兩個破壞分子居然還是一伙的�？墒顷惸�每個細(xì)胞都在唱著快樂老家，陶然已忘機(jī)。

    一般而言，男人的抗壓能力強(qiáng)過女人。劉鵬程是男士，先恢復(fù)了正常，他看看陳墨又看看坐在一旁神色不亂微笑地著看他的文濤，率先扯出一個笑容來。

    陳墨最初的喜悅過去之后，突然想起兩個人目前的處境，本來的千言萬語都化做了唇邊一縷慘淡，但是終究舍不得轉(zhuǎn)身不看他，劉鵬程瘦了，而且黑了，以前陳墨最喜歡看他笑，他笑起來的時候上嘴唇微微翹起，似乎是快樂太多了關(guān)不住一般，劉鵬程平時說話行事再象大人，只在這笑起來的時候總歸還露出幾分孩子氣�？墒谴丝�，他端端正正地扯出最公式的笑容，陳墨心里竟也不知是酸是痛。

    車到了市區(qū)，劉鵬程向陳墨做了一個下車的手勢，一面已經(jīng)向車門擠去，陳墨心中大急，叫了一聲，“等等�！币膊还芪臐�腿腳方便不方便，推了他起身也一起往車門處擠了過去。好一番天暈地暗，幾個人總算是手足俱全地下了車。

    陳墨叫了等等之后，腦子里已是空白一片，下了車反而訥訥無言，默默跟著劉鵬程走了幾步。身后文濤和劉鵬程的室友都沒有跟上來，良久才聽到劉鵬程溫和的聲音，“有什么話這樣急著跟我說？”

    如果陳墨有她平時的一半細(xì)心，是能夠聽出這一句話里面隱隱的期盼和提示的。但陳墨此時心亂如麻，臉上如著了火一般，過了半天，她才低低地逼出一句，“你抽煙了？”

    劉鵬程屏息靜氣并沒有聽到自已想聽的答案，微微一點苦笑之后態(tài)度反而放開了，從口袋里掏出那包煙給她看，“長沙”

    陳墨又咬了唇呆站了一刻，終于開口，“你如果抽煙的話，索性抽點好煙吧�！眲Ⅸi程笑容變得有一點諷刺，一邊把煙塞到口袋里去，“怎么？嫌我檔次低了啊？”

    陳墨平時的機(jī)靈好似都已經(jīng)被狗吃掉了，她很局促地低著頭低聲說，“如果抽好一點的煙，對身體的傷害會少一些吧？”

    劉鵬程整個人象被雷打中一般，保持了現(xiàn)在的姿勢，手插在袋子里就沒有再抽出來。陳墨想說的話說完了，臉上再不見一分傷感，笑了跟他道別，“好了，我們也要走了，再見�！币矝]有再看他的反應(yīng)，走過去大大方方和他的室友打了個招呼，很自然地扯著文濤的袖子，兩個人徑直走遠(yuǎn)。

    陳墨一路上高談闊論只沒有停過嘴，文濤終于明白了聯(lián)誼寢室的寢室長說起陳墨時那種欲言又止的表情來了，平時嘻皮笑臉碰到一點油皮都要乍乍乎乎的人，可真正遇到事情時卻挺起一身寧折不彎的傲骨來，再加上渾身隱隱散發(fā)的拒人千里之外的倔強(qiáng)，打落牙齒和血吞，孩時的性格半點未變，誰忍心再用安慰的語言去刺激她？

    可是文濤卻更加從心底憐惜起她來，定睛看去，陳墨正在指點江山，激昂文字，半側(cè)著臉，濃密黝黑的長發(fā)，下顎方方的，線條并不柔和。只有兩道眉毛隨著她的聲音在臉上似乎是在跳舞一般，很是靈動。

    文濤忍不住“呃”了一聲，陳墨馬上住了嘴，回過頭來很警惕地問“什么？”

    面對著那樣一雙隨時準(zhǔn)備變色的眼睛，文濤卻又說不出話來了，陳墨的疑惑加深，“什么事？”

    文濤嘴唇有些干燥，猶豫了開口，“其實，舍不得的話還是可以爭取一下的�！�

    陳墨猶如一只被人窺見了傷口的小獸，弓著背，牙齒利爪都張開了，她收拾起臉上偽裝的笑容，目光從文濤臉上迅速掃過。文濤竭力控制住臉上的表情不讓她看出端倪來。卻沒想到陳墨退了幾步，臉上換了一個戒備冷漠的表情，看也不看他語調(diào)輕浮地笑，“有什么關(guān)系？不是還有你么？”

    文濤腦子里轟地一聲，盯住面前這個女孩子的眼睛，他的面色已變，往日一切的好家教好修養(yǎng)都抑制不住面部肌肉的跳動，陳墨話一出口就掩住了自已的嘴，目光里不盡的后悔羞愧無地自容……兩兩對視，也不知過了多久，文濤回過神來，臉上恢復(fù)了一絲很鎮(zhèn)定的笑，他一反常態(tài)地正視著她的眼睛，很慢很慢地說，“是，你說的對，可是又怎么樣？”他轉(zhuǎn)過身子，步伐很小但是很堅定，每一步都走得很慢，身子挺得筆直。陳墨面上神色變幻，張了張嘴卻是徒然，如夏日暴雨前浮上水面的魚�？墒怯衷趺礃幽�？傷害既已造成，對不起還有用么？

    有一年開學(xué)交學(xué)費的時候，陳墨路上不知和同伴們搗鼓了些什么，總之有50塊錢不知不覺地掉了。她很害怕，但是當(dāng)同伴抓著腦袋說，“不如我們再回去找找？”她卻毅然搖了搖頭，挨打固然恐怖，可是要她再承受一次被希望吊著胃口的痛苦，她情愿挨這頓打。

    她知道她傷害了文濤，陳墨不是傻子，文濤對她怎樣她一直有數(shù)，可是終究無力回報，也只有小心翼翼地裝傻了�？墒墙K于還是說了出來，而且是以這樣卑劣無恥這樣大言不慚的口氣，原來自已一直是這樣的一個小人，好在通過這件事文濤足以認(rèn)清了她。陳墨的腦海里渾渾噩噩的，一時是對自已的鄙視，一時替文濤悲哀，一時又為文濤慶幸，一面腦海里居然鬼使神差地鉆出這樣一排字來，“此番去也，縱千萬遍陽關(guān)，也則難留。”

    番外：

    劉鵬程

    昨晚照例又是一個飯局，不熟悉的人，熟悉的話和熟悉的酒。

    對方是東北漢子，喝酒比喝水還容易。小嫣平日也算得海量，此刻只喝得臉泛桃花，目若熵星。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帶著幾分哀怨，有意無意間只往我身上繞。

    我只不理她，這種小丫頭看著純情，若是給她上臉的機(jī)會，只怕立馬變成蘇妲已。進(jìn)了商場這么些年，不說火眼精睛，這么點經(jīng)驗還是有的。

    小丫頭側(cè)了身子從包里拿出手機(jī)低了頭不知在搞些什么，我是跟不上時代了，手機(jī)就是用來打電話的，搞那么多名堂做什么？還沒想完，腰間的手機(jī)嘀嘀地提醒我接收短信。

    我抬頭看過去，小丫頭已經(jīng)收好手機(jī)和對方應(yīng)酬起來，落落大方，幾句場面話說得漂亮之至，正不知她搞些什么鬼名堂，卻看到她唇間一絲詭異的笑。

    我的心頭軟了一軟，這丫頭身上總有些能觸動我的東西。再低下頭看短信的內(nèi)容，“握著老婆的手，就象左手握右手，握著情人的手，千般滋味在心頭，握著小姐的手，恨不回到十八九�！�

    這丫頭還真能折騰。軟的硬的，黃的素的，無一不精，無一不通。我不知道別人知道不知道，左手握右手的滋味并不是丫頭你想象的那樣無趣，只因為，我的右手，我的右手早就斷掉了，只有在真真切地斷掉之后，我才知道左手握右手是什么味道。

    你知道嘛，當(dāng)人的左手和右手握在一起的時候，他的血從他的心房流向他的左手，再從他的左手指尖傳到他的右手指尖，再到右手手臂，再流回他的心房，也只有這個時候，一個人才會是完整的吧？

    看著小丫頭狡獪的笑，我無法跟她解釋，“丫頭，你還不懂得什么叫愛情�！�

    回到家還沒洗澡，老媽又打了電話過來，警告我快點把老婆找好，左扯西扯的閑聊中，她不無羨慕地說，“那天碰到你陳叔叔帶著外孫女，小寶貝一雙眼睛骨碌碌的象絕了小墨，陳叔叔還問我什么時候可以抱孫子呢，你這家伙就是不爭氣�！�

    我心頭一陣窒息。小墨，墨墨，十年之前我縱能想到她也會嫁人生子，又哪里想得到她會嫁給別人生別人的孩子？

    我一直以為她會是我的，我的右手，我的小妹妹和我未來的妻子。

    從我有記憶起，我的日子就是和墨墨連在一起的，包括身邊的任何一個人也都是這樣認(rèn)為的。讀幼兒園的時候，有一天我穿了新褲子，其他的小朋友在一邊起哄，“陳墨呢？陳墨怎么沒有穿新裙子？”

    我們就是這樣長大的，象左手和右手，嘴唇和牙齒，鎖和鑰匙等等一切不能分開的東西。

    老大叫我去旅游，賊兮兮地笑，“有美同行，老六，你絕對不能不去�！弊x大學(xué)后和小墨終于又走到了一起，那丫頭掐了我逼我承認(rèn)我是她男朋友的時候，我心里還是很高興的，這么些年，我并沒有白等�？墒菍嬍依锲渌�人看過小墨之后，老大卻話里有話地開口，“陳墨人是很好啦，長得再漂亮一點就完美了�！蔽倚睦镆粵�，很憤怒，很想解釋，可是，最終我什么都沒有說。

    他們懂得什么，我和小墨的事情又何需要向他們解釋？如果真的只是找漂亮的女孩子，在L市那幾年，說句狂妄的話，我要找什么樣的女孩子找不到？只是她們，哪一個又能比得上小墨？一想起我走的時候小墨扁著嘴巴努力不讓眼淚掉下來的樣子，我的心里就有一點溫柔的牽動。

    但是總有一點點陰影或者是不甘的罷？為什么在聽老大說了那番話之后我會有一點點的好奇興奮，在往小墨家打了一次電話而又沒人接的時候我會有一點點放心雀躍呢。

    同老大他們會面的時候，果然有幾個女孩子在。

    嚴(yán)之之我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說是很熟悉的一個女孩子了，她跟我一起學(xué)過一段時間的吉它，很認(rèn)真，并不是故意來搭訕的那一種，誰會不喜歡這樣的女伴呢？成熟，漂亮，大方，懂事，和她們一比，小墨真的還只是個孩子，她根本不知道男人更多的是需要肯定。同樣是看我打球，嚴(yán)之之會適時地做出各種驚訝、贊嘆、崇拜的表情，哪象小墨，哪句話不是打擊人的？再完美無懈的三分球投進(jìn)籃框，在她嘴里也就是一句，“切，你那表情僵硬得……學(xué)學(xué)流川楓好不好？”

    和嚴(yán)之之相處的日子，好象以前和小墨在一起的日子都白過了一般，而我的自尊心和自信心得到了空前的膨脹。我不是沒有疑惑的，雖然我從不懷疑小墨是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但現(xiàn)在很明顯，小墨對我真的沒有她對我溫柔體貼。難道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原來在這里？但是我已經(jīng)有了小墨，也只有對不起她了，于是在嚴(yán)之之提出要到我家玩一玩的時候，我雖然遲疑了一下，還是答應(yīng)了。

    我沒有想過小墨會在家，更沒有想過會小墨毅然提出分手，看到她那個眼淚攢在眼眶里的習(xí)慣動作，我心里象刀割一樣的疼，為什么每次讓她哭的都是我？可是我太知道她的脾氣，那樣決絕果毅，我就那樣看著她從我的眼前離開，而我雖然內(nèi)疚，心里卻不是沒有竊喜的，心里長長地松下了一口氣，小墨這一走無疑是幫我解決了一個問題。

    只有媽媽，在嚴(yán)之之走了之后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讓我事后反復(fù)咀嚼的話，“真難得，這世上還真有人會無緣無故地對另一個人這么好�！蔽医Y(jié)結(jié)巴巴地解釋，但是在媽媽眼睛底下卻再也不說不出話來，媽媽聳聳肩膀，“我和你爸爸以前還擔(dān)心，怕跟你陳叔叔做了親家反而做不成朋友，現(xiàn)在不要操這個心了。只是可惜了墨墨，不知道這丫頭以后找個什么樣的男朋友。”媽媽的話總是淡淡的，但我聽得出這里面的責(zé)怪，我沒有接口，閉上嘴出門。

    新學(xué)期開學(xué)，嚴(yán)之之開始經(jīng)常地跑到我寢室來，別人也都沒有覺得奇怪，只有一向沉默寡言只喜歡玩電腦的老三很惋惜也很認(rèn)真地說，“呀，陳墨哪里比不上她？你想燒房子的話陳墨會幫你點火，其他人會對你這樣？世上再也不會有人這樣對你啦�！�

    這句話就象預(yù)言故事的警句，很快得到了驗證。溫柔體貼不見了，變成了敏感多疑。成熟穩(wěn)重也在第一時間內(nèi)變成市儈精明。

    這是我的報應(yīng)，我一邊抽煙一邊自嘲。煙真是個好東西，麻痹人的神經(jīng)，減緩人的思維。越發(fā)認(rèn)識到它的可貴，漸漸的也不能離手了。嚴(yán)之之尖叫，“你怎么是這樣的人!”我從來不知道女人這樣善變，曾經(jīng)每件讓她嘖嘖稱奇過的東西都變成了攻擊我的借口，我彈吉它打籃球都被貼上了不上進(jìn)的標(biāo)志，更不用說她會站在身邊陪我了，而她最大的樂趣原來就是逛街買衣服。我真的不知道以前那么多的共同語言是從哪里出來的，也搞不清那女孩子身上的溫柔體貼怎么會不翼而飛。我側(cè)眼看著她，心里冷冷地笑，“劉鵬程，這是你自找的，你放棄了那個到你房里最關(guān)心的是你桌上有了什么新書以便最快和你契合的人而找了這個到你房里從煙蒂開始到?jīng)]疊齊的被子滔滔不絕地批評下來的女人，這才是活該，這才是報應(yīng)呢。

    就在這期間，我居然又一次遇到了小墨。

    所謂命運，原來總是在你失去之后才知道可貴。

    我設(shè)想過很多種遇到小墨的情形，可是沒包括這一種。我以為她會淚眼朦朧地看著我，我以為可以跟她說重新開始�？墒�，這些想象好象只證明了我已經(jīng)不再了解她。小墨只對我說了一句話，這一句話抽盡了我全身的力氣，“抽好一點的煙吧，好一點的煙對身體傷害總會少些�！比缓笏�再一次從我視線里離開，而我已經(jīng)失去了叫住她的資格。

    世上最殘忍的事是什么？令汝生愛者，將永不知其愛。（這句話未經(jīng)作者同意直接抄襲長門的，但愿darkness大人沒有看見，或者看見了也愿意原諒，阿門）

    第

    18

    章

    天氣越來越冷了，陳墨穿著一件灰色的長身羽絨服，脖子里套了那條打得千瘡百孔的自制圍巾。耳機(jī)里聽著“青春的花開花謝，叫我疲憊卻不后悔”，手插在衣服袋子里，腋下夾著一本《女黑俠木蘭花》，面無表情地穿梭在校園里的時候，自我感覺完全可以本色出演歐洲十七世紀(jì)的變態(tài)老修女，噢，上帝啊，上帝救我，阿門。

    又是年未，許是為了和窗外的寒風(fēng)相抗，寢室里戀愛的氣氛越加的濃了。陳墨正處于戀愛和人民幣的雙重失意之中，自然是眼不見心凈，老老實實坐在圖書館里看她的。每天早上買六個花卷，分開了三頓，早上吃二個，中午和晚上插上電爐，又蒸上二個。幾天下來，陳墨早已吃得兩眼發(fā)綠，卻還是堅持不肯接受張婷婷遞過來的餐票，很嚴(yán)肅地回答，“我總得學(xué)會靠自已啊�！睂嬍依锲渌�人看得又氣又好笑，于是某��，田佳蓉特地跑到小賣部打了一份陳墨最愛的大蒜燴野兔子肉，回來搶在陳墨之前插上電爐熱飯菜。

    陳墨氣了個半死，于是，出現(xiàn)了本章開頭的一幕。

    漫無目的地在校園里逛了半圈，陳墨才發(fā)現(xiàn)要在這刺骨的寒風(fēng)中扮酷，難度還是太大了點，于是她決定還是去逛逛租書的店子，食可以無肉，居不可無書，尤其是在這種急需要用精神糧食來彌補(bǔ)身體損耗的時候。

    路過學(xué)生俱樂部下的大公告欄的時候，陳墨聽到了一陣很集中的議論，這個公告欄為官方與民間共用，故而素來妙筆頻出，上至“致昨天“撿”到我自行車同學(xué)的忠告”下至“吐血跳樓價出讓大學(xué)英語課后習(xí)題答案”還有揚揚灑灑的代表了某些雄性激素過剩的男士們打算向全世界公告他們對某女士的愛慕或者被拒絕后無處可退索性奇文大家同賞之的情書，陳墨一向是該公告欄的忠實擁躉，此時好奇心一起，也不由地湊過去看熱鬧聽八卦。

    這一看之下，滿公告欄里貼的卻是某校際辯論會本校選手的照片和宣傳資料，陳墨看著照片里某人清俊冷靜的面孔，聽著旁邊女生的贊喻之詞，再想起這兩年種種曾經(jīng)發(fā)生過的事，去年賞月人安在？風(fēng)景依稀似舊年。一時竟覺恍如隔世，不覺也有些癡意。良久之后，她對了那張照片似乎是對了著某本人一般露了一絲欣慰的笑來，很好，你過得好我也無需自責(zé)可以安心了。這才發(fā)現(xiàn)雙腳凍得冰冷，一陣陣的寒氣從心底在往上冒，她伸出手，把圍巾裹得緊了些，縮了脖子準(zhǔn)備往宿舍跑。

    剛一起步，卻突覺腋下一空，急忙回頭看時，凌風(fēng)正在她身后笑咪咪地翻著那本書。陳墨翻了老大一個白眼，想起自已已經(jīng)好多年沒有和老大說過話了，也只有略帶理虧地跟著凌風(fēng)走出人群。

    凌風(fēng)笑了說，“吃飯了沒有？你嫂子今天有事，你就陪你哥胡亂吃點東西吧�！�

    陳墨撇了嘴并不領(lǐng)情，“我不要，我沒錢�！�

    凌風(fēng)伸手在她手上拍了一下，笑道，“越來越不可理喻了哈？我什么時候要你出錢過？”

    陳墨也不理他，板了臉重復(fù)，“我要靠我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