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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沈秋辭冷眼瞧著,

    尚書府內(nèi)走出來了一名管事,他一臉嫌惡,領著幾名家丁,粗暴地將盼娣的尸首用草席卷起,

    而后沖著她啐了一口,道:

    “我呸!這樣低賤的女子,能得咱們公子臨幸是她的福氣,給臉不要臉的東西!還敢臟了咱們尚書府的地界!”

    說著大手一揮,便命人將她抬去亂葬崗給埋了。

    這般草率的處理方式,

    仿佛草席里裹著的并不是人,僅是一塊腐掉的爛肉罷了。

    熱鬧散去,人潮推著沈秋辭往外走。

    百姓嘈雜的議論聲,如潮水般一浪蓋過一浪涌入沈秋辭的耳畔,

    “她一個農(nóng)女,能給陸公子當侍妾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若要我女兒攤上這樣的好事,我定是燒香拜佛的歡喜。等日后兒子娶親生子,也就不愁了�!�

    “她還一頭磕死有怨氣了?她要怪就怪自己生得水嫩標致。她要是長得難看點,旁人還能惦記她嗎?”

    “要我說還是她自個兒不檢點。說不準就是她故意勾引的陸公子,得了便宜還賣乖!”

    這些聲音有男有女,俱是刺耳。

    待人群散了些,夏裳抹著眼淚說:

    “其實我也勸過盼娣,叫她不如從了算了。”

    “畢竟她爹娘已經(jīng)收了尚書府下的聘,女子婚嫁,從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她成了陸彥的侍妾,便是說破了天,官府也不會再受理她的狀告�!�

    她沉重地搖了搖頭,無奈苦笑,

    “其實倘若這事兒要是發(fā)生在我身上,我也只好認了。”

    “畢竟女子失了清白,可是天大的事,走到哪都要被人戳脊梁,這輩子都抬不起頭來。”

    沈秋辭抬眸看向她,眼神復雜。

    她想說些什么,卻終是無從開口。

    因為她知道,這世間的女子,與夏裳的想法大抵無二。

    便是連將門出生的長姐,不也是為了清白名譽這些空話,甘愿在侯府忍辱偷生了這么些年,

    終是搭進去了自己的性命,才勉強對外全了個賢妻良母的名。

    夏裳嘆氣道:“其實上京人大多都知曉,陸彥玩弄過的女子遠不止盼娣一個,但只有盼娣敢反抗�!�

    “可結(jié)果呢?她出身卑微,又為女子,也不知哪來的膽量,敢和這樣的達官貴胄要一個公道......”

    沈秋辭回眸,朝著尚書府的方向幽幽瞥了一眼,沉聲道:

    “他會有報應的�!�

    “報應?或許吧......可連官府都管不了的事,若說報應,也只能盼著老天開眼了�!�

    沈秋辭緩緩抬頭,看向無垠蒼穹,

    本該當空的旭日,卻為烏云遮蔽,

    唯有疏落的天光透過云層縫隙,艱難地投射下來。

    沈秋辭斂回目光,直視著眼前泥濘坎坷的路,

    世間諸事難得圓滿,天公亦少有開眼時,

    不過無妨。

    若天道不公,她自為閻羅。

    *

    因著車夫帶她們繞了遠道,

    過了華京道,要往沈府去,必得經(jīng)過一條人煙稀少的小路。

    眼瞧著越走街上行人越少,沈秋辭忽而放緩了腳步,對夏裳說:

    “你去幫我買一品醉鴨吧。我記得從前長姐最喜歡吃�!�

    夏裳點點頭,又不免擔憂道:“可姑娘一人回去,會不會......”

    沈秋辭笑,“前面拐兩道彎就到家了,你放心�!�

    待夏裳走后,沈秋辭漫步于雪地中,

    她拐進了一處小巷道,此處更是人跡罕至,地面上的積雪,幾乎連人踏足過的腳印都看不見。

    沒走多久,眼前的路便被一棵粗壯的松樹給擋住。

    這是一條死胡同。

    沈秋辭忽而駐足,立在松樹下,淡聲一笑,

    “閣下受累跟了我一路,有何指教?”

    話落,

    從容回首間,目光落在了跟在她身后的一名高大男子身上。

    他步步逼近沈秋辭,臉上帶著邪性的笑,

    手中把玩著的匕首,在雪地反光的折射下,閃爍著滲人的寒光。

    第22章

    兇犯現(xiàn)身

    松樹積雪落下的簌簌之聲,愈發(fā)襯得周遭安靜得駭人。

    眼前男子嘴角咧著玩味的笑,一邊快速逼近沈秋辭,一邊晃動著手中匕首,對她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噓,別亂喊�!�

    下一刻,

    他身法極快地渡到了沈秋辭身前,橫起匕首來,抵住她的脖頸,

    “莫怕。我手法利落,定會給你個痛快。”

    冰冷的刀鋒緊貼著沈秋辭嬌嫩的肌膚,

    再深一寸,便能輕易割斷她的喉管。

    她看著男子,沉聲問道:

    “我與閣下無冤無仇,為何要殺我?”

    男子臉上橫肉一緊,發(fā)狠道:

    “丹陽侯世子欠債不還,殺了你,只當是給他一個教訓!”

    沈秋辭平靜地說:“你應該知道我的身份。殺了我,你就不怕官府徹查此事?”

    “怕?呵。官府那幫廢物,我何曾放在過眼里?”

    男子戲謔一笑,“或許你該知道,方員外與張侍郎的長子,前些日子皆死于非命。”

    他語氣森然,夾雜著幾分病態(tài),似在炫耀,

    “他們被人一刀割喉,死后還在臉上刻下了‘天璣’二字。身邊......”

    他于懷中取出一朵白山茶花,攥著根莖搓弄把玩著,

    “身邊,更放了一朵用鮮血染紅的白山茶花�!�

    說著將白山茶花湊到沈秋辭鼻尖,晃了晃,

    “香嗎?等下它便會陪著你,一起上路�!�

    “哦?”沈秋辭微一側(cè)目,饒有興致地看著他,

    “原來朝廷久無頭緒的兇手,竟就是你?”

    男子揚眉冷笑,“知道怕了?”

    怎料沈秋辭卻是淡然一笑,

    她緩緩垂眸,“你不是說要給我個痛快嗎?來吧。”

    旋而仰起頭來,讓肌膚與刀刃貼合的更緊密些。

    男子略有怔忡,

    見她這般從容,反倒手上動作滯住,細細打量起了她。

    眼前女子雖無華服瑰寶點綴,且不施粉黛素面朝天,

    但細看之下,卻也是天人之姿,引人垂涎。

    左右她也是活不過今日了,

    如此尤物這般錯過,豈非暴殄天物?

    這般想著,男子湊近沈秋辭,怡然嗅著她身上散出的香氣,猥瑣笑道:

    “你倒是不怕死。也好,看在你乖乖聽話的份上,老子決定讓你臨死前快活一次,好叫你沒有遺憾的上路�!�

    他收回匕首,以尖刃指著沈秋辭,逼喝道:

    “脫!”

    沈秋辭抬眸看著他,深棕色的眸子幽寒攝人,

    “你本可以討一條活路,你確定非要如此?”

    “少廢話!”男子貪婪的目光在沈秋辭的身上游移著,“快脫!”

    沈秋辭清冷一笑,

    她柔指落在胸前,緩緩解開了外衣上的一枚金絲紐扣,

    分明半分皮肉都未曾露出,卻只一個動作,就叫男子興奮的紅了臉。

    沈秋辭挑眉看他,“好看嗎?”

    男子先是癡漢般用力頷首,反應過來后又換了一臉兇相,喝道:

    “繼續(xù)!”

    說話間,

    巷道乍起了一陣勁猝的風。

    寒風吹落了松樹上的積雪,連同半枯的松針,也隨之落下。

    便在松針落于沈秋辭眼前的一瞬,

    她倏然揮舞衣袖,以掌風催動松針,

    松針借力,堅如銀針般朝著男子襲去。

    下一刻,

    數(shù)道松針不偏不倚刺入男子雙目,鮮血登時于他眼眶中涌出。

    這一擊行云流水,幾乎瞬時而發(fā),叫人避無可避。

    “�。。�!”

    凄厲的慘叫聲從男子喉頭迸出,

    他捂著滿是鮮血的雙眼,向后踉蹌了兩步跌倒在雪地中,痛苦掙扎起來。

    沈秋辭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朱唇輕啟,

    “看夠了嗎?”

    此刻,男子雙目已徹底失明。

    剎那間,恐懼、不安、絕望齊齊攀上他的心頭,

    不可能!

    這世上功力深厚到能落葉催針之人寥寥無幾,而眼前這女子卻能輕易為之,

    她......到底是何方神圣?

    男子聽見沈秋辭踩著積雪,步步向他逼近的聲音,

    更是嚇得連滾帶爬,不停向后退著,

    “你、你別過來!你到底是什么人?”

    “噓,別亂喊�!�

    沈秋辭學著他方才調(diào)侃的語氣,繼而足尖一勾,將落在地上的匕首踢起,

    輕巧接住后俯身下去,將寒刃抵在了男子的頰邊,溫聲道:

    “你是不是,很害怕呀?”

    她瞥一眼散落在男子身邊的白山茶花,猝然笑了,

    “你都能闖到方員外和張侍郎家中犯案,又怎會怕我一介弱質(zhì)女流?”

    男子嚇得聲音發(fā)顫,“我、我胡說的!他們不是我殺的!”

    他用懇求的語氣對沈秋辭說:“是世子給了我一百兩銀子,讓我解決掉你,偽裝成是上京兇犯動的手。是他指使我的!我求你放過我......”

    “哦,這樣啊。”

    沈秋辭緩緩移動著匕首,在男子的脖頸上來回摩擦著,笑得戲謔,

    “那你不妨猜猜看,他們......是死于何人之手?”

    “這......”

    男子雙眸此刻雖已血淚交融,卻還是能從他扭曲的五官中,看出震驚來,

    他瑟縮到墻根底下,喉頭發(fā)出不可置信的啞音,

    “是、是你!?”

    沈秋辭笑而不語,只用匕首在他的喉結(jié)上,輕輕地劃出了一道血口子來,

    “你放心,我會給你個痛快�!�

    男子大駭,“求你了!別殺我!”

    他失聲喊道:“我家中還有妻兒,他們都在等我回去!”

    “是嗎?”

    沈秋辭低眉覷著他臉上的驚恐,

    腦海中不由閃過一刻鐘前,他說要將她先奸后殺時,臉上那抹淫蕩的笑。

    實在令人作嘔。

    她冷笑,聲音似帶諷刺,

    “抱歉�!�

    “我覺得你的妻子,值得遇見比你更好的人�!�

    話落,

    一刀封喉,干凈利落。

    殷紅的鮮血從男子的脖頸噴涌而出,卻是沒有一滴能落在沈秋辭身上。

    男子捂著脖頸掙扎了須臾,人便沒了動靜,

    只用鮮血在雪地里,染出了一片熾熱的紅,也染紅了那朵落在他身旁的白山茶花。

    “唰�!�

    忽而,一道身影于沈秋辭身側(cè)閃過,

    她定睛瞧著,

    見是一名身著白衣花服的女子落在了她面前,

    躬身向她施了一禮后,沉聲道:

    “屬下護駕來遲,請閣主恕罪!”

    第23章

    貍貓?zhí)?br />
    風,更勁些。

    本已朗晴的日頭,復又重云如蓋,傾下細碎的雪點子。

    沈秋辭看著積雪上的血漬很快被覆上一片皚皚,聲音冷清道:

    “這種程度的廢物,還不需要你來護駕�!�

    她抬眸,目光與面前的英氣女子對上,

    “若星,天璣辦在上京的部署,如何了?”

    若星回道:“天璣十二閣許多姐妹都已經(jīng)在上京尋了身份潛伏起來,或在青樓、酒家、客棧,或是入了高門大戶為婢�!�

    “總歸都是上京顯赫之士常出沒的地界,也方便收集情報�!�

    沈秋辭頷首應下,“最近官府查得緊,叫姐妹們都小心些,別露了破綻。”

    “是�!比粜枪晳�,說著于懷中取出一份卷宗,

    “方才有探子遞了卷宗給屬下。禮部尚書的長子陸彥玷污農(nóng)女,逼得那女子絕望自戕于門前�!�

    “因著農(nóng)女父母將她賣給了尚書府當侍妾,所以官府八成也不會管這事�!�

    “禮部尚書府上并未安插咱們的人手,如今上京各處戒嚴,此事難辦�!�

    沈秋辭于她手中接過卷宗,細細查看起來。

    天璣辦做事,向來縝密。

    瞧著卷宗之上的記載,陸彥被天璣辦盯上,已經(jīng)不是一日兩日了。

    卷宗所錄,單是近三個月被他玷污的女子,就有十一人之多。

    只不過這些女子都選擇了隱忍,沒有落得跟盼娣一樣慘烈的下場。

    沈秋辭腦海中不禁浮現(xiàn)出方才盼娣慘死于尚書府門前,被人當做牲畜一般草草處理的場景,不覺心念一顫。

    她的目光在卷宗上緩緩移動,最終落在了陸彥的生辰八字上,

    “十二月初二。還有五日。”

    她合上卷宗,定聲道:

    “他生辰當大宴賓客,裴遠舟與他相識,應會赴宴。”

    “到時,我會隨他一并去�!�

    若星稍有驚訝道:“閣主是打算親手料理了那個畜生?”

    沈秋辭看著地上那朵被鮮血染紅的白山茶花,掙扎著幾近沒入積雪中,

    默然片刻后,篤定頷首。

    “閣主出手,定事半功倍。”若星拱手一拜,又說:

    “另有一事需向閣主稟報。關于閣主長姐的死因,屬下已暗中調(diào)查多日,但因時隔太久,可用線索甚少�!�

    “只知她在煙雨樓出事的那天,正是當年您的‘死訊’傳回啟朝的日子。”

    她仔細觀察著沈秋辭的表情,聲音漸弱下來,

    “屬下揣測,當日她之所以會只身一人登上樓臺,或許......是為了祭奠您�!�

    “煙雨樓......”

    沈秋辭低語喃喃間,心底最柔軟的一處,莫名頓痛起來。

    她想起小時候,她常與長姐結(jié)伴去煙雨樓玩耍,

    那時她們會登上樓臺,在最高點俯瞰整個上京。

    老人說,將自己的愿望寫在紅紙上,于樓臺高處隨風揚起,愿望便得實現(xiàn)。

    那時沈秋辭的愿望可真多啊,

    她想要世上最好看的衣裳,最有趣的玩具,最漂亮的首飾......

    多到連縫隙里,都寫滿了字。

    可反觀長姐,卻只寥寥數(shù)筆,她心下好奇,便搶來要看,

    她一直都記得,在那張偌大的紅紙上,長姐只寫了短短兩句話:

    ‘一愿闔家安寧�!�

    ‘再愿阿辭永如今朝,平安喜樂�!�

    雪勢漸大,鵝毛般的雪片子隨風鉆入沈秋辭的衣領,

    冷得刺骨。

    她微微抬眸,遙望著丹陽侯府的方向,眼底閃過許多復雜的情緒,

    “煙雨樓臺護欄過腰身,我不信長姐會輕易跌落�!�

    “就算丹陽侯府上下皆有不在場的證據(jù),也不代表他們不會如同今日這般,買兇殺人。”

    她眸色猩紅,慢慢攥緊掌心,

    “我不會叫他們輕易死了。”

    “死是這世上最容易的解脫,他們不配�!�

    若星從旁覷著她的臉色,

    明明看起來面色如常,宛如一潭靜水,

    可卻有一股無形的威壓,從她的骨子里透出來,如泰山壓卵般沉重,幾乎連周遭的空氣都要為之凝結(jié)。

    若星不禁打了個寒顫,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半晌,

    待沈秋辭神色緩和些后,才聽她說:

    “讓天璣辦的姐妹們,幫我做件事�!�

    “一日時間,我要知道上京所有倒賣福壽膏的窩點,具體地址在何處。”

    “是�!�

    若星恭聲應下,然后將目光落在了男子的尸首上,詢問道:

    “閣主,此人的尸首當如何處置?”

    沈秋辭一臉默然,

    “你去打探一下,若他當真有妻兒,便暗地里留給她們五十兩銀子。”

    “女子主內(nèi)少拋頭露面,總不能叫她們?nèi)兆舆^不下去。至于他......”

    她目光冷冽,直視前方,腳步?jīng)]有絲毫猶豫地徑直而去,

    只在跨過男子尸身后,輕描淡寫地撂下一句,

    “讓他連皮帶骨,徹底從這世上消失。”

    *

    胡同與沈府的距離并不算遠,

    繞到正路上,又拐了一處彎,便能看見沈府的門頭。

    沈秋辭遠遠瞧見夏裳迎面走來,舉起提著醉鴨的手朝她晃了晃,

    “姑娘怎么才回來?”

    沈秋辭莞爾,“路上泥濘,方才身上惹了臟東西,花了些功夫處理干凈,耽擱了。”

    說話間,余光瞥見沈府的大門緩緩啟開,

    財叔從里頭走了出來,與沈秋辭打了個照面。

    他是沈家金鋪的賬房,平日里除了報賬,甚少會來府上走動。

    “財叔今日怎么來了?”

    “夫人急著要用銀子,一大早就派人傳我拿了一千兩銀票來府上�!�

    “做什么用?”沈秋辭問。

    “這就不知道了�!必斒遄チ俗ヮ^皮,也是一頭霧水,

    “不過我走的時候,正巧遇見給您看病的徐郎中來了府上。夫人把下人都打發(fā)出去,這會兒正獨自在房070709中和徐郎中說事�!�

    聞言,沈秋辭眸色一沉。

    她加快腳步,一路朝著沈夫人的院落走去,

    于房門外,她隱約聽見里頭傳來攀談聲,

    “這點銀子,也就夠我個把月的花銷。”

    “這樣吧,往后每月十五,夫人也別叫我催著,主動把一千兩銀票送到我家中�!�

    “反正沈家家大業(yè)大,也不差這點錢銀�!�

    說話之人訕笑片刻,轉(zhuǎn)而用威脅的口吻繼續(xù)道:

    “畢竟,您也不想讓所有人都知道......”

    “您的大女兒已經(jīng)死了,如今是您的二女兒貍貓換太子,頂替了她長姐的身份,回了侯府享清福吧?”

    第24章

    以命威脅

    雖隔著門,但夏裳還是聽出了說話之人的聲音,

    “是徐郎中!他怎么會知道姑娘的事?”

    她又急又氣道:“他與沈府有多年主仆情分,從前他遇著難處,夫人沒少幫襯他。他怎么能這樣威脅夫人?”

    徐郎中是沈府的府醫(yī),看顧沈家滿門康建有十數(shù)年之久,沈秋辭少時也是見過他的。

    “長姐病中,一直都是由他照料著?”沈秋辭問。

    夏裳點頭應下,“畢竟是用慣了的老人,夫人也放心他�!�

    沈秋辭眸色一沉,

    “我正準備找他,他如今自個兒送上門來,倒也省了我的功夫�!�

    說罷,猛然一掌推開了虛掩著的門。

    “嘭。”

    堂中,

    本在爭執(zhí)的沈夫人與徐郎中相繼噤聲,目光齊刷刷地看向沈秋辭。

    徐郎中冷笑一聲,陰陽怪氣道:“喲,才念叨著,貍貓就回來了?”

    “阿辭?你怎么回來了?”

    沈夫人焦聲道:“這里的事你不要管,母親會幫你處理好。夏裳,快帶阿辭下去!”

    “阿娘別急�!鄙蚯镛o握了握沈夫人的手,目光清冷地落在徐郎中身上。

    見他正低著頭,仔細清點著手中銀票。

    于是動作極快地將銀票從他手中奪了過來。

    “你做什么?”徐郎中橫眉立目瞪著她。

    沈秋辭默然不語,目光平靜無波的與他對視著。

    徐郎中悶哼道:“看來二姑娘是舍不得銀子�!�

    他聳肩攤手,一副小人嘴臉,“成吧,那我就只好把你貍貓換太子的事兒,公之于眾了�!�

    說罷負氣甩袖,轉(zhuǎn)身要走。

    沈夫人慌忙拉住他的衣袖,哀求道:“不能去!你要多少錢我都給你!”

    她回身緊緊攥著沈秋辭的手腕,想從她手中將銀票取回來,

    “阿辭,你聽話,快把銀子給他!”

    “你長姐和丹陽侯府的婚事是陛下賜婚,你頂替你長姐身份這件事等同于欺君之罪,若是傳了出去,可是要掉腦袋的!”

    她見沈秋辭仍死死攥著銀票,急得落了淚,

    “阿辭,你聽母親的話好不好?錢不重要!他想要什么給他就是了!”

    “母親只有你了......母親不能讓你有事!”

    沈秋辭看著沈夫人婆娑的淚眼,心底翻涌起陣陣絞痛。

    印象中,母親總是明媚的、高傲的,無論何時,唇角都噙著暖煦的笑。

    她也出身武將世家,從前閑暇時,常會在庭院里與父親耍上兩套花槍,

    一招一式,干凈利落,英姿颯爽。

    這樣肆意灑脫的女子,

    何曾見過她求人,何曾見過她卑微,又何曾見過她落淚?

    可如今,

    母親臉上總是聚著散不盡的愁容,皺紋如溝壑般橫生,額頂新生的發(fā),也已盡花白......

    心底的酸楚猶如浪潮,一波皆一波狂涌著,催紅了沈秋辭的眼。

    她極力隱忍著淚意,幫沈夫人擦去臉上的淚痕,

    “阿娘不哭�!�

    她的聲音及其溫柔,像母親小時候哄她一樣,

    “徐郎中照顧長姐這么久,咱們當?shù)煤煤酶兄x他。這銀子我不是不愿意給,而是覺得只這一千兩,未免少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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