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可沒想到裴遠舟竟然親口說出了要讓肖文勝不得好死這樣的渾話,
如此一來,倒更是省下了沈秋辭不少功夫。
裴遠舟既想要了肖文勝的命,
于情于理,沈秋辭都該替他成全。
反正肖文勝也是一早就被天璣辦盯上的人渣,死不足惜。
肖文勝依仗著他爹在前朝的勢力,平日里沒少為非作歹。
從前他夜深酒醉而歸,不長眼沒看清楚路撞上了在路邊乞討的乞婆子,
肖文勝非但沒有賠禮,反倒嫌棄人家弄臟了他的衣裳,竟趁著酒勁叫人把乞婆子拖走,活活打死。
那乞婆子無親無故,無人替她伸冤,可憐一條人命,就這般折損在了畜生手中。
沈秋辭盤算著,
等來日肖文勝一死,她自會讓所有的證據(jù)都指向裴遠舟,
順帶著將從前天璣辦所犯下的兇案,一并都算到裴遠舟頭上去。
到時她與裴承韞里應外合,必叫裴遠舟百口莫辯,唯余死路一條。
這日將裴老夫人的尸身下葬后,天色已經(jīng)晚了。
再過十日,便是年節(jié)。
雖說府上有喪,節(jié)慶紅事不宜操辦,但給下人的賞賜總不能少。
可如今侯府賬面赤字,別說賞賜了,就連上個月的月例都還欠著。
在侯府當值的下人們,除了內(nèi)侍的幾名簽了賣身契,余下都是拿錢做活,各自都有家要養(yǎng)。
這白干活不給銀子的日子,他們哪里能撐得下去?
于是一番商議過后,眾人合議讓掌事家丁去找裴遠舟談一談。
掌事家丁見著裴遠舟,也沒有拐彎抹角,直道:
“世子爺,眼下臨近年節(jié),咱們各家都等著銀子用。您說這年節(jié)的賞賜沒有就算了,可月例......總不好拖著一直不發(fā)�!�
裴遠舟忙碌了一日又吃了肖文勝一肚子的氣,這會兒哪有心思去應付這些瑣事,
只擺擺手隨口敷衍道:“知道了,侯府總不會少了你們那三瓜倆棗的�!�
掌事家丁面露難色,吞吐了半晌后,咬牙道:
“世子爺今日得給小的一句明白話,這銀子究竟什么時候能補上來?若是一拖再拖,那咱們就只能去衙門口擊鼓鳴冤,狀告世子......”
“你說什么?”
沒等家丁把話說完,裴遠舟隨手抄起了一個花樽,朝著他腳底下砸過去,
“你這喂不熟的狗,真真兒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在侯府當了這么多年差,里外里也沒少吃油水拿好處。如今瞧著侯府落魄了,學著旁人也想來踩上一腳?”
二人爭執(zhí)間,虛掩著的房門被人推開。
沈秋辭緩步入內(nèi),沖家丁微笑示意,旋而取出了一張銀票遞給他,
“這是二百兩,你拿下去給大伙兒把月例銀子都發(fā)了,連帶著你們年節(jié)的賞賜,也一并給下去�!�
侯府的下人之所以能鬧起來,是因為知道如今侯府空了賬,沈家又不肯再貼補,吃定了裴遠舟沒有銀子能給他們發(fā)月例,這才急了。
如今得了銀子,他們當然不會再鬧。
掌事家丁拿了銀票,立馬對沈秋辭賠著笑臉點頭哈腰道:
“多謝大娘子體恤!”
話落藏著笑退了下去。
裴遠舟擰著眉頭打量著沈秋辭,語氣冷漠道:
“你這又是什么意思?你接二連三鬧騰著,不就是為了要看我的笑話嗎?你怎會真心幫我?”
“看你的笑話?”
沈秋辭落座他對面,淺笑著搖頭,“你我夫妻一體,我看你的笑話,不等同于叫旁人也看了我的笑話�!�
她取過紫砂壺,往裴遠舟面前的茶盞里續(xù)滿了茶,
“世子該知道,你我之所以會走到今日這一步,全然是因著你寵妾滅妻,妄圖讓薛氏與我平起平坐。此舉既是折辱了我,也是叫沈家丟了臉面�!�
“如今薛氏已經(jīng)身故,你我之間沒了阻礙。我又何必放著安穩(wěn)日子不過,日日與你劍拔弩張?”
沈秋辭取出一把鑲了金邊的鑰匙,遞到裴遠舟手中。
裴遠舟疑惑道:“這是......”
“沈家銀莊的賬房鑰匙。”沈秋辭淺笑道:“從今日起,沈家的銀子,世子想用多少,便用多少�!�
聞言,
裴遠舟眸光一亮,滿眼的不可置信,
“此話當真��?”
第97章
是為孝子
對于裴遠舟這樣沒有真本事的人而言,
想要讓別人看得起他,就必須得撐大了門面。
而這門面上的東西,哪一樣不得用銀子堆砌起來?
故而方才聽了沈秋辭那一番話,裴遠舟眸子明顯變亮了許多。
那充斥著銅臭味的眼神被沈秋辭盡收眼底,
而她不過桀然一笑,溫聲道:
“就像婆母從前教導我的,我一個婦道人家,能用得了多少銀子?朝廷給沈家的賞賜,加上沈家這些年商鋪的盈利,便是花上幾輩子也花銷不完�!�
說話間,她右手不自覺環(huán)護住小腹,眼簾低垂,眉宇間透出幾分神傷來,
“而今我壞了身子,無法替侯府開枝散葉,世子要納妾以添子嗣,此事于情于理,我都不該生妒。只要世子不再動了將旁人抬為平妻,這般折損我臉面的事情,我自然是萬事都會向著世子的。”
沈秋辭所言字句真摯,裴遠舟聽后,從前那股子嫌惡冷漠的態(tài)度立刻變了。
他激動地牽起沈秋辭的手,連聲道:
“從前的事到底也是我犯了糊涂。那時你纏綿病榻不起,我心中苦悶,日日飲酒消愁。薛氏當時候對我照顧得無微不至,我這才會跌進她的溫柔鄉(xiāng)里…….
后來她又順利為侯府添丁,我這才會動了要將她抬為平妻的荒唐想法。其實要論及出身、門第、相貌,她又有哪一點可以與秋兒你相提并論?”
裴遠舟攥著沈秋辭的手緊了緊,末了又加重了聲音補了一句,
“如今薛氏被官府定性為劫殺。逝者已矣,這件事便到此為止,日后我也不會再去追究。”
這句話,刻意到讓人從語氣中就能輕易分辨出來,他是有意在向沈秋辭示好。
畢竟薛吟霜已經(jīng)死了,
不管她的死和沈秋辭有沒有關系,查明真相也無法讓她起死回生。
與其愣頭青似的費力不討好地為一個死人討回公道,
還不如審時度勢,把握住眼前的富貴更要緊。
彼此間達成共識后,交談時的氛圍也變得和氣起來。
裴遠舟將鑲了金邊的賬房鑰匙仔細收好,又與沈秋辭保證道:
“今日得秋兒如此信任,我絕不會讓秋兒失望。日后我定會有所長進,再不會去賭坊、青樓那些烏煙瘴氣的地方揮霍。”
哪料沈秋辭聽罷,卻是全然不在意地說:
“世子偶爾去賭坊輕松輕松,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不要讓別的官員子弟瞧見了,背后落下口舌,來日再影響了你繼承爵位,反而不妙�!�
她抬眸,目光柔和地落在裴遠舟的臉上,低聲問:
“聽說世子今日和肖家公子吵起來了?”
聞言,裴遠舟的臉色立刻陰沉下去,
“也不知是誰將母親喪禮的事情告訴了那廝,惹他來靈堂上大鬧一番,擾得母親身后都不得安寧!”
他雙手攥拳,在桌案上用力敲砸一記,恨得咬牙切齒道:
“我乃孝子,見母親這般被人折辱,我如何能與他善罷甘休��?”
第98章
以退為進
孝子?
聽見這么個詞冷不丁從裴遠舟口中蹦出來,沈秋辭險些要笑出了聲。
不過她表面上仍舊嚴肅,甚至帶著幾分怒意,和裴遠舟站在了同一條陣線上,說起了肖文勝的閑話,
“他那樣一個仰仗著父輩的榮光,日日只知道混吃等死的登徒子,世子這樣的身份,實在犯不上要與他置氣�!�
裴遠舟怒意不減道:“我當然不會把他放在眼里�?伤袢諏嵲谄廴颂�,要不是有那么些宗親和朝臣都在場勸著,我非要打得他滿地找牙,才能叫他知道厲害!”
聞言,
沈秋辭想說些什么,卻是起了話頭,欲言又止。
她眉心輕輕隆起,似乎在思考著什么。
裴遠舟問道:“秋兒在想什么?”
沈秋辭徐徐道:“我在想,這件事肖文勝辦得是不敞亮,他原也不是個什么需要提防的人,世子給他個教訓也無妨,只是......”
她搖了搖頭,神情未免有些擔憂,“他父親是啟朝的兩朝元老,在前朝也有許多朝臣擁護。從前公爹向皇上進言,削減了太常寺用度一事,肖家一直都耿耿于懷。世子這個時候與肖文勝鬧得難堪,就怕他父親日后在世子繼承爵位一事上作梗,倒是個麻煩�!�
沈秋辭這番話倒是提醒了裴遠舟,
他做人向來只顧及眼前的臉面,甚少有所思長遠的時候。
今日事,與肖文勝劍拔弩張間,也是全然忽略了肖家在前朝的勢力。
若那些小人日后在背后扇陰風點鬼火,說不準還真會妨著他繼承爵位。
可即便這會兒反應過來了,他仍是頭疼。
肖、裴兩家的梁子,也不是近日才結下的。
就算裴遠舟有心想要去緩和彼此間的關系,只怕對方也不會理會。
如此,他只得喟嘆一聲,破罐子破摔道:
“做都做了,現(xiàn)在說這些還有什么用?”
沈秋辭道:“依我所見,肖文勝越是欺人太甚,世子還偏要越順著他。不單不與他計較,還要買了貴重的禮物登門道歉,將所有的錯都攬在自己一人身上......”
“你說什么!?”
沈秋辭話說了一半,裴遠舟已然暴跳如雷了,
“你叫我去給那個畜生道歉?想都別想!他正等著看我笑話,我去道歉,不正給了他羞辱我的機會?
況且肖家和將裴家視作不共戴天的仇敵,就算我想緩和關系,他們肯定也不會答應。日后該在御前說我的壞話,也不會因為我今日的服軟而落下一句!”
沈秋辭靜靜聽他發(fā)泄完,才道:
“道歉不過是做給旁人看的,又不是真讓世子去跟他們握手言和,談笑風生。”
她湊近裴遠舟些,刻意壓低了聲音說:
“今日肖文勝當著那么多朝臣的面鬧這一出,這件事肯定會傳到皇上耳朵里。這件事,肖文勝是過錯方,可世子卻為了息事寧人,選擇登門道歉。此舉一來是顯了世子的大度,二來也是讓皇上知曉,肖家這么些年一直都記恨著咱們侯府�!�
沈秋辭看著裴遠舟的眼神逐漸迷蒙,像是在仔細咂摸著她話里的意思,
擔心他是個蠢鈍的想不明白個中關竅,沈秋辭索性開門見山道:
“此舉看似叫世子當下丟了臉面,實則卻是以退為進的好法子。世子細想,皇上知道了這些事,那么日后若是肖家再向皇上進言你哪里的不是,世子覺得皇上又會信他們幾分?”
第99章
物超所值
聽完了沈秋辭字句在理的分析,裴遠舟不禁細細打量起了面前這個美艷不可方物的女子。
她著實給了他許多意料之外的驚喜。
上回陸彥生辰時,裴遠舟第一次正視了沈秋辭的美貌;
而今肖文勝大鬧侯府,又叫裴遠舟見識到了沈秋辭的聰慧。
有著這樣一個美貌與智慧并存的賢內(nèi)助,他實在不明白,自己當初為何會處處瞧不上她,反倒跟被人迷了魂一樣被薛吟霜勾了去。
沈秋辭所言甚是,
小不忍則亂大謀。
暫時丟了臉面不算什么,若能以此換得肖家在皇帝面前失了信任,那么日后他們再說什么他的壞話,皇帝也就不會輕易相信。
裴遠舟憋在胸口的怒火一瞬熄滅,笑著對沈秋辭說:
“秋兒睿智,這法子甚好!”
沈秋辭道:“不過要世子親自登門道歉,多少有些丟了面子�!�
裴遠舟大手一揮,滿不在乎道:“為長久計,這點跌份不算什么。”
沈秋辭笑,“不過既然要送禮,怎么也得擇了好東西送去,叫人挑不出錯處來。世子可知曉肖家父子的喜好?”
裴遠舟仔細想了想,
肖家老爺平日甚少出府走動,也沒見他有過什么愛好。
而肖文勝雖然有喜好,但他喜好乃為女色。這樣上不了臺面的喜好,裴遠舟總不能送個女人到他府上去供他把玩吧?
便是送了,這事兒日后讓皇帝知曉了也是不好。
沈秋辭見他遲遲不說話,像是犯了難,于是道:
“其實若實在摸不準喜好,也可挑選了貴重的東西先送去。禮輕情意是否重不得而知,但禮多總歸是人不怪的�!�
裴遠舟頷首應下,又故作為難道:
“話雖如此,只是拿得出手的貴重禮物,動輒就得幾百兩銀子,這未免有些......”
“幾百兩銀子對咱們來說不算什么�!鄙蚯镛o打斷了他的話,笑語嫣然道:“我已經(jīng)跟賬房交代過,往后世子去沈家拿銀子,不用過問我的意思,想取多少便是多少。不然總叫人覺得,好像世子是在求著我做什么似的,終歸會傷了臉面。”
聞言,裴遠舟瞪大了眸子,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秋兒當真善解人意!”
因著過于激動,他連說話的聲音都有些發(fā)顫。
話落更是一把將沈秋辭擁入懷中,想要與她親近。
面對他突然的逼近,沈秋辭好一陣惡心。
她推搡著裴遠舟的胸膛,從他懷中掙脫出來,嬌美的面容略顯疲態(tài)道:
“這兩日準備婆母的喪事,著實是有些累著了,想要歇一歇。且世子給肖家賠禮的事,也是宜早不宜晚。這會兒趁著外頭的商鋪還開著店,世子不如先去選了禮回來?”
裴遠舟思忖少頃,連連頷首應下,“好。那秋兒先好生歇著,為夫去去就回。”
裴遠舟這個人,別的能耐沒有,花錢的本事的確一流。
他離府不過半個時辰,就帶了一柄通體潔白無雜絮的玉如意回來。
沈秋辭瞧著這東西真真兒是佳品,便贊道:
“世子的眼光向來極好。”
裴遠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東西是好,但就是價格有些貴。我與掌柜的講了半晌的價,他才答應以五百兩的價格出給我。”
聞言,沈秋辭莞爾,“只要這銀子能花在刀刃上,無論花出去多少也是不嫌貴的。”
她抬眸,目光落定在裴遠舟臉上藏不住的喜色上,唇角勾起的笑意更甚。
只消五百兩,就能買下裴遠舟這條賤命,
對于沈秋辭而言哪里貴了?
這簡直就是物超所值。
第100章
登門道歉
次日,裴遠舟原本是打算用了早膳之后再去肖家送禮賠罪的。
沈秋辭早起見他人還在家中,催促道:
“世子怎么還沒有去肖家?”
裴遠舟道:“這會兒還沒有下早朝,肖老爺不在府上,我去了只有肖文勝在,這賠禮也就沒了意義�!�
說著捧著一碗海鮮粥,悠哉悠哉地喝了起來。
怎料沈秋辭卻徑直上前,將粥碗從他手中奪過來放到了一旁。
裴遠舟一臉納悶地看著她,“這是怎么了?”
“世子就應該趁著肖老爺不在的時候去。”
“為何?”
“肖家在前朝為官,肖老爺活成了人精,表面功夫肯定會做足,再怎么也不會抬為難你。就算是肖文勝要為難你,也會被及時制止�?赡闳衄F(xiàn)在去了,只有肖文勝在家中,他見你上門,定會借題發(fā)揮。只有他鬧起來了,這件事傳到皇上耳邊,才對咱們最有利�!�
裴遠舟聽了沈秋辭一番分析后,方才恍然大悟。
忙慌到連嘴都顧不上擦,回房取了玉如意就奔著肖家去了。
他來時,肖家大門緊閉,
讓家丁入內(nèi)通傳后,約莫等了一刻鐘,府門才被啟開。
肖文勝慵懶地伸了個懶腰,惺忪睡眼瞥向他,
“喲?昨兒個才說你日后要飯可要到我們肖家門前,我可賞你口飯吃,沒想到你今兒個趕早就來了?”
說罷一揮手,從他身后立馬竄出了一名家丁,
那家丁手中提著個泔水桶,看準了裴遠舟的站位,朝著他就潑了過去。
裴遠舟雖快速閃躲,但泔水還是弄污了他的衣擺。
肖文勝看著他狼狽模樣,捂著鼻子諷刺道:
“飯賞給你了,還不快吃干凈?”
他這一通鬧,引得百姓紛紛駐足圍觀。
擱平常,裴遠舟跌了面子,肯定會沖上去和肖文勝扭打在一起。
可今日不同。
這會兒看熱鬧的人越多,這件事傳出去知道的人也就越多,便也可以更快傳到皇帝的耳朵里。
裴遠舟謹記著沈秋辭的叮囑,生生將這份屈辱吞下肚。
他既沒有動手,也沒有吵鬧,反倒是后退一步,向肖文勝拱手一揖,賠罪道:
“昨日肖兄入侯府祭奠我母親,弄倒香案純屬無心之失,可我卻因著至親離世昏了頭腦,與肖兄大打出手,實在冒失。此事我記掛一夜,想著今日無論如何也要登門向肖兄你賠禮道歉,心里才能好受些�!�
說著將玉如意取出來遞給了家丁。
家丁將玉如意呈給肖文勝,肖文勝是個富貴慣了的人,這些東西只要一上手,稍作把玩就能知道價值幾何。
這玉如意,的確是上好的品相。
他拿著玉如意怔忡半晌,愣是不知道裴遠舟整這么一出的有何盤算?
不過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臉人,見裴遠舟親自登門道歉,還送了這樣一份厚禮,肖文勝原本也打算回他兩句好話,
可就在這時,他聽見了圍觀群眾的議論聲:
“不是說丹陽侯府而今已經(jīng)落魄了嗎?我瞧著那玉如意可價值不菲!”
“再落魄那也不是咱們尋常百姓人家可以比擬的�?磥磉@次,世子也是花了心思,一心想要與肖家和解的�!�
“他送的玉如意能就是再值錢,哪能和肖家這些年的損失相提并論嗎?可別忘了,當初要不是裴家在皇上面前進言,肖家怎會丟了一半的富貴?”
聞言,
肖文勝原本已經(jīng)松弛的表情,再度因著怒氣緊繃起來。
第101章
當街羞辱
裴遠舟側目,偷偷覷著肖文勝臉上表情微妙的變化,
當看見他面色僵硬緊繃,脖頸蔓上了青筋時,
他便知道,這一遭肖文勝又徹頭徹尾地著了沈秋辭的道。
方才裴遠舟才到肖府,門外就已經(jīng)有三三兩兩的百姓圍在一旁看熱鬧了。
可那時他和肖文勝之間尚未起沖突,那些百姓又能看到什么熱鬧?
他們不過是沈秋辭一早安排下的‘托’罷了。
只等肖文勝出來刁難裴遠舟時,這些‘托’隨便吆喝一聲,就能引來真正路過的百姓駐足。
人都是愛湊熱鬧的,哪個地方圍起來的人越多,就越能吸引人駐足。
故而等肖文勝真正和裴遠舟鬧起來的時候,
肖府門外,已經(jīng)圍了不少看熱鬧的百姓了。
裴遠舟趁著這時候將禮送出去,那些提前安排好的‘托’又開始在人群中煽風點火,故意說些讓肖文勝冒火的話。
如此一來,就算伸手不打笑臉人,肖文勝收了禮想給裴遠舟臺階下,也會被他們這些言論激得做出不明智的決定。
隨著人群議論聲越來越大,肖文勝的臉色也變得愈發(fā)難看,
他將玉如意隨手甩給了家丁,陰沉著眸色睇著裴遠舟,道:
“你以為你送這么個破東西來,就能將你我兩家從前的恩怨一筆勾銷?你做夢!”
他快步走到裴遠舟面前,食指用力戳著他的胸膛,
“你這兒盤算著什么臟心思,你當我看不出?你哪兒會真心實意與我道歉?不過是知道侯府如今勢不如前,害怕我們趁機報復,耽誤了你日后繼承爵位,這才夾著尾巴惺惺作態(tài),演這么一出大戲給我看!”
“肖兄誤會了�!迸徇h舟急于辯解道:“裴某并沒有這個意思,今日上門完全是......”
“你沒有?哼�!毙の膭倮浜咭宦暯財嗔怂脑�,“好,你既說你是真心想要賠罪,我可給你指條明路�!�
他倏然抬手,直指皇宮方向,字句擲地有聲道:
“你明日便入宮面圣,親口告訴圣上你德不配位,無臉承襲丹陽侯的爵位,求著圣上收回世襲的旨意,你心甘情愿日后只當個尋常百姓。到時候等丹陽侯府徹底倒了,你們裴家欠我們肖家的,才能算是兩清�!�
面對肖文勝的這番慷慨激昂,裴遠舟唯有沉默以對。
見他半晌不說話,肖文勝冷笑道:
“怎么?你舍不得這份富貴?還是擔心做不了侯爵,你又半點本事都沒有,日后連口熱飯都吃不上?”
他緩一緩,瞧著圍觀的人漸漸多起來,清了清嗓,刻意拔高聲調嘲諷道:
“要我說裴兄你是多慮了。你生來命好,老祖宗立下大功,讓裴家得了世襲的體面。老侯爺死后,你可以靠你娘,你娘靠不住了還能靠你家中那位賢妻。
沈家那絕戶女雖說是個喪門星,可銀子倒是多得很。你把她伺候好了,她高興起來保你一輩子衣食無憂,養(yǎng)著你吃一輩子的軟飯,相信不成問題。”
第102章
強弩之末
肖文勝這番話,引得周遭人群不時傳出竊笑聲。
裴遠舟更是羞紅了臉。
人只有在被戳破了軟肋的時候,才會格外的局促。
而對于裴遠舟這般不要臉的人來說,
軟飯他是要吃的,但是他卻聽不得旁人這般議論他。
畢竟在他的潛意識里,沈家的東西原本就應該是屬于他的。
明明是他君子氣度,不嫌棄沈秋虞不能生育,包容她、接納她,給了她一個完整的家,
日后沈秋虞花在丹陽侯府的每一筆銀子,那都是欠了他們裴家的,
這哪兒能算是他在吃軟飯?
這般想著,裴遠舟莫名生出了底氣來,高聲向肖文勝質問道:
“你何曾見過我吃了我妻房的軟飯,又何曾見過我用了他沈家的錢銀?”
肖文勝訕笑道:“這還用人親眼瞧見嗎?你們裴家那檔子破事在上京早都已經(jīng)傳開了。你那個寵妾偷了老夫人的地契,抱了娃兒離家出逃,不正說明了侯府已經(jīng)虛空到連她一個婦道人家都養(yǎng)不起的地步?”
他步步逼近裴遠舟,件件細數(shù)他的窘迫,
“你們府上當差的蓮兒與我府上的香云是同鄉(xiāng),香云聽蓮兒抱怨,說她上個月的月例銀子你都發(fā)不出來,倒也好意思腆著個臉讓別人白白伺候你?”
“還有你欠賭坊的那三百兩銀子,賒了個把月也還不上,非要叫人追債上了門,把臉都丟盡了才算痛快�!�
他伸手拉扯著裴遠舟的衣兜,臉上的笑意極盡諷刺,
“老侯爺留下的那點家底只怕早就被你給敗光了,你如今身上恐怕想要掏出二兩碎銀也是難事。你又能從哪兒變出來銀子,買下這樣好品相的玉如意?”
裴遠舟在他接二連三的迫問下,氣得臉紅脖子粗,“你......”
“你什么你?我倒是羨慕你有這樣的好福氣。畢竟這吃軟飯的本事,也不是人人都能有的。不過你拿了人家的銀子,日日都要看著一個婦道人家的臉色,想你關起門來的日子,也不好過吧?”
肖文勝側目瞥了家丁懷中捧著的玉如意一眼,冷笑道:
“你的道歉我不會接受,但是這玉如意,是你用沈家那個絕戶女的銀子買的,就當是她孝敬了我,我就笑納了。至于你......”
肖文勝忽而揪住裴遠舟的衣領,
“你既不愿意去跟圣上表明你要舍了丹陽侯的爵位,那日后也別再來我門前惺惺作態(tài),更別指望我們肖家能與你們裴家冰釋前嫌!”
他湊近裴遠舟耳畔,壓低了聲音,挑釁道:
“我告訴你,以我父親在前朝的勢力,我們肖家想要碾死你這強弩之末,遠比碾死一只螞蟻還要簡單。往后日子還長,你就在我手底下慢慢熬吧!”
話落猛然推搡了裴遠舟一把,見他狼狽倒地,這才得意轉身回府,大手一揮令家丁將府門重重合上。
鬧劇結束,
圍觀的百姓掩著笑意紛紛散去。
裴遠舟掙扎著一地泥濘里爬起來,臉頰羞紅得厲害。
第103章
家有賢妻
裴遠舟今日來肖家的目的,算是完滿達成了。
可他也因此受到了這輩子從未受過的奇恥大辱。
他本就是一個極要面子的人,今日所行之事,等同于將他的臉面丟在了地上,去換取一份前程。
往侯府回去的路上,裴遠舟總覺得所有路過他身邊的人,都在偷偷覷著他,
甚至會在與他擦身而過后,對他指指點點,說三道四。
這日后來,
他幾乎是逃也似地跑回了侯府,將自己關在房間里,誰也不肯見。
到了用晚膳的時候,下人們過來請了他三次,他也不肯出去。
直到第四次房門被敲響的時候,裴遠舟已是徹底沒了耐性,
他抄起暖座上的軟墊,朝著房門砸了過去,
“都給我滾!誰再敢來煩我,便自個兒領了棍刑!”
“世子也要處置我嗎?”
聽見門外傳來沈秋辭的聲音,裴遠舟這才強壓著煩悶的情緒,隔著房門說:
“我有些累了,想歇一歇,秋兒先用膳吧,不必理會我�!�
沈秋辭道:“今日讓世子去肖家的事是我的主意,我知道世子此去為人所辱,心里肯定會不痛快。你我夫妻一場,我看著你思緒煩憂,我如何還能吃得下飯?世子若是不肯見我,我便一直在門外等著�!�
裴遠舟見拗不過她,這才悻悻開了房門讓她進來。
沈秋辭將手中提著的食盒放在裴遠舟面前的桌案上。
她打眼瞧著,裴遠舟像霜打了茄子似的,滿臉的喪氣。
沈秋辭柔聲寬慰道:
“世子今日受委屈了。肖文勝跟你說了什么渾話,我也有所耳聞�!�
她默然須臾,忽而又問:“我想世子真正介意的,應該是他當眾羞辱你,說你吃軟飯一事吧?”
聞言,原本耷拉著腦袋的裴遠舟倏然抬起頭來,直勾勾地盯著沈秋辭看,
那冒著怒火的眼神,像是要將沈秋辭給生吞活剝了去。
不等他開腔,沈秋辭先道:
“無論外人如何說,我眼所見,世子并非是那樣窩囊的男子。聽旁人這般謬論我的夫君,我也實在氣不過。所以我決定,拿出五千兩來,供世子在上京大展拳腳�!�
裴遠舟原先還因為肖文勝說他吃軟飯的事情氣悶這,
可這會兒軟飯送上門來,他卻又立馬歡喜起來,臉上的愁色一掃而空,嘴角忍不住抽動著,
“五、五千兩?”
沈秋辭笑,“世子覺得我像是在與你開玩笑嗎?”
裴遠舟故作推辭道:“可我從未經(jīng)過商,就怕......”
“無妨。沈家有多年經(jīng)商的經(jīng)驗,有自己人幫襯著,總不至于虧掉本錢�!鄙蚯镛o一邊說,一邊啟開食盒,將煨在里頭的蓮子百合羹取了出來,繼續(xù)道:
“還有小姑,她夫君斷了條腿,閑在家中一直意志消沉,前些日子他們不是想開一間酒樓嗎?我想著這回不妨把她也算上,咱們一家人齊心協(xié)力,日子總歸是會越過越好的。到時候世子成了上京新富,我倒要看看還有誰敢說你的閑話�!�
第104章
宏圖大業(yè)
沈秋辭這番話,每一句都說到了裴遠舟的心坎兒上。
他向來心比天高,從不覺得自己的是個游手好閑的紈绔子弟,只埋怨是外界因素限制了他的鴻鵠之志。
如今沈秋辭竟然這般理解他,著實令他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