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他神色僵硬了一瞬，繼續(xù)往下看去：“人體穴位全網(wǎng)最精細(xì)介紹”，“廚房小白如何做好一頓中式早餐”，“談戀愛一定要去的一百零一個地方”，“鏟屎官必須要知道的二十件事”……

    陸云川：“……”這些都是什么？

    他隨機點進(jìn)了一個名為“熬夜的人必須要注意的三件事”，眉頭緊鎖地看完，不明白自己到底為什么會收藏這些文件。

    直到他看到文件最下方幾行顏色不一樣的字，似乎是他曾經(jīng)寫下的筆記，又更像是日記或是碎碎念：

    “老婆每次熬夜，都會很想吃甜的。但巧克力熱量太高，不適合天天吃，可以熱一杯牛奶，烤兩片吐司夾上果醬。ps：他也喜歡黃桃味的�！�

    “老婆總是假裝不理我，但只要送到房間的夜宵，就都會吃干凈�？蓯�，像小倉鼠。”

    “今天的花生醬被嫌棄了，很久才把盤子送出來……明天不能用了�！�

    老、婆。

    這兩個字明晃晃地砸到陸云川眼中，以致于他的手指不自覺地攥緊成拳。

    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另一個他，在方楚熙眼中與他完全不一樣的“他”。

    叫著方楚熙老婆，與方楚熙睡在一間房里，還能這么肆無忌憚地表露愛意。

    這一剎那，“我們是同一個人”的概念在陸云川的腦海中徹底分崩離析。

    他想，他們……確實不太一樣。

    -

    翌日清晨。

    方楚熙睡眼朦朧地起床，他昨晚做了好多個亂糟糟的夢，在其中一個里，他夢見他和陸云川一起出了車禍，而陸云川居然從后背長出了一雙大翅膀，把他送到醫(yī)院后就撲棱棱飛走了。

    這個夢太過離譜，導(dǎo)致方楚熙一醒來就頭很疼。

    他推開臥室門，想去客廳倒一杯溫開水，一轉(zhuǎn)身就撞見了同樣剛出房間的陸云川。

    方楚熙還沒有清醒，腦海里起起伏伏仍舊是方才的夢境，他下意識走上前，抬手摟住陸云川的脖子，將臉抵在他堅硬溫暖的胸膛上，含糊不清地嘟囔：“今天早上吃什么��？”

    陸云川渾身僵硬。

    他低下頭，聲音發(fā)�。骸俺�熙。��

    方楚熙渾身一顫，整個人都清醒了過來。

    他立即放開了陸云川，連著后退幾步：“對不起，我剛剛沒睡醒……”

    他的小腿突然碰到了后面的矮凳，身體驟然失去平衡向后跌去，陸云川眼疾手快地一把拽住他的腰，將他直接按在了懷里。

    熟悉的薄荷香傳來，可是對方已經(jīng)不再是那個他夢里都念著的存在。

    方楚熙眼神一黯，卻聽見陸云川從喉嚨里傳來的一聲悶哼。

    “傷口掙著了？”方楚熙臉色一變，“讓我看看……”

    陸云川默不作聲地轉(zhuǎn)過身，三兩下解開了襯衣的扣子。

    男人肌肉線條分明的背脊露了出來，肩部與背部還殘留著零星抓痕。

    方楚熙控制著自己的視線不去看那些，目光落在被血浸透的紗布中央，輕聲問：“疼嗎？”

    陸云川沒吭聲。方楚熙知道，讓好面子的陸總說出一句“疼”是不可能的，昨天在醫(yī)院的時候，他會讓自己扶他回去，大抵已經(jīng)耗盡了所有示弱的力量。

    他找出醫(yī)療箱，準(zhǔn)備好了換藥用的一次性無菌工具，給陸云川換下了已經(jīng)有些卷翹的紗布。

    等到所有紗布都褪下來，他才發(fā)現(xiàn)陸云川背部的傷口足足有半個手掌長，猙獰的縫線極為醒目。方楚熙抿緊下沉，戴上了無菌手套，用鑷子夾著碘伏團(tuán)，一點一點地清理已經(jīng)滲血的傷口。

    所有滲血的地方都處理完，他幫著陸云川纏上紗布，手指總是容易不經(jīng)意地蹭過陸云川胸膛與背部的皮膚。他倒是沒什么感覺，殊不知身前的男人早已渾身繃緊，如臨大敵。

    方楚熙起身去處理染血的紗布與垃圾，陸云川眼眸撩起，那雙桃花眼一眨不眨地盯著方楚熙的背影，深沉得嚇人。

    而當(dāng)方楚熙回到客廳時，發(fā)現(xiàn)陸云川已經(jīng)回房間了，似乎不太開心。

    他不懂這個人陰晴不定的性格，但心中總有著一分對于陸云川受傷的愧疚，便上前敲門：“你真的不用回醫(yī)院嗎？”

    回到醫(yī)院，陸云川的傷有什么問題，好歹還能第一時間找到醫(yī)生。

    幾秒后，他聽見陸云川的回答，沙啞得厲害，近得像是就在門口：

    “……不用。”

    陸云川一拳抵在門上，咬著牙，瞥了一眼下方。

    他失憶的這五個月，究竟經(jīng)歷了什么……怎么會這么容易被撩撥。

    只是一個清瘦的背影，就能讓他無端地引火上身。

    他忍了又忍，好不容易要平息下來的時候，一門之隔的地方又響起方楚熙的聲音：“那你好好休息，我出門買早飯�！�

    陸云川幾乎是從喉嚨里擠出來一聲嘶啞的“好”。

    他的腦海里突然就浮現(xiàn)起方楚熙今早埋在他懷里的樣子，神色單純懵懂，像是只乖順的貓兒。

    聲音也很柔軟……混著還未清醒時的鼻音。

    陸云川引以為傲的自制力，在這一刻轟然崩塌。

    ……

    十多分鐘后，方楚熙將早飯買回來，發(fā)現(xiàn)陸云川還在房間里。

    他自己吃完了早飯，看了一會兒消息，陸云川才從臥室里出來，還專門換了一身衣服。

    方楚熙指了指桌上的面包與咖啡：“不知道你吃什么，隨便買了�！�

    陸云川應(yīng)了一聲，頓了頓，又補了一句：“謝謝�！�

    方楚熙有些意外。

    陸云川……竟然會對他道謝，這是中了邪了，還是睡了個回籠覺沒清醒？

    他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聽見陸云川又低聲問：“我失憶的時候，也是吃這些嗎？”

    方楚熙回過神：“不是啊。那時候都是你買早餐或者做早餐�！�

    他說得極為自然，以致于自己都是兩三秒后才突然想起什么——陸云川知道了主動為自己下廚的事情，怕是要覺得跌份到家了，說不定還會生氣。

    然而讓他意外的是，陸云川只點了點頭，就坐下吃早餐了。

    方楚熙：“……？”

    他抱著滿腔疑惑去了書房，最終將這份異常歸結(jié)于，很多人在經(jīng)歷了變故后都會性格變化，陸云川大概也是這樣。

    方楚熙打開書房的電腦，準(zhǔn)備跟劇組那邊同步一下進(jìn)度。雖然孟啟給他放了三天假期，但他并不打算真的多待三天。

    他改簽了明天下午的機票，后天就開始正常工作。

    他忽而想起什么，手指僵硬了一下，隨即點開買票軟件。

    昨天忘記幫陸云川的那張機票改簽，果不其然，時間已經(jīng)過了。

    他凝視著那條訂單記錄，睫毛低垂。

    有什么關(guān)系呢，反正陸云川也不會跟著他去杭城了。

    他轉(zhuǎn)而打開微信，給房產(chǎn)中介發(fā)了條一會兒過去簽合同的消息。

    中介那邊爽快應(yīng)下，方楚熙換好了出門的衣服，正走到門口準(zhǔn)備換鞋，身后傳來一道低沉的聲音：“你要去哪兒？”

    方楚熙動作一頓，穿好鞋后，起身看向陸云川：“出去見一下朋友�！�

    他并不想陸云川知道自己打算的搬家的事情，便小小地扯了慌。

    陸云川下意識問：“誰？”

    方楚熙的臉色不太好看，他忽而回憶起過去陸云川在他朋友面前，將他直接帶走的樣子。

    他深呼吸一口氣，精致的眉眼透出冷淡：“我見誰，應(yīng)該沒有跟你報備的必要。”

    陸云川的手指按緊了一旁的桌角。他陷入了沉默，方楚熙則不想理他，轉(zhuǎn)身推開家門。

    在他即將邁出門口的時候，陸云川突然問：

    “你跟失憶的我在一起時……也從來不說嗎？”

    方楚熙的步伐一頓，幾秒后，他輕聲道：“對啊，我不說�！�

    “但他會陪我�！�

    陸云川怔怔望著他的背影，當(dāng)防盜門“砰”地一聲合攏，他才恍然回神，拿起自己的手機：

    “叫個司機，來公寓這邊。”

    -

    方楚熙打了個車，一路來到中介所。

    面對這么個大主顧，中介又是端茶又是倒水，方楚熙擺手示意他不用：“直接簽合同吧。”

    中介連忙將早已準(zhǔn)備好的材料都拿了出來。

    等到最后一個名字也簽署完畢，方楚熙想著郊外的那棟房子，腦海里又浮現(xiàn)起陸云川在他離家前的那副冷淡卻潛藏著掌控欲的模樣。

    ——即使到了現(xiàn)在，陸云川也仍舊將自己看作他的附屬、所屬物一樣的存在，從來都沒有一絲的尊重。

    他捏了捏鼻梁，再想想過去的幾個月……恍如隔世。

    “好了，您直接挑個良辰吉日入住就可以了，”中介笑靨如花地將別墅的鑰匙給他拿了出來，“我還認(rèn)識專門的裝修公司，以及保姆公司，您那么大個花園，肯定要請人打理吧？”

    方楚熙溫和地沖他一笑：“謝謝，不用了�！�

    他接過那一串鑰匙，放入兜里，起身離開中介所。

    站在街邊時，他臨時接了個電話，便打了個車離開。但他并沒有看見的是，不遠(yuǎn)處的的路上，一輛黑色的卡宴靜靜停著，車內(nèi)的男人眼底發(fā)紅，攥起的手指已然青白，神色間是他自己都不曾發(fā)覺的偏執(zhí)，仿佛一頭被關(guān)在籠中的困獸。

    他忽而松開手，仿佛恢復(fù)了一如平常的沉穩(wěn)，手中把玩起一支常用的鋼筆，對司機道：“去一趟中介所，問一問剛剛那位先生是來咨詢什么的。”

    司機應(yīng)聲下車，快步走入中介所。等待的時間并不算長，陸云川卻覺得自己似乎渡過了極為焦慮漫長的時間，司機一回來，他就迫不及待地抬起眸，問：“有結(jié)果了嗎？”

    司機點頭答道：“陸總，中介說，剛剛那位先生不是來咨詢的，他是來買房的�！�

    買房。

    陸云川的手中傳來清脆一聲響，那支鋼筆的外殼竟然被他硬生生掰裂了。

    *

    作者有話要說：

    陸小狗：既不努力又不可愛的狗子是不會擁有老婆的愛意的�！局钢更c點.jpg】

    陸大狗：……（攥緊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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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圣誕節(jié)快樂鴨！給評論的寶子們發(fā)小紅包，啵啵~

    第41章

    疑惑

    火鍋熱氣騰騰，

    程揚吃得鼻尖冒汗，還不忘招呼方楚熙：“我在清湯鍋里又下了半盤蝦滑，

    一會兒就煮老了，哥你快撈出來吃�！�

    方楚熙有些無奈：“真的吃不了了�！�

    程揚皺了皺挺翹的鼻尖：“可我怎么覺得你比前幾天更瘦了……你是不是還沒睡好？”

    程揚的觀察力一向細(xì)致，方楚熙并不意外，他低著頭將清湯鍋里的蝦滑撈進(jìn)漏勺，一齊送去旁邊的辣鍋。

    看他這沉默的反應(yīng)，程揚就知道事情肯定有什么不對，追問道：“哥，發(fā)生什么了？”

    方楚熙輕輕嘆了口氣，蝦滑在辣鍋里浸滿辣油，送到了程揚的盤子里：“我要跟陸云川離婚了�！�

    程揚一聽這話，連小酷哥的形象都維持不住了，

    整個人瞠目結(jié)舌：“可你倆前兩天，

    不是還感情不錯……”

    方楚熙簡要地將所有的事情跟他講述了一遍，聽完之后，

    程揚整個人都震驚住了：“哥……你們這經(jīng)歷，

    真的是比還精彩�！�

    他快速消化了一下這段故事，追問：“所以那個姓陸的恢復(fù)記憶后就不喜歡你了？”

    方楚熙喝了口酸梅湯：“嗯，

    應(yīng)該是這樣�！�

    程揚氣得一拍桌子：“艸，他不喜歡你還浪費了你這么久的時間？我明天就找個麻袋——”

    “好了好了，

    ”方楚熙無奈地按住他的手，

    “快吃東西，

    怎么這么大了還跟中學(xué)時一樣，

    毛毛糙糙的�！�

    程揚紛紛不平地被他哥用一個蝦滑堵住嘴，

    含糊道：“可是他真的太過分了！他拿你當(dāng)擋箭牌當(dāng)了五年，

    最后你還要凈身出戶？我不允許！”

    方楚熙垂眸望著盤子，

    輕輕一笑：“我只是想早些脫身而已。而且，我在郊外還買了個小別墅呢，等工作結(jié)束，我也會把我的貓帶過去。你要是找不到合適的租房，就直接到我那兒住吧�！�

    一個“貓”字，頓時就讓程揚的注意力轉(zhuǎn)移了：“哥你養(yǎng)貓了？什么樣兒讓我看看！”

    吸完方楚熙手機里的湯圓照片，又把剩下的菜吃完，程揚滿意地歪在椅子上打了個小飽嗝：“那你打算什么時候搬家�。课业綍r候來幫你。”

    方楚熙笑了笑：“下個月月底左右吧，到時候我在劇組那邊的工作就差不多結(jié)束了�！�

    程揚看著他這幅溫和淡定的樣子，自己也沒了脾氣：“哎，你就是性格太好了。遇見這么個混蛋，居然都能忍讓他�！�

    方楚熙搖了搖頭：“我不是忍讓。只是想跟我過去的八年做一個決斷�！�

    “他冷淡我、讓我失望的這些年是真的，但當(dāng)初他讓我感動，帶給我的美好與悸動也是真的�！�

    “如果我們以前是正常結(jié)婚，也就罷了。但這段婚姻一開始就是各持所需，我想和他結(jié)婚，博取一個讓他喜歡上我的機會，而他只需要一個單純聽話的結(jié)婚對象。自始至終，都是我一廂情愿的單方面付出與自我感動，我沒法強求他一定要為我感動……而且感動也不是愛，對吧�！�

    程揚怔怔地聽著，末了，感慨道：“哥，怎么說，當(dāng)你清醒過來之后……真的是好清醒�！�

    方楚熙被他這句廢話文學(xué)逗得笑了笑：“只是客觀現(xiàn)實罷了�！�

    程揚點點頭：“那你現(xiàn)在一點兒也不喜歡他了，對吧？”

    方楚熙握著玻璃杯的手一頓。

    幾秒后，他輕輕彎起眼眸：

    “嗯，不喜歡了。”

    再難過，再后悔。

    也不敢喜歡了。

    程揚望著他平和里隱含著一絲低落的情緒，皺了皺眉。

    正好他的手機里發(fā)來一條朋友的消息，他眸子一亮，拽住方楚熙的手腕：“哥，你明天有事兒沒？”

    方楚熙微微一愣：“明天下午的機票，準(zhǔn)備回杭城工作了。怎么了？”

    程揚雙眼放光：“既然如此，那咱們今晚出去玩吧！我朋友在后海開了個新酒吧，叫我去給他捧場，咱倆一起��！”

    方楚熙幾乎不怎么去這種熱鬧的地方，剛想拒絕，就看見程揚大咧咧一揮手：“管他什么陸云川李云川的，哥我跟你說，世上帥哥千千萬，不行咱就換！不開心就痛痛快快喝一晚上，然后睡個大覺忘掉渣男，明天咱們就快樂迎接新生活！”

    這幾句口號喊得方楚熙失笑，但聽著聽著，他的心跳卻略微加快了些。

    他真的渴望一場痛快的大醉，來發(fā)泄一下自己這兩天低落的心情。

    于是他在程揚期待的目光中，輕輕一點頭：

    “那就去吧�！�

    -

    陸云川坐在辦公室中，盯著手中的文件，眉頭緊鎖。

    林藍(lán)抱著文件夾在桌旁站了整整十五分鐘，幾乎要忍到三急，才聽到老板突然開口：“你說……”

    林藍(lán)立即打起十二分精神，準(zhǔn)備面對老板接下來對于項目的隨機問答。

    卻見陸云川薄唇抿成一條直線，微微下壓：“他為什么會想跟我離婚？”

    林藍(lán)：“？”

    林藍(lán)：“……”

    林藍(lán)深呼吸一口氣，抱著“沒關(guān)系我是老板多年心腹說實話肯定大概應(yīng)該不會被辭退”的心態(tài)，認(rèn)真道：“陸總，按照普世價值觀對于婚姻生活的要求，如果配偶每個月回家的天數(shù)不超過一只手，還會限制自己的工作與人際交往……那么大部分人都會選擇離婚的。”

    說得非常含蓄，翻譯一下大概就是，“憑您這破態(tài)度要擱別人身上早就離了，方先生能跟你折騰五年那真的是非常愛你�！�

    陸云川聽懂了她的潛臺詞，眉皺得更緊：“但他不是一直喜歡我嗎？”

    林藍(lán)：“……”

    您這句話說得真的是非常渣男。

    她幾乎憋不住吐槽老板的那份心情，然而看陸云川的神色，這個人是真的十分正經(jīng)地在疑惑。

    林藍(lán)給陸云川當(dāng)了五六年的秘書，雖然對老板的過去算不上有多了解，但她很清楚陸云川是個什么樣子的人。

    他在很多事情上都沒有正常人的是非觀與概念，尤其是在面對家庭與親密關(guān)系時。

    林藍(lán)有些感慨，經(jīng)歷了一場變故的陸總，似乎終于開始反思這件事了……雖然好像有點晚。

    她不禁嘆了口氣：“您有沒有想過，‘喜歡’這份心情，如果得不到想要的回應(yīng)，是會被消耗殆盡的�！�

    陸云川擰著眉轉(zhuǎn)頭，深邃的眉眼間難得浮現(xiàn)一絲茫然，有些不解地看著她。

    林藍(lán)道：“如您所說，方先生曾經(jīng)確實很喜歡您，但他在付出這份感情的同時，也想看到您的悅納與回應(yīng)。從商業(yè)的角度來講，就是希望通過高投資來獲取高回報——或者他都沒有想過高回報，有一點點的回報就足夠了�！�

    “如果一件事長期投入?yún)s得不到任何回報，那么投資方自然也會撤資，沒有人愿意將心血投在一件無底洞上。更何況感情跟投資不一樣，人心都是肉長的啊。”

    “方先生是個含蓄的人，很多事情不會直接說出來的。而且，他說出來的事情……您往往也不會做到，而是將公司的事情放在前面�！�

    陸云川沉默半晌，又道：“可我只是想讓他待在家里，這樣會比較安全——金錢方面，我從來沒有限制過他。”

    林藍(lán)又嘆了口氣：“您也說了，您能提供給方先生的只有金錢支持而已。但據(jù)我得知，方先生并不缺錢。他的寫作與劇本收入都十分可觀，再加上結(jié)婚之前的積蓄……您可以查一下您過去送給方先生的卡，他應(yīng)該沒動用過多少�！�

    陸云川的神色間終于出現(xiàn)了一絲裂痕，他神色冷峻地在電腦上操作，查詢自己賬戶五年來的消費記錄。

    結(jié)果林藍(lán)說的并不準(zhǔn)確。

    事實上，五年以來，方楚熙甚至沒有動用過這張卡上的一分錢。

    林藍(lán)幽幽道：“方先生需要的不是錢，他想要的是您的陪伴，或者說是您能帶給他的感情回饋。而您……雖然會在重要節(jié)日給方先生送昂貴的物品，卻從來沒有特地回家陪伴方先生吧。”

    陸云川僵在了座位上，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他恍然明白，這確實是他的問題。

    他幾乎不知道該如何維系一段感情，對于“對人好”這件事，雖然很不愿意承認(rèn)，但他的認(rèn)知似乎只停留在老陸總給陸夫人卡和首飾來揮霍的這種程度上。

    他一直以為這樣就足夠了，如今卻不得不承認(rèn)，他幾乎從來沒有主動回應(yīng)過方楚熙。

    他靜默許久，喃喃道：“可我是為了保護(hù)他�！�

    “如果我離他太近，陸云明就會對他下手，”他的聲音漸啞，“我只是……不想讓他受傷�！�

    林藍(lán)終于忍不住了，將這些年憋在心里的話一股腦拋了出來：“您一直都可以將這些事情告訴方先生的。隱瞞與拒絕交流是最壞的處理方式，而且說到底，方先生不是您養(yǎng)在家里的金絲雀，他是一個正常的、有力量保護(hù)自己的成年男性——但在您眼中，他似乎只是一個需要定時投喂些精致糧食的小寵物。恕我直言，您從來沒有拿他當(dāng)做一個平等的伴侶來看。”

    “陸總，我理解您這些年與大少爺博弈的苦衷，您確實很困難……但如果您將事情都告訴方先生，他肯定會支持您并且配合您。而您的閉口不言，說是在保護(hù)，卻只能深化矛盾，將方先生推得越來越遠(yuǎn)�！�

    “而且……您現(xiàn)在已經(jīng)將大少爺趕出國外了，為什么還要把一切都藏在心里，不告訴方先生呢？”

    這一聲聲的質(zhì)問讓陸云川幾乎無言以對，他雙手十指交叉放在桌上，沉默了許久。

    最終，他低聲道：“……你先出去吧。讓我想想�！�

    林藍(lán)淡定且干脆地應(yīng)了，高跟鞋咚咚咚地踩了出去，姿態(tài)十分冷酷瀟灑。

    但一出辦公室的門，她的腿就猛地一軟，助理連忙眼疾手快地扶住她：“藍(lán)姐你怎么了？”

    林藍(lán)的眼神驟然滄桑，她顫聲道：“小林啊，我剛剛……去死諫了。”

    小林：“……？”

    林藍(lán)想著自己即將逝去的工作與獎金，泫然欲泣：“這陸氏大內(nèi)總管的位置，今后就傳給你了。”